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空白,四周開始旋轉。
彥希?
殺死『八頭蛟』湯烈?
怎麼可能?這是哪門子的國際玩笑啊?
「不對,這不可能,你們弄錯了——」
突然,一陣失重。
平頭男迅速抓住我的手臂,強大的手勁將我撐起。
「你該回醫院了。」他平靜地說。
「不用,我沒事。」
我笨手笨腳重新站直,膝蓋就像鬆脫一樣,完全無法支撐身體,但我現在管不了那麼多。
「聽著,你們弄錯了,請你們回去重新調查吧。」
我在平頭男的臉上尋找哪怕一絲惡作劇的蹤跡,幾近央求。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的背脊正發冷地顫抖。
「余天良已經將你們的特徵鉅細靡遺告訴太子,我一聽就知道他說的是你。」他臉上不見絲毫情緒,「目前只有我和火仔知道,但『老陳』離堂口這麼近,這件事遲早會曝光。」
「不是,大哥,你先聽我說,」我按耐不住,聲量不自覺大了起來,「那是……那是彥希啊,一個弱女子殺了黑幫堂口的二把手?這未免太荒謬了吧!」
他盯著我。
「我也覺得很荒謬,荒謬無比。但這是事實,而且你一定比我更清楚。」
我的膝蓋終於撐不住,一屁股跌在地上,身體不停地發抖。
我用意識中僅存的那一小部份還沒被混亂吞沒的空間,倉促回想。
回想五天前以前的瘋狂。
彥希救了我。
難道……她真的——
不可能,不可能……
「快走吧,你們時間不多。」
平頭男用平靜似水的低沉嗓音,陳述著事不關己的現實。
「以太子的手段,什麼時候打聽出她的身份都不奇怪,快則三天,慢則五天。趁早帶她離開吧,逃得遠遠的,離這座城市越遠越好。」
「等等、等一下!」
我連滾帶爬,抓住他的褲管,跪在地上,不斷磕頭。
「大哥……求求你,大哥……這一定搞錯了,彥希她不會做這種事的,大哥,你能不能想想辦法……」
「李兄,請你別這樣。」我聽見他嘆息。
「拜託,請你跟李孝遠先生說一聲,這是誤會,天大的誤會……」
好幾個行人停下腳步朝這裡看來,但我不敢停,不斷磕頭。
是啊,我也知道這樣很沒用,很丟臉,可是我能做麼做?我還能怎麼做?
平頭男一把抓住我的衣領,用誇張的力氣將我拉離地面。
「等——」
「跟李孝遠說?說什麼?」他將我的臉拉到面前,盯著我的雙眼,「哪怕我跟他透漏半點風聲,不管是真是假,龍太子都會立刻找上那個女孩。他就是那樣的人,你確定嗎?」
「不、不不不,不然……要不然……你跟他說是別人幹的吧……其他的隨便什麼人都好,求求你……」
平頭男的目光露出一絲嫌惡。
「你應該不是這種沒出息的男人吧?」
「我——」
「既然都說到這裡,那我就順便告訴你。十幾年前,我為了活下去,當了詐騙集團的車手,被當成炮灰一樣拋棄。那時撿到我、將我帶進天海幫裡的,就是湯烈,甚至在龍太子的公司成立後,他還給了我一份正經的工作。」
他的五官僵硬而糾結,直到現在我才明瞭。
那是深不見底的哀傷與憤怒。
「湯烈於我恩重如山。如果可以,我現在就想押著那女孩到他靈堂前磕頭。」
我茫然地望著他,說不出話。
隱隱約約,他鴨舌帽緣底下的雙眼似乎泛出一絲淚光,在我看清前,他別開臉。
「湯烈已經不在了,但你還來得及,你還能保護那個女孩。」
他鬆開手,任由我癱坐在地上。
「她是你的女人吧?那就好好保護她。」
他拋下這句話,沒再看我一眼,壓低帽沿,準備轉身離開。
不知道從哪來的勇氣,我衝著他的背影破口而出。
「這明明是你們的錯!」
平頭男停下腳步。
「是你們黑幫先闖進學校的,明明就是你們!傷害了那麼多人……彥希她……就算彥希她真的殺死湯烈,那也是出於自衛啊!」
他嘆了口氣。
「是,闖進學校的是我們,這點我們從沒打算否認,我們又能怎麼否認呢?但是你知道嗎?李兄,我們『青玉堂』一直以來,都是想要制止那些蠢蠢欲動的混帳亂來。」
「啊?」他在說什麼鬼話?
「尤其是湯烈,正是因為李孝遠聽說其他堂口的人闖進學校,才急忙讓湯烈帶人過去的,要不是他出手,你覺得事情會那麼快結束?」
「你在說什麼……?」我齜牙裂嘴,「如今黑幫將這座城市搞得雞犬不寧,不就是因為你們的太子想要掌權的緣故嗎!」
「你要這麼說也沒錯,太子是想要好好整頓天海幫,」他不否認,「他想要整頓那些一聽見龍王即將返台就克制不住、以為黑幫時代會再次來臨而為非作歹的混帳。」
他仰望灰濛濛的天空。
「你該不會以為,李孝遠花了幾十年時間洗脫黑幫污名,好不容易開了一間建設公司,只是為了在他爸回來的時候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我瞠著眼睛看著他,嘗試消化他的話。
他則緩緩從衣袋掏出一根香菸,送進嘴裡。
「對他來說,黑幫時代早在他爸離開台灣的那一天就結束了。他之所以繼續當『青玉』的堂主、繼續讓別人喊他龍太子,只是為了讓那些滿腦子想當下一個龍王的瘋子之所進退。如果沒有他,我們這些人早就因為上頭那些老混帳被關進監獄頂罪去了。這才是李孝遠和湯仔背負的真相,不能告訴別人、即使說了也沒有人會相信的真相。」
我想要回嘴,想嗆他滿嘴鬼話,但話到嘴邊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我不求你能理解,李兄,我們都是無可救藥的垃圾,這點毫無疑問。但我希望你明白,我今天之所以會來找你,最大的原因是因為我相信湯烈,如果是他,一定不會希望一個女孩因為他的緣故而慘遭黑幫毒手。」
煙霧在他嘴邊繚繞。
他此時的表情,我曾經在彥希的臉上看見過,那是失去至親的表情。
「他是我們這行難能可貴的好人,我只是來替他盡這一份最後道義罷了。而現在,湯烈死了,黑幫僅存的良心將不復存在。李兄,你不能期待每個人都像他那般仁慈,對太子來說,湯烈比親兄弟還親,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平頭男吞吐火光,目光疲憊而憂傷,與鉛灰的天空一同沖淡了本來沈靜的殺伐之氣。
他將菸頭扔進水溝,鞋跟倒轉。
「再見了,李兄,祝你們好運。不,希望我們永遠不會再見面。」
他淡淡地拋下這句話,消失在空無一人的街角。
我癱坐在騎樓之下,思緒仍然一片混亂。此時此刻,我唯一能夠意識到的,只有無力的身軀和數之不盡的疑問而已。
「……媽的!」
我用力朝大腿敲了一拳,用疼痛強迫自己面對現實。
自怨自艾留到之後再說吧,現在我得盡快趕到彥希身邊。
我站起身,發足朝醫院狂奔,同時撥打彥希的電話。
來電鈴聲的〈魔鬼中的天使〉副歌在我耳邊不斷循環,電話卻遲遲沒接起。
「街啊、快接……」
鈴聲每響一次,我的心就向下沉了一些。
這樣一來,彥希這幾天看見新聞所表現的劇烈抗拒就說得通了。我本來以為她是害怕回憶起那天的情景,現在想來,她大概是害怕看見湯烈的死訊吧……
直到我撥出第四通,電話終於被接起。
「喂?彥希?妳現在在哪——」
回應我急切詢問的卻不是我預期中的聲音。
『大哥?』
「樂……樂軍?」我花了半秒才反應過來,「怎麼……彥希呢?」
『她剛睡著。』黃樂軍的聲音有些埋怨,『你不是要她好好休息嗎?幹嘛分開沒多久就奪命連環摳啊?這樣是大扣分喔。』
我無言以對。
「……妳跟她在一起?」
『嗯啊,是你交待我照顧她的吧?』
我完全忘了這件事。
「是沒錯啦。」
『怎麼了?有急事?要叫醒她嗎?』
「不用,讓她睡吧,沒關係。」我吁出口長氣。
『大哥,你怪怪的喔。』
「還好吧,哈哈哈,我一直都這樣啊。」姑且先敷衍過去,沒必要節外生枝,「我晚點再打好了,謝啦,樂軍,麻煩妳了。」
『是真的麻煩我了,所以改天你要請我吃鐵板燒。』
「為什麼是鐵板——算了,」差點像往常一樣吐嘈她,「鐵板燒就鐵板燒吧,一言為定。」
『水啦,還是大哥乾脆。』她笑嘻嘻地說。
「那先這樣,晚點再聯絡。」
『好,掰。』
「再見。」
我忍不住苦笑,這姑娘怎麼隨時都這麼有趣?
拜她所賜,我的大腦算是清澈了不少。
我衝進醫院,擋住即將關上的電梯,向裡頭的幾名護士道歉,不顧她們的白眼,閃身擠進去。
照平頭男剛剛的說詞,龍太子一派大概已經將殺害湯烈的嫌疑——姑且不論這是不是真的——鎖定在彥希和我身上,或許早就開始打探我們的消息,眼下情況真的可以說是刻不容緩。
這座城市是待不下去了,得盡快帶彥希離開。
我記得沒錯的話,她的爸爸在南部鄉下經營田園咖啡店,也許可以先去那裡避避風頭。根據彥希告訴我的地址,搭火車應該不用三個小時就能到,即使等到彥希起床再出發,也能在今天內抵達。
但是,要用什麼理由搪塞過去?以我對彥希的了解,她應該沒把我的存在告知家裡,更何況是這麼……這麼荒謬的事。
還是報警?不,不行,仔細想想,如果湯烈真的因為彥希而死,那彥希會——
電梯抵達我病房所在的三樓,在電梯門完全打開之前我就衝出去,一路跑回我的單人病房。我從床底拉出陳哥借我的運動行李袋,將衣服和生活用品一股腦地往裡面塞。
「李先生,你要出去啊?」
一陣慵懶的嗓音在我身後響起,嚇得我差點跳起來。我轉過頭,看見留著俏麗短髮的女醫生正坐在我床邊的凳子上,手上捧著一本精裝小說。
「周、周醫師?您怎麼會來?」
「身為醫生,來看看自己的病患是那麼值得驚訝的事嗎?」周玲閤起小說,優雅地站起身。
說得倒好聽,之前她明明除了排定的問診時間以外從來沒來過。
「我記得,我應該還沒通過你的出院許可吧?」
「呃,好像是?」
「那你這家當未免也收拾得太快了一點吧?」
她現在的口吻給我的感覺就像抓到學生調皮搗蛋的嚴厲女老師。
「我、我正好想找妳談談這件事。」剛才斷掉的思緒終於接上,「我突然有急事,很急的那種,現在就必須出院……周醫師,能不能請妳先幫我辦理出院?住院費用的話,我現在就能付,越快越好——」
「現在必須出院?」她抬起眉毛,「為什麼?」
「急事,很要緊的事。」
「說來聽聽?」
「說——」我卡了一下,「呃,這件事不方便跟妳說。」
「既然不能告訴我,那我也不能替你辦出院。」
「啊?不是,等等,我不是在跟妳開玩笑。拜託妳,這件事真的很緊急。」
「你五天前才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肚子還縫了上百針,我不覺得有什麼事情能比你的身體更重要。」
「昨天明明妳才說我已經康復了。」
「我從沒說過你康復了,我只說你的恢復速度很驚人。」她語氣冷淡。
「妳說我明天就可以出院。」我生硬地說,「只不過提早一天,有差那麼多嗎?」
「就是差那麼多。」她的聲音清脆,態度卻毫不留情,「你是病人,而我是醫生,在你出院之前,我必須對你的身體全權負責。」
我咂嘴,「周醫師,這方面真的要拜託妳通融——」
「你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她打斷我,目光直勾勾望過來,「我們發現好幾個明顯不合理的地方,這是我過來找你的主因。」
「不合理?的地方?」我說完才發現這句話斷句斷得很白痴。
「目前還不確定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我們正在釐清當中,考量到你身體本身的特殊性,我個人是不會悲觀看待,姑且請你先別緊張。」她雲淡風輕,「但是,目前還是必須請你留到結論出來為止,在那之前,請你乖乖待在醫院裡。」
她的鞋跟發出清脆的聲響,走向床頭,伸出寬大白袍下的纖細手指,壓下護士鈴。
「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我快要失去耐心了,「我現在的狀況甚至比進醫院前還好,真的,不騙妳,根本就用不著那些沒意義的報告來說明什麼——」
「我是醫生。」她又說了一次,飽含某種不容質疑的威儀,「比起你的判斷,我更信任數據。」
隨著她話音落下,我病房的門被打開,兩名護士走了進來,周玲向她們點點頭。
「淑娟姐,請妳們特別注意這位李先生,不要讓他偷溜出去。」
「我明白了。」較為年長的護士點點頭。
周玲瞥了我一眼。
「李先生,不管你出院後要幹什麼大事我都無所謂,但是請記住,在你出院前,你都還是我的病人。」
她拋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喂,等一下,周醫師、周……」
她沒理我,白袍在她身後翩翩飛舞,消失在病房門後。
這女人……
「那麼,李先生,」叫做淑娟的護士開口,「我們會在外面,有什麼需要請隨時叫我們。」
這句話翻成白話,就是『我們會盯著你』,媽的。
她們離開後沒有把門完全關上,而是半掩著,大概是方便隨時看我在幹嘛吧。
看樣子,依循正規方式出院是不可能了。
當然,走還是要走的,只是單單提高難度的話,可阻止不了我。
現在直接跟醫院起衝突也沒什麼好處,於是我姑且還是回到床上躺下,打開電視。
即使這麼多天過去了,新聞台仍然還在播報『大學事件』,報導的焦點也從事件本身擴展到促成這起事件的天海幫上,而既然談到天海幫,自然是繞不開核心人物,李龍州和李孝遠父子,以及湯烈。
直到此時,我才第一次留心湯烈的樣貌。
他的身材瘦高、膚色黝黑,長相以黑幫來說實在過於斯文,唯一叛逆的大概是雙耳上的八個耳釘。在為數不多的資料畫面中,他總是面帶微笑,負手站在龍太子身旁。
——你是『程易俞』嗎?
不知不覺間,這句話在我腦海中浮現。這是我被余天良刺傷後,意識迷濛時向我伸出援手的男人所問的問題。
如果平頭男說的是事實,那個男人大概就是湯烈。我突然發現很容易就能將當時在我耳邊的溫和嗓音和新聞上湯烈的樣貌連結起來。
——這樣啊,那個人他死了嗎。
即使我跟他只有不過一面之緣,當時我甚至幾近昏迷,但我也還是能明白。
不是通過他人之口,而是我親身的感受。
明白他是個好人。
而他死了,因我而死,我卻只能在這裡陷入進退兩難的糾結中。
我嘆了口氣,忍不住撫摸肚子上的傷口。
這麼說來,我還是不知道程易俞是誰,所有新聞都對此隻字未提,即使翻遍我所能找到的相關報導和社群討論,都找不到這個人的相關資料。。
如果我沒搞錯,黑幫就是為了找他才會闖進彥希的學校。對黑幫來說這麼重要的人,居然一點相關消息都找不到?
他到底是誰?又為什麼會在彥希的學校?
隨著夜幕低垂,窗外夕陽的紅光也漸漸黯淡,距離我計畫的時間點越來越近。
在醫院住了這麼幾天,我對院方一整天的流程多少算是了然於胸。
每天晚上六點到七點左右,會是一天中最混亂的時段。護士交班、親屬探視的時間結束,同時包含護士、病人和工作人員在內的所有人都會安排用餐。
要開溜,只能趁現在。
我將電視的聲音調到最大,並拜託一名年輕護士替我去樓下的便利商店買便當。她回來後,我還特地在她面前裝出食慾大振、準備吃飯的模樣。
她一走出房門,我就將床底下已經收拾妥當的行李袋丟出窗外。
——當然不可能走正門,外頭人來人往,那些護士又被特別叮囑要看好我,唯一的機會就只有窗戶而已。
我從窗口探出身子,稍微檢查下方。這間病房外面並不是主要通道,這個時間點雖然還沒完全天黑,但應該也不至於會被人注意到。
我望著三樓高的地面,翻過窗框,咬緊牙關,一躍而下。
多虧好萊塢的那些動作電影,我還算是知道不能用雙腳直接落地,必須使用整個身體做出翻滾的動作來受身。
說是這麼說,但在著地的那一刻,我的腳底和小腿還是感受到預期外的巨大衝擊,翻滾也做得不是很好,背部著地的部份痛得我差點叫出聲,感覺上大概瘀青了吧。
果然三樓還是有點勉強。
我顧不得疼痛,掙扎著爬起身,撿起一旁的行李袋,朝醫院外邁步狂奔,一刻也不敢耽擱。
我翻過醫院矮牆,在路口攔了輛計程車。
「去哪?」
「忠孝南路上的上億,快一點。」我報上的是位於彥希家附近的生鮮超市。
司機從後視鏡瞄了我一眼。
「少年仔,你看起來很喘內,要緊謀?」
「我沒事。」我搖搖頭,示意他繼續開車,閉上眼等待背部和小腿的酸麻退去。
離開醫院不出五分鐘,我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雖然號碼不認識,但想也知道是醫院打來的。我直接將手機關靜音,扔進行李袋深處。
又過了大約十分鐘,司機從前面呼喚我。
「少年仔,到了。」
「這麼快?」
我睜開眼,瞄了一眼窗外,的確已經到了彥希宿舍附近。
「路上都沒車,當然快。」司機搖下車窗,叼起香菸,「我在這城市跑了二十幾年,從來沒看過上下班時間車這麼少的。嘿嘿,說來難聽,幹咱這一行可得感謝那群黑幫仔。」
他發出促狹的笑聲,接過我遞過去的鈔票。
「不用找了,司機大哥,麻煩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接個朋友,等等回來。」
司機點點頭,告訴我他會等足我多付的時間。
我向他道謝,開門下車,穿過超市旁的防火巷,走進超市後方的小路。
不過一條防火巷的距離,這裡已經位於住宅區內,幾乎沒有行人,每隔大約十公尺會有一盞路燈,與外頭的大馬路相比略顯寂寥。
沿著這條小路走大約一百公尺,會看見一間小麵店,在那個街角左轉就能進入彥希宿舍所在的巷子。
我晚上沒班的時候,時常和彥希一起到那間麵店吃飯。作為這個街區唯一的麵店,平時這個時間,店內幾乎是客滿的,但此時只有在店外的矮棚下坐著兩名客人而已。
儘管我在醫院已經看過新聞,可是直到親眼所見才有所實感。這座城市,真的已經在我住院期間,因為『大學事件』的影響而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正當我走過麵店轉角,一陣耳熟的嗓音鑽進我耳裡。
「……至少咱從女生宿舍找不會錯。」
「可是良哥,有可能她根本就不住宿舍啊。」
「她不住,她朋友會不住嗎?反正我們就一個一個問,問到為止。」
「……良哥,你怎麼突然這麼積極啊?」
「廢話,要在太子前立功,這可是大好機會。搞不好我抓到那小婊子,太子龍心大悅,就把蛟老大的位子給我呢?」
「我覺得不會這麼順利……」
一陣劇烈的反胃上湧,我反射性摀著嘴。
我認得那個聲音。
我顫抖著轉過頭,望向坐在麵店門前吃飯的那兩人,其中背對著我的那人,無比熟悉。
熟悉又陌生的兩種情緒無預警地自心底深處爆發,傾刻間隨著血液充斥全身。
恐懼和憤怒。
平頭,耳環,西裝。
鮮紅的蝴蝶。
我認得他,這五天來,他總是會出現在我的惡夢裡。
在我肚子上捅了三刀的男人。
——余天良。
【下一節】
提醒大家(主要是我自己)這裡還會發小說==
羽衣媽媽香到靠北,我整個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