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媽媽的泳衣 -03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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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的夢想被現實殘酷的封印
　　生命…　　
　　　　一夕間似乎也變得不知所為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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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院後，爸爸常望著畫具和幾張幫媽媽畫的素描發呆，懷才不遇的他，愛極了繪畫，只可惜在找到相關工作前，右手就已全毀，已經無法再拿畫筆。不知從何時開始，畫也不見了，常見到的是下班後酒醉的爸爸，那時我已不再對爸爸的大手有渴望，只想遠遠躲著他。媽媽則在他酒後鞭打我和弟弟的時候，邊拉開我們，邊哭著，我們常常在被關進房間後，在爸媽的爭吵聲中睡去。媽媽咬著牙，照顧我們，在加班空檔，衝回家煮飯給我們吃，我們開心的吃著，沒注意到什麼都沒吃的媽媽又衝回工廠。



　　某個天氣晴朗的秋日，爸爸突然要帶我出去，說是要辦點事情希望我幫忙拿東西，我怯怯的跟在後頭，一直保持距離低著頭不敢靠近。走著走著，他忽然停下問我：「我很可怕嗎？」我依舊低著頭不敢吭聲，深怕一說錯話又是一頓打，他又問：「是不是我的手和腳變得很恐怖，所以妳很怕爸爸？」那時已略長大的我，忽然驚覺爸爸心靈上所受到的創傷，遠比眼前所見到手腳上的傷痕還大還深，遠比每晚我受的鞭打還痛，我衝過去緊抓住他受傷蜷曲的右手，笑著說：「不會呀！爸爸的手還是一樣漂亮！」爸爸的手還是一樣好大，但已經變形且冰冷沒有溫度，但終究和爸爸的大手牽著了！也許是我抓得太大力了，爸爸似乎皺了皺眉在忍著什麼，那時以為是自己抓痛了爸爸受傷的手，嚇得趕緊用雙手輕輕的捧著，後來才知道那支手早已沒有知覺，現在再回想起來，他應該是在強忍著淚水。



　　後來他就很少喝酒，也不再打我們了，每天回歸兼做很多份工作的忙祿生活，唯一能說不同的，該是他眼中多了份堅毅與拼勁，雖因傷殘無法獲得很好的工作，他卻沒有半句怨言，咬著牙完成所有的事，媽媽也恢復了笑容，對爸爸更加照顧，日子也辛苦卻平凡的過著。





　　終於熬到退休，可以喘口氣了！媽媽開開心心的和爸爸去選了兩套泳衣，是很活潑的色調，還是情侶裝唷！看得出她對兩人退休生活的期待，常說著要到哪個溫泉去玩去看看，也說著哪次賞楓卻沒遇上楓紅的遺憾終於能彌補，快樂的和爸爸計畫著，那陣子真的像夢一樣美，但卻也如夢般短暫。



　　一次藥害，又一次差點奪走爸爸的性命，他因Steven Johnson Syndrome，全身皮膚潰爛，體內黏膜似乎也嚴重受損，連進食都有困難，這種病由藥物過敏引起，沒有及時發現，死亡率相當高，爸爸發病到後來幾乎都在昏迷，身體散出陣陣臭味，有人說那味道像極了屍臭，而爸爸也漸漸一動不動的躺著，只剩微弱的呼吸，而床單總被身體滲出的黏液褥濕。那陣子媽媽獨自守在昏迷的爸爸身旁，眼神空洞的望著爸爸發呆。在我去的日子，總聽到她喃喃不斷重覆唸著一句話：「該怎麼辦？該怎麼辦？」然後茫然的望著遠方，又忽然焦慮的去探爸的鼻息。爸爸有媽的照顧，我們算是偷懶好命的，大部分的時間，媽媽希望不要影響我們，所以一直一個人獨力撐著陪著，不停的換著髒掉的床單和被子，不斷的以她嬌小的個子吃力的幫爸爸翻身。終於有一天爸爸醒轉過來，她高興得感謝天、感謝地、感謝所有人，並現出很久不見的笑容。爸爸得的病存活率相當低，醫生也有說過要我們有心裡準備之類的話。但爸爸後來說，他知道媽媽一直在身邊，只是沒辦法做出反應，本來恍恍忽忽感覺要飄走了，卻擔心媽媽一個人，走不了又留了下來。活是活回來了，但卻得終生洗腎，再也無法遠遊。



　　之後，媽媽不知何時悄悄的把泳衣送人了，早已辦退休的她，又開始四處打工的生活，我們總告訴她不要那麼操勞，身體會累壞的！她卻一改先前對旅行與夢想的期待，總說人生在世，有錢不賺是笨蛋，賺來放在手上就算不用也心安。又對我們說，外婆很年輕就走了，很多事都沒經歷過，真的很可憐，她又說她也走到外婆當時那個年紀了，接著歎著深深長長的一口氣。其實，我知道她是想轉移自己的心，想用工作麻痺自己。



　　這陣子她身體總是不舒服，卻一直拖著不去就醫，因為爸的事件，讓她對醫院相當畏懼，就算前陣子住院，她也偷偷把藥丟了，根本不願吃，然後假裝有精神讓我們幫她辦出院，繼續去工作，直到這次倒下…



　　前幾天，住院的媽媽說她真的好怕，很想不要知道結果，直接回家，也不要那種不知會不會好的治療，想要回家，要繼續工作繼續照常生活，直到走掉… 我聽了好想哭… 那晚跟她聊了很久，連哄帶騙的跟她說一定會沒事的，也總算稍稍把她的情緒穩定下來。



　　上週寄了封mail給她看，記得標題是『不要人在天堂，錢在銀行(大前研一)』。今天她回我mail了，我好訝異問她人在醫院怎有辦法讀信，她回mail笑我笨，說醫院也有可以上網的電腦呀。她又說她覺得這篇文章寫得很有道理！裡面沒有及時行樂而抱憾的例子，每個都敲中她的心事。言下之意，似乎有意好好審視自己未來的日子。後來不知怎的聊到手機，她抱怨最近在醫院，手機常講完一通電話就沒電，真的好不方便！我問說要不要幫她買一支，她說不要，我想大概她又捨不得花錢了，她卻說想要自己挑一支喜歡的！我跟她約好，一出院就帶她去買一支她喜歡的手機，把那支不插電就沒法通話的機子換掉。她笑著說：「好！」我也笑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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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芬強森症候群(Steven-Johnson Syndrome，SJ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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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自己的身體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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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人在天堂，錢在銀行-大前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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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媽媽的泳衣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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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媽媽的泳衣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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