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的轉變是迅速而明顯的,並且具現反應在日常生活上。
隔天下班後,我剛踏出電梯,遠遠聞到一股臭味,像阿公脫鞋後的腳臭,而且開門後味道就更濃了。
阿公過世一陣子了,家裡怎麼可能還會聞得到他的腳臭?
我驀然想起曾經聽過強者同學的不負責任說法,過世的親人倘若回到陽世探望子孫,子孫身邊就會出現這位親人還在生時的跡象,通常會是氣味、耳語、腳步聲或家中物體被搬動……
「啊妳回來了喔?」阿爸揹著背包從房間走出來,對一臉驚懼的我說道:「晚飯已經好了,湯在燜燒鍋裡,我跟朋友有約,先出門哦。」
說完他就火燒屁股似地走了。
「什麼!去哪?」我先在心裡用髒話把同學問候一遍,直到聽到門外傳來電梯關上的聲音才回過神來,追出去看,電梯已經往下來不及問了。
來不及問阿爸煮了什麼那麼臭的我失落地飄進廚房,探頭一看,桌上有一道青菜和一鍋咖哩,味道就是從桌上來的。
我捏住鼻子,小心翼翼地湊近桌子,終於確定了咖哩就是味道來源。
濃稠的薑黃醬汁裡浮著雞肉、胡蘿蔔、洋蔥瓣和馬鈴薯,全都是前所未有的大塊,馬鈴薯更是草率地對切了事。
▼超辣的爸氣咖哩隔日型態
就連之前去幫堂叔競選那陣子也沒這樣草率的,阿爸這是怎麼了?
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拿起湯匙舀了一匙咖哩放到嘴裡。
「好辣辣辣辣辣辣──」
喝再多的水都無法消除舌頭上那層熱辣感,最後從冰箱拿出家庭號鮮奶直接對嘴大口灌,舌頭不辣了,但還是有點麻麻的。
我家的咖哩是買日系品牌的速成咖哩塊,家裡只有我不吃辣,阿母為了遷就我,每次要買咖哩還特地買最不辣的偏甜口味,我實在想不透都是一樣的咖哩塊,這鍋怎麼會辣成這樣?
炒甘藍芽都焦了,更因為焦味太重所以聞不出裡面還有沒有加別的,但辣到失去味覺的我完全不想知道也無法知道了。
我打開燜燒鍋,把裡面的內鍋拿出來,蓋子打開迎面一股海鮮雜燴的味道,但把湯勺伸進去裡面攪一圈,混濁的褐色湯汁裡面沒多少料,只在底層撈到一點點謎樣碎塊和很像干貝的細絲,看不出是什麼湯。
小心翼翼地夾起其中一塊謎樣碎塊放到嘴裡,在醬油味中解開了謎底,原來是煮到四分五裂的栗子,而其他碎塊有的是豬肉、火腿和芋頭。
用這鍋湯拌飯解決晚餐後,稍晚我終於從阿爸口中知道,那鍋湯是老○珍的佛跳牆調理包,基本上只要解凍後小火慢煮到滾就可以了,但因為他沒時間站在爐子旁邊顧湯,所以他老人家選擇了一條懶人途徑──大火加熱15分鐘後丟燜燒鍋,一直燜到我把內鍋拿出來為止。
受到熱對流長時間摧殘的食材,重見天日後早已不成原狀了,居然連慢煮半小時都等不得,阿爸要不是做佛跳牆,就是想做佛跳牆風味的湯。
幾天後阿爸誇張的行徑達到了巔峰:白花椰清湯、快炒綠花椰、涼拌雙色花椰和焗烤花椰的全餐。
▼超級草率到不行的......
由於他實在誇張與反常過頭,以致於幾天後阿母告訴我「妳爸在外面好像有了女人」的時候,我一點都不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