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後山──一老一少兩名和尚站在山頂俯瞰整個少林寺。
老和尚混濁的眼神彷彿注視著眼前的少林，又彷彿俯視整個天下，良久不曾言語，而年輕的和尚則是平靜地待在老和尚身後數步的地方，注視著老和尚的背影。
「我佛弟子應守五戒，修緣啊，你說說，是哪五戒？」老和尚頭也不回地問。
年輕的和尚沒有絲毫的遲疑，低沉的嗓音唸道。
「一、不殺生，二、不偷盜，三、不邪淫，四、不妄語，五、不飲酒。」
老和尚彷彿沒聽見似的，繼續望著遠方良久又問。
「當年師父可曾問過，五戒可持否？」
「問過。」
老和尚緩緩的轉過身，隨著轉身的幅度加大，身上的氣勢越發磅礡，在修緣眼中彷彿看到一尊護法金剛正逐漸甦醒，要向邪魔展現其降魔伏妖的本領。
「師父，弟子犯殺戒，願受一切懲罰！」修緣毫無停頓的跪下伏首。
老和尚看著恭敬跪下認罪的修緣，沉聲問道。
「難道你就沒想過，殺孽是業，手染鮮血是難得正果的！」
「弟子知道，弟子罪孽深重，手染無數鮮血，然而弟子所殺之人皆是該殺之人！所屠戮之人皆為惡徒！」
「你學佛修行多年難道不知道，萬事皆有因果？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的道理難道你不知道！？」
「‧‧‧」
看著修緣不言不語，老和尚冷哼，手中禪杖輕觸地面，一股勢大力沉的衝擊重擊在修緣的胸口，修緣被這股力道擊飛，撞進一旁的石碑中，塵埃飄散，鮮紅的熱血飄灑在半空。
「怎麼？不說話以為師父不會懲罰你嗎？」
修緣掙扎著從石碑中爬起，來到老和尚面前又是跪下伏首。
「說，為什麼不惜開殺戒？」
「師父，弟子這次下山遊歷數年，所到之處民不聊生，斷垣殘壁隨處可見，狼牙肆虐，一片人間煉獄之景，起初弟子不願出手沾染殺孽，僅僅打退狼牙，並未傷其生命，然而那些畜生根本不當一回事，轉身撤退不久後便是大軍壓境，那些原本在弟子身邊鮮活的生命就在下一秒就變成了冰冷的屍體。僥倖逃生的弟子無數次的懷疑，當初不殺他們真的是對的嗎？那些畜生真的有渡化的可能嗎？」
說到激動處，修緣的雙手忍不住的握拳，指甲刺破了手掌，鮮血冉冉的流出，悔恨的淚水灑落，數年來，只要他閉上雙眼就彷彿看到了在當年那場狼牙洩恨似的突襲中喪命的民眾，那些亡靈，衣不蔽體的少女們身上有著狼牙恣意侵犯後的凌亂傷痕、開腸破肚的年輕小夥子、斷手斷腳的老弱殘病、被斬斷手腳當人球的孩子，冷漠且怨恨的注視著他，無聲的控訴著他這放走狼牙，進而以發屠城的殺人犯。
那一張張鮮血淋漓的臉孔，充滿了詛咒、怨恨，無聲的指責直戳著修緣的脊梁骨，讓他幾近崩潰，不殺真的是對的嗎？教化對這些畜生真的有用嗎？無數次的反問，最後，修緣得出了結論。
既然狼牙這群畜生無法渡化，那便是魔，無法教化的魔無須守舊！以殺止殺！殺一狼牙就能拯救數名大唐子民的生命，即便死後墮入阿鼻地獄又如何！？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老和尚嘆了口氣，氣勢一收，金剛怒目不再，他知道，修緣這孩子這次下山歷盡了太多的生離死別，要想讓他再恢復當初的單純已然不可能，而今的世道也確實是如此，狼牙無情冷血，多殺一個救等同多整救大唐一點，國不在，家何在？
老和尚揮手，讓修緣退下，獨自一人看著遠方，烽火連天，或許這世道，只剩下了力量才是真理，唯有掌握絕對的武力，才能維持一方的平安，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他這聰慧的徒弟才會選擇加入以力為尊的惡人谷，而非以德為崇的浩氣盟吧？
望著逐漸離去的修緣背影，老和尚深深地嘆了口氣。
「修緣啊，這是條沒有回頭路的修羅道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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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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