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被給予先攻的機會,葛蕾夏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面上的神色看上去相當心神不寧。
伊格納修斯見她遲遲沒有要出手,又不像是在警戒他魔能的樣子,初步判定她的魔能可能為非主動使用的反擊觸發型,在判斷攻擊性的層面上她甚至有可能是輔助型。不過以多次決鬥的經驗來說,他並不排除這是主動使用型魔能擁有者刻意為之的假象。
就算是陷阱也好,伊格納修斯也沒那個耐心繼續與葛蕾夏對視。
透過先前在佈告欄的短暫交手,他只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用對付道格拉斯的標準去看待葛蕾夏。
隨之提升的警戒讓他沒打算多話,伊格納修斯腿一蹬、猛地襲向葛蕾夏,早有預備的在握拳之時以指頭的相互觸碰作為信號施放魔能。然而,她卻在他攻來之際面露茫然的躲開了。
沒忘記她反應較道格拉斯好,伊格納修斯馬上引爆了方才施加在拳上的起火點對葛蕾夏追擊。
要說看見葛蕾夏躲開了而他沒有感到高興那絕對是騙人的,但接下來這卻讓他煩躁不已。
別說進攻,葛蕾夏絲毫沒有要反擊的意思。
在他的攻勢裡全身而退這點讓伊格納修斯尚未對她失去耐性。他仍一面揮拳一面警戒著周圍,沒有放棄她是否在拖延時間設下陷阱的可能性。
「前輩,已經夠了吧......?」
「砰!」
「啊——?」
就算將空氣視為摩擦對象而設置起火點,葛蕾夏也都好好的避開了,伊格納修斯正要將神經再繃緊一個層次時,她卻擺出了一副祈求停戰的不安模樣。
「前輩打不中我這件事已經很明顯了吧?」
「放個水就被看扁了啊,這麼大膽的妳還是第一個。」
一手按在肩上,另一手彎著向外畫著圈舒展,伊格納修斯扭了扭脖子,「熱身時間給的夠寬裕了,妳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出招?」
沒有馬上回話,葛蕾夏的眼裡只是充斥著不願意。
「......得見血嗎?」
「啊?」
「......一定得弄得像道格那樣才能結束嗎?」
換作是道格拉斯,伊格納修斯肯定劈頭就痛罵他一頓。他這人的耐性全取決於對方值不值得尊重,至少,目前他還沒對葛蕾夏失望透頂。
「『喪失戰鬥能力』這幾個字沒有很難理解。歐格家沒事先告訴妳規則嗎?原則只有一條,那就是禁止致死。要是擔心傷口的話,晚點妳就能親自體驗到聖御前所的醫療能力有多強大了。」伊格納修斯擰起眉頭,「最好別告訴我這是妳想投降的意思。」
他打算讓局面變成和上一場那樣的態度越是堅決,葛蕾夏的戰意便越是淺薄。
她是很生氣道格拉斯被侮辱,也不想被伊格納修斯冠上難聽點的綽號。可當決鬥正式開始以後,她竟沒有任何一絲要投入戰鬥的念頭,明明她也不打算直接向他投降。
彷彿有什麼在阻止她似的,她心頭的抗拒愈發強烈。
伊格納修斯也看出了她一直心不在焉的樣子,尤其在她拒而不答後,他更是瞧見了她像是放棄一般的心神不寧。
「喂喂,歐格沒道理為了個不會魔能的傢伙冒著名譽受損的風險撿妳回去吧?」被她的態度給惹怒,伊格納修斯咬牙切齒地說道,「證明妳能成為上位貴族的價值給我看啊!妳不會只是個特別會逃跑的垃圾吧?」
面對被輕視而點燃怒火的這一拳,發愣的葛蕾夏並沒有閃躲。
針對腹部的重擊使得她一下子往後摔,腦袋撞上地面以後還滑行了幾公尺遠才停下。冒煙的碎石與土塊和著猩紅雜亂的堆在葛蕾夏的周身,她卻連掙扎也沒有,就是靜靜的躺在那兒。這副景象徹底觸動了伊格納修斯一直試圖維持理智的神經,如同他的魔能運作那般,此刻正熊熊燃燒著。
「別開玩笑了......!」尚未燒斷理性,伊格納修斯咬牙切齒的說,「是覺得這點程度還不夠是嗎?行啊,我就打到妳願意把魔能擠出來為止!」
就像是在貫徹先前的宣言那樣,他毫不猶豫的朝倒地的葛蕾夏再次補上拳頭,同時附上一個又一個自拳上起火點崩裂的火焰。
雖說戰意相當弱,不過葛蕾夏的魔能粒子運用倒也沒有完全停歇。即便她已承受多次燒灼與衝擊,也不像道格拉斯那樣一下子就被燒的皮膚覆蓋不均,頂多就是被黑煙弄得灰頭土臉,並因挨了拳頭而不適的咳著。
她越是有辦法好好防護住這等程度的攻擊,伊格納修斯便愈發惱怒。最終,他放開了手腳去幹。
「重燃集域破——!」一次性施加五個起火點於拳上,伊格納修斯近距離朝葛蕾夏直接施放招式。
要說是宣洩心頭不滿也好,或是想逼出葛蕾夏的魔能也罷,在他連續釋出這般力量攻擊葛蕾夏時,場外的觀眾早已驚呼連連的難以去評斷他的意圖。
眾人更在乎的大概是他究竟能接連使用這個威力不俗的招式幾次。
好長一段頭髮都被燒成灰,眼前的女孩仍是如死屍般的躺在原地,要不是受到攻擊而產生自然反射動作,她就真的是一動也不動了。
伊格納修斯從來沒見過這種事。
跨在她身子上頭,那手還緊緊握著拳,他完全不明白這個身上已經慢慢有多處燒傷痕跡的傢伙究竟在想些什麼。
要說他沒造成傷害,葛蕾夏都已經咳血了。要說她是因為害怕他才怯戰,她面上的神色平靜的像是相當習慣這種狀態似的。甚至,伊格納修斯感覺她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她一直都是在思考其他事情,連自身的傷口也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既不向他投降,又不拿出點本事來對抗,伊格納修斯想破了頭都不理解她的這番表現。
這是,如此的令人惱火。
「在戰場上妳早就死了不知道幾百次了!」揪著她的衣領,伊格納修斯憤怒的質問道,「我就問妳,難道妳一點戰鬥的自覺都沒有嗎?」
聽見了關鍵字,酒紅的眸子裡這才稍微映出了他的身影。
是啊,如果還待在在死鬥裡頭的話,我絕對死了吧。
看著怒火中燒的少年拽著自己,葛蕾夏的神色依舊平淡。
平淡的近乎失色。
正因為這裡並非戰場,並非死鬥遊戲,葛蕾夏才不明白要做到這種程度的意義。
遊戲好玩嗎?
她不記得經歷了多少場勝負,但她記得作為觀眾的貴族在席上拍手叫好的歡呼。她不記得終結了多少求饒的聲音,但她記得第一個被她殺死的對手。
確切來說,她早已忘記對方的長相。只是,那人說的話一直在她腦海裡盤旋著。
「為......為什麼......我不喜歡殺人啊......為什麼我必須得做這種事——?」當時,那個男人是這麼顫抖的哭喊著的。
微微垂下眼簾,葛蕾夏看著伊格納修斯如黑焰一般的眸子,心想等會兒結束這場鬧劇後就可以睡上一個好覺。
也許她無法得償所願,因為那個男人說不定會來她的夢裡咆哮。咆哮著,為什麼同樣得抱持殺意,在這個地方卻能獲得重生的機會。
「我想錯了,妳是比剛才的上等米蟲還要垃圾千百倍的東西。」將五個起火點直接置於葛蕾夏身上後,已經不想浪費時間等她的伊格納修斯一下子如熄滅的烈火似的,低沉的嗓音理智的過於冷峻,「還有點腦袋就自己滾去退學,貴族和戰場不適合妳。」
站起身來並轉過身去,伊格納修斯甩手揮去手中的餘煙,他將手順勢插回口袋裡,頭也不回的引爆了置於葛蕾夏身上的起火點。
閃光乍現直至包覆所有視野之時,腦袋熱燙燙的葛蕾夏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也,不喜歡做這種事,更別說是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