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是我暮雨。」
突然,帶點了熟悉,但卻又不是我所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那隻手機並不在我所熟悉的位置上,而是在長澤所熟悉的位置安分的響著它此時的任務。
接起它的不是真正的主人,而是一個看似陌生,卻又不太陌生的旁人。
「咦……暮雨怎麼會是你?這不是長澤的手機嗎?」
這通電話是穗紡打來的。
這通電話來得和我所預料的十分相符,只不過穗紡的驚訝並不在我的預料之中。
「嗯,這是長澤的手機沒錯。他現在可能還不便接電話喔!我看到來電是妳,所以我就先幫他接了。有什麼事是我可以傳達的嗎?」
「長澤也真是的!暮雨你知道嗎,長澤原本說好要在百貨公司外面等我的,沒想到我買好東西後,他竟然就消失了,害我還一直在百貨公司附近找他。」穗紡的口氣越說越顯得賭氣。
「嗯……那我會幫妳罵他的。」
「那就麻煩你啦暮雨!還有喔,你一定要叫他用請客當作這次的賠罪呦!」
「好!我會的。」
穗紡的這通電話距離我和長澤離開百貨公司的時間約是四十分鐘。但其實我會如此注意時間並不是因為等穗紡打來的電話,而是瀨伊警官的。
四十分鐘前,瀨伊警官他們展開了追捕闇的行動,那為什麼到了現在,還沒等到電話?是還在追捕當中?還是……
「鈴鈴鈴鈴──」
突然,在我陷入了思考的霎那,手機鈴聲再度響起。這次的鈴聲不再使我陷入熟不熟悉的感覺之中,因為那鈴聲就從我所熟悉的位置傳遞開來。
放回了長澤手機的我,立刻接起了自己的手機。
在這瞬間,我沒有去注意來電顯示,因為我所等的電話只有一通。
「喂……是瀨伊警官嗎?狀況如何了?已經逮捕到闇了嗎?那他到底是……」
「等等樹!你先冷靜一下,先聽我說。」
這是怎麼回事?雖然瀨伊警官的口氣相當緩和,但我卻感受到了遠比我慌張情緒還要更高深的壓力,而那情緒還間接的藉由通話傳給了我。
發生了什麼事?霎那間的大腦只能如此思考。
「很抱歉樹……我們跟丟了他。」
「怎……怎麼會……」
瀨伊警官、長澤和春和,還加上了小隊裡的隊員,上上下下加總起來,至少有十幾人,但為什麼……闇還會從大家的手上逃脫?我無法理解,也無法相信。
或許只有解釋才能夠破解掉這份無解了,靠我自己根本無法思考。
閉上雙眼的我沉澱了情緒,腳步也緊接在後的來到走道盡頭。
「我們大家現在都相當自責,畢竟這次是逮捕到闇的大好時機,但我們卻錯失了。但樹,我們只有一個疑問,也就是你之前對闇的猜測……」
「對闇的猜測?對……闇?」
瀨伊警官的疑問使我莫名的碎唸著,而在這碎唸的同時,大腦也開始進行了無止境的搜索。
難道……
「闇和我都同為草冿高校同屆畢業生,而闇也是草冿出生的這個猜測嗎?」
「對於這點,在追捕的同時,我們大家都如此做了肯定。」
「但為什麼?雖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但我並沒有證據去肯定它啊……」
「樹你想想,我們警方怎會在有利人數的追捕下,還跟丟了唯獨一名的追捕對象?在追捕的同時,我們就像被擺弄的玩偶似的,不管是行徑何種街道,我們始終追捕不到他。該怎麼說……他就彷彿穿越自如的在草冿各個街道穿梭。長野剛才也跟我說了,他緊跟在兇手身後,而他所穿越的每一條小巷,都是他無法預料的。尾隨後,本以為是條死路,但其實卻又有條難以發現的暗道可通行……」
通行自如?闇對草冿的所有街道都瞭若指掌?不然為什麼闇可以在長野以為是死路的暗道時,找出一條難以發現的道路?
闇應該不可能去背草冿的地圖,就算真的去背它,地圖上也不可能會繪畫出所謂「暗道」這種沒意義的道路。那我的猜測真的是事實?闇就是……
「因此我們肯定了這個猜測,所以樹,我們希望同為草冿出生的你可以深入調查,而我們也會繼續留守在草冿。雖然兇手已經知道我們在追捕他了,但我不認為他會因此而離開草冿,畢竟他的身分還未被揭穿。」
「好,我知道了。」
如果事實真如瀨伊警官他們所說,闇真的和我同為草冿出生,而闇還是和我相同的草冿高校同屆畢業生,那闇不就應該和我曾在學校擦肩而過過?就算沒有,那也一定有過視線的交集。
但……等等!如果拿瀨伊警官的這個肯定,再加上我自己的疑惑呢?見到了闇的那個疑惑。在那漆黑披風下的身影,就好像我見過他真面目似的,雖然有種陌生感,但其實卻又以熟悉佔上了大多數。
闇到底會是誰?如果我跟著這種感覺走,那闇就會是……應該不可能吧!闇也會是四班的學生嗎?和我同為同學的同班畢業。
放下了拿起手機的左手,全身都開始因思考暈眩而無力倚靠在牆角,雖然右手及時輕壓了額頭,但我要怎麼面對?面對闇就是我的同班同學……
夜晚你為什麼要來到?難道替你打亮了視野的月亮沒有提醒你嗎?你知道你的出現,使得某些人陷入的憂愁又更深了嗎?
回到了家,我根本無力去回覆阿姨的詢問,如同失魂軀殼的我帶上了沉重,但實質上卻以搖擺不定的步伐回到了房間。第一秒我鎖上了房門,奮力推開了能使涼風吹進的窗戶。
夜晚給你瞧吧!你可以任憑月光直接照耀在我沒了靈魂的軀殼上。
「鈴鈴鈴鈴──」
為什麼?手機你為什麼要在此時響起?早已倒在床上,去任憑月光照耀的我,現在根本不想接任何一通電話。但這不是我的墮落,而是那大量湧現的思緒使我無法消化。
或許到了一切真相大白的時候,我的大腦就可以輕鬆一點,不用再為任何麻煩事而思考了。
我伸手拿起了枕頭,緊緊的壓住了雙耳。雖然鈴聲還是清晰可見,但至少它降低了聲。
「樹!你手機在響了,你不接嗎?你不是就在房間裡嗎?」
阿姨的這句話雖然穿越了枕頭,傳進了耳膜,但我漠視它了。如果現在再去多做思考,大腦一定會因此而粉碎。
於是,鈴聲聲響終於停止了聲,而我也鬆開了枕頭。
此時的我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快點將手機關機。
腳步並沒有阻擾我,現在的它和大腦成了同一陣線,大腦思考了什麼,腳步就照著它的意識而邁進。
在月光以及微風的伴隨下,我拿起了早已陷入了沉默的手機。
沒有任何猶豫,我連剛剛未接的顯示都懶得去觀看了。
手指已經輕撫了關機鍵,但每到這種最後時刻,想法和動作雖然都完美的畫成了條平行線,可是某些無法阻止的外在因素卻又會很乾脆的毀滅掉,毀滅掉這些早已快完結的結局。
「鈴鈴鈴鈴──」
手機鈴聲又再次響起。現在是怎麼回事?手機剛好緊握在手裡,而突然響起的手機,那螢幕又再次因此而亮起。來電顯示在這夜晚裡相當清晰,清晰的顯示出了「穗紡雪姬」四個大字。
我該接嗎?因為我起了猶豫。
「喂……」
雖然我接起了電話,但我的第一道回應卻帶上了些許的不甘願,以及冷冷的嘆息。
「暮……暮雨,我……我該怎麼辦……」
怎麼了?在穗紡的第一句回覆下,房間的空氣都因這聲響的傳達而顯得冷淡。我似乎因穗紡的這聲響給帶入了另一個未知空間,在這空間裡只有黑暗,還有那望不見穗紡身影的哭泣哽咽聲。
沒錯,穗紡她在哭,但是是什麼原因使穗紡哭了?
我突然因穗紡的哭泣而回過了神。
「穗紡妳怎麼了?是發生了什麼事嗎?需要我幫妳什麼嗎?」坐到了床上的我追問起了始終帶著哭泣聲的穗紡。
「暮雨……你騙了我……騙了我對不對?」
我騙了穗紡?我有嗎?但在穗紡哽咽的口吻下,那並不像是隨意開開的語句。
「我……騙了妳?」
「我看了……這……這次亞米色旋律要殺的人是……是長澤吧?所以暮雨……你今天才會幫長澤接電話,所以長澤才會……才會不在百貨公司吧……」穗紡的哭泣哽咽使她的語調都顯得難受。
「這是事實沒錯,但穗紡,長澤並沒有因此而遭到殺害,那時長澤之所以會離開,是因為他躲避攻擊時被劃傷了,所以我才帶他去了醫院。妳打來的那通電話只是長澤剛好在接受護士的包紮而已。」
「真……真的嗎?」穗紡在勉強吞下了一口眼淚後,回問了我的回答。
穗紡的難過似乎因我的回答而淡卻了些,但其實卻沒有因此而完整消失掉。一定還有什麼原因,使穗紡難過的理由絕對不只長澤這點,因為那只是去除掉了穗紡的恐懼而已,在穗紡心中還有那份害怕的哭泣聲。
穗紡為什麼要哭泣?我還是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嗯。」我很響亮的回應了穗紡的疑問。
「但暮雨……」
穗紡這拖長了我名字的一句,使整個世界都因此而沉默了,同時也帶上了幾筆憂傷的暗淡符號。
雖然停止了快蓋過對話的哭泣聲,但因哭泣完結後的短暫哽咽副作用,卻又讓穗紡的話語顯得斷斷續續。
「我……我會不會就是……就是下一個……就是下一個要被殺掉的?」
為什麼?為什麼穗紡要這麼思考?以前的穗紡並不會如此思考的啊!難道全都是因為戶玖的死,然後到現在的長澤?自從死亡地點改到了草冿之後,將要被殺害的人就成了四班畢業的我們。
「是我對不對?下……下一個就是……就會是我……」穗紡夾帶了依舊哽咽著的語調,激動的詢問了我。
「等等!穗紡妳先冷靜下來,更何況現在也不能就此斷定啊!」被激問的我也只能這麼回應穗紡了。
「那暮雨……暮雨你告訴我,接下來……死的會是誰?會是誰……我……」
「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個人絕對不會是穗紡。」奮力拍打了床腳的我堅定的做了回答。
「為什麼……暮雨你為什麼知道?你根本……你根本就不知道……」
在此,穗紡的哭泣又再次爆發,但我無法阻止,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個受害者會是誰,會被殺掉的人是誰。
我真的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懂,闇這麼做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穗紡……妳聽我說,雖然當初的我沒有能力保護戶玖,但這次長澤並沒有出事不是嗎?所以我也會保護妳的,相信我……我一定會的。就算穗紡妳真的是下一個,我也會拼了命的去保護妳,不讓妳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暮……暮雨……」穗紡的語氣細細且柔和的喃喃向我道來。
「相信我,絕對不會有事的……」
這份肯定從何而來?我無法明說,那這份絕心又從何而來?或許是對戶玖的誓約,和長澤的緣故吧!其中或許還參雜了絕對不能讓闇得逞的絕對信念。
長澤的奮不顧身給了我勇氣,我不會害怕最後的結果。也就因為長澤,我才能夠真正的凝視住闇,並且對闇發出與他為敵的怒吼。
穗紡的害怕會不會真的誕生?老實說,在可能會是最後一篇的亞米色旋律尚未到來之前,我無法保證。倒頭躺在床上的我凝視了高舉的手背如此思考著。
但某些事或許就是因為無法保證,所以總是來得令人無法相信,讓人沒有事前準備去接受這突如其來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