【夜與月01---前篇。分裂】

我是個孤兒。
從小就被人排擠，因為我沉默的個性，我沒什麼朋友。
寂寞?
在我看來已經麻木了。
原本我是如此認為的，直到那場孤兒院大火......。
他焚燒了孤兒院，焚燒了我唯一的住處。

更焚燒了我這十六年來毫無意義的人生。

我在意識朦朧中被獲救，醒來時，人已到了醫院。
「想加入我們嗎? 」
我記得她是這樣問的。
冷酷，是我對他的第一印像。
「你是誰?」
「可以幫助你的人。」
「幫助?」
「要，或不要?」
「要......。」
「那現在跟我走吧。」
「可是......。」
「沒關係，醫院是我的。」
「......。」重點好像不是這個吧......。

我跟著她離開了醫院，發現其實身上沒什麼大礙。
「上車吧。」
「......。」眼前的法拉利 F430讓我認定她是有錢人。
「我們現在要去哪?」
「你還滿冷靜的嘛。」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反過來稱讚我。
「嗄?」
「你突然被一個陌生人帶走，不感到恐懼或是害怕?」
「不會。」
「為什麼?」
「或許，我對這人生已經沒希望了吧。」
「......。」
她沒有再回話。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只是一直沉默著。

「就是這了。」
我活動了我僵硬的筋骨。看著眼前的大樓。
樓下還有家7-11。
她不發一語的下了車，走進了大樓裡。
「喂，等等......。」
我跟著她走進大廳，她朝大樓管理員說了幾句話，而後者點了點頭。
「走吧。」
她領著我走進電梯，拿出了個長相奇特的感應卡。
電梯的控制板上彈出了一個機器────掌紋感應器。
「嗶────，劉楓，輸入確認。」
「劉楓?」
「怎麼?」
「妳是誰?」
「劉楓啊。」
「......。」我重新思考了一番，又問。
「妳的身分?」
「身分?學生。」
「不，不只是這樣。」
「哦?那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
「我會讓你知道。」她神秘地笑著。

電梯門打開，我留意了一下樓層，令人詐舌的十七層。
我走出電梯，電梯外是個辦公室。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陳冠豪。」
「現在我問你幾個問題，請在五秒內回答。」
「......。」
「年齡?」
「十六。」
「錢?」
「沒有。」
「想繼續你的人生嗎?」
「不想。」
「如果......我能改變呢?」
「妳要怎麼改變?」
「三秒。」
「......可以。」
「那......你想當殺手嗎?」
「......。」
這次，我沒有在五秒內回答。
「碰────!」
我看著她手上正在冒煙的手槍，以及身後牆上的彈孔。
臉頰因為被高速摩擦而刺痛著。
「妳想殺我?」
「你還會活著嗎?」好問題。
「妳想要我做什麼?」
「殺手。」
「為什麼?」
「沒為什麼。」耍我?
「......。」
「這個社會早已腐敗，金錢、權勢，太多東西可以迷惑人心，而你，什麼都不想要。」
「所以呢?」
「重回我的問題。」她在度拿槍指著我，這真的是個很的威脅。
「要當殺手嗎?」
「我知道了......。」

因為那句愚蠢的話，我被迫訓練了半年。
沒日沒夜。

「我成為殺手了?」
「沒那麼簡單。」
「不然呢?」
「你殺過人了?」
「......沒有。」
「給你，你的第一個任務。」
她右手一揮，從我半年訓練到滿等的動態視力來看，它是一張紙。
一張時速200KM的紙啊!
不過既然我的動態視力滿等，反應速度當然也不會差到哪去。
我接住那張紙，拉開。

劉楓。十六歲。職業────D.C.會長。備註:無。

「這是......?」
「目標資料。」
「是妳?」
「是啊。」
「為什麼要殺妳?」
「你不會想殺我?無緣無故被我帶到這，又被我拿槍指著，再被我折磨了半年，你一點想法都沒有?」
「有。」
「什麼想法?」
「妳是救了我的人，我不可能殺妳。」
「呵呵。」
「笑什麼?」
「沒事。」
「......。」
「對了，你合格了。」
「?」
「歡迎加入，D.C.。」

「這是你的任務。」
待在D.C.已經一年的時間，漸漸地了解D.C.到底是個怎樣的東西。
簡單來說，就是殺手組織。
是一個非政府的地下組織，我們的存在政府可是毫不知情的。
那麼，又何謂殺手?
老實說，我也不清楚。
我曾問過會長，為什麼會創造這個組織?
正義，但也是邪惡。」
算是文不對題的答案吧?我是這麼認為。
但我卻不能反對這句話。
正義......但也是邪惡。
「我知道了。」
「你小心點，這次的目標不簡單。」我的前輩────楊睿辰說。
「什麼意思?」
「他們火力不容小覷，每個都是用槍的高手。」
「我知道了。」
「你加油啊。」他轉過身子，嘴角掠過一絲冷笑，我卻沒有多加注意。

照著前輩給的地址走，我慢慢走到到了一條巷子裡，然後停住。
「被騙了......?」我喃喃自語。
忽然，我憶起了會長對我說過的話。
「你要小心。」
「什麼?」
「小心D.C.裡的每個人。」
「為什麼?」
「殺手這行可不是這麼簡單的。」
「......。」
「快了，你很快就會了解為什麼了。」
那時，會長的表情我永遠忘不了。
那是眼淚。
雖然只有瞬間，但我看得非常清楚，前輩的冷笑又代表著什麼?我想我了解了。
「可惡......!」我將手中的紙柔爛，用最快的速度往D.C.所在地衝去。
「別想走。」聲音傳出，接著眼前一黑，額頭撞到了東西。
────是槍口。
「動了，我就開槍。」他的嘴邊叼著一根菸，眼前的人我最熟悉不過了，他就是當時放火燒了孤兒院的人。
流浪殺手────張晉。
「你為甚麼會在這裡?」我抑制憤怒，咬牙問道。
「我在哪裡...你管得著嗎?」他冷笑。
「混帳!」我將手伸向我掛在腰上的槍，額頭卻被他用力的頂了一下。
「想死啊?」他說，口中依然吞雲吐霧。
「放我走!」我吊著眼看他。
「放你走......憑甚麼?」他保持著他的冷笑朝我問道。
「快放我走!我還要去救人啊!!」我握拳，試著壓抑自己的情緒。
「救人?哼，我記得你是殺手，可不是醫生啊?」他諷刺著我，我的情緒已經在爆發邊緣，但我還是忍了下來。
「你...想救誰?」
「一個我想保護的人!你不懂的...快點，讓我走啊!」我低吼。
「哼...哼哼哈哈哈哈!你這小子挺不錯的嘛?」他大笑，把手中的槍放下。
「什...什麼!?」我錯愕的看著他把槍枝放回腰間。
「怎麼?不是要救人?快去啊!」
「為...為什麼，你不殺我!?你不是前輩底下的人嗎?」
「前輩?你說楊睿辰那傢伙啊?笑話，我才不是那廢物的手下，我告訴你，你在那場火災中之所以沒死，是因為你，可是我看上的人呢!你要是這時候死了可多沒意思?」
他笑著把菸熄掉，接著嚴肅的看著我。
「別辜負我的期望了，在我跟你對決之前，你敢死我就去把你虐屍!」
......。
「是...我知道了...。」我背對著他，開始拔腿狂奔。
劉楓會長，妳一定...要活著啊!!

「你想殺我?」
「廢話，我想很久了!」
會長辦公室哩，兩個人在對峙著。
劉楓，與楊睿辰。
「為什麼?」
「妳為什麼要明知故問!為什麼!!」
楊睿辰這句話已經是用吼的，情緒早已崩潰。
他抽出腰間的手槍────半自動的沙漠之鷹────扣下板機。
「碰────!」
子彈隨著火花噴發而出。
「妳為什麼不就小唯!!為什麼當初要殺了她!!」
「......。」
劉楓沒有回話，也許是不知道怎麼回答，又或許是無話可說。
她跳離椅子，子彈劃過髮梢。
「說啊────────!!」
楊睿辰大吼，槍口對著劉楓，再度開槍。
「碰!碰!碰!碰!碰!碰!碰!」
劉楓後腳一蹬，利用後座力往前衝刺，欺身撞入楊睿辰懷裡。
後者重心不穩，向後倒去。
「妳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輸給妳!」
楊睿辰冷笑，左手撐地，右膝蓋踢向劉楓頭部，毫不留情。
「我要殺了妳────!」
劉楓舉起左手，硬是擋下踢擊，力道甚猛，人飛了出去。
「嗚阿!」劉楓的背後撞上了牆壁，強大的衝擊力令她站不起身子。
「然後......替小唯報仇────────!」
楊睿辰舉起手槍，接著扣下板機。
「碰!」

我看向D.C.大樓，不祥的預感逐漸擴大。
「會長......。」我甩甩頭，將不好的想法趕出。
電梯門打開。
子彈瞬間呼嘯而來。
「!」
我將頭用力往左一偏，子彈劃過臉頰。
「你居然躲得過......我該給你掌聲嗎?」
「前輩!」
我往前輩的身後望去，看見牆角有個人影。
劉楓，被血染的豔紅。
「你做了什麼!!」此刻的前輩將不在是盟友，而是敵人。
「哼!我只不過是替小唯報仇而已!」他開槍了，我感受到他的憤怒......還有悲傷。
在如此短的距離內我無法閃躲，子彈打進我的右肩。
好痛。
但是我的心，更痛。
「你對會長做了什麼!?」我大吼抽出腰間的手槍往前衝去。
「你什麼都不懂!」前輩往後一跳，拉開我跟他之間的距離。
當然我不可能就這樣停下，在衝刺的途中扣下板機，子彈自槍口竄出。
「去死!」
我連開了兩槍，一槍射中了前輩的左大腿，後者行動一滯，被我撞倒在地。
「你對會長做了什麼!!!!!!」我的拳頭砸向前輩，前輩的臉因為扯到大腿的傷口而顯得慘白。
「我說過了......你什麼都不懂────!」前被舉起拿槍的右手，用槍托朝我的腦袋用力敲了下去。
「嗚啊!」我趴在地上，昏沉的看著前輩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後。
「等......等一下!」我努力爬起，但又跪倒在地上。
「可、可惡。」
「別追......。」微弱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會長!」我強忍身上的不適，走到會長的身邊。
「會長，妳沒事吧?」
「你覺得呢......子彈打斷了我的肋骨，插進肺部裡了，現在......聯絡晴姐......。」
「晴姐?其他人呢?」
晴姐是會長醫院裡的醫生，與會長情同姐妹。
「都......咳、咳......出任...務了...快......。」
「我知道了。」我從口袋中拿出手機，按下晴姐的名字，同時不忘壓住會長的傷口，避免失血過多。
「會長，我不會讓妳死的。」不知道昏倒了的會長有沒有聽到，但我仍然相信著。

「妳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原以為在我十六歲的那一年，我的心早已沒了知覺。
心痛是什麼感覺?或許，這兩個字代表了我現在的感受。
視線模糊了。
而淚水早已布滿了我的臉。

 

「會長的傷勢大致上沒事，但是必須在醫院裡休養幾天。」
身穿白色緊身醫師服的晴姐────王思晴說道。
「對了...你肩膀的傷?」
「快好了...吧?」
前輩...不，應該說是楊睿辰背叛過後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了，會長的傷口雖然已經接近痊癒的地步，但意識仍然尚未清醒。
「會長她...什麼時候才會醒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報告上顯示小楓在打鬥過程中貌似撞到了頭部，所以可能有輕微的腦震盪。」
「恩...我知道了。」
我推開門，走進了病房。
劉楓閉著眼，安穩的躺在病床上。
「會長......。」
自從遇到她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一年半前，她從孤兒院中救了我，然後把我變成了殺手。
這種不正常的事情居然會發生在我身上啊!我不禁笑了笑。
她讓我有了容身之地，讓我有了十六年來從沒有過的感覺。
安心?溫暖?還是說是依賴?連我都搞不清楚。
「現在的妳......在夢些什麼呢?」
我看著會長，夕陽灑落在她的臉上，好美，是一種難以用筆墨形容的容貌。
「恩...嗚。」會長輕搖著頭，發出低吟，接著從床上爬起。
「會長!?」
「嗚...這裡是...哪裡...你又是誰?」會長扶著頭，撐起身子朝我問道。
「我是陳冠豪啊!會長...妳...!」
「陳冠豪...是誰啊...?」
「咦?」

 

二零一三年，四月二十二日，下午五點十九分。
劉楓失憶。
D.C.正式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