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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Hope×Lightning(※有部分後日談雷)
以下是試閱內文。
「雷姐,聽得見嗎?」
「可以。」畫面中的人影低頭看了看發信器的顯示幕,「『門禁時間』快到了對吧?我知道了。」
「……好的。那麼,再過五分鐘傳送就會開始,請先做好準備。」
我按下按鈕結束了通話,並且將傳送的參數調整妥當。雷姐依照指示並未再做大範圍的移動,我便利用機會記下目前的座標:
光都,黑街,貧富之壁,雜貨商前。實際上這個舉動可能沒多大意義。五分鐘後此區的閘門就會關閉,而六點再度回到這裡時,大部分的居民也都回到他們破敗的居所,失去探索的價值。不過,反正隨時記錄地點本來就是該盡的本分。
畫面中的座標突然靜止不動。原來是雷姐又挑起另一場戰鬥,把握最後一點時間剷除來自混沌的魔物。按照目前為止的戰鬥表現來推估,單單一隻時光底棲怪應該很快就能解決才對。我放寬心等候,腦中不禁回想剛才的對話。
真險哪,剛剛差點就笑出來……不知道為什麼,雷姐一派認真地使用
門禁時間這個詞彙令人覺得相當……值得玩味。起因只是稍早自己的一個小小玩笑,在從悠斯南折返、出發前往光都時,為了緩解初次接觸主要城市的緊張氣氛,才用開玩笑的語氣提醒『門禁時間是六點唷』;想不到她聽完後沒有半點懷疑就接受了,像是事情本來就該如此、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
真可惜,那時還以為至少會收到兩三句回嘴或吐槽。轉念一想,這種期待嬉鬧回應的心態似乎有些惡劣就是了,明明雷姐現在應該正為拯救莎拉姐而煩惱……但是,可能的話我也希望她能以稍微輕鬆一點的心情來面對,畢竟解放者的使命本身已經太過沉重,不需要連執行的過程都時刻拘束緊繃……
好吧,確實還有一點私人因素作祟。會這樣想也是沒辦法的吧?因為……這將是最後的十三天,最後能以「夥伴」身分自居的十三天。儘管那只是我必須扮演的角色的其中之一。
胡思亂想之間,傳送已經開始。我迅速瀏覽一眼方才的戰鬥結果後便將其退開和其他數據一起歸檔,接著調出待會需要用到的說明簡報,轉身恭候解放者的歸來。
「總而言之,這五個最顯著的混沌反應就是主要的解放目標。當然過程中也必須儘量完成一般民眾的願望以斬斷與混沌的惡緣。每天早上六點必須回到方舟奉獻一天所得的輝力,祈禱的方法也教給妳了。到這裡有不清楚的地方嗎?」
「應該沒有。」
雷姐未加思索就回覆了,用的語氣清晰卻帶有一絲冷淡,果斷得讓人幾乎有點……受傷?嗯,別想太多,能讓對方迅速理解也是因為自己解釋得很清楚的關係。想成這樣就好了。
「目前才經過一天,我想先知道這樣就夠了。如果還有需要我講解的部分,不管幾次我都樂意重複一遍。」
「你就沒有別的話要說了嗎?」
雷姐直直看著我的眼睛,目光堅定而意味深沉。那一瞬間我不禁愣住了,為了那句話,也為了那眼裡的質問。
我潤了潤喉,擠出微笑,「……什麼意思?」
「不,沒什麼。」
就這樣,那對電藍雙眼從我身上移開。我鬆了一口氣,旋即心口又再度收緊。
『別的話要說』──那是什麼意思?
難道雷姐期待我吐露一些、情報以外的訊息嗎?
說不在意這句話肯定是騙人的。可是,現在的我也只能裝作不在意而已。眼中所見的一切都被神所監視,說出口的每句話、每個措詞都必須謹慎選擇,以免挑起她對於使命的懷疑。明明是作為夥伴而重逢,卻不能忠於自己的立場,必要時甚至還得欺瞞……想到這裡,心中油然感到一陣不甘。然而不僅是自己如此,對方的處境也同樣不堪。
雷姐竟會求助於神──若不是事實擺在眼前,恐怕無法相信會有這麼一天。但是神以莎拉姐作為要脅,似乎也是不得不然……。不可否認內心深處還燃燒著反抗命運的渴望,不過,現在並不是時候。時機尚未成熟,這場戲還必須演下去。
希望這回的走神沒有太久。我定了定視線,發現她盯著贖罪水晶若有所思,立刻警覺到那目光的躊躇是什麼原因,不禁覺得該為雷姐的謹慎表示讚許。
「啊、是要再說明一次那個的用途嗎?這是禁忌的力量,萬不得已才能使用,確實再重申一次會比較好──」
「不了,」她唐突打斷,「我
非常清楚。」
「呃、是嗎,那就好……」
並非錯覺,這次雷姐的冷淡顯而易見。雖然不明白她拒絕的原因,不過若她是確實理解水晶的效果那也就無所謂了。贖罪的水晶本身並非有著什麼危險性,但是可能的話我希望不會有用上的一天,因為那代表解放者的任務遭遇困難,非得從零開始才行。
──而甦醒以來共度的一切將會抹消殆盡。
我眨眨眼,將臉別向一側,停止不切實際的聯想。假如真的曾經使用過贖罪水晶,記憶已經消失的自己也不可能察覺,沒有必要為了那些終將消失的記憶多愁善感。
「那麼、有任何需要隨時找我。」
我退回到工作檯,將空間留給解放者,讓她能盡情自在地休息──或是進行整備。
沒多久雷姐就過來找我了,蓄勢待發並且鬥志滿滿。
看著這幅情景,感覺自己也被那神采奕奕的模樣所振奮。我對她微笑:
「其實不用那麼緊張。雖說世界餘壽估計頂多五日,只要能有效利用時間、沒有什麼做不到的事。當然我也會盡全力支援。」
「那麼,要先從哪裡開始呢?」我邊詢問邊在螢幕中的地圖標出可能的傳送點。
「回到原先的位置就好。」
「咦?是說黑街嗎?可是……」
那裡一到早上就會封鎖。雖然不至於被關住,詳細的突破口稍微調查一下不成問題。只是……「現在去那裡恐怕沒什麼探索的價值,到時候還是得繞到其他地方,我們應該妥善利用時間。」
「這點你不用擔心。照做就對了。」
「唔,好吧。」反正應該不會耗太久……就當學一次乖。
雷姐已在傳送陣站定。在光芒覆遍身體消失之前,我似乎從中瞥見一抹異樣的表情。
哇。她是笑了嗎?
我揮開千百種對於那個表情的揣測和推理,專心監控地上的狀況。雷姐已平安抵達昨晚記錄下的座標。鏡頭跟隨著她的腳步來到一片斑駁的牆前,上頭的景象讓我驚訝得說不出話。
紫色烙痕在清晨的微曦中泛著詭譎的閃光,隱約排成「0」的形狀。
『暗號,找到了。』
「是的、正在記錄。」我猛然回神,連忙在相應的備忘資料更新進度。「接下來還有三個。」
雷姐沒有回答,直接轉身離開此區,接著毫無困難地找到陰影處的鐵梯,翻出牆外,熟門熟路簡直像在自己家。雷姐的方向感一直很好,對此並沒有太多疑問。但是剛剛那個……才剛回到地上暗號就直接送上門來,這運氣未免也太好了一點。
是巧合嗎?
「那個,雷姐,」我終於還是耐不住好奇,「說不定是我想錯,但妳怎麼知道暗號會在那裡出現?」
『直覺。』
雷姐邊回應邊順手斬了兩隻嘎蝙蝠。而我又再一次從那不苟言笑的表情中,捕捉到眼底微妙的笑意。
恐怕任誰都無法相信,從雷姐甦醒以來才經過五天,我們就已經達成了大部份的任務,聖樹更是綻放得無比燦爛。目前的進展完全超乎我所有預料,而這一切都得歸功於解放者異常優異的表現。
嘆為觀止完全不足以形容我的感受。
雷姐的方向感確實很好──對此我並不懷疑,但是她對路徑選擇的敏銳實在精準到一個詭妙的程度。就以死亡沙丘的遺跡為例,初次來到這種佈局複雜的空間,應該會先各處都探勘一遍才對;她卻想都不想,進去這個門、又跳過那個門,神奇地避開陷阱直達目的,像是早就知道答案一般。不僅是地域的探索,就連在處理民眾的委託時也是如此。好幾次當我掌握到情報準備給予提示時,雷姐總是正巧找到了解決辦法。而每當我禁不住好奇(甚至有一點挫折)地詢問,她卻都丟給我千篇一律的回答:
『直覺。』
這幾天下來我總有一種感覺,如果解放者的直覺真的那麼方便,那我這個嚮導又是為了什麼而存在?
……好吧,至少在物品補給方面我還幫得上忙,這帶給我一絲絲安慰。
我捧著一箱磨刃粉來到雷姐休憩的沙發前,將箱子交到她手上,充當今天的禮物。雖然在地上時已購得不少類似素材,這點數量其實聊勝於無;不過若是什麼都不給,我會更感到良心不安。
「……怎麼了?」雷姐像是能看穿心思,抬起頭關切詢問。
我愣了一會,竟猶豫該如何回應。從未想過雷姐會關心自己的狀態,不免失去以往應對的流利。一路上我應該不曾嘆氣出聲,或許是表情的凝重不慎洩漏了心緒吧……雖然一部分的自己仍想沉浸在那柔軟的目光,但現在應該先考慮眼前的問題──
要說嗎?不說嗎?若是要說又該說些什麼?『雷姐似乎任何事都能自己處理得很好,我覺得我這個嚮導形同虛設』?這怎麼聽都像在鬧彆扭(還間接顯示自己很沒用),我認為她應該沒有興趣知道這種事。
最終我決定保持沉默。我一如往常對她笑了笑,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面對我的迴避她並未表示什麼,僅是換了個姿勢,交疊雙腿望向一旁。剛才的問題就這麼消失在空氣裡,彷彿我一時的單方面的想法已不再重要。
而它確實也不是那麼重要。
我向後仰,為自己選了一個舒適的姿勢,發覺這似乎是我第一次使用這張沙發,而且還是與她共享。這份認知令我覺得新奇,同時也意識到,這或許是這一百多個小時以來彼此最接近的時刻。
這份貼近感既安慰又危險,讓我幾乎有股說出一切的衝動。
我及時抽身。或許是過於開放的姿勢所致吧,我挺直背脊正坐,暗暗責備自己竟如此輕易就鬆懈了心防。怎會疏忽了呢……我只是神的計劃中、一枚用過即棄的棋子,在走下這個險惡的舞台之前,我的想法如何是她最不需要也最不應該知道的事。看來,我自知有餘、覺悟卻不足啊。意識到這副正襟危坐的樣子看上去可能有些不自然,我拱起背彎下身,將手肘各枕在一邊的膝上,交握十指採取相對封閉的姿態,彷彿這樣就能抗拒她對我的影響。
她不安地動了動,但似乎並未察覺我剛經歷一場激烈的內心交戰。我無聲地嘆口氣,清清喉嚨,隨意找一個話題以轉移這尷尬的氣氛。
「……稍早遇見莫古利的時候,妳給他的那記彈額頭可真是傑作。」
想到那幅情景我不禁微笑,並且從她轉過頭來的速度感覺到她的驚駭,說不定還有些許不悅。看見她的反應,我忍不住補上一句:「看起來好像很痛就是了。」
她的眼瞳因驚訝而放大,彷彿我提起某件連回憶都是禁忌的往事──我一向清楚界線在哪,卻不代表我不能對未確認的事實嘗試試探。我不動聲色,看見她深深蹙眉,然後急切地別開臉以甩掉我的視線。
「那只是……反射動作。」她背向我咕噥,「我
沒有在掩飾害羞。只是……不習慣而已。我不是那種會在重逢時激動擁抱的人。」
不是那種會在重逢時激動擁抱的人,是這樣嗎?我在心中莞爾,不由得想起某件往事。或許對方已經不記得了……但我如今還能清晰地回憶那緊緊環上肩膀的力道。金黃的夕陽,帕魯姆波魯姆的微風,還有明知十分弱小的自己拚了命要守護的承諾。
額頭彷彿還甜蜜地疼痛著。
可能的話、我也想保護雷姐。這份心情至今依然沒有改變,只是──現在的我,比那時甚至更弱小的我,已經沒有能力去實現了。就連她小聲問起『能否守住我的背後』……我也只能出於心虛、僵硬地將其推開。
那句回應一定讓她覺得寂寞了吧。我聽得出來。可是,我沒有資格提供保證。光是憶起當年的天真話語便足以提醒,現在的自己是多麼無力無助──
為什麼會這樣?明明幾百年來都堅信著夢中那句叮囑、堅信自己正朝正確的方向前進,為什麼偏偏會在
那個時候被絕望所擊垮?為什麼那時候就沒能信任自己、信任真正的雷姐,導致最終被神奪去一切?
我感到很羞愧。
而現在的我只是在利用雷姐對自己的回憶,自私地維持這段畸形的夥伴關係;不僅無法在身邊保護她,就連擔任嚮導也什麼忙都幫不上……直到最後,我只能在一旁看著而已。彷彿監看這一切是我僅剩的價值。
……這不是我的期望。
我想要站在妳這邊。就算被所有人畏懼,就算要與整個世界、與世界之上的神為敵──
那是我真實的想法。只是、妳並不相信我、對吧?
我知道的。在說出口前我就已經知道。
啊啊……是那樣啊。
『ライトニング』──閃耀、迸射、接著稍縱即逝……
──令人目眩心醉、卻永遠也追不上的閃光。
「原來如此。」我輕笑,「也對,因為是雷姐嘛。」
她再次不安地動了動,徒勞地想掩飾其中的侷促。
「……你非得每次都那麼說嗎。」
帶著埋怨與無奈,她重重嘆了口氣,儼然應付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還來不及為她的反應感到有趣,某個不尋常的措詞攫取了我的注意。不會錯的。她剛才是說──
「
每次?」
「、……沒什麼。」她很明顯瑟縮了一下,「當我沒說。」
如果她的反應並非如此反常,我是否會就此放棄追究?我不知道,因為在我意識到之前,話已經脫口。
「沒有辦法。對不起。請告訴我,雷姐……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聊到這個話題才對,為什麼、妳會說『每次』?」
「我沒有那麼說。」
她的聲音已經帶有怒意。我心裡的某部分很清楚不該再進逼下去,卻不知道為什麼,我發覺我阻止不了自己繼續追問。我直視她的眼睛,諷刺卻不太意外地看見她意圖逃避我的視線。
「……妳說謊了噢,雷姐。」
她聞言轉開頭,只差沒不屑地輕嗤。但是我沒理會,腹底鼓譟的不安讓我顧不得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我繼續說下去:
「之前我就覺得奇怪。有些事應該是第一次提起,妳卻表現得像是已經知道的樣子。該不會……就連現在這樣的對話,也早就進行過好幾次,只是──只是我不記得了而已……?」
「怎麼可能。」她輕哼。只可惜這否認有點虛弱。
「……抱歉,我沒有刺探什麼的意思。只是……」
我緩了緩語氣,小心翼翼地展示出憂慮。「這一切似乎……太順利了一點,順利到令人不安。我不只好幾次這麼想,該不會妳早已預知答案、能望見未來的發展……之類的。」
她似乎想轉頭看我,但忍住了。
「有點傻,我知道。畢竟在時空毀壞的現在,絕不可能發生這種事。那麼,這一切到底是──雷姐?請等一下!」
我慌了,一股不祥的預感迫使我伸出手、緊緊箝住她的手腕。剛才她沒等我說完就迅速起身打算離開,而現在即使隔著背影我也能清楚看出,她所面對的,是與傳送陣完全相反的方向──
「雷姐。」我沉下聲。因為要是不這麼做,我一定會暴露啃噬著胸口的焦急。「妳要去哪裡……?」
她用力拽了兩下被我抓住的手臂。這就是回答。
「……放開。」
「請先告訴我,妳打算去哪裡。」
漾著絢麗光芒的沙漏狀水晶,在幾步之外的彼方載浮載沉。
「……我得走了,霍普。這樣不對、必須重新──」
──不。不對。不可以!
有股聲音像是要從我的軀殼掙扎衝出。但我耳邊一片轟隆隆地,什麼也聽不見。膝蓋傳來熱辣辣的痛感、手肘也承受強烈撞擊。但是,幸好,我知道、我並沒有放開手。只是,在確認現實之前又有誰能夠肯定,那不是因為我強烈地盼望、所以潛意識告訴我的訊息?
我睜開雙眼。薔薇一般的髮色映入我的瞳孔,像花瓣、像墜羽,那散落委地的方式唯美得不近真實。曾以同樣的身姿在我心靈鬆懈時出現,轉眼卻又無情走開。眼前的畫面如閃光乍現,將塵封的詛咒記憶全都重疊在一起。
我顫抖著跪地,感到全身發冷。胸中的絕望像是黑洞,眼角溫熱的液體在湧出之前就全數被它吸收進去。
我承受不了。請不要、請不要再次從我眼前消失──
「霍普……?」
朦朧中她的聲音飄進我麻木的意識,在黑暗中投下一束光芒。是妳嗎?是妳在那裡嗎?為了將聲音聽得更清楚,我讓意識拚命往上、再往上游,擺脫拉引我的重力,衝出現實的水面。
「──呵啊、」
我聽見自己尖促地倒抽一口氣,像險些溺斃之人竭力擴張肺部,粗喘著掙扎呼吸。空氣漸漸擠開浸滿每個細胞的苦鹹液體,心臟如失控的泵瘋狂鼓動,連耳膜都在隆隆共鳴。
有股溫熱的觸感輕柔地貼附在臉頰上。是嗎、這裡是現實嗎?還不敢完全相信,我伸出空著的一手,回握臉上的質感,以我的掌心透過她的掌心,探索著自己的存在。
是真的。我……留住她了。
直到這一刻、我才終於能感到安心。我眨眨眼,開始認識周遭的情況。我先是看到將她左腕按在地上的右手,然後想起扣在自己臉上的左手,最後發現我們一上一下、十分不得體地倒在方舟潔白如鏡的地板上。
──倘若面對雷姐、我所能想到最危險的姿勢。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