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從來就不是一個人,是一支經歷千錘百鍊的團隊。
「我想委託你們一件事情。」一位身穿華麗服飾的男子出現在酒館,從氣質來看,這人並非暴發戶,而是擁有權力的貴族,至少在這滿口粗話的酒館裡,這人散發出來的氣息是格格不入的。
傳奇,是屬於仍活著的人所享有的。
「剛接完委託,大家都還在休息。」聆聽委託的,是一位黑髮青年,在盜賊的裝扮底下,被纏上了一層又一層的繃帶,臉上有一雙沒有生氣的眼睛。
故事,向來與事實擁有不小的差距。
「我明白你們接受了我父親的委託,為整個王國立下不小的功勞,但聽說你們團隊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不曉得能否額外接受我的請求,這也是為了整個城市,甚至整個王國。」貴族男子再次低下了頭,他並不是甚麼野心家,而是熱愛著這座城市的未來城主,在他某次意外的發現下,識破了惡魔們毀滅整個王國的計畫,讓「不死」這群英雄拯救了整個國家。
但他發現了事情並沒有完全結束,至少還沒到令他安心的地步。
「不死,就聽聽看羅倫先生的事情嘛,人家也很好奇耶。」在黑髮青年伊布身旁,有一名金髮女子用可愛的嗓音開口,斗篷的帽子讓她的身軀看起來更加嬌小。
羅倫愣住了,事實上,他並不確定眼前的這對組合是不是就是那傳說團隊的成員,在過去的委託上,他與父親都是與一名身穿銀色鎧甲的騎士碰頭,在那位騎士用劍輕鬆擊倒所有護衛後,他們才抱持著試試看的心情去委託這支名為「不死」的團隊。
「請問,華德先生不在嗎?我記得都是團長先生出來接委託的。」羅倫詢問著那位騎士的存在,若是那位騎士......
一想起那騎士溫柔和善的態度,以及過度體貼的詢問著有關委託的相關事項,都令羅倫無限的想與這位騎士一同作戰,在他的保護下肯定非常有安全感。
至少比起眼前這兩個人,一個死氣沉沉,一個天真無邪。
怎麼可能是傳說團隊的人!!
「噗哈哈哈,不死你看,又有一個人把華德當團長了。」少女捧腹大笑著,那名為不死的男子則是沒有對此做任何反應的看著我,過了一會,他開口:「說說你的委託吧,若只是點小事情,那就順手接接好了。」
可是我那一點都不是小事情啊!!!
羅倫在心中吶喊著,一個有些惡劣的想法在他腦海中產出。
不如讓他們吃些苦頭,等見到華德先生再委託好了。
說起不死團隊,大家只知道團長應該是接委託的騎士華德,其餘的成員有誰,數量有多少,從來沒有人知道,只了解大家所傳頌的,當這支隊伍歸來,便是任務完成之時,依舊只見華德,而沒有人認識其他的成員。
「是這樣的,我翻查這座城市的某個古老文獻,發現在城市的墓園區某處,有個不知何時便存在的秘密墓穴,但那份文獻是在講述惡魔們準備入侵時的事情,因此我懷疑那座墓穴說不定還藏著惡魔們的陰謀,但是......」羅倫說到一半,便被不死給阻止了。
「知道墓穴的位置嗎?」不死開始了一連串的提問。
「知道,就在......」
「已經破解了嗎?」
「不,我們並不敢亂動,因為......」
「能把那個破墓穴給毀了嗎?」
「臭小子你這什麼態度!」羅倫的理智線在不死無情的發揮下總算斷裂了,正準備抽出劍時,忽然感覺到脖子被金屬物給架住。
仔細一看是不死不知從何處抽出了鏟子,準確的架在羅倫的脖子上,身為劍術高手的羅倫明白,若是不死有意,自己應該已經被擊暈了。
這人是高手。
「帶路吧,只是探個墓穴而已,我們就能搞定了,妮可可是超級天才呢。」金髮少女妮可興致高昂的歡呼著,不死只是默默收起鏟子,對著羅倫說:
「帶路吧,先生。」
該不該相信他們阿......為了保險,羅倫開口問了句:「真的不需要你們其他團員......」
回答羅倫的,是一記鏟子。
當羅倫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正坐在一片墓園中,他明白自己這段時間怎麼了,看看自己身上華麗的衣服破破爛爛的。
自己被不死擊暈,那個沒良心沒生氣沒感情的傢伙就這樣把自己一路拖行到墓地!
「幸好不是把我拖去給山賊,看來這兩人至少還有些良知。」羅倫心存僥倖,正準備爬起身時,一陣劇痛從右腳傳來。
媽的,在拖行時把我的腳給弄斷了,這兩人肯定是惡魔!!
羅倫緊張的望著四周,此時一隻小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羅倫緊張地回頭,對上的是一雙藍色的可愛雙眼。
「耶,羅倫先生醒了。」妮可開心的歡呼著,彷彿能夠在每件事情中都能找到歡樂一樣。
「把我腳都弄斷了,你們這算什麼冒險者阿,素質呢?」羅倫對翩翩起舞的妮可咆嘯著,妮可頓時跑到羅倫的右腿邊,一把小刀將羅倫右腳膝蓋處的布料給割開。
「是膝蓋碎掉了呢。」只是看了一眼,妮可就開心的宣布著,彷彿自己給予自己讚美,表揚自己能夠一眼看出哪裡出問題。
羅倫一邊承受的劇痛,一邊困惑著。
我這個傷者頂多只知道右腳出問題,她連觸碰都沒有,怎麼會這麼篤定的判斷是膝蓋斷掉呢?
妮可將明顯比自己大上一倍的背包給放在地上,從裡面翻找出一堆奇怪的材料,以及藥劑師用來製作藥品的道具。
原來妮可的職業是藥劑師,羅倫這才知曉眼前少女的職業。
雖然沒有辨識出所有材料,但是當少女從背包抓出一條黑色的毒蛇時,羅倫臉都綠了。
怎麼會是沙波尼蛇,那可是擁有能夠融化骨頭的毒液,號稱十大毒蛇的恐怖存在。
只見少女輕鬆地將沙波尼蛇腦袋一按,用力地將蛇頭往燒杯一壓,沙波尼蛇無力的吐著毒液,連一旁原本對沙波尼蛇感到畏懼的羅倫,此刻都同情起來了。
這團隊好可怕啊,華德先生我好想念你。
羅倫想起不死的出手的殘酷,又看見妮可天真的表情下,那根本是凌虐人的手法,頓時無限希望那位自己所憧憬的強大騎士能瞬間出現在自己身旁。
但在自己發呆出神的剎那,妮可忽然將手中的一顆圓型物品塞進羅倫的嘴哩,羅倫瞬間能感覺到那似乎是某種藥,但還沒明白藥效是甚麼時,只見妮可一把將沙波尼蛇的毒液與一些材料混合的藥水撒在羅倫的膝蓋。
羅倫忽然瞭解那藥效是甚麼了,他感覺不到他右腿的存在,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膝蓋慢慢消失,這時妮可似乎在捏泥巴球似的,將一坨像是肉塊的東西塞進羅倫原本是膝蓋的地方,只見那肉球迅速的與自己身體有了連結,生長快速。
羅倫的膝蓋就這樣長回來了。
已經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的羅倫,就這樣看著妮可。
「恩恩,拯救膝蓋作戰大成功。」妮可又繼續開心的笑著。
「請問剛剛您所用的是?」羅倫迫不急待地想知道自己到底剛剛出了什麼事情。
「恩?那個是妮可的獨門配方喔,以前用過的夥伴都說讚,阿,是活下來的那些。」最後那句話似乎是不小心說出口的,妮可一把摀起自己的嘴,但羅倫都聽得清清楚楚。
活......活下來的?
敢情是自己命大阿。
覺得自己慢慢習慣起這個團隊的作風了,羅倫在心中如此感慨著,但此時並不是他能夠放鬆的時刻。
「我已經找到你說的那個墓穴了,你要在旁邊旁觀還是讓我自己處理?」不死不知從哪邊冒出來,蹲在還癱坐地上的羅倫旁,依舊保持著一臉的冷淡。
「等等,你已經找到墓穴了,從哪裡得知的?應該只有手持古老文獻的我才知道地方。」羅倫驚訝的叫出聲來,難道他們是惡魔的化身?
「問問住在這邊的朋友而已,沒想到還挺難問到的,花了點功夫。」不死回答了雇主的答案。
朋......朋友?
住在這裡的朋友應該只有死人吧?這人是跟屍體交流?
越是想去了解這雙人組,越是發現謎團重重。
只見不死像是望著笨蛋的眼神,轉身離開。
羅倫只好趕緊跟上去,他不明白,他腦袋的困惑依舊沒能得到解答。
走到了秘密墓穴的隱藏處,不死已經將上頭的隱藏符文給去除了。
不過羅倫明白找到入口,僅僅只是個開始而已,如何進入到這墓穴,才是真正的難題。
上頭在古籍中記載著施有爆破符文與劇毒符文等雙重陷阱,那不是尋常人能夠解除的。
羅倫暗嘆,估計只有死人才能解除吧。
「不死,你好了沒有?」妮可對著不死喊著,她站的離墓穴入口有些遠,羅倫暗道,他們難不成真的找到解法了?
只見不死將手直接按再刻滿符文的入口上,毒液將慢慢將他手上的繃帶給融化,露出了羅倫繃帶底下,那滿是屍斑的手。
這人,是怎麼回事?
羅倫看到不死的身體後,害怕得說不出話來。
殭屍,那是與生人為敵,基本上見到一個,就會引起一票獵殺者的存在。
「那就是不死喔,如你所見,是個死不掉的人呢。」妮可一看到不死那邊似乎沒有發生自己想像中的爆炸,於是悄悄來到羅倫身旁。
「他是殭屍?」
「是我們不死冒險團的團長喔。」妮可回應著羅倫,她明白自己的團長不喜歡與人接觸的原因,那是只有不死冒險團才會知道的故事。
羅倫望著眼前的不死,原來華德先生只是其中的團員。
「妮可,後退一點,差不多要啟動了。」不死對著妮可喊著。
「差不多該後退了,不然會有點狼狽喔。」妮可依舊笑嘻嘻地,一把抓著羅倫往後跑,羅倫發現自己的力量連這個小女孩都比不過。
不愧是英雄團隊,那個傳說中的團隊。
一聲巨響,不死那傳來巨大的爆炸聲,濃煙使羅倫甚麼都看不到,不過幸好自己有了妮可的提醒,不然肯定會像她所說的一樣,受到這爆炸的波擊。
濃煙緩緩散去,羅倫心想著,不會這麼簡單就死去吧?
望著入口,羅倫心中很焦急,心目中崇拜的英雄還不知是生是死,雖然這位偶像對待他的方式很有個人風格。
「放心啦,沒事的。」妮可的聲音隨著煙霧散去而傳來,不死依舊矗立在入口前,他的雙臂被炸歪,身子也因為衝擊力而呈現不正常的後折。
不死的表情依舊沒有變,依舊是那張死人臉。
他緩緩地將身體折回來,雙臂也在一陣像是骨折的聲響中重新扳了回來。
不死沒事了,他完好無缺的站在入口前。
「羅倫,入口的封印解除了,你確定要打開這座墓穴嗎?」不死雙手放在入口的石板上,對著羅倫喊著。
「什麼?我以為你們會直接打開。」羅倫對這個問題感到驚訝,畢竟這種事情應該不需要問吧,除非這墓穴有任何問題。
不死回頭望了眼羅倫,回答道:「以前我們團隊有個年輕盜賊,總是急著解開陷阱,結果也沒問雇主裡頭裝的是甚麼,就一把打開......」
不死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似乎進入了什麼回憶。
「結......結果呢?」
「團隊中在現場的人全部被詛咒瞬間殺死,包括雇主在內,而那個開鎖的盜賊,則被永久的詛咒纏生,身體擁有無限的癒合能力,卻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感覺。」
羅倫露出了害怕的神情,那種感覺肯定是生不如死吧,像個空殼一樣活著。
「打開吧,跟惡魔有關的事情,即使只有些微的可能,我也要追查到底。」羅倫堅定的說著,只見不死點了點頭,一把將墓穴的入口給推開。
本以為會是條漫長的通道,但隨著入口一開,裡面的模樣也就顯現出來。
秘密墓穴裡,僅僅只有能容納十來個人的空間,裡頭的牆上刻滿了遠古的文字,最後,在整個空間的中央,有座黑色的棺木。
羅倫走了進來,慢慢研究起這些古老的文字所記載的內容。
妮可依舊保持微笑,卻沒有踏入墓室裡,就這樣望著不死。
「團長,剛剛的爆炸真的是嚇死人呢,超大聲的。」妮可有些誇張的張開雙臂揮舞著,想描述自己內心的驚訝。
「比起其他任務,這種算小場面了,反正就算被炸碎,有你在,一下子就又可以行動。」不死望著剛剛勾起自己回憶的羅倫,回應著妮可的答案。
「我研究好了,不死先生,請幫我把這座棺木打開吧。」羅倫費了點時間,總算讀懂了這座墓室所想要表達的內容。
「我知道了,你退遠一點吧,免得等等出什麼意外,妮可的醫術是絕對救的回來,但是過程不是很舒服,我想你也懂得。」不死難得開了個玩笑,羅倫一想起自己膝蓋的慘劇,不禁苦笑起來。
「這棺木是安全的,他只是為了保護某個文獻所封印在這裡的。」羅倫對著棺木拍了拍,想要證明這是安全的時候,拍下去的地方瞬間凹了一塊,經驗豐富的不死與妮可瞬間明白出了什麼事情。
觸發機關了。
墓室周圍原本刻著文字的牆,瞬間變成一具具石頭人,揮舞著拳頭朝羅倫與不死衝了上去。
「羅倫,去妮可旁邊待好。」不死拔出了隨身攜帶的鏟子,一擊便將其中一具石頭人給抽飛出去。
「不死,快跑,不然會衝不出去的。」羅倫緊張的對不死高喊著:「我們的兵器傷不了他們的。」
「那怎麼行,你都說要拿到棺木中的東西了,我們可不能就這樣走掉喔。」妮可拔出了一把匕首,看起來一點都不緊張的樣子。
「要知道,拿起鏟子的不死,那才是最強的。」留下這句話,妮可一把將一具石頭人給推翻,羅倫見識過妮可的怪力,卻不知道原來那怪力是這樣強大,連笨重的石頭人都能被推翻。
不死拿起鏟子,很有節奏地開始敲打起石頭人,每一擊下去,石頭人的某個部位都會被鏟子給切斷,即使不死出現空檔,被石頭人用力擊中,卻也不見不死露出痛苦的表情,彷彿感受不到痛苦一般,反手將那個擊中他的石頭人給料理掉了。
羅倫頓時想起了那段傳說。
「......不死團長被惡魔的火焰所包覆,他全身上下的防具早已通通損壞,但不死團長依舊微笑著,他高舉著鏟子,赤足踏在火焰上,不管惡魔如何攻擊,都無法阻止不死團長的前進......」
傳說中不死冒險團的團長,就是個刀槍不入的勇者,憑藉著意志力與神的守護,任何惡魔都無法傷害到他。
但傳說似乎跟眼前的事實有所出入,那並非是神的守護,而是受到了詛咒,詛咒著不死必須永遠活在這世上,反覆品嘗著失去夥伴的痛苦。
即使粉身碎骨,也能夠很快地就恢復完畢。
但再也無法感受到這世界上的觸覺、嗅覺、味覺,羅倫想到這裡,不禁對不死與他的團隊感到更多的好奇。
「處理完了,這是你要的東西。」不死處理掉最後一個石頭人後,一把將棺木的蓋子給擊飛,裡頭果然只有慎重地擺放著一卷卷軸。
「謝......謝。」羅倫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看到不死與妮可果斷的準備離開,便改了念頭。
「不死團長,我這樣該付給你多少報酬?」羅倫對著不死大喊著。
「當作沒見過我們。」不死留下這句話,便帶著蹦蹦跳跳的妮可離開了。
羅倫拿著卷軸,就這樣看著兩個人消失在自己眼前,自己卻什麼也沒做。
回到了自己的家,那個城主府華麗的房子。
羅倫走進自己的研究室,正準備研究剛從墓穴拿到手的卷軸時,忽然一名僕人拿著信走了進來,羅倫將信給收下,信的上頭,是不死團的徽記。
「給羅倫:
我們只是群會為同行者帶來不幸的人。
不願意見到不幸沾染在那些與我們來往的人身上。
所謂的英雄,是給活下來的那些人。
勇者從來不代表一個詞,他會是一支經歷千錘百鍊,失去無數同伴後的團隊。
傳說給我們的那些讚美,只是沉重的枷鎖。
被稱為英雄,所以不死。
當年那個年輕的小盜賊 留」
信的最後,羅倫看到了一個簽名,那是不死團長所留下的真名。
也許當他再度用這個名子時,肯定是卸下了英雄的名號,重新回歸平凡,回到他想要的生活了吧?
羅倫叨念著信裡的幾句話,崇敬的對那個人深深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