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季來得比往年要晚。
風來自太陽升起的方向。伴隨灑下的光輝，新春的暖意送到穆德拉查大陸的每個角落。繽紛的花兒在草原綻放，幼嫩的株苗在土壤萌芽，展現盎然的生機。
新翻出的泥土在陽光的烘烤下散發自然的香氣，和著花朵的芬芳，瀰漫在新晨的空氣之中。在歌頌生命樂章的這片土地，沐浴在光輝的洗禮，呼吸清新的氣息，倘若能悠閒走上一圈，肯定叫人心曠神怡。
鞋尖踢到不同於石塊的異物，因而垂下視線。
那是一條髒兮兮的手臂。
手臂從地面伸出，旁邊則是覆上薄土的鋼盔及裝甲，視線再往下走則是一雙同樣沾染褐土的金屬長靴。
露出鋼盔的膚色同樣沾有些許泥土，紅白之物混著深褐色漫開一片，還發出淡淡的腥臭味。
再次抬起眼時，眼前的景色已大不相同。
彷彿畫了條分界線一般。以腳邊屍體的指尖為界，這邊是欣欣向榮的自然之美，那一側則是謳歌死亡的露天派對。
點綴些許綠芽的深褐色土壤之中，如同被衝散的骨牌一般，大量的人體及馬匹橫七豎八地倒在期間。有些被完全掩埋，有些則是部分肢體露出地表；死因多半是活埋窒息而死，有些屍體上插著長槍利劍或旗杆，還有的是遭到外力擠壓而暴斃。
一道影子掠過上空，不一會就漫天蓋地。昂首，烏鴉群繞著這片土地打轉，沙啞的高亢叫聲彷彿訴說著雀躍，收起那汙濁的黑羽俯身飛下，如同來到野外的吃到飽餐廳，毫無顧忌地大快朵頤起來。
轉頭，邁出幾個步伐，聽見幾不可聞的呼救。垂眼，聲音源自一個下半身被埋進土裡的騎士。看他手臂的護甲紋樣及肩上的紅色斗篷，該是指揮官等級的人物。
「救……我……」
男子如同夢囈似地不斷重複同樣的單句，那張沾滿泥濘的臉，充血的眼珠各停留在錯誤的方位，看是已經瞎了。平時趾高氣昂對人頤指氣使的指揮官，現在也只能發出虛弱的求救，實在淒涼。
偏首，斜插在地面的旗幟隨風拍打出陣陣聲響，那象徵巴爾帕爾王國的啣劍金獅好似下一秒就會從旗面跳出來似地栩栩如生。
拔起旗桿，不假思索地往男子的後頸刺下。只聞一聲乾嘔，伸出的右手臂及頭顱劇烈地顫動幾回，便再也不動了。
稍嫌鈍重的瑣碎跑步聲傳來。
「原來您在這裡。」
有著一頭俐落短髮的溫和青年露出放心的表情。他穿著兼具防禦力及行動力的盔甲，長劍也已經佩掛在腰上，出征時要戴上的頭盔現在則被他夾在身側及手臂之間。
青年斂起情緒，鄰家男孩般的親切容貌添上一層嚴肅，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諾耶隊長，第一隊副隊長，懷德．亞克歐報告，第一至第四隊皆已完成出擊準備，隨時能夠出發。」
話聲落下，一雙手如同幻影似地從懷德背後出現。
「──！」
搶在懷德有所反應之前，這對手迅速拍開他意圖拔劍的雙手，如同靈蛇一般探入他的胸部盔甲內及下腹腰帶之間，肆意遊走起來。
「等下、那裡是──唔啊、不、這樣搓的話、唔唔！」
頭盔脫離懷德的手臂落在地面滾動，鋼鐵製的長靴似乎也難以支撐身體的重量般瑟瑟發抖。
灼熱的蘭息撫過耳根，柔順的髮絲滑上側臉，細緻的肌膚觸感和挑逗本能的體香同時攻擊他的感官。
濕熱的舌尖在頸部和耳垂游移，叫懷德渾身僵直，生理更起了反應。
「在這邊射了也可以唷。」
猛一咬牙，抽出長劍。
「妳個白癡在隊長面前幹什麼啊！」
往後奮力一揮，但除了空氣外什麼都沒碰到。
「哇哇哇～好危險唷，要是砍到了怎麼辦呀？哼哼。」
薄怒的怪罪字句從背後傳來，懷德視線一轉卻又撲了個空，讓來者發出吃吃的笑聲。
「妳這傢伙！」
氣頭上的懷德又轉了一次身，這回總算捕捉到對方。看那臉熟悉的惡作劇壞笑，還像隻兔子又蹦又跳的，絲毫看不出半點悔意的模樣叫懷德氣得整個人發抖，若非隊長就在這裡他才不會善罷甘休。
「哎～唷，就開個小玩笑嘛。」
女子故作委屈地輕嗔，好像懷德才是錯的一方。
在金色陽光渲染下而耀眼非常的淺色中長髮，絕美的臉蛋上有著一雙火焰般的赤紅雙瞳，姣好的身材套著從魔物甲殼提煉出的特殊物質所編織的綢緞甲衣，強調出前凸後翹的誘人曲線同時保證絕佳的行動敏捷性，美觀及實用性齊備。
和只佩有一柄長劍的懷德不同，女子身上的武器相當多元。兩長兩短共四把劍繫在纖細的腰間，緊實的大腿也綁上兩圈扣有飛鏢的皮帶，手臂護甲和貼腿長靴貌似也有古怪。
「這算哪門子小玩笑啊！奈琉．嘉絲娜！」
懷德氣得衝著奈琉大吼，叫後者邊發出做作的叫聲邊把諾耶當人肉盾牌，小鳥依人似地將豐滿的胸部貼上那寬厚的背，一雙玉手也沒忘在他鍛鍊有成的腰上揩油。
「小氣鬼懷德，你看我們老大多大器，我摸成這樣大氣都沒喘一口呢。」
「妳、妳這白癡立刻給我住手！」
「哼～嗯？怎麼囉？哎呀，難道是剛才忍不住發出舒服的聲音覺得不好意思嗎？」
「誰誰誰誰跟妳說那個！」
「沒關係沒關係，不用害羞唷～舒服的時候會叫出來這點，男人女人都一樣呢。」
露出一副誘人犯罪的挑逗表情，奈琉踩著貓兒般無聲的步伐閃到懷德身後，又一次箝制他的身體。
「妳又──」
纖長的手指從後固定住懷德的下顎，迫使他只能看著自己。
「不過放心唷，小氣鬼懷德，老大是奈菲的，我鍾情的只有你喔。」
語畢，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唇印上懷德微張的口。奈琉的舌頭熟練地推開唇齒的防禦，和懷德的交纏、相合，兩對唇間流瀉出相互吸吮的水聲，已然陶醉在兩人世界之中。
「奈、奈琉姊姊……」
懦弱的輕聲呼喊，想當然沒入兩人的耳，這讓她更不知該如何是好。捧著懷德落下的頭盔，她的視線在兩人和未發一語的諾耶之間來回，慌張的表情足以勾起任何人的保護慾。
她有著和奈琉如出一轍的脫俗美貌，彷彿是與之呼應般，所穿的綢緞甲衣和奈琉的款式相同但顏色相異，除了藏在腰布的護身短刀就沒其它顯眼的武器。為數不多的差異在於她的瞳孔是天空般的湛藍色，還有更勝奈琉一籌的壓倒性上圍。
看奈琉和懷德是半晌不會回神，她只好轉向默默看著一切的諾耶。兜鍪和面具間的金色瞳孔不帶一點情緒，更叫人心驚膽顫。
「真的很抱歉！奈琉姊姊總是這樣、這全是第三隊隊長的奈菲．嘉絲娜管束不力，請、請隊長息怒！」
奈菲高聲道歉，使勁地一次又一次鞠躬。
而那對存在感爆棚的雙峰也隨動作劇烈晃動，甚至還撞到奈菲自己。只見奈菲吃痛地摀著臉蹲了下，縮著身體發出不明顯的哭泣聲，簡直就像小動物般惹人憐愛。
天上飛著烏鴉，地面佈滿屍體，一男一女忘情相吻，一個被自己的胸部打臉而啜泣的天然妹，外加一個不說話也不動作又性別不明的盔甲人，使得整幅畫面的詭異程度以次方等級激增。
「懷德。」
低沉、無起伏的嗓音，瞬間拉回懷德的神智。立馬掙脫奈琉的擁抱向諾耶單膝跪下，垂首高喊：
「萬分抱歉！竟在隊長面前失態──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反觀一旁的奈琉還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甚至還意猶未盡地含著食指看著視線始終和地面平行的懷德。
「說說你對這支軍隊的看法。」
「是！呃……咦？」
懷德露出蠢得可笑的表情，奈琉和奈菲也不解地看向諾耶。
「……失、失禮了。」
又是一次重重垂首，懷德開始闡述自己的想法。
於夜半時分展開奇襲的巴爾帕爾邊境守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入吉倫姆克軍的駐紮營區，迅速、確實地狙殺目標，快速地控制一切。
前提是營區內真有人在的情況下。
沒一會，夾帶土石的滾滾奔流沖進營區所在的窪地，將邊境守軍活活掩埋。這道奔流的真相是河水暴漲而偏離河道的亞西洛可川，在接收亞西洛可山的雪融水後水位升高，經過興建水壩儲蓄及挖掘溝渠引導等人為作業，便達成不費一兵一卒殲滅敵軍的優異戰果。
「不過卻有古怪。」
以這句話做為轉折，懷德道出詭異之處。
每逢冬春交替，亞西洛可川的暴漲已是人人皆知的事，由於發生災害將是巴爾帕爾方的損害為重，因此其邊境守軍派遣人力巡邏、管理。
作為本次作戰的要項，吉倫姆克軍還派出先遣隊奪取水壩，不料現場無人看守，一度以為是陷阱而按兵埋伏、偵查敵情，耗時半天才確定巴爾帕爾軍完全放棄水壩，進而促進這場勝利。
「現在的巴爾帕爾邊境守軍並不團結。這次的敗北也該傳到他們耳裡，想必在討論不出結果的情況會選擇固守防禦，但定有好功之徒按不住性子衝出來，就像這支奇襲部隊一樣。」
事實上在離開國都前懷德就已經掌握邊境守軍的部份情資，然而比起兵力、陣型、裝備及儲蓄物資這些左右戰場勝負的數據，他更在意的是將領間的派系鬥爭。
「巴爾帕爾現任國王重病臥床已久，目前呼聲最高的繼承人是四皇子派屈克，其運籌帷幄的手段確實不俗，深得民心也深獲不少將領信賴，迄今累積不少實力；然而貴族推崇的是個性溫吞的一皇子克瑞米，與世無爭的性格簡直就是最佳的政治魁儡，為了得到貴族拔擢羨殷勤的也不在少數，因此──」
「哎～唷，啦哩啦喳嘰哩呱啦一長串的你說不口渴我聽都累了。」
奈琉老大不開心地托起碩大的胸部，也不管旁邊一臉慌張的奈菲就拉著她的衣角左右搖頭，不耐煩地道：
「用一句話總結──現在是拆掉那土爆的老城牆最好的時機！小子們衝啊～對吧？」
裝模作樣地指著太陽的方向吶喊，最後還握著拳露出一臉自信滿滿的表情，讓奈菲和懷德都傻了眼。
「……不錯。」
諾耶的簡短肯定，讓奈琉抬著鼻子朝懷德露出優越的表情。
「不過一事歸一事，私刑還適可而止。」
此話一出，奈琉的表情立刻僵住，懷德立刻理解了什麼似地彈起身來。
「妳又動手了妳！」
「欸！是那群風吹就勃起的小混混不對好不？敢在我面前調戲我隊上的姊妹不說，連奈菲出面打圓場還當我面約砲，不說話就以為我們好欺負！這種男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奈琉義憤填膺地罵道，一旁的奈菲縮著肩膀垂下頭，看是真有此事。懷德很是困擾地揉了揉太陽穴。
類似的事件從出發以來沒少發生過。第三隊的成員均是女性，原是嘉絲娜姊妹指揮的傭兵團，因隊長人望而歸屬旗下，成為他個人的私兵；不說正規軍的第一、二隊，徵招來的第四隊人員全是只接受基礎訓練的義勇兵，難以管束也無關榮耀，單純是為了賞金響應徵招。
「就算這樣他們也是重要的兵力，這就報告給我們處理，也不用增加傷員──」
「傷員？沒啊，我全殺了。」
雲淡風輕的口氣，就像在說打死幾隻害蟲一樣自然。懷德忽然有種按摩太陽穴頭痛也不可能消停的感覺。
「對、對不起，亞克歐副隊長。」
聞聲轉頭，只見奈菲又是歉疚又是不安地收緊雙手，巨大的柔軟胸部被上臂擠壓變形。
「如果、如果不是我的關係，也許那幾位先生就不會……而且，都是我的秘術還不夠成熟，不然……至少能救回──」
「不行。」
諾耶忽地打斷奈菲的話語，不做解釋也不顧三人反應，逕自邁步離去。
望著那稍嫌纖瘦但挺拔的背影，懷德頗為訝異地目送漸行漸遠的諾耶，奈琉似是受不了地搔抓後腦勺，奈菲則是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
「我、我是不是說錯什麼，惹、惹隊長不開心了？」
秀麗的眉往兩側垂下，斗大的淚珠浮出眼角，光是看了就叫人心頭一揪。
「不、不是的奈菲，隊長他沒這個意思，只是不希望妳在戰前耗費體力，所以好痛！奈琉妳幹嘛揍我啊？」
「因為你是笨蛋。」
丟下這句話的奈琉來到雙胞胎妹妹面前，握起她的雙手，露出柔和的表情。
「傻孩子，老大是擔心妳，只是不懂怎麼表達而已，嗯？」
「是、是這樣嗎……？」
「當然是囉。妳也知道，秘術對身體的負擔那麼大，如果是笨蛋也就算了，沒必要為那種垃圾消耗妳的身體。」
奈琉輕輕微笑，抬手拭去奈菲的淚水。
「所以要高興才對喔，老大是很關心妳的呢。」
經奈琉一說，奈菲才釋懷地笑了起來。就連剛才被影射的某人也不再繼續喊著「喂！笨蛋是在說誰！說誰啊！」的抗議，僅以視線守護這份姊妹間的誠摯溫情。
「好～了，時間也差不多囉。奈菲妳也傻傻的，這表情該在剛才老大還在時給他看的，別總給笨蛋看啊。」
「誰笨蛋啊！」
「誰回我就是誰囉～」
「對了，笨、亞亞亞克歐先生！這是您的頭盔。」
「謝謝……還有，雖然妳即時改口但我還是聽到了。」
「啊嗚嗚……對不起。」
苦笑著收下頭盔，懷德往奈琉看了一眼，接著轉回奈菲。
「總之先走吧。來找隊長的我們卻比隊長晚回去，怎樣也說不通吧。」
這句話，是這寧靜早晨的收尾。
在這之後，吉倫姆克引以為傲的黑騎士，澤馮．涅．諾耶領軍的部隊，往巴爾帕爾王國的西方邊境守軍前進。
To be continue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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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秒吐槽: 清晨短敘? 比上篇還多快一倍的量是TMD短在哪啊
全都是男人不會太苦悶嗎? 所以就加兩個女角&一整隊沒名字的妹子
至於個性，我必須說是受到同人畫家西野的影響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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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原創短篇】劍所效忠之人_序II_清晨短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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