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夜晚好黑夜,一般的它不是都會留有那一絲的光暈嗎?為什麼現在卻又讓我如同身處於地獄的深淵般,我連自己的雙手都感覺不到了。
解開了領帶,我便隨意的倒上了床鋪。
「樹?你沒事吧?你不吃晚餐了嗎?」
「……」
我對阿姨保持了沉默,因為我根本不知該如何回覆。
雖然戶玖離開了,再也不會以那熟悉的笑容回到我們的面前,但戶玖的面容卻還在我的腦海深處,就算現在也是,戶玖還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樹你……」
「嗯,我沒事。我今天沒什麼胃口,阿姨妳自己吃吧!讓我好好的休息一下。」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
現在不只是戶玖的面容盤旋在我的腦海,就連那最不想再次想起的亞米色旋律也是一樣。為什麼?為什麼我一定會想到亞米色旋律?還有那還呈現在謎團之中的闇。
「鈴鈴鈴鈴──」
在望不見一切的黑暗裡,似乎唯一能夠保存著的聽覺它讓我察覺到了,察覺到了手機鈴聲正不斷的呼喊,以及震動著它那彆扭的身姿。
不過我的觸覺卻無法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因為這黑夜根本就無法尋找出手機的位置。如同拼命想死裡逃生的溺水螞蟻,我在掙扎,掙扎著尋求出能夠抓緊手機的一線希望。
「喂?」
終於緊握起了手機,但多虧了這黑夜的幫忙,就連那手機微弱的一絲光芒我都無法察覺。就因為無法察覺到光芒,我便無法得知這通電話的傳達者是誰,因此我先保持了疑惑。
「樹,是我……你沒事吧?」
「是瀨伊警官啊……嗯,我沒事。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現在好像在強顏歡笑似的,自己明明就不是反問對方是否有事的角色,但我卻做了。
坐起了身的我依舊查覺不到光線,不過我卻豎起了耳朵,將身上的所有知覺都交給了聽覺。
「很抱歉樹,現在才打這通電話給你……雖然我們在案件發生不久就收到了相關資訊,但在長野的調查下,我們才知道那名被害人和你是高校的同班同學。真的很抱歉,當時的我們真的無能為力,但我想你也盡力了吧!」
「我……」
不知為何,「我」這個字突然無法接續下去,難道這就是因所為的哽咽而帶來的副作用嗎?
「其實早些我就有和你阿姨通過一會的電話了,不過那時的你還在參加喪禮,所以我就直接詢問你阿姨了。那名女生是你的好朋友吧!你阿姨跟我說,她是唯一一個和你如同死黨般的女生朋友。」
瀨伊警官的這句話很長,但卻長得很不平凡。那是緩緩道來的緣故,還是因為時間把一切步調都打亂了?但是它並不讓人感到煩悶,反倒多了些安詳。
臉頰上似乎流下了兩條十分冰冷的線條,就伴隨在我終於能夠擺脫「我」這枷鎖之後。
「我真的努力了啊!我真的……我真的……」
盤坐在床上的我真的承受不住了,那冰冷的線條突然轉移到了手臂上,就如同那不願止息的河流般。
「說出來吧樹!把你所有想說的都說出來,不要再隱藏在心裡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這些都不是你的錯,雖然這殘酷事實會讓你有所自責。」
「我不知道啊!為什麼戶玖還會留在草冿?戶玖明明就跟我說她出發了,為什麼?早知道我在第二通電話時,就應該要注意到的……就應該……」
「這點我也無法解釋,但是戶玖的死亡時間確實如同亞米色旋律所寫,是正午十二點。」
「那為什麼那時我沒看到兇手?為什麼?直到一點多,我人都還在的……都還在的……」
「其實當下的我們都太過於專注亞米色旋律了,在事發之前我們也完全沒有發覺,不過春和在事後又再次閱覽亞米色旋律時,發現到了一個疑點,而那個疑點也就跟你為什麼在當下沒有發現到兇手有所關聯。」
「拜託你……拜託你瀨伊警官,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
我滿腦子都是疑問,無數的疑問,多到我根本無法負荷、開鎖的疑問。或許其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戶玖的死,就因為這樣,我變得無法思考,就連小學生都會對此時的我給予激烈嘲笑。
如果在這麼下去,那我的思考邏輯是否會因此而退化並且抹滅掉?
「……」
我停止了哽咽,隨之而來的卻是瀨伊警官的不語沉默。
「很抱歉樹,我沒辦法告訴現在的你。」
「為……為什麼?」
「就算告訴現在的你也是於事無補,因此我希望你能夠自己先思考,先了解當初的你和我們都發生了什麼樣的相同錯誤,之後再告訴你才會有所意義。」
「我……」
我可以嗎?我擁有這種能力嗎?但瀨伊警官的言語完全不像是在開我玩笑。但我卻對自己產生了疑惑,一個不敢去信任自己的疑惑。
戶玖妳是不是又再嘲笑我了?嘲笑現在這種樣子的我?如果妳不願回答,那還有誰能夠來告訴我?告訴我是不是已被嘲笑了。
「如果是之前的樹,那他絕對會找出線索,並且矯正出先前的錯誤。」
白天,這陽光來得似乎相當的早。而我也是一樣,我也起了個大早,因為經由昨晚一整夜的思考,我還是得繼續,繼續做我該做的事,畢竟這就是我為何回來的原因。很抱歉,我竟然遺忘了這點好一段時間了。
打開了幾乎快生塵的電腦,我毫無猶豫的點進了亞米色旋律的刊登網頁。
雖然在內心深處還有些恐懼,但我不得不去克服它,甚至是毀滅掉它。
沒有新發的亞米色旋律,那也就是說,關於戶玖的內容還是最新一篇。但疑惑的是,為什麼近期亞米色旋律的刊登時間會越拖越久?當然這也是我們所希望的,甚至希望亞米色旋律就此不再出現。但篇幅就像被他人阻礙了似的,有種很難進行下去的感覺,雖然這完全不像是靈感不再的樣貌。
為什麼?這點疑問似乎有種奇妙的感覺,而且就盤旋在我的四周。
「都是你……你為什麼要突然出現?回到我們的眼前。」
對於這點我陷入了疑惑。
原先在看的時候,完全沒有注意到一些對話內容的詭異,畢竟前幾篇的亞米色旋律都是在事發之後才刊登,也自然而然的讓人直接將內容當作「事實」看待。但現在卻不同了,這最新的一篇並不是事發後刊登,而是在事前就存在著的。
難道昨晚瀨伊警官想說的就是這點?應該不會才是,應該還有更深入的疑點,雖然對於這點疑問我們並未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為什麼……闇要刻意描述內文死神與戶玖的交談?」輕揉了頭髮的我自語了起來。
難不成是因為戶玖知道死神的真面目?也就是闇的真面目?所以闇才要刻意去殺害戶玖?但戶玖並未長時間離開過草冿啊!假設戶玖真有離開過草冿,那也不可能去到城市才對,因為戶玖被殺害的這篇以前,所有的殺害地點全都和城市偏不了關係。那也就是說……闇也是居住在草冿?這種猜測行得通嗎?但是疑問太多了、太繁瑣了……
但是闇為什麼又要將事發地點改為草冿?或許是因為戶玖不常離開草冿,但這也太奇怪了,尤其是在對話上面。
先回到先前的疑問。雖然這交談並不能成為事實,但事實上闇卻刻意描寫了。如果它毫不重要,那闇為什麼又要描寫?因為這樣的描寫根本是贅句,多此一舉罷了。
但如果把戶玖知道闇的事情畫為一條平等線,然後再將剛剛的假設全部都合理化,那這點就不再成為疑問,而是解開事實的關鍵鑰匙。
為了將這把關鍵的鑰匙尋找出來,我抱起了雙臂,陷入了閉上眼如同沉睡的沉思世界之中。
轟轟的聲響突然貫徹了大地,這是怎麼回事?死神矗立在那似曾相識的河堤旁,他對著那早已佈滿鮮血的大海呼喊。
「戶玖的死亡時間確實是十二點整……」
死神對著早已佈滿鮮血的大海呼喊?這點並不和先前的對話,因為相互的對話不可能事先套招,但自己的動作卻可以事先擬定。如果我這假設沒錯,那當下的我應該能夠聽見這聲呼喊,因為十二點的我確實在河堤旁。
雖然這麼說會有點難以理解,甚至是有點可笑,但如果事實真是如此的話,這解釋不只不可笑,還合情合理的過於單調。
「難道殺害時間的十二點和河堤吶喊的時間不同?」
對於這點疑問,我再次將內文移動至死神和戶玖的第一句對話上。
「怎麼了嗎?」戶玖淺野沒有一絲畏懼的向死神開口了。
「嗯……沒什麼,只是有些事情忘了說。」
疑點就在這裡。率先發話的是戶玖,雖然內文並沒有特意描寫,但不管怎麼看,都像是戶玖先去找死神,而非死神去找到戶玖。
如果可以這麼說的話,那死神也知道戶玖那天會出發離開草冿?但死神是怎麼阻止了戶玖的離開?由於知道戶玖當天會離開草冿的人太多了,這點疑問也無法立刻解鎖。
在這之後的下一句也是個疑點。
死神回過了身,為什麼?難道死神畏懼於她?不,不對!因為死神早已安排了一場名為欺騙的驚險遊戲。遊戲就在戶玖淺野踏上了地獄之門,並且關上的那一刻開始。
地獄之門?雖然這有可能只不過是文句上的單純形容,但如果把它解釋為一般的門,那緊接著的事發地點不就是房子等有門的密閉空間裡了嗎?換言之,在描寫了戶玖遭到殺害後,卻換成了死神的吶喊?而且隨之來到的場景是河堤?那這樣不就能夠將疑問合理化?解讀成事發場景不只一個,而是有兩個。
這樣下來,戶玖真正遭到殺害的時間為十二點,而在河堤被發現的時間是兩點多。時間與內文都能夠無縫隙的銜接起來。
「啊──」解開了這點疑問的我瞬間放聲吶喊。
可惡啊!可惡啊……
「樹?你在房間裡面做什麼?發生什麼事了嗎?」
在突然的吶喊後,突然而來的也正是阿姨的腳步聲,以及隨之而來的疑惑詢問聲。
我在椅子上轉了個彎,傻傻的面對了那早已關上,並且上了鎖的房門凝視著。
「沒……沒事……」凝視著房門的我有些尷尬的給了回應。
「你這樣亂吼會吵到鄰居的。」
在阿姨的聲響下,阿姨似乎沒有那種想刻意轉動門把,然後探頭進來的鬼祟舉動,但也因此讓我很順利的能夠轉變思緒,讓尷尬立刻隨之消失。
「對……對不起。」
在我的道歉聲下,阿姨並沒有給我回應,反倒是立刻化為了遠去而漸小的腳步聲。
此時的我抬頭凝視了時鐘,今天的十點正好都是阿姨有事要忙的時間。也就是說,阿姨應該是正好要出門時,被我的那聲吶喊給嚇到了。
但是真的很可惡啊!在做完了剛剛的那些假設以及推理,我真的恨不得痛扁自己一頓。為什麼我現在才發現?如果我能夠早一點發現到這些,戶玖就不會成了現在的樣子了。
這些明明就不是過於艱深的疑問,但為什麼我會因此而遺漏?這也難怪瀨伊警官會要我先思考,然後才肯告訴我他們的發現。
戶玖,對不起……請原諒先前的我,或許現在的我想為妳做些什麼事都已經於事無補了,但我還是得給妳一個交待。
我暮雨樹絕對會找出闇,並且將他繩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