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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炮--閃光劃破天際,隔了好一會兒才聽見隆隆聲響,炮彈拋物線飛過天空,發出撕裂綿帛般刺耳的聲音,最終落在幾十公里外的地面。
即便炮彈著地點遠在二十公里之外的小山頭上,爆炸聲仍然清晰地環繞於耳邊,接著漸漸消散於空氣之間。而目標範圍內的敵人幾乎已被爆炸和飛揚的塵土隱藏起來,事實上,他們也早已灰飛煙滅,化為塵土的一部分了。
「喔呵呵、呵呵呵呵呵。」
那陣笑聲是如此地虛弱,甚至連發笑者本人都難以想像那是出於自己口中。帶著鮮血色澤的笑聲不知意味著殘酷,或者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所做的掙扎。縱使是生命中最狼狽的一刻,她都不容自己表露出任何軟弱。
她--又被眾人尊稱為列車砲女王--朵拉,就站在那,臉色稍嫌蒼白了點。原本亮麗滑順的及腰長髮變得凌亂且黯淡,連身上那件黑白相間的洋裝都骯髒不堪,佈滿塵土及焦黑的破洞。
她--朵拉,就猶如暴風中的一朵花兒,受盡摧殘,卻又屹立不搖。
「剛剛那是最後一發砲彈了呢。」
朵拉一邊大力喘息著,一邊用手臂抹掉額頭上汗珠。平時她絕不會做這種粗俗的動作,而是由下僕代勞,以絲質手帕溫柔又優雅地清理她的臉龐。
不過,此時此刻,她的身邊並不像以前那樣圍繞著大批下僕。位於這一片曾覆蓋著青草,如今成了坑坑巴巴的泥土地面之上,就只有她獨自一個人;纖弱的身影在焦土上顯得異常單薄。
「不愧是我朵拉,只需兩發砲彈就足以對付原生種大軍。」朵拉喃喃自語,露出了平時的招牌笑容--原本應該是如此的,可是現在的她看起來脆弱不堪,使得那一抹微笑不如以往般充滿自信與堅定。
突然間,斷斷續續的爆炸聲自小山頭另一端響起。朵拉不掩驚愕地抬起頭,目光望向了被夕陽染成血紅色的天際邊緣,聽見隆隆的巨響正穿越田野,聲音越來越接近。
敵軍不是才在眼前被毀的嗎?朵拉心想,但答案一下就自心中呼之欲出了。
「竟然用同伴當誘餌,將我的所在地暴露出來……不,還讓我先耗盡砲彈嗎?」
她的視線依然沒有離開紅色的天空,眼神有些迷茫地看著這幅景象。她可以聽見那些砲彈凌空而過的呼嘯聲,如同綿帛的撕裂聲,直撲她的方向而來。
然而這名火炮中的女王沒有流露出恐懼之色、沒有大聲咒罵,更沒有嘗試逃跑--
「好累啊。」
朵拉只是輕輕地低語著,像是如釋重負似地呼出了一口氣。
「沒錯,這樣就夠了。」她說。「只要有我一個人就夠了。」
然後,爆炸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
兩個星期前
「希望大家今天執行任務都能順遂。喔,還有,那些喜歡潛入指揮官房間的人,請稍微克制一下,謝謝。」
說話的是一名青年指揮官。他留有一頭稍長的黑色頭髮,偶爾前額的劉海還會遮住單邊眼睛,讓原本就銳利異常的眼神顯得嚴肅,不過平常的時候,他還算友善且好相處。
此刻,他人就坐在會議室長桌的首位,另外三位部屬則分別位在長桌左右側。會議室擁有一張佔用極大空間的中央桌,平常則蓋著深藍色的桌布。由於這座廢棄基地才剛開始展開修復作業,許多區域都仍處於破破爛爛的狀態,所以這間會議室也被當作餐廳使用。
在場每個人的面前都擺了餐盤與餐具,瓷盤上放有兩顆蛋、火腿和水煮青菜,還要再加上一杯果汁飲料;不算豐盛的一餐,卻足以提供早上所需的營養。
「那麼,各位都聽懂了嗎?」
「好的,我會在適當的時機點潛入指揮官房間。」回答他的是一名頭上頂著兔耳朵的金髮美少女,蕾比.瑪汀。
「妳根本沒聽懂嘛!」青年指揮官嘆了口氣。接著他環顧四周,皺起了眉頭。
「朵拉呢?」他問。「怎麼又沒看見她人了?」
「呃,朵拉學姐可能還在睡覺。」一旁,可蘿嵐戰戰兢兢地說。
「搞什麼……」青年指揮官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長方細框眼鏡,撇了撇嘴說。「這已經是她第幾次遲到了,可蘿嵐?」
「這個月第十八次,指揮官。」
「從她來到基地以來,我們舉行過多少次會議聚餐了?」他再問。
「十八次。」
「唉。」青年看起來想要發作,不過看在是吃早飯時候的份上,只好盡量壓下自己的脾氣。他可不想邊生氣邊吃飯。但要這麼放任朵拉,也是不可能的事。
「我去她房間找她。」
「咦!」
一邊發出驚驚愕聲一邊從椅子上跳起來的,是青年的第三名部屬。她身穿深黑色的西裝,戴在頭上的則是圓圓耳朵。
「怎麼了,璐璐?」青年問道。
「不、嗯我、我去叫朵拉學姐就行了。」她說道,句子有點結巴。「指、指揮官就在這裡用餐吧。」
「不行,之前每次都麻煩妳,我會感到不好意思的。」青年指揮官卻搖搖頭說。「況且這種情況不能持續下去,我得親自去告誡她。」
「不行啦!」璐璐.卡爾拉高音量,卻隨即為自己的行為感到不好意思,臉頰瞬間脹紅了起來。
「為什麼不行?」
「這個……呃……就是、就是不行。」
「璐璐,我知道妳和朵拉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她也是妳所尊敬的學姐。但我如果不保持指揮官應有的威嚴,那就無法在這座基地內建立起規矩和威信。妳懂吧?」
「嗯……」璐璐低下頭,不發一語。
「總之,各位繼續用餐吧。我去去就回來。」
***
「這裡就是朵拉的房間嗎?」
青年指揮官站在門口,拉了拉衣領,然後敲門叫道:
「朵拉!朵拉!妳在吧?快開門。」
等了幾秒卻沒有任何回應。他反射性地去檢查房門的電子鎖,沒想門竟然就『唰』地打了開來,顯然房間的主人並沒有將大門上鎖。
「搞什麼?門沒有上鎖就睡著。」
青年指揮官踏入陰暗的房間,一會兒之間眼睛還未能適應黑暗,他就踩到某個軟軟的東西,差點讓他滑倒。
「這、這是?」他順手撿起那東西,結果發現那是白色的……唔,只能說那應是令青春少年臉紅心跳的女性之衣物。青年指揮官心裡很是驚訝沒錯,臉上卻沒有太大的表情變化。應該說……除了和女性本人接觸之外,他已經對這種東西免疫了。
直到此時,他的雙瞳終於看穿了黑暗--看穿了隱藏在黑暗中,像是垃圾堆亂成一團的房間。
「……這裡是發生過什麼戰爭嗎!怎麼會亂成這樣。」
這幅景象讓他想起大學期間,許多異性朋友所住的宿舍房間景致;簡直一模一樣!他也同時憶起過去拜訪同僚(大多數為女性)之時,別人家裡頭的景象……這倒不是說她們生活習慣都非常骯髒。而是展現出那種不把青年當作男性對象,反而像是姐妹淘(甚至是自己孩子)的習慣。
如今,踏過重重『障礙』的青年終於成功接近床鋪,雙眼映入一名依然沉醉於自己夢境的女性。她肩上的睡衣都掉了一邊,長髮散亂於床鋪上,咬著牙,朵拉白皙的臉龐露出痛苦的神情。
「咕嗚……嗚嗚……臭下僕們……」甚至說著讓人聽不懂的夢話。「不行……我不准你們就這麼、就這麼……」
「朵拉……」青年指揮官在自己臉上抹一把,受不了似的低喃。他這時才瞭解璐璐為何要阻止他前往的理由,畢竟誰都不希望邋塌無比的房間和睡相被不熟識的人看見。
「連走到床舖的路都沒有,只好先收拾一下了。」
青年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似的,接著開始整理起房間。說他龜毛也罷,潔癖也行,反正他就是對髒亂的環境看不下去。
「咦,這張紙上面寫著什麼--『通往地獄的道路上、鋪滿了善意的瓦礫。』這是?」
「這是要我們慎選道路的意思,因為人類容易被眼前的假象欺騙。」
「原來如此啊,這真的是很有學問的一句話……咦咦咦,朵拉!妳什麼時候起--」
眼睛幾乎冒著出火的朵拉,一隻手抓著背單以防滑落,另一隻手則緊握成拳頭狀,整個人正氣得發抖。
「你這螻蟻想必已經準備好搭乘通往地獄的特快車了吧,你放心,古斯塔夫列車砲的砲彈會讓你省下很多時間。」
「妳聽我解釋,是因為妳太晚起來了,我才來叫妳的。」
「時間是超過了,那又如何?」朵拉道。「那可以構成你潛進我房間的理由嗎?而且還翻弄我朵拉的私人物品,誰都沒有膽做的事、你這螻蟻倒是全部都做過了嘛!」
「是妳自己總是遲到才造成的。要是不想被我叫醒,那就請妳自己早點起來打點。」
「妳這螻蟻竟敢反駁我朵拉!你以為你是誰啊!」或許這一輩子從來就沒被他人這麼說過,朵拉的臉龐從憤怒的紅色轉為不敢置信的蒼白色。
「現在.馬上.給我.消失!」她尖聲吼道。
「正有此意!」
青年指揮官頭也回地踏離房間。
***
然而,這裡畢竟是一座基地;而且還是一間未修復完全的基地,可供人前往的地方不過那幾個,要能不碰上對方還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理所當然地,最近基地裡都會上演以下的戲碼。
「讓開,我要過去。」
「我為何要讓開。」
走廊上,身高一米七的朵拉正和身高不到一米六五的青年指揮官大點瞪小眼,誰也不讓誰。
「我可是尊貴的女王,擁有高貴的日耳曼血統--」
「而且相當難以伺候,嬌蠻的個性讓大家都敬而遠之,和璐璐.卡爾以外的GA都相處不好。」
「你這螻蟻哪來這一段像是設定介紹的句子啊!」
「這根本沒什麼。話說啊,妳難道不去睡覺嗎?跟我在這鬥嘴不累嗎?」
「我幹嘛一定得聽你的啊?還有,憑你那螻蟻般的記憶力,難不成早就忘記你之前的事情嗎?」
「見到那麼令人震撼的景象,我怎麼可能忘了呢?」
「你這隻名為指揮官的螻蟻……趕快給我忘掉!我朵拉的命令是無人可以違抗的。」
「我幹嘛一定得聽妳的啊?」青年指揮官還特意用朵拉的調調說話。
「那麼你最好開始祈禱你在十秒內可以跑出我朵拉的射程!」
「既然妳這麼在乎自己在外的評價,何不找妳那些下僕幫忙打掃房間?我記得傳言中,列車炮女王朵拉總會有一堆下僕在旁服侍她,不是嗎?」
「這--」
幾乎是一瞬間,朵拉臉上的表情露出了破綻,彷彿帶著與她不符的哀傷神色;青年指揮官並沒有漏看這一幕。不過下一秒,她又回復成平時高傲的模樣。
「哼!」朵拉氣得轉過頭去,往反方向離去。
「哼!」青年指揮官撫著額頭,感到有點頭痛。
朵拉的力量與她在姆大陸上的知名度是成正比的。因此當青年指揮官知道璐璐透過私人關係,成功邀請朵拉進入這間基地的時候,他是感到多麼幸運。現在他卻開始後悔了。
「她整天也只會喔呵呵呵呵呵呵呵!喔呵呵呵呵呵呵呵……這樣子我也會啊!有什麼難的!喔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嗚!」
「是誰!」聽到聲響,青年指揮官連忙轉過頭來,卻正好撞見可蘿嵐躲在走廊轉角的牆壁後方。
「指揮官你……」
「可蘿嵐?妳什麼時候站在我背後,還一副嚇到快哭出來的樣子?等等,我剛剛只是隨便學學朵--」
「指、指揮官壞掉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蘿嵐妳聽我解釋……糟糕,跑掉了。」
***
儘管過又了一個星期,朵拉的行為依然沒有改善。她不僅邋褟的樣子表現得一清二楚,衣服穿反這種事也發生過,在房門前佇足三個小時,只為了想辦法鎖個門這種事也有過。
「唉……」青年指揮官一個人坐在辦公室內,深深地嘆了口氣。
重點是,朵拉在作戰中表現異常差勁;並非對她本身的能力存有疑慮,而是她的武器--重炮古斯塔夫--總是在最關鍵時期壞掉,抑或發生炮彈攜帶不足等事件,顯然在基本保養上有很大的問題。
但是朵拉又堅持自己一人修理,每次出擊後總會搞到三更半夜,敲敲打打一整晚。這或許構成她睡過頭的理由,卻不足以讓她繼續待在這座基地。歸咎於資源配給有限等現實層面問題,朵拉再拿不出適當的表現的話,她就必須被開除。
青年低下頭,看著滿桌子有關朵拉的報導。上頭不外乎是她過去身在其他基地的出色表現,報章雜誌上的她也是一副光鮮亮麗的完美模樣。怎麼來到這間基地後卻變成另一副德行了?
一陣尖叫聲打斷了青年指揮官的思緒。
「救、救命啊!!!擄人勒贖啊!妨礙風化啊!食人族啊!!!」
辦公室的大門被打開來,結果出乎意料地,一大堆身穿軍服的小動物瞬間湧入辦公事,超過三十名的動物傭兵幾乎快把這裡塞滿了。而被他們抬著的,是滿臉驚恐的蕾比.瑪汀。
「這些傢伙是誰啊!」青年指揮官拔出未曾離開過腰際的手槍,直指這群不速之客。「誰敢動半步誰就挨我一發子彈,現在全部不要動!」
他轉向蕾比,後者一副無辜的樣子。
「這些動物傭兵是哪家的?」青年指揮官問。
「我看他們全擠在基地門口,就上前問他們需不需要幫忙,結果他們就把我綁住,叫我帶他們來找基地指揮官。」蕾比回答。
「好,現在你們見到我了。放開蕾比,要不就還是得挨我一發子彈!」
經過一番詢問後,青年從得知這一群動物傭兵的身分其實是朵拉的下僕,專門負責打理有關她的所有事情。可是某一天,朵拉卻沒來由地向牠們大發脾氣,然後一走了之。牠們費了好大的勁才打聽到朵拉的新住所,也就是這裡。
「原來如此,難怪朵拉無法應付平時那些瑣碎的雜事,因為幫她處理的人被她趕跑了嘛。」青年指揮官強忍著笑意。
「那麼,你們打算怎麼辦?……喔?不怕朵拉又生氣嗎?唉,好吧。這是你們的自由,但這種情況只限幾天,到時她不接受你們我也沒辦法。Deal?」
達成共識後,動物們魚貫走出辦公室,空間彷彿一下增大的好幾倍,只剩下指揮官及蕾比仍留在原地。
「哇哈,剛才真是嚇死我了呢。」蕾比的臉上一點都看不出有被驚嚇到的樣子。
「我說蕾比……」
「什麼事,指揮官?」
「以妳的能力,就算把那些下僕全宰了都不是問題吧。又怎麼可能會被抓住?」
「唔,指揮官真過分,把我當成怪物似的……」蕾比邊說邊鼓起雙頰,並刻意轉開自己的視線。「因為最近指揮官都不理我,害我感覺被冷落了。」
「沒有這回事。」
「就是有!」
「我最近這幾天很忙,特別是必須處理璐璐與朵拉的事情。」
「我就知道!你和璐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在火車上。」
「什麼都沒有。」
「一定有!璐璐常常提起你答應要和她再做什麼事……什麼背後……什麼抱住……」
「喂,這種話妳可別亂講啊!我會被朵拉幹掉的。」
「才不理你嘞,花心指揮官!噗咧!」
「那只是、等等蕾比!唉,走掉了,竟然還對我扮鬼臉啊。」
***
「這是怎麼一回事!」
驚人的怒吼聲自空曠的武器庫中響起,甚至造成了陣陣回音。
朵拉雙手插腰,雙眼直勾勾地瞪著自己的武器巨砲古斯塔夫--以及那一大群正在為其整備和修復的動物傭兵。
「你們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她吼道。「全部讓開,我命令你們不准碰我的古斯塔夫,一群得意過頭的下僕與螻蟻!」
「他們只是在幫你。」這時候青年指揮官自朵拉的背後走了出來,他說。「因為被妳趕走的關係,這些人正在補回他們沒做完的工作。」
「啥?」
「當然啦,由於他們本來就不屬於這間基地,所以得自行負擔零件費用。不過,保養工作還是得做完才行。」
然而下一瞬間,從朵拉雙唇吐出的絕非感謝的話語,反而是帶著極端憤怒之意的辱罵。
「保養這種簡單至極的事情,你以為我朵拉會辦不到?需要你們這些人虛情假意的來幫忙我?不要把自己想的太偉大了。螻蟻們!」
「朵拉妳--」
「閉嘴閉嘴閉嘴!」
朵拉幾乎是尖叫著說出這句話,隨之而來的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
她的呼吸急促,似乎極力想穩住聲音:「你們!下僕全部都給我滾出去!」朵拉氣呼呼說道。
等到動物下僕們垂頭喪氣地離開後,武器庫裡站著的只剩下朵拉及她身後的青年指揮官。
「這樣子就滿意了嗎,朵拉?」指揮官說。「妳應該曉得有些事情孤單一人是做不到的吧?」
「即便如此……」朵拉握緊了拳頭,沒有轉過頭去,目光則停留在古斯塔夫上頭。「即使如此,有時候還是非得要一個人才行。」
「為什麼妳會堅持單獨一人?為什麼要趕自己的追隨者?」
列車女王邁開步伐,走近古斯塔夫,輕輕地撫摸著這具陪伴她多時的武器。「古斯塔夫,」她說。「它的損耗率比起其他武器,還要來得高上許多。」
「咦?」
「那是因為啊,敵人都知道我朵拉的強悍,所以都把砲火傾瀉到我身上來呢。,喔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那笑聲聽起來彷彿跟往常一般,其中卻隱含著苦澀。她繼續說道:「可惜這些零星的火花無法對我產生效用,倒是古斯塔夫承受了不少傷害。」
「嗯,我知道。」此刻多過『我知道』的回答都是多餘的。
「哼,你知道?」朵拉的聲音轉為輕蔑。「你真的知道嗎,螻蟻?你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我朵拉的周圍會完全化為焦土嗎?你知道在經歷過敵方炮火後,古斯塔夫雖然可以修復成原狀,但那些盲目崇拜我、跟隨著我的下僕到卻會在戰場上化為焦土的一部份,只因為他們的力量不足以對抗猛烈砲火。」
青年指揮官好像從朵拉的嗓音中聽到哽噎的聲音,但他不太確定,更不想說出來。
「螻蟻,你可瞭解地獄就發生在自己眼前的心情?見過了這種景象之後,即使是我也沒有辦法不把那些下僕推開。地獄……只要有我朵拉一個人就好了。」
或許是察覺到了自己透露出太多情感,朵拉深呼吸了一口氣,挺起胸膛並回過頭,以高昂的語調道:「喔呵呵呵呵,這可不是我刻意要營造我朵拉是個悲劇英雄,因為這是個既定事實;能力越強的人、他所生活的戰場就越嚴酷。把那些弱小的下僕捲近我高貴的戰鬥,可不是我朵拉的作風呀!」
青年指揮官盯著朵拉看,眼神中帶有不同以往的神色。
「螻蟻、你那什麼奇怪的眼神?反正我一定會自己處理好古斯塔夫,投入戰鬥,達成連你都會感到愕然的驚訝成果。到時候你就等著被我奚落吧!」
「是嗎?」青年指揮官只是淡淡地說;「一個人身處於地獄裡,我覺得沒這麼簡單喔。沒有力量的人可能比妳想像中還要來得頑強。」
他搖搖頭,映在雙眸裡的不再是朵拉的身影,而是過去某個戰場上的淒慘景象。
「畢竟,我就曾是親手製造出那種地獄的人。」
***
「什麼叫『我就曾是親手製造那種出地獄的人』。講得一副自己很懂似的!哼!」
朵拉獨自一人坐在山頭上,身旁戴著的就是漆黑的古斯塔夫巨砲以及其重裝備。這裡位於基地幾公里之外,算是個能讓人放鬆心境,完全享受大自然景色的小山頭。朵拉是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帶著裝備爬上這個地方。
她趁著整備期間帶著古斯塔夫離開基地,想讓自己的耳根子靜一靜。
「來這裡就安靜多了。」她將半張臉埋入雙臂裡,喃喃自語著。「至少不會被那隻惱人的螻蟻說教,也可以躲開那些下僕。哼,我一個人就可以完成整備,才不需要其他人幫忙。」
她看了古斯塔夫一眼,撇了撇嘴角。
忽然間,無線電發出一陣刺耳的白噪音,接著傳來青年指揮官斷斷續續的聲音:
「原生種攻……全員就戰鬥、位置……朵……拉、哪裡?」
「原生種發動攻城戰了嗎?」朵拉站起身,望向基地的那一頭的方向。
「黑煙?失火了……不,是遭到砲擊了嗎?」
一般來講,她身邊一定都有數名負責定位敵人方位的下僕,操縱高科技定位系統的他們會給予朵拉正確無誤的坐標,令她彈無虛發。不過此時她只有一人,不管是填裝炮彈、定位敵軍,都只能靠她自己了。
我做得到,朵拉心想,當然!沒有什麼事是我朵拉做不到的!她闔上雙眼,靜靜地去聆聽爆炸聲,以及炮彈在空氣間的奔流。
「那裡!」
古斯塔夫巨砲正緩緩地轉向左側,對準了不遠處的一座山頭,上面有數個小黑點正在活動著。
「距離……方向……好,彈藥裝填完畢。古斯塔夫,發射!」
鮮艷火光在剎時之間籠罩四周,同時間,一枚炮彈從古斯塔夫黑洞般深黑的巨大炮口裡頭呼嘯而出,朝著敵人的地點直逼而去,爆炸,將那些該死的原生種捲入了致命的爆炸當中。
「正中目標。」朵拉撥了撥金色長髮,一抹自信的微笑在她的龐上展現。
然而僅於轉瞬間內,來自其他地方的炮彈傾洩而下,毫無憐憫地落在朵拉身旁。
「還有敵人嗎?」她用手護住臉部以隔開四周噴濺起的碎石塊。
一發炮擊落在離朵拉面前不到八十公尺處,另一發落在西北方近五十公尺處。爆炸所造成的旋風與風壓襲捲而來,幾乎令她無法張開眼睛。朵拉咬著牙,承受著這一連串彷彿毫無止盡的炮擊壓制。
「啊!」
一發炮彈碎片正好畫破腳裸,朵拉按住不斷滲血的傷口,並反射性地蹲低身子。又有更多碎片割傷她和衣服,連古斯塔夫都正在逐漸損壞。敵人似乎察覺到自己所面對的對象,所以正集中全軍軍炮火之力,試圖打倒朵拉吧?
「怎、怎麼能這樣就……」
硬是撐起身子,朵拉直挺挺地佇立於狂轟爛炸之中,惡狠狠地瞪向發炮者所在的另一座山頭。最終,朵拉完成了炮管轉向、瞄準、並於危險的砲擊下裝填彈藥的動作。
「我可是堂堂列車炮的女王朵拉,我是不會倒下的!」
自爆炸中奔騰而出的,不只有朵拉的炮彈,還有那不輸給轟隆隆聲響,充滿氣勢的怒喊聲。
隨著遠處傳來的巨大爆炸聲,那一群火炮型原生種終於全被朵拉一掃而空了。
「喔呵呵、呵呵呵呵呵。」她笑著說。「剛剛那是最後一發砲彈了呢。」
由於沒有料到會有原生種突襲,朵拉只帶了兩發在身上。而且她已滿身是傷,古斯塔夫炮也損毀得相當嚴重,幾乎無法再做第三次炮擊。
「不愧是我朵拉,只需兩發砲彈就足以對付原生種大軍。」她說。
但是突如其來的炮響,打破了只沉寂不到數秒的天空。
敵軍不是才在眼前被毀的嗎?朵拉心想,但答案一下就自心中呼之欲出了。
「竟然用同伴當誘餌,將我的所在地暴露出來……不,還讓我先耗盡砲彈嗎?」
她坐了下來,坐在滿目瘡痍的小山頭上,傲然的臉上刻畫著倦容的線條。
「好累啊。」
朵拉只是輕輕地低語著,像是如釋重負似地呼出了一口氣。
「沒錯,這樣就夠了。」她說。「地獄,只要有我一個人就夠了。」
這樣子結束掉,就不用再牽連更多的下僕,甚至是那個螻蟻……不,是那個人。
「你怎麼可能瞭解我呢,指揮官。」她苦笑一聲。
然後,爆炸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朵拉!」
那並非爆炸聲,而是猶如爆炸聲的叫喚。
一個身影自身後撲了過來,立即將朵拉壓倒在地,與此同時,震耳欲聾的炸射聲響再度貫穿耳膜。朵拉感覺到背上有個人,正伸手環抱住自己的肩膀,感覺……很溫暖,說不出得溫暖。
直到幾分鐘後,敵方炮擊才終於停止,那人也才放開朵拉。
「你……你這螻蟻在這幹什麼啊!」朵拉一看見眼前的是青年指揮官,便忍不住怒吼了起來,使得對方不禁用手摀住耳朵。
「況且你不是應該在基地指揮作戰嗎?」
「沒辦法啊。」青年指揮官用手指了指身旁另一頭。「是這群傢伙硬把我拖進來的,說什麼只有我才可以讓朵拉回心轉意。」
朵拉驚愕地轉頭,雙眸立刻映入那一大批動物下僕。
「這些可惡的下僕,我不是已經把你們趕走了嗎!我朵拉說得很清楚了……喂、等等!你們想對古斯塔夫作什麼!」
「那還用問,當然是搬走它囉。」
「沒有我的命令、誰也別想碰他!」
「那也沒辦法啊,因為妳看起來已經無法繼續作戰了。」
青年指揮官一邊說一邊逕自將朵拉扛起來,將她橫放於自己肩膀上。
「你這無禮的傢伙,把我放下!竟敢用這種粗鄙的方式來觸碰我!連公主抱都不是!」
「抱歉,我不認為自己手臂有這力量。」
「可惡…可惡!」朵拉不停掙扎著、怒喊著「我說的不夠明白嗎?我朵拉……只要我朵拉在的地方就會化為地獄,你們為什麼還要這麼盲目的跑進來救我!可惡的下僕、螻蟻!」
「不會死的。」
堅定的語調打亂了朵拉的呼吸,好似連時間也當場暫停似地,青年指揮官的嗓音迴盪於她的耳朵旁。
「……你這螻蟻說什麼?」
「他們不會死的,如果死了會讓朵拉悲傷的話,那麼他們就會拼盡全力活著」
朵拉的臉頓時紅了起來,她又開始掙扎。「你、你這螻蟻……我會悲傷什麼的、不可能!我怎麼會……我朵拉不可能會這樣!我最討厭他們了!」
「是喔,不過他們剛剛跟我說,他們最喜歡聽見朵拉女王『喔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的笑聲了。只要跟著這個笑聲,就算是地獄也沒有問題吧。」
「什……麼……?」
平常給人銳利嚴肅印像的青年指揮官眼神,此刻好像緩和許多。他轉過頭,和朵拉的眼睛對上,後者就像是偷吃糖被抓到的小孩,趕緊移開自己的目光。
「一起戰鬥吧,朵拉,他們可是追到地獄來了喔。」
朵拉看了看下僕們,又偷偷瞄了指揮官一眼,嘴角漸漸地上揚。
「真的是完全拿你沒辦法,還有那些任意妄為的下僕。看來我朵拉的威信、要好好重新建立了。」
「我說過吧?沒有力量的人,會比妳想的還要頑強。」
「你以為你可以說大話了嗎?你沒有教訓我的餘地,螻蟻!快拿開你的髒手放我下來!」
被這麼一罵,青年指揮官輕輕一笑,放開了背上的女王。當她踏上地面後,慎重地拍了拍裙襬,整了整衣領,然後微微抬起下巴,對著下僕們擺出了她最招牌的『看人低』姿勢。
「喔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下僕們!你們到底還要修多久,難道你們是刻意想讓我跟這隻螻蟻大眼瞪小眼嗎?基地的安危還等著我朵拉出手拯救呢!給我動作快點,補充的炮彈也給我拿來!」
一旁,青年指揮官露出微笑。「這才是真正的……不,這就是朵拉啊。」他說。
「那邊的螻蟻不要再碎碎念了,快來幫忙!」
「是……是。」
***
自從那一天起,已經過了近一個禮拜了。可是--
「螻蟻,你的動作怎麼會這麼慢!」
「不好意思,朵拉。」
「誰准你直呼我的名字?叫我偉大的列車炮女王陛下!」
「對不起,女王陛下。」
「竟然自行省略我的稱號,你這隻螻蟻活得不耐煩嗎?」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說一次就夠了!」
「嗚咕。」
這個嘛,自從那一天後,朵拉宣稱:『你這低下的螻蟻膽敢在重下僕面前把我背起來。再者,觸碰我高貴高潔的身軀必須用付出代價……』之類的理由,規定青年指揮官得就近服侍她一個月時間。所以從那天開始,他就成了她的另一名新的下僕。
「螻蟻,還愣在那作什麼?難道你要我朵拉自己綁衣服的綁帶嗎?還不快過來!」
「是是是。」
「是一次就夠了!」
「是。」
令人費解的是,儘管身旁隨時圍繞著大批下僕,朵拉卻總是要求青年指揮官辦事;對於指揮官來說,那只是朵拉想找他麻煩的最大證明。而且青年指揮官覺得其他下僕總用一種絕非善意的詭異眼光盯著他瞧,壓得他快喘不過氣。
「話說回來,螻蟻。」朵拉一邊撥著金色長髮,一邊說道。「你曾經擅闖我朵拉的房間,對吧。」
「嗯。」說這話時,其他下僕立刻背地裡直盯著青年指揮官,好幾十雙眼睛看似都快射出雷射光來了。
「你當時……還擅自觸碰我的衣物,對吧?」
「呃、是的,我偉大的列車炮女王陛下。」
現在就連朵拉的雙眸都閃著銳利光芒的眼神,前後方都被夾擊啦!青年指揮官大事發覺不妙,背脊由下而上竄起一陣涼意。他發現自己孤軍一人處在朵拉的房間內,遭到充滿殺意的眾人團團包圍。
「……你看到了吧?」朵拉質問道。「我丟在地上的『某些』衣物。」
「沒有,完全沒有!」他趕緊否認。「我對偉大的古斯塔夫同志發誓!」
「喔?但我今天穿的跟那天脫下來洗的是同樣一件。」
「啊,難不成那件白--」
「給我消失在地獄的盡頭吧螻蟻!」
位於姆大陸上的某一座基地內,眾怒吼與單獨一人的慘叫同時響徹雲霄。
(完)
---我是分隔線---
這次嘗試用短篇來解決掉故事,感覺還不錯,嗯嗯!
璐璐篇仍會變成大長篇,所以等到有空再寫吧(爆汗...所以時間點上,這是璐璐篇(也就是火車之旅)之後的事了
...這個嘛,我本身不太喜歡傲嬌的女性,但是朵拉女王是非常具有女王風範的女性(因為她就是女王啊!)所以不會給人有精神分裂的感覺,是堅持自我超傲然性格的人,只要是堅持自我的人我都喜歡。
女王也是初期抽中的的角色,並且直到現在還是隊伍中的主力戰將之一;不寫女王的故事會被天打雷劈的呀~喔呵呵呵呵呵呵呵(朵拉調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