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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P

[黑白七色]Remnant

作者:浪靈│2012-06-23 20:24:57│巴幣:2│人氣:359







既然提到了,那就把東方系列作的最後一篇也補上來吧XD
最後一篇終於回歸到整個系列基底的黑白七色了
我們家的黑白不是太善良的人類,而是魔法使
應該說,想要成為魔法使的、不那麼良善的人類
她有她想要做的事情,她有她自己的方法
有些人大概不太喜歡,但我是很喜歡我們家這樣的黑白的XD
(在其他篇也一樣)
不過黑白總是很慘烈這一點就──嘛w
反正我們家紅白更慘w

那麼,之後就剩下短篇可以貼了呢XD
















沒有火爐,所以也沒有木柴燃燒時的微小爆裂聲。她頭上頂著香霖剛剛遞過來的乾毛巾,一手抓著帽子一手撐著臉頰,坐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商品上頭。雖然是冬天,外面還下著不算小的雪,但香霖堂一如往常地舒適且陰暗,好像還因為商品的堆積而變得更加的狹窄,簡直像是她家一樣,除了現在在角落發出熱氣的不明物體之外。

店裡的空氣呼吸起來很舒服,並不會太過乾燥而讓人鼻子發疼,而且隨時都散逸著香霖堂主人所喜愛的茶香,與一直都擺在櫃檯之上的書本的味道,像是人里中有些放著成群古書的房間那樣,卻不那麼濃烈,也不帶著過度的霉味與陳舊氣息。

「這裡就跟森林裡一樣潮濕啊香霖,都快長蘑菇了,沒打算整理整理嗎?」她一邊看著那台自己無法理解的、據說叫做暖氣的東西,一邊對著坐在櫃台前閱讀書籍的店長說話,「我可以用迷你八卦爐幫點忙喔。」

「如果是那個的話就不需要了。」店長森近霖之助推了推鼻梁上銀框的眼鏡,視線依舊停留在從封面上完全讓人搞不清楚的書中。「這樣的濕度跟森林比起來還差得遠了吧?而且有些商品是不能擺放在太過乾燥的環境中的。」

「是嗎?真是可惜啊。」她伸了個懶腰,享受著店裡與外面不同的溫度。『新高溫超導體的可能性』?那又是什麼東西。她看著封面上那行特別大的黃字,只覺得莫名其妙而已。雖然每一個字都看得懂,但是組合成一句話的時候就不禁讓人覺得根本是另外一種語言了。

「對了。」霖之助抬起了視線看向她,帶了點她早就看習慣的神情。大概是想說不要衣服溼答答地坐在商品上,但又覺得說了也是白說吧。她看著對方的臉不以為意地想。「迷你八卦爐最近的使用情況怎麼樣?」

「嗯──還可以。」她打了個哈欠,被室內像是被褥內一般的溫度擁抱得昏昏欲睡。「過一陣子再拿來,到時候就拜託香霖你維修啦。」這裡的氣氛與她的霧雨魔法店有點相像,卻又多了點不同的舒適。

「喔。」香霖堂的店長淡淡地應了一聲,翻動著書頁,「所以?今天來是做什麼的?該不會只是來取暖的吧。」眼鏡後面那雙藍灰色的眼睛像是雨後的水窪一樣平靜,帶著一點妖怪般的淡薄地望了過來。

「沒什麼,只是冬天又到了,日子有點無聊。」她往後靠上了幾乎堆積成牆的沉重紙箱,不意外地看見對方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不過香霖你這裡也不怎麼有趣,所以正想著等一下要不要去借個什麼東西,然後再到霊夢那裡喝個茶之類的。」

「妳們感情真好啊。」霖之助推了推其實並沒有下滑的眼鏡,又繼續將自己埋進了莫名其妙的書裡頭。

「開什麼玩笑,我們可是好朋友咧。」她帶著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得意的神情說著,看見霖之助嘴角的一點微笑。「會去那個神社的人類除了我之外沒幾個啦。」她像是有點無奈地擺了擺手說。

「不怎麼喜歡人類的魔理沙會這麼說,還真是讓人意外呢。」霖之助雖然微笑著,但口氣卻像以往一樣沒什麼起伏。冷淡的個性這點就某方面來說,大概也跟博麗的那個巫女有點相似吧?她在心裡沒什麼重點地胡亂想著。

所以相處起來才會這樣讓人覺得自在、舒服吧。她站起來拍了拍不可能因此變得乾淨的裙擺,然後將頭上的毛巾丟向櫃檯,「你哪隻眼睛看那傢伙覺得像人類了?真應該挖出來修一修才對。」她戴上了自己被暖爐烤得有些溫熱的尖帽,感覺頭上一陣鼓脹。「唔啊,烤太久了,腦袋都熱脹冷縮了。」

霖之助笑了出來,像是冬雪一樣平淡無味的。「出去外面降降溫吧。需要幫妳裝個散熱器在裡面嗎?」

「不用了,我還要用這個裝蘑菇咧。」往外走的她拿起了自己進來後就擱在店門口的掃帚,一手拉開門一手向縮在櫃台的那個店長揮了揮,「我走啦。」外面一陣風將細雪也吹了進來,冷得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顯然風也吹進去了,裡面的半妖店長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對她大叫,「快把門關上!」

好啦好啦……。她笑著刻意又等了一下,直到霖之助又打了個噴嚏然後看起來像是要衝了過來時,才終於心甘情願地踏出店外,木門闔上時鈴噹的聲音被外面的風聲吞沒得一乾二淨。

這店這樣怎麼會賺錢啊。她看了看自己正踏著的,完全沒有任何足跡的小路,忍不住這麼地想,卻沒想到自己的魔法店比起這裡更是罕無人煙。

從這裡往四周看去,冬天的幻想鄉看起來顯得壯麗且遼闊。被銀白色覆蓋的世界看起來簡直無邊無際,雖然從這裡可以看見在兩端的人里與魔法森林,但不知道是不是積雪的緣故,總覺得看起來跟其他時節比起來遙遠得多,人影也變得渺小了起來。

就像是風吹得有點刺骨的現在,視線中除了飄在空中的雪之外,就只剩下朦朧的景物。耳邊也只聽得見風的聲音,連生物的呼息都感覺不到,簡直像是自然想要強調自己的存在感一樣。

她拍了拍沒多久就在肩膀上積了薄薄一層的雪,抬頭往上看。冬天幻想鄉的天空是淡藍色的,像是被稀釋了一般。呼吸時產生的白煙一下子遮住了她的視線,像是連天空都被雪覆蓋了一樣。

霊夢那裡肯定什麼也沒有,只有雜草和積雪,再加上一個幾乎都縮在桌爐裡的巫女。大概可以想像的情況的她嘆了口氣。就算提出決鬥的要求,搞不好也會被置之不理也說不定。

還是回家去吧。她又抬頭看向天空,落在臉頰的雪變成了冰水落下。「好冰啊。」她伸手用袖子擦去,但沾滿了雪的袖子只是讓皮膚變得更加冰冷而已。算了。她邊想邊騎上了掃帚,將帽沿往下拉了拉。反正回去的路上也會濕透的。

從空中往下俯瞰,幻想鄉相當的遼闊,有著各式各樣的景色與地形,不管在春夏秋冬哪一個季節看來都是個相當美麗的地方。大自然與人類互相達成平衡,就像人類與妖怪也在維持在一種互相牽制又互相扶持的微妙情況。

並不怎麼急著趕路,她在半空中坐著其實不需要的掃帚,遲緩得像是靠著湖泊漣漪前進的小漁船,即使用漂浮來描述也不嫌過分的程度,只是在這樣的雪中實在是說不上有什麼情調。她抹了抹被雪沾濕的臉往下看,雙手在這樣的溫度與氣候下看起來毫無血色,像是雕像身上的白色假手,帶著不應該的真實觸感與生命。

雪太大了,應該要是人里的地方只剩下一片黑色的陰影,像是神不小心忘了將光照向那裡。真是無趣啊。她甩了甩頭,濕透了的頭髮打上臉頰,像是留下傷口一般地刺痛。她皺起了眉頭,不太高興地從喉間發出了難以形容的聲音,低頭往魔法森林加速。從這個高度看起來,那裡也是一片霧得迷茫,就像幻想鄉的其他地方,在現實與虛幻的邊緣上模糊不清。

如果這麼說的話,這個世界是假的還是另外一個世界是假的?她半瞇著眼想,忍受冷風迎面吹來,從衣服的縫隙溜進撫過忍不住因此緊繃的身體。不過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麼也無所謂,她思考了一陣子沒答案後只好這麼下了結論,帶著過分的隨興。

比起霊夢,幻想鄉的一切對她而言都不是那麼重要,即使這裡是她出現於這個世界的地方。或著,嚴格說起來,幻想鄉的人里是她這一輩子出生的地方,雖然她早就拋棄了那個充滿了人類四處行走的地方,自己跑到了魔法森林中與相較之下可愛多了的蘑菇相處。

「啊、這麼說來,蘑菇昨天用完啦!」原本還胡思亂想著的她在關鍵字出現的時候,才突然想起家裡的庫存在昨天早就被一場爆炸給清空了,現在家裡只剩下一點並不怎麼有用的材料而已。沒辦法、只好順路去找一點了。她邊無奈地想邊調整自己行進的方向。

下雪時候的魔法森林看起來更添了幾分陰森的氣息,原本就被樹葉遮蔽掉了許多的陽光更是稀薄了,即使還是白天,看起來卻已經像是傍晚時後。沒有降落在自己家門口,她跳下掃帚的地方在森林邊緣的入口處,一條不明顯的小徑帶著土色偷偷地延伸。

「呼──」她搓了搓變得蒼白還帶了水珠的雙手,然後在快要沒什麼感覺的掌心裡呵氣,只是效果並不明顯。「好啦、瞄準蘑菇,衝啊──」接著像是為了提振精神似地,她舉起了雙手喊,一邊從自己熟悉的小徑跑了進去。

雖然是替自己提振過士氣了,但採集蘑菇的過程還是像以往一樣平凡而且乏味。她一邊默默地做著連自己都覺得是苦差事的事前準備,一邊拿著帽子將找到且去除了不需要部分的蘑菇收起來。

採集蘑菇這件事情聽起來雖然簡單,但是蘑菇並不是像樹或是花一樣,毫無防備地長在路邊的。雖然魔法森林裡的濕氣相當嚴重,所以樹幹上不時就會附著著一些菇類,但有些比較刁鑽的蘑菇還是得有經驗才找得到。樹洞裡頭、腐木或葉堆下,有些甚至沒辦法直接看到的還得用魔法來輔助搜尋。這些都是她浪費了不少時間之後才知道的,獨自一人在這個像是迷宮一般的森林裡頭的時候。

「請問……」某個陌生的稚嫩聲音傳入她耳邊,而那時她正與一個會發出毒素攻擊的隱形蘑菇纏鬥中,拿著迷你八卦爐對著空氣晃來晃去的樣子就這樣被陌生人一覽無遺。沒有停止這場激烈的戰鬥,她回過頭看見的,是一個金髮的小女孩,穿著領口飾以藍線的白色襯衫與藍色吊帶裙,頭上還戴著藍色大蝴蝶結的髮帶,手裡抱著一本深咖啡色燙金邊的書。「往博麗神社是這個方向對嗎?」女孩這麼問,一雙藍色的大眼盯著她看,像是夏天的湖水顯得清澈。

「嗯?妳先等等……。」還沒消化對方到底問了什麼問題,開始有點失去耐性的她舉著迷你八卦爐對準敵方乾脆地噴去一陣火焰,空氣中立刻散發出燒焦的味道,原本還依憑著魔法隱形的蘑菇此時也露出的殘骸。雖然幾乎只剩下灰燼,但多少有點用吧。她邊想邊從口袋找出一個小盒子將戰利品收起來。「好啦,妳剛剛說什麼?」她把小木盒丟進口袋,轉過頭卻看見一張好奇的表情。

「那個是什麼東西?」女孩左手緊緊抱著那本看起來挺有份量的大書,右手指著她圍裙因為放了盒子所以鼓起來的口袋。「是這個世界的魔法生物?」聽起來像是也懂得魔法的人,她端詳著對方想。

「妳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也差不多夠了。她將被充當容器的帽子往頭上一戴,問著這個氣息與幻想鄉不太搭調的人,尤其還是個不應該出現在森林裡的人類──如果真的是人類的話。「蘑菇如果算是生物的話……嗯,應該要算嗎,還是應該把菌類分出來呢……」本來要回答問題的她途中卻被自己的問題給引開了注意力。

看起來好像沒什麼耐性,眼前的女孩放大了聲音將她拉回對話,「這裡是魔法森林對吧,所以妳也是魔法使囉?」兩手抱著可能是魔導書的書本,女孩露出有點高傲的神情仰著頭看她,「幻想鄉的魔法使也只是跟蘑菇對戰那樣的程度嗎,看起來跟母親大人說的不一樣啊。」

這傢伙在驕傲什麼啊。她不太高興地看著眼前這個明明只要踹一腳大概就會倒下去的女孩,「啊啊……妳這外來的小傢伙瞧不起蘑菇是吧?」她壓了壓帽沿,抓起原本被她放在一旁的掃帚,「只不過是個還在吃奶的小鬼罷了,妳母親又是誰啊?」她問,語尾挑高的挑釁。

「妳這傢伙居然不知道嗎,她可是創造魔界的神。」女孩一臉驕傲地回答,連語調裡都是滿滿的自信,讓她聽了只覺得刺耳。果然不光人類不是什麼好東西,魔界人顯然也差不多如此。她笑了出來,像是諷刺一般的銳利弧度。「妳笑什麼!」女孩鼓起了臉頰瞪她。

「妳就是那個アリスちゃん啊。」她笑著問,帶著魔法使都懷有的那一點惡意看眼前的女孩皺起眉頭露出困惑的表情。「我去魔界觀光旅行的時候曾經聽過你啊。妳們家的女僕比幻想鄉只會跟蘑菇打架的魔法使還缺少鍛鍊,普通蘑菇都沒那麼簡單咧。」她滿意地看著對方如預期地露出憤怒的表情。

抱著魔導書的雙手用力地收緊,女孩死命地瞪著她,像是這樣就可以發動魔法攻擊一樣。而她看著對方的怒火只是想起了剛開始時聽見的問句。想要去博麗神社?照這情況看來也只是一個想惹麻煩的傢伙而已,就趁異變還沒發生的時候把禍根給拔起吧。她一邊考慮一邊看著眼前的人,從對方的眼神看起來顯然隨時都有可能會發動攻擊。

她跳上掃帚在濃密的樹林間半浮著,「不需要去博麗神社了,妳就在這邊準備抱著被打疼的屁股回去吧。」

「閉嘴!」女孩打開了一直抱在胸前的書本,一股強烈的魔力在周圍不安地騷動,將森林裡原本就四處散布著的蘑菇瘴氣攪亂,「在今天讓妳記住魔界之女アリス・マーガトロイド的名字!操符『乙女文楽』!」隨著聲音的出現,眼前突然出現了好幾條魔法線往她急射而來,而線的末端則是一隻隻的人偶,分別丟出性質的不同的彈幕攻擊。

她面向著那些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偶們往後衝刺,一邊丟出隨身攜帶的蘑菇提煉物使出星星狀的華麗魔法,亂數飛散將不斷逼近的人偶打落。「光符『アースライトレイ』!」一邊喊,她朝著不斷派出新人偶的女孩後方丟出預備好的塊狀物。一陣閃光,那些塊狀物從女孩後方發出一道道雷射光,而她則趁這時候朝對方灑出比剛才還要密集的星星。

女孩顯然是發現了後方來的攻擊,轉身派出新的一群人偶,組合成一整面看起來相當堅固的盾,抵擋住後方來的炫目光束。人偶爆炸的聲音還有四周因此散佈的破碎紅色緞帶與布料,在飄著淡淡霧氣的陰暗森林中顯得格外悲壯,像是血又像是花瓣一般順著符卡發動時的攻擊氣流飄散。

「白符『白亜の露西亜人形』。」突然一陣低低的聲音從爆炸聲間傳了過來。左側突然出現了一排不知何時已經藏在樹叢之間的人偶,一排排彩色的光彈朝她的方向發射,排列成看似鑽得過去但其實卻非常勉強的陣形。「再來一個,廻符『輪廻の西蔵人形』。」

隨著宣告,一排排人偶重疊地出現在左右閃避著的她四周,混雜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被安置在那裡的上一批人偶。金色、綠色、藍色,閃著各式各樣光澤的彈朝她快速逼近,並且分別以著不同的角度與速度迴轉著將四周全都變成死路,連上面與下面都被七彩的顏色占據。

這什麼死前跑馬燈似的景象啊。眼前一堆高速移動的七彩彈幕所留下的殘影,她挑眉穿梭著在心裡抱怨,「黒魔『イベントホライズン』!」她不耐地舉起符卡宣告,大片大片的星星隨即旋轉著將自己四周的人偶與彈幕一並抵銷,留下閃著餘光的魔法粉塵,「五顏六色的難看死了啦!恋符『マスタースパーク』──」她舉起八卦爐,對準被人偶層層包圍著的那個地方。

「閉嘴、是妳沒眼光!可惡,上海、撐住!」顯然是被人偶們給牽制住了,生氣地大吼著的女孩為了防禦從她這裡直射而去的白色巨大光束,而招換了更多人偶在前方一層又一層,每一隻都拿著巨大的盾整個形成一個防護的障壁。

一陣劇烈的震動以她們為中心向外幾乎傳遍了整個森林,地面在搖晃,還有一切佇立於地面上的東西。因為巨大炮擊而產生的風壓強烈得幾乎將帽子吹走,她一手拿著還在發出光束的迷你八卦爐,一手緊緊壓著頭上的尖帽,緞帶被風吹得發出了拍打聲響。「光撃『シュート・ザ・ムーン』。」手上原本就先多抓了一張符卡,她張開嘴宣告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那個時候即使從她的角度看起來,世界也像是慢速撥放一般。發著白光的視線範圍隨著大地撼動,炮擊的聲音、人偶接二連三地爆炸的聲音,除此之外這個世界什麼聲音也沒有,安靜得像是一幅畫。

七彩的火光在白光之外的地方散開,像是夏日祭典的煙火,繽紛燦爛得像是永遠都不會停下來。她所不熟悉的布料一片片像是今天天空飄著的雪花,細碎而濃密地順著風壓飄散在每個地方,撲得她滿臉、滿身。

第二張符卡的攻擊具現了出來,像是縮小版的炮擊一般,許多道白光從遠處往她身邊射來,而閃著金色光芒的星星像是銀河一般地以她為中心往前方分成好幾道散去,將原本在附近不斷出現的人偶往一條條死路逼近。上一張符卡真正結束的時候,那個女孩的身影狼狽地閃避著不斷變換方向的雷射炮與速度不規則的星塵,直到最後被困在死路之中被包圍。

擊墜的聲音讓整個世界恢復了正常,她跳回地面,離自己不太遠的地面上躺著剛剛的女孩,還有幾隻殘破的人偶。她看了看四周,森林潮濕的地面現在覆蓋了以紅色為主的碎布,自己簡直像是站在別的地方,比如說春天因為巫女偷懶而櫻花滿地的博麗神社。

「欸,我說啊。」她走到了對方面前蹲下,一手放在膝蓋上一手撐著掃帚活像地痞流氓,看著眼前這個即使被打得身上破破爛爛的,卻依然死命抱著懷裡那本大大魔導書的女孩。「妳剛剛說要讓我記住魔界之女的名字是吧。」

「是又怎麼樣?」女孩不高興地坐了起來,頭上的緞帶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被打掉的,金色的短髮毫無顧忌地搖曳著。「要不是今天狀況不佳我才不會打輸,妳沒什麼好得意的。」女孩指著她毫不客氣地說,完全沒有身為敗者的姿態。

不過這對她來說倒不是很重要就是了。「妳也沒什麼好得意的啊。」她無所謂地回答,看見對方因為沒有話可以反駁而一肚子悶氣的樣子。真是個有趣但是又讓人感到不耐煩的人啊,她腦袋轉著這樣的評語一邊說著她剛剛早就想說了的事情,「不過我要說的是,在妳說出這句話之前我早就講出妳名字啦,妳這傢伙是笨蛋嗎?」

「什……!」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被說破所以感到無地自容,眼前的人臉上渲染了一層就像她們周圍地面一般的艷紅。女孩張嘴但是又說不出什麼,最後只能咬牙瞪著她,像是恨不得能一拳把她打飛一樣。「妳閉嘴!」最後還是只能說出這種了無新意的怒罵。

她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想再吃一張符卡嗎?妳這隻只會吠的喪家之犬啊。」她從雜亂的口袋裡掏出了皺成一團的符卡晃了晃,對方則是生氣地撇過頭哼了一聲卻不敢再說什麼。「就這種程度,想去博麗神社還早得很咧,妳乖乖回魔界去當妳的公主吧。」說完的她站起來,抓了掃把就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她不喜歡人類,雖然這並不是個相當好的陳述句。嚴格說起來,應該是她不喜歡那些帶著某種屬於人類這樣名稱氣息的生物。就像剛剛那個魔界來的女孩一樣,在整個世界的分類裡頭說到底也只不過是個人類,她所不喜歡的那種。

還是霊夢那樣的傢伙好相處啊。她一邊難得地感嘆著一邊慢慢穿梭在薄霧之中,兩手放在後腦勺看著頭上茂密不透光的樹林想著。雖然有時候也讓人一肚子火就是了。

她停下了原本就不匆忙的腳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地往回走。那個嬌小的身影還在原來的地方,坐在那裡,在那一片紅色宛如花瓣的海洋之中,垂著肩膀與腦袋載浮載沉。

這傢伙是怎樣,被打敗了所以失落嗎。她一邊想一邊逼近,毫不客氣地用足跡破壞整體的美感。這是個從稍遠處看起來相當瑰麗的畫面,森林中因為陰暗所以從樹葉間偶爾射下的光束細細灑落,而她們剛剛那場激烈的打鬥導致周圍的樹木不是傾倒就是被燒盡,凌亂而透出一股頹喪的氣息,並在蹲著的那個女孩身邊形成了難得的一小片空地。空地的上方沒有樹枝,露出了顏色有些慘淡淒涼的天空,從站在樹林裡的她這裡看起來,那個地方就像是發著光一般。雪從那樣的地方緩緩地降,蓋在魔界來的魔法使身上還有周圍,像是要撫慰什麼一般的舉止。

這應當是一副美麗而寧靜的畫面,至少她在心裡也這麼認為。但不同於一般人可能會有的反應,她只是加重了自己的腳步,緩慢而確實地走了過去,留下一道泥濘而粗野的痕跡,打斷眼前所見的與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感受到的。「那個魔界來的アリス,妳到神社要幹嘛?」她站在對方面前問,聽起來簡直像是找碴一般的語氣。

「關妳什麼事?妳不是走了嗎。」アリス不怎麼樂意地反問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連頭也不肯抬一下轉到了什麼也沒有的旁邊。她蹲下去,然後又掏出了符卡在對方眼前晃了晃,才終於看見一雙非常不服氣的藍色眼睛瞪過來。「要不是剛剛已經輸了、這種威脅我才不會買帳妳這個無賴……我要去找那裡的巫女,博麗霊夢。早就約定好了的。」女孩的語氣很認真,幻想鄉裡少有的那種。

聽起來簡直像是真的有什麼緣故似的,雖然在幻想鄉編造假藉口想要找博麗巫女的人或妖怪平常也很多就是了,但很少聽過這種連名帶姓指定還這麼認真的。沒有理會對方話中含有惡意的部分,她一邊想著自己是不是真的把神社的客人給打掉了一邊又問,「妳們難不成認識啊?」

「就說了是約好的,而且不認識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眼前的魔界魔法使像是聽見了什麼可笑的話似的露出了一臉不悅。

說的也是。她點了點頭,然後站起來第二次準備離開,「嗯……魔界的アリス・マーガトロイド沒錯吧?好了、妳可以回去啦。」她露出了平常的笑容朝對方揮著手坐上掃帚。

眼前的アリス一臉驚訝地爬了起來,「等等、那妳剛剛問我──」

「嗯,沒說要帶妳去啊。就這樣,我走啦──。」沒有理會對方的抗議,她對準了自己早就去習慣了的博麗神社方向一口氣加速,像是平常借了什麼東西逃去避難的時候。魔界魔法使氣急敗壞的聲音被拋在身後一下子就於風聲中淡出。

雪還是沒停,出了森林之後就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這點,尤其是高速飛行的時候,寒風刺骨的情況比挨博麗巫女的封魔針還要難以忍受,簡直就像是地獄一樣。出門時就沒有帶圍巾的她一手在眼睛前方擋住迎面而來的寒風,沒有慢下來反而加快了飛行速度。

幻想鄉的景物在她身邊呼嘯而過,像是時間一般,比水流還要猛烈的沖刷,什麼也看不清楚,只能望見那樣因為高速而全部糊在一起的顏色,讓人一旦挪開了視線就什麼也記不得。

在這樣的速度下,博麗神社的鳥居很快就出現在她眼前。而且不光是如此,還有好幾顆陰陽玉也不知何時已經逼臨到幾乎碰到鼻尖的程度。

她緊急放開了雙手,人跟著掃把一起掉落在神社外面的石頭路上,避開了被那幾顆讓人措手不及的陰陽玉擊墜的命運,但背上傳來的強烈疼痛倒是讓她一點成就感都沒有。「妳這樣攻擊會死人的、霊夢。」她邊埋怨邊一手扶腰一手用掃帚撐著站起來,頭上的帽子因為她早就施了一點魔法所以勉強還安然無恙。

「攻擊不死人就沒有意義了啊。」站在神社緣側的巫女兩手躲在袖子裡頭看著她說,還縮著肩膀和脖子一臉沒有幹勁的表情,「再說,妳那樣衝過來不會死人才怪,我才不要死在暖爐桌裡。」像以往一樣吐槽,巫女打了個冷顫遲緩地轉身走回屋裡去。

這點她倒是完全沒有考慮過,反正至今為止也沒發生什麼意外。「不愧是霊夢,好強的直覺──欸、等等啦。」眼看紙門就要被關上了,不想被結界擋在外面的她趕緊跑進細縫裡,趁對方因為冬天而行動顯得遲緩的時候。

「妳跟進來幹嘛、榻榻米上都是雪了啦。」博麗的巫女不耐煩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但進來後才想起來溫暖是什麼的她根本沒有心思去注意。將掃帚往旁邊一丟,她連身上還有雪都來不及管就直接想往暖爐桌鑽,理所當然地從後面被抓住領口往旁邊甩。「暖爐桌會濕掉,給我去旁邊等衣服乾了再說。」

也無所謂就是了,她順從地倒在原地沒動。「啊、不對,還有蘑菇在。」突然想起的她慌慌張張地坐了起來把帽子拿下放在一旁,裡頭的蘑菇看起來沒什麼問題,但環境溫度提高後還繼續悶下去的話就糟糕了。「霊夢借我把蘑菇弄乾一下。」她將蘑菇拿出來晾乾後才可有可無似地告知這裡的屋主。

「不要把那種濕濕黏黏還會牽絲的東西拿到我家來放在地板上,妳這個傢伙!」早就已經縮在暖爐桌裡頭的霊夢趴在桌上對著她大吼,露出相當兇惡的表情,還丟了一顆橘子過來攻擊。「給我先問過再做這種事!」

「蘑菇不會牽絲好不好,這又不是什麼黏菌。而且霊夢──妳的用詞怎麼聽起來好糟糕,是不是糟糕的東西看太多了?」她隨手接下對方並不是很認真的攻擊,一邊反問,結果一臉怒火的巫女顯然是寧可生氣也不想離開暖爐桌,只是朝她投射出充滿殺氣的眼神。

「妳去死。」趴回桌上了的霊夢只是懶懶地這麼說。

「欸、霊夢。」將蘑菇安置好,她躺回剛剛的地方說,看著神社無趣的天花板等身上的衣服慢慢被室內的溫暖同化。巫女沒什麼精神地發出了一個含糊單音回應,連她都快聽不下去了。「妳這副德性怎麼跟個老太婆一樣啊,堅強的博麗巫女應該是即使冬天也能只穿著燈籠褲在外面跑來跑去的啊!」坐了起來的她看著暖爐桌上面那顆頹廢的腦袋忍不住說。

「妳腦袋裡的博麗巫女到底是怎樣啊、還有那不叫堅強而是暴露!是變態!」眼前的博麗巫女猛地抬起頭回應,看起來根本就很有精神的樣子,「還有我這樣就是老太婆的話紫她不早就是骨灰了嗎?!」

「妳還真是敢說啊。」她看著口不擇言的巫女忍不住敬佩對方的勇氣,「不過,茶點咧?」她剝起了剛剛被當成法器丟過來的橘子問,柑橘類特有的刺激性香精在空中飄散,一陣酸甜隨著橘瓣掉進她嘴裡。

「妳不正在吃嗎。」霊夢傳過來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不耐煩的氣息。不過這只是感覺而已,因為這傢伙不管對誰平常都是這一副樣子,如果真的不耐煩的話就根本不會理會了,當然也不可能還願意讓她進來取暖吃橘子。

「喔喔、說的也是──這東西要怎麼配茶啊!話說妳的茶根本連端都沒端出來嘛!」她一邊吃著橘子一邊回應,不知道是不是時間不對,還是旁邊那個懶散的巫女根本沒有錢也沒有本事買到好吃的橘子,她只覺得牙齒都痠得麻起來了,甜味根本只有剛入口時的一點點。「對待客人真是失禮啊妳這傢伙。」雖然如此她還是把整顆橘子都吃掉了,皮跟蘑菇一起放置在旁邊。

「闖進別人家裡晾蘑菇的傢伙沒資格說什麼客人的,妳給我閉上嘴吃妳的橘子。」原本差點忘記自己來這裡到底要做什麼,霊夢這麼一說剛好提到某組關鍵字,讓她一下子又全部都想起來了。「要茶自己去泡。真搞不懂你來這裡幹嘛……」

「我想起來要做什麼了。」衣服都差不多乾了,她也鑽到暖爐桌裡面去,在博麗的巫女對面,剛好可以看見那一張很不耐煩的表情。「我們去外面打一場彈幕吧?剛好當作暖身運動。」

「我懂了。」紅白的巫女挺起了身子,雙手抱胸地看她用著不知道該算是同情還是哀悼的眼神,而且很慎重地點了幾下頭,「妳的腦子,有問題吧?」霊夢一手指著腦袋右邊太陽穴轉了幾圈。

「妳腦袋才有問題咧!」她嘖了一聲反擊,看著眼前的人露出一臉得逞的欠扁樣子。「彈幕平常還不是隨便哪時候都打,誰腦袋有問題啊。」

「所以說是妳的腦子、妳看看外面行不行啊?外面在下雪,積雪都快到我膝蓋了,誰在這種冷死人的鬼天氣打彈幕啊?!」一口氣說完的霊夢像是倒塌了一般往暖爐桌上倒去,額頭撞到的聲音她聽了都覺得好痛。「我才不要陪妳發瘋,妳自己去外面堆堆雪人就夠了。」博麗的巫女的聲音悶悶地傳了過來。

這種事情她早在雪一積起來的時候就做了,森林的邊緣那邊有好幾個失敗的半成品等著春天被融化咧。她撇了撇嘴,只是看著眼前懶散的巫女沒說話。一直到對方抬起頭來,指著她大喊『妳那是什麼臉』的時候。

「可能是充滿了愛的臉。」她一臉正經地說,結果被一顆陰陽玉迎面打倒在地,榻榻米的味道不知道為什麼帶了點肅殺之氣。「霊夢。」她躺在那裡,感受著冬天神社特有的沉靜開口,少了點平常都有的胡鬧。

「嗯……?」博麗巫女的聲線緩慢地晃了過來,像是幾乎沒有一般的振幅。雖然符卡戰的時候總是打贏,但遇到了大自然的季節卻輸得一踏糊塗啊。她聽著那樣的聲音忍不住在心裡這麼想。

「我在路上遇到了一個好像是魔界來的アリス・マーガトロイド。」她語氣隨隨便便地說,用著奇怪的方式說著那個不久之前被自己打敗的女孩全名,帶了點連笨蛋都聽得出來的刻意,只是不知道必要性在哪裡。「她是誰啊?」

「我才想問。妳都不知道了我怎麼可能會知道。」趴在桌上的霊夢不耐煩地說著,舉起了一隻手敷衍地對她揮了揮。而她看著那隻手在空中劃出的不規則軌跡,只覺得今天真是冷得不像話。「怎麼?難道又是一個要引發異變的嗎?」明明這麼懶散,說話卻像工作狂一樣的博麗巫女抬起頭問她。

她看著那深沉的墨色雙眼,裡頭什麼多餘的也沒有,只有冬天時的懶散氣息滿滿地流溢,加上了對異變的一點敏感。「那傢伙那麼弱,怎麼可能啊。」她坐起來回答,將打了她的陰陽玉往旁邊推,拿起帽子開始收拾自己帶來的、已經差不多都晾乾了的蘑菇們。

「不要太欺負妖怪了。」博麗巫女縮回了暖爐桌裡頭,還打了個哈欠。

「當然,妳當我是誰啊,又不是博麗霊夢。」她聳了聳肩一臉無奈地嘆氣,偏頭閃過三張在預料中迎面而來的紙符。「喂!不要太欺負人類了啊。」即使她幾乎要習慣了,但這不代表可以隨便發動攻擊啊。

「妳哪是人類。我只有解決異變而已,從來沒有欺負過人……」已經閉上眼睛準備開始打盹的霊夢這麼說著,句子在嘴邊都糊成了一團,她幾乎都無法分辨對方除了這兩句之外到底還有沒有多說了些什麼。

沒有說話,她沉默地看著眼前那個黑髮的巫女,直到對方在冬天特有的遲緩日常裡呼息變得平緩而規律。霊夢的頭埋在交疊的雙手之中,身體隨著呼吸微微地起伏,幾乎像是死亡一般地睡著了,與每個生物休眠時都差不多,一點也不活耀的生命。

也算是彈幕過了,那我就走啦。她在心裡這麼對著放心地睡著了的巫女打招呼,站起身子整裡了有點凌亂的衣服,然後將裝滿了蘑菇的帽子戴回頭上。外面的雪還沒有停,她拉開紙門的時候只感受到大自然的嚴厲。

她知道的,霊夢會在她面前睡著這件事情並不是只專屬於自己的。基本上,如果還有誰像她一樣也這麼常往神社跑的話,遲早會遇到這種時候的,看起來像是沒有防備一般的博麗巫女,靠著哪個柱子或是趴在桌上在旁人眼裡幾乎是命案現場。

雖然這樣的舉動像是信任,但也不過是對自己力量的深信而已。曾經有過拿著符卡試圖要偷襲,結果才剛舉起手就馬上被轉醒的巫女用體術滅掉經驗的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倒在桌上的人類,最後還是抓起了掃帚關上那扇單薄的紙門。惡作劇什麼的算了吧。她聳聳肩告訴自己,畢竟今天頭上還有一堆很重要的蘑菇。

真是個冷淡的傢伙。她在從神社返回魔法森林的時候,腦袋裡只是像在山洞裡大喊一般地充滿了這樣的回音,一次又一次,重疊著不知道為什麼讓人煩躁的尾音,過於執著的頻率。

「再來一次!如果不答應的話,那我就直接攻擊了!」一抹不久前才聽過的聲音從身後冒了出來,帶著她今天有點太過熟悉的自傲態度。才剛降落在自家門口正準備要進門去的她轉過身,看見的是衣服已經變回最初樣子的那個魔界魔法使,一雙倔強的雙眼在金色瀏海下太有精神。

「什麼,妳還在啊。」去一趟神社後,連自己都變得懶散了起來。她抓了抓臉頰,對突然又接收到的戰帖不太確定到底該接下來還是忽視比較好。天氣太冷了,臉部皮膚都快要失去感覺的能力,連帶著腦袋也像是結凍一般地凝固。「妳剛剛不是已經輸了嗎?」

「就是因為這樣才要再來一次。」アリス看著她說,身邊出現了數個浮在半空中的魔法陣,還有從那樣環形光芒中緩緩現身的、那些外貌精緻的人偶,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打贏妳、然後讓妳說出怎麼去博麗神社!人形操創!」女孩右手一甩,原本只在一旁待命的人偶們立刻在空中排列成陣。

她搔了搔臉頰,最後只是嘆了口氣。

霊夢是天才型的巫女,是天生就應該要當上巫女,退治妖怪、平衡幻想鄉的人。霊夢是天生就應該要穿著那套衣服,紅白地在神社守著沒有人參拜的神明的那種人。一生出來的時候就是,以後也將會是。而她只是個魔法使,種族為人類的魔法使。穿著魔法使該穿的衣服、拿著魔法使該拿的東西,追逐不了能力只能追逐形式,像是撿拾殘渣一般的可笑。

她像是個冒牌貨,沒有以魔力維持的身體、沒有天賦異秉的腦袋。她沒有親人的庇護、也沒有後天的機運。她只有自己,還有整個魔法森林的蘑菇,散發著瘴氣等著她自投羅網,為了那些她或許永遠也得不到的渴望,以著平庸人類的身分等待、爭取、失望。

從來沒有打倒過霊夢,至少到目前為止她都沒有。即使騎著掃帚在天上飛翔,每次霊夢拿著符卡漂浮在那裡對戰時,她只覺得自己仍然在往下掉,怎麼爬都只能向底層滑,用盡了全力也只是墜落。

所以當眼前這個女孩用著充滿了鬥志、憤怒,又或許是其他情緒的雙眼看她,固執的雙唇朝她開合出一帖戰書時,她看到的只是對方身上、臉上的擦傷,還有細看後就能發現其實有修補痕跡的衣服,薄弱地隨著風飄動拍打。

她幾乎可以看見女孩也在一個坑洞裡,深不見底地往下掉,只能往下,怎麼也飛不上來,即使燃燒了自己所有的生命、即使耗盡了自己的所有。她搖了搖頭,發現自己也只能這樣做。

「妳為什麼搖頭。」魔界的魔法使不高興地問,拿著武器的人偶逼近了卻依然沒有動手。終究也只是個太過正直的人而已,自己如果不準備戰鬥的話絕對不會攻過來的那種。這樣想著的她露出一個笑容,卻只讓對方看起來更生氣。

「妳打不贏那個巫女的,絕對打不贏。」她說,向下的視線說得像是高傲,沒有理會對方那看起來不服氣的表情。為什麼?她不需要會讀取思考的魔法,就知道對方現在一定是這麼想的,近乎逼問地激烈。「照妳剛剛說的,打不倒我的話,妳就去不了神社了不是嗎?」她邊說邊伸了個懶腰,突然想起來自己的頭上還有等著被處裡的蘑菇。

魔界的魔法使沒說話,人偶在一旁殺氣的鼓譟。

「妳打不倒我的。」她說,心裡想著頭上的那些魔菇這下子又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好好處理了。將帽子重新施了固定的魔法,她從口袋裡掏出皺皺的、跟其他雜物混在一起的幾張符卡。「我不會讓妳去博麗神社的。」她露出囂張且挑釁的笑容,看著現在真的想殺了自己的對方。





人形使沒多久就又睡著了,她想這主要應該是副作用的關係。原本身體附加著的持續魔法被外來的其他魔法硬是抵消,魔力可能也因此被攪亂了規律,再加上身體改變的不適應與衝突時所消耗掉的力量等等。總之原因太多了,情緒上的刺激當然也可能是原因。

她一邊想著,最後盡量不被發現地嘆了口氣,覺得胸口好像都因此而被掏空了一般,什麼也沒有,剩下不應該在那裡的恐懼殘留得不乾淨,漆黑一片。

腳底下的落葉沙沙地響,突然的一根枯枝連同了她的思緒也一起宣告折斷。她回頭看了看,這附近除了她們之外誰也沒有,幾乎看不出來是那麼接近人里的地方。難怪香霖堂看起來總是那樣一副快要倒店的樣子,她拿著掃把忍不住想,在地上拖出了長長一道看起來令人煩躁的痕跡。

從神社到森林的距離並不算遠,如果不走既有的道路的話,那麼即使不需要經過香霖堂與人里也可以直接抵達。但一般來說大部分的人如果真的要去魔法森林的話通常還是會走已經有的小路的,畢竟森林太過茂密幾乎無法看見天色,而且帶著毒性的瘴氣更是增加了迷路的機率。

不過對於魔法使來說,這些當然都不是問題。至於身邊有兩個魔法使跟著──雖然其中一個睡著了──的博麗巫女,她想就算自己不擔心大概也無所謂。所以她們現在前進的方向是魔法森林,走著的是從神社幾乎筆直切過來的路線,像是惡霸一樣地。

慢吞吞地踏著過於悠閒的步伐,她什麼也沒想地看著離自己不遠的背影在前方。紅色的巫女服、白色的領子,黑色的頭髮綁了一把馬尾起來,剩下的在頸邊搖晃得像擁有者一般懶散。白色的袖套與蝴蝶結在半空中搖動,半飄不飄地讓風吹拂著,那雙黑色的皮鞋像自己一樣毫不留情地踩碎一片又一片枯黃的曾經。

我來吧。在她準備要拎著現出原形又加上了耳朵尾巴的七色人形使回去的時候,博麗霊夢這麼對她說,抱著還在懷裡的人形使站起來往神社外面走,比她還要果決還要快速,像是決定了什麼似的。不然大概會醒來的,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就讓她好好睡吧。面對她投射過去的目光,轉過頭的霊夢這麼解釋。

是嗎。她沒說話,只是稍稍抿著唇想,伴隨著一點不甘願與忍耐的勉強。然而到最後她跟上對方的腳步,原本不想要說的還是脫口而出。喔?那麼懶散的博麗巫女什麼時候溫柔起來了?她無法阻止自己的語氣透出悲哀的尖銳。

現在開始不行嗎?既然還來得及的話。回答的人臉上有一抹令人無法忽略的笑意,她撇開了視線沉默地跟著對方繼續往前走,踢著路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漸漸累積起來卻還是不夠厚的落葉。

枯葉飄落下來的樣子,就像現在眼前的景象一樣讓人煩躁。

從這裡只看得到紅白色的背影,還有在對方肩膀上的、那頭金色的微捲短髮,環繞在脖子旁邊的兩隻手,與從左邊露出來的金色尾巴。她看著霊夢衣服後面那塊方形的領子在アリス的手中抓出皺摺,還有沒了髮帶牽制的金髮在那黑色的馬尾旁邊放肆地流淌。

五顏六色的真是……「快到了,我來帶路吧。」腦中的思緒斷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她壓低了帽沿,緊抓著手中的掃帚往前加快了腳步,只能在經過那兩個人的時候低低地丟下這麼一句,腳下的碎裂聲一片片喧鬧得囂張像是就在耳邊。

森林裡一如往常的陰暗潮濕,她們從側邊鑽入樹林間,腳下的土壤因為沒有經過人與獸的踐踏而顯得柔軟濕滑。「雖然不是第一次了,但還是覺得……這真是個陰沉的地方啊。」霊夢朝四周看了看,最後只吐出這個她也不是第一次聽到了的評語。

「博麗神社跟這裡比起來也只不過是多了點陽光而已啊。」走在前方的她一邊撥開擋在眼前的植物枝枒回答,一邊忍不住注意腳邊有沒有可以利用的魔菇能順便帶回家裡去。「香霖那裡更陰沉,因為有個陰沉的店長在裡頭。」她說,可以想像那個年輕男子就算聽到了大概也只會嘆氣。

霊夢笑了出來,沒有特別說什麼,而她聽著只是折斷眼前阻礙了行進的樹枝。「這次實在是太胡來了……妳們兩個。」背後的聲音在笑聲之後突然低了下來,帶著無奈的輕嘆,不夠嚴厲的譴責,「我真搞不懂妳那顆腦袋到底都在想些什麼。」沒有回頭,所以她看不見對方是怎麼說出這樣的話的,用著她聽起來卻覺得太過平靜的語調。

路邊的蘑菇吐出了一陣她熟悉的孢子,空氣裡散步著生物死亡後腐壞般的氣息。喉嚨緊縮著幾乎什麼也發不出來,她咬了咬牙只覺得一陣悶痛傳入太陽穴。「我總是打不贏妳,霊夢。」她最後說,停下腳步轉身注視那個紅白色的巫女,用著像談論今天下雨的語氣。

「妳還敢說我滿腦子春啊?怎麼會沒打贏過。」霊夢露出了跟平常看見她抱著一堆蘑菇去神社晾乾時差不多的表情,「大概有兩三次吧?」她知道,如果不是抱著熟睡著的人形使的話,眼前的巫女大概會聳肩得毫不在意一如往常。

「啊啊、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她笑著拍了一下手,依稀記得是真的有這樣的事情沒錯。難得的勝利之後是在神社吃飯,然後回家繼續研究魔法,等著下一次的對決,像是這樣的事情其實一點也不特別。「那麼說我魔理沙果然是最強的囉?」她握拳伸出大拇指比了比自己。

霊夢卻只是挑眉,「妳是故意用九號笨蛋語氣講話的吧?」

「開什麼玩笑,妳以為チルノ會用問句嗎。」她攤了攤手說,換來一串自己熟悉的笑聲。「快到了,所以還給我吧。」指向對方懷中,她看見巫女愣了一下,然後像是要說什麼卻又沒有地輕輕點頭,最後將不算大但也不能說還很小的人形使轉交給她,用著深怕不小心就會驚醒誰的力道。

又不會壞掉。她帶了點煩躁地接過,像是扛什麼一般地一手將穿著甚平的人形使固定在肩上,身體不由自主地傾斜。沒有想像的重,原本準備好要承擔的手臂反而顯得太過用力。急忙調適力量的她只聽見樹葉被強行突破的聲音,紅白的身影哪裡也沒看見。

不要隨便破壞別人家啊喂。她一邊自言自語般的唸著,一邊回頭踏出步伐,往那個自己再熟悉不過的方向。少了博麗的巫女,魔法森林變得像以往寂靜,帶著毫無生氣的聲息。在這種地方,就算抬頭也不會有陽光,所以她只是低著頭走,踏出零散而緩慢的步伐,手中與肩膀上的重量搭著自己的脈搏變得太過明顯,像是刻意一般的存在。

人形使的呼吸與髮絲一起散落在背後,但觸碰到對方的部位卻發散著熱度,幾乎是灼燙那樣的痛楚。她皺起了眉頭只是抓得更緊,像是這樣就可以抑制自己錯誤了的神經,還有不知道為什麼出現在腦中的那個博麗的巫女,那剛剛她沒看見的、離開的背影,定格得諷刺,寫實得尖銳而刺痛。

「放我下來。」アリス的聲音突然輕輕地擦過她耳邊,像是霧一般的稀薄音量,帶著幾乎像是某個魔女哮喘時的氣息。「魔理沙……把我放下來。」大概是以為她沒有聽見,被扛在肩上的人形使又說了一次,加大了音量帶著有些嘶啞的聲線絆住她的腳步。

「魔理沙魔理沙的、妳一定要用命令的語氣跟我講話嗎。」她嘆了口氣照著對方的話做,然後乾脆靠在樹幹旁坐了下來。眼前那個站著的、難得在這種情況下只比她高沒多少的人形使看著自己,一臉她都快要看膩了的不高興的樣子,與那對貓耳莫名地適合。「霊夢抱著妳來的時候,妳怎麼就沒這麼對她說?」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與話語,這些都像暴風雨一般猛烈,而她只是抓著浮木想要活下來的受難者之一。

アリス眼裡的情緒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剩下的全是驚惶與不知所措,還有一些即使是她、即使過了這麼久,她也還看不懂的什麼,在那眼眶裡默默地流轉。或許其實是知道的也不一定,從第一次看見對方開始就。她想著,突然覺得那股熟悉的疼痛又傳入太陽穴。

「我……」人形使張口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卻又停了下來,沉默地看著她像是這樣就已經說盡了一切。「霊夢……回去了?」最後她聽見的,是這樣的問句,帶著一點點遲疑與欲言又止。

「啊嗯。」她點頭,回應得像是漫不經心,「放心吧,那傢伙直接衝破了樹林往上飛走的,應該不會迷路、不會中毒也不會有啥危險。」她雙手一攤,然後才發現自己說得有多像挖苦。那個有著一雙藍眼、一頭金髮的人形使低垂著視線,咬著下唇委屈得像是路邊被丟棄的家貓。

啊啊、麻煩死了。她騷了騷臉頰然後一把將對方往自己的方向拉,承受住人形使一個踉蹌跌進她懷裡的衝擊力,還有幾乎像是故意一般的、順便也降落在肚子上的一個拳頭。「放開我──」隨著這句話,還有好幾拳也跟著招呼過來,她一手擋不掉,只好乾脆將對方兩隻手都抓住。

原來真的是故意的。她緊緊抓著那一雙纖細的手腕,看著跌坐自己腿上這個用力掙扎的人形使腦中只能想著這句話,一直到被召喚出來的上海拿著縮小版的騎士長劍往她左手狠狠地刺了下去,而她因為痛覺忍不住放開了雙手的時候也還是如此。

喘著氣的アリス一瞬間睜大了雙眼,但接著只是低下了頭,除了吐息與那變得凌亂的單薄睡衣之外,看起來與平常那冷靜得幾乎淡漠的七色人形使幾乎沒有什麼差別。上海在旁邊什麼也不知道地飄浮著,手上的長劍還有她的血慢慢地滴落。

森林很安靜,就像是那天她打贏了那個還很小很小的、剛從魔界跑來幻想鄉的人形使的時候。除了呼吸聲之外,坐在這個地方她什麼也聽不見。抬頭也不會有陽光從葉間灑落,只有眼前散著淡淡金色光芒的微捲髮絲。

她伸出右手捧起了對方的臉蛋,然後才發現剛剛摀住傷口的手上沾上了不算太多的血,卻依然在對方稍嫌蒼白的臉上留下了艷紅色的痕跡。「アリス……妳搭紅色還挺好看的耶。」她笑了,像是發現了什麼很了不起的事情,左手一陣陣酸麻。

アリス一臉倔強地睜著雙眼看她,平常清透的藍色被些許水氣霧上了一層變得有些迷濛,「妳……閉嘴!」彆扭的嘴角開合出的是她從好久好久以前就常常聽見的話語,聽在耳裡幾乎讓她揪起眉頭微笑的。

所以她只是用一如往常的表情笑著,看由自己造成的、對方頭上那對貓耳,還有身後那條金色而滑順的尾巴,忠實地呈現著主人當下的情緒,幾乎不受任何意識控制。對方那繃得死緊的臉她或許看不懂全部,但她至少知道怎麼樣的擺動叫做憤怒。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腔一陣像是左手正感覺到的那種微弱冰涼。森林裡的空氣還是一如往常的潮濕陰冷,就像是外觀一樣,也像是從裡面往四處觀望時的情況。她的背後有棵普通的樹,四周的地面有著因水氣而茂密柔軟的雜草,上頭的水珠暗暗地閃爍著隨角度變化的光芒。

「アリス妳真是喜歡霊夢啊。」她說得幾乎像是讚嘆,看見對方愣了一下,然後生氣地皺起了眉頭想要講什麼似地瞪著自己,臉上被她不小心沾了血液,所以幾乎看不出來那微乎其微的羞紅。

就這樣對峙了一下子,原本豎著的雙耳最後垂了下來,身後那本來有力地拍打著的尾巴也變得安靜,人形使像是突然失去了幹勁地沉寂,眼神朝旁邊不坦率地低垂。「……也沒有特別喜歡什麼的,不過跟大家差不多而已。」アリス這麼說,用力想要站起來離開。

她左手猛地使力把起身到一半的人形使往旁邊拉倒,在對方還來不及驚呼的時候右手壓住了那在掌心感覺起來簡直是易碎的肩膀,並且用自己的身體壓制住對方可能的行動。受了傷的左手很痛,如果不像現在這樣用力地撐在地上就會忍不住顫抖,她從上往下看被自己壓倒在草地上的人形使,原本就不可能緊閉的衣領罪惡地微敞,自己的帽子在剛才翻身的時候掉落在一旁的草地上,還有失去了操縱的上海。

「什、等等、痛!笨蛋、妳要做什麼,地上有石頭啦!」被迫躺在草地上的人形使一臉慌張地聲明,雖然很努力地掙扎,但是十二、三歲的身體對上她當然一點勝算也沒有。她用有點不太聽話的左手攔截了朝她攻擊的對方右手,盡量以不會太大的力氣壓回有點濕潤的草地。

她挑眉,「說謊的傢伙會被拔舌頭喔,那個總在說教的閻魔說過的。」剛剛已經確認過了,這邊的草地除了無害的植物之外什麼也沒有,比博麗神社還要安全。「而且アリス不知道我要做什麼的話,那為什麼還一直掙扎?」她一邊說,一邊壓低身子。

聽了這句話的人形使停下掙扎陷入了沉默,但從兩手掌心中的手腕還是可以感覺到對方身體的緊繃,還有因為用力而產生的些微顫抖。簡直像是被欺負一樣。她不知道該不該笑地想,一邊湊近對方因為激烈動作而露出來的脖子,在白皙的肌膚之下透出淡淡顏色的動脈,輕輕地跳動,像是帶動著她們之間的節奏。

アリス的味道很清爽,淡淡的聞起來像是冰塊一樣,有著不應該感覺得出來的冰涼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吐息太過接近的關係,兩手傳來的顫抖變得比剛剛更明顯了一些。「害怕?」她放輕了聲音地問,在對方耳朵下面一點的地方,貼近脖子動脈的上方。

「開什麼玩笑、怎、怎麼可能。」人形使好強的聲音也一如往常,在安靜的森林裡面幾乎是唯一的聲音,帶著她習慣的語調與很久沒聽見了的稚嫩成分。她偷偷地笑了出來,感覺到對方的尾巴緊緊地縮在她的腳邊,往後的雙耳也明白地將一切都透露了出來。

「嗯,既然這樣那就沒問題啦。」她說,因為太過貼近所以少了平常的喧鬧。像是面對什麼珍貴的東西,她以難得的輕柔湊上對方的側頸,感覺到身下對方一陣用力的緊縮。脈搏小小的在嘴邊跳動,像是她只要輕輕一咬就可以結束這些、就可以將現在自己壓著的這個人納入自己的血中,變成自己的一部分。

紅魔館的那個吸血鬼就是這樣吃飯的嗎?這個問題從她並不怎麼清晰的意識中跳了出來,最後又下墜沉落。她順著那條動脈慢慢往上親吻,一直到對方的髮間,經過原本應該要有耳朵的地方,最後抵達了因為她所以才出現的、有著金色毛髮的貓耳。比想像的還要柔軟,她半親半咬地湊上去的時候冒出了這個感想,而身下的人形使則發出了意味不明的驚嚇聲響。

「啊唔?!」在她覺得很有趣所以又動了口的時候,人形使又發出了一次,只是這次還加上了很明顯是具有攻擊性的話語,「上……」在被人偶二次攻擊之前,她趕緊覆上那張可能會讓自己很慘的嘴。只是一個很單純的親吻而已,她看著對方睜大了的雙眼忍不住彎起嘴角。

不是都會派的嗎?這種時候應該要閉上眼才對的啊。她想著,卻沒想到自己現在也充滿興味地注視著對方將視線往旁邊移去。「可是會死人的,如果現在讓上海來攻擊的話。」平淡地結束幾乎只是相觸而已的親吻,她帶著有點無奈的笑容說,用眼神示意自己那差不多已經止了血,但卻還是有些可怕的左手臂。半乾的血像藤蔓一般攀爬著,留下了有點厚重而強烈的痕跡。

「……死了也無所謂啊。」雖然想表現得從容但看起來卻只有狼狽,一臉反抗的人形使說得毫不在乎,不過看起來也沒有任何要召喚或是操縱人偶的意思。

「那就沒人帶妳去神社了喔。」她說,半是威脅半是玩笑的語氣,知道人形使不需要真的用語言來召喚人偶,只要雙手手指還能動,那麼用控制的應該也還可以把離這裡不夠遠的人偶召來。「如果我死了的話。」她像是強調地說,帶了點惡意地靠在對方耳邊,換來一陣明顯的顫慄。

「我去那裡……做、什麼……」原本好好的一句話碎裂地散落在她的親吻下,隨著剛被侵襲的頸間一起泛紅。她順著剛才往上的路線緩緩下滑,讓平緩而流暢的曲線帶領整趟路程,經過鎖骨的突起,一直到胸膛的起伏跟著人形使紊亂的呼息聲埋沒在衣領內。「等、等一下……!」沒有理會那失去了氣勢的抗議聲,她咬住靛藍色的麻布衣領輕輕往旁邊拉。

說是拉開,其實也只不過是稍微敞開一點而已。四肢都被壓制著的人形使沒有辦法掙扎,只能緊閉著雙眼像是假裝這樣就什麼都不會發生一樣。雖然不需要說也知道,但這還是一幅漂亮得很單純的景象。這個人一定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麼。她想,看著被自己清空的那個地方,在靛藍帶著黑色細紋的布料映襯下,更顯得乾淨而純粹,像是誰精心雕琢出來的工藝品,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孤單地佇立著,高高在上。

她俯下身去,輕輕地碰觸應該是心臟的那個位置,像是要喚醒沉睡的人一般的力道與方式,「如果可以這樣吃掉就好了。」她低低地唸著,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許願。

「嗯?什麼……?」微微地睜開了雙眼,アリス的聲音帶了點易碎而輕飄的高度。

「尾巴。」她說,字句含糊在一連串太過輕柔的啃噬中,「輕輕拍動著很高興的樣子。」這麼近,她幾乎以為自己聽得見對方的心跳聲在耳邊鼓動,一下又一下,跳動得有些過於急促,連腦袋都跟著那樣的節奏暈眩。

「才、沒有,妳看錯了……」字與字之間失去了應有的距離,原本應該是很強硬的話語變得柔軟而帶了點黏膩,融化在不知道為什麼過高的溫度之中,散發著像是糖一般的氣息。好熱。她皺了皺眉頭,覺得意識也像是要跟著融化一般似地變得有些朦朧。「怎麼可能、會高興……咦、等、要做什麼──」人形使不夠坦率的抵抗最後消失在有些慌張的制止中。

將七色魔法使的雙手往上交疊,趁著對方沒有什麼力氣反抗的時候,她有些冒險地將上半身的力氣全部轉移到了一次壓住對方兩隻手腕的左手。要做什麼呢?其實她也不太確定了,在現在這個讓人意識混亂的時刻。這肯定是森林裡的那些瘴氣害的。她漫無目的地想,空下來了的右手滑進寬鬆的衣襬慢慢往上,從弧度平坦的肚子到稍微右上方一點的纖細腰部。像是絲綢一樣。不管是人形使嘴邊不小心溢出的細微聲音還是從指間傳來的觸感,都像是高級的絲綢一樣,透過感官顯得綿密而柔順。

不過不太妙,左手像是承受不住一般地顫抖著,除了這個之外就只剩下強烈的冰冷與麻痺感,其他什麼也感覺不到。雖然知道卻沒有停止,她繼續往上,專心感覺細嫩的肌膚順著肋骨軌跡而稍稍地起伏,一根、一根,細細地相隔著一點距離的並排在自己的掌心底下。一點點的笑意出現在アリス的聲音中,但又在她將手探到背部時消失。「アリス……其實很開心吧?今天,在神社的時候。」她認真地問,聲音比自己想像的還要輕柔而平靜,幾乎像是她不可能會發出來的那種。

人形使沒有回答,只是在她順著脊椎的隆起曲線緩緩下降的時候顫抖身子,微弱地顯得一切都是那麼的單薄。後腰很平坦,再往下一點就是以繩子綁住的短褲褲頭,然後是從人形使自己修改的洞口中伸出來的尾巴,順著尾椎的曲線延伸著往下。尾巴的毛髮跟耳朵的不一樣,稍微的長了一點,也更感覺得出那些細毛的柔軟與溫暖。她順著毛的方向撫摸,感覺到人形使稍微蜷縮起來的身子。

好冰。左手已經沒有任何知覺了,剛剛在換動作的時候,手臂上的傷口好像又被牽動到而裂開,流出新的、溫熱的血液。「等、等一下、魔理沙妳的血──」原本一直緊閉著雙眼緊繃的人形使慌亂地對她說著,因為幾滴溫熱掉落在那早就被她沾上血的臉頰。拉回視線沒有理會,她右手往前摸索著應該很好找的繩結,然後在試圖單手解開的時候陷入了苦戰。

「唔啊!」アリス在她努力了一陣子之後終於屈服於失血的攻擊而倒下時發出了像是哀鳴一般的驚呼。沒有壓在人形使的身上,她在支撐不住的時候移動了重心往左邊倒上草地,只有右手和肩膀像是擁抱一般地蓋在對方身上。可惡,左手好痛……。她自言自語地呢喃,剛好緊挨著對方的右臉,人形使還沒有完全平復的呼息繚繞在她耳邊。「真是的……完全像是個笨蛋一樣呢。」才剛脫離險境態度就又囂張起來的人形使淡淡地說,聽在她耳裡倒是帶著一股親暱,還有鬆了口氣似的感覺。

「哈哈、是啊……。」她笑了幾聲回答,無奈的成分比爽朗多出太多。氣氛有些尷尬,短暫的沉默參雜在她們之間。「アリス,真是對不起吶。」收了收右手,她將一點笑意也沒有的臉用力埋進對方頸間,失去了笑容的嘴角無法克制地被重力往下拉扯。

「關於什麼?」アリス的聲音像平常一樣地傳來,用著那樣平靜得幾乎冷淡的語調,從很近很近的地方。但其實是很溫暖的,她知道。就像是對方現在正喃喃唸起了治療作用的魔法一樣,アリス的冰冷不是冬天的寒風刺骨,而是盛夏時山間的溪澗。

左手很痛,傷口的地方因為魔法而正在產生作用,理所當然的帶來了不適感,也將原本已經麻木了的知覺一下子全都找了回來。乾掉的血在皮膚上形成了一層乾燥而緊繃的感覺,她勉強動了動手指,手指間一部分的乾涸血液變成了細粉散在空氣之中,剩下的則卡在她的指紋間,怎麼相磨也磨不去。

「像個笨蛋一樣。」力氣一點一點地找了回來,她回答,往旁邊覆上人形使在這個情況下無法動彈的右手。「本來想要藉著這個機會讓總是嘴硬的アリス變得老實一點的,不過啊,沒想到人類的身體這麼差勁,才正要開始做什麼而已就撐不住了。」這個角度的視線只有一塊被瀏海切割了的昏暗雜草,她閉上雙眼盡量讓語氣之中充滿了自己平常的嬉鬧,不敢讓悔恨從體內流溢出來。

「我說妳啊──」人形使的聲音聽起來是滿滿的無奈,還帶了點符卡發動前的氣息。

她右手用力將對方納入一個不太像樣的擁抱,打斷了アリス本來要說的不管是什麼。「等アリス老實地說出來的時候,我打算要告訴妳的。」她像是死刑前的罪人懺悔,面對結局時才終於的坦白,喉嚨卻不知道為什麼卡住了,聲音掙扎似地帶著不應該的沙啞。她想著回森林的時候,博麗的巫女抱著熟睡的人形使,輕鬆得像是不需要用力,就像那次春雪異變的時候,忘記得像是理所當然、打倒得毫無所謂。「我啊,打算要告訴アリス的,說那些沒有關係,我不會笑妳。所以アリス偶爾對我坦率一點也沒關係。本來要說的、本來應該是這樣的……。」她說,話語最後消失在無法克制的哽噎之中,死亡成一片過於沉默的安靜。

她本來要那樣做的。她本來要笑著告訴對方沒關係的,在那雙不安分的貓耳邊輕輕地、像是安撫著小動物一般地說,在那條柔軟蓬鬆的尾巴撒嬌似地纏繞著自己的時候。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用著不甘心的力道咬著牙根,幾乎想拿八卦爐轟了自己。真的是像個笨蛋一樣。她緊緊地抓住了對方身上那個不屬於自己的布料,手指關節幾乎骨折般地疼痛。

人形使沒有反應,時間好像突然靜止了一般,不知道多久。一直到最後,她幾乎開始思考自己要不要裝死的時候,才感覺到背上幾下像是撫慰一般的輕拍,還有落在臉頰邊隔了散亂髮絲的一個柔軟觸感。

她有些驚訝地抬起頭,哪裡卻又覺得理所當然。從這裡看不見アリス的表情,只有那燦金色的柔順髮絲與她的散亂在一起,在她模糊了的視線中交雜成一種不一樣的金色。「還真是……傻得要命。」人形使的聲音從另外一側淡淡地傳過來,就像平常總是的那樣。

一切感覺起來都是那麼的平靜,她將手輕輕覆在對方胸腔、那個應該是心臟跳動著的位置。好燙,除了兩人接觸的地方以外都像是結凍般的溫度。沒有人發出聲音,整個世界都在這樣的溫度中安靜了下來。她數著從掌心傳來的鼓動節奏,覺得對方根本沒有立場這麼說。





其實她總在想,她總在想著同樣的事情,不管是那天躺在神社的榻榻米上頭裝睡,耳邊聽著人形使那幾乎沒有殺傷力的語氣、與博麗巫女顯露得太過明白的溫柔時,還是之前明明已經是春天了卻還下著雪的時候,又或者是自從她連續打贏了那個魔界魔法使兩次之後的每一天、每一刻。

那是一種低沉的迴響,從身體的深處不斷地震盪,一直到了最外層又反射回去,使她失去了應該要的視野,思考能力牴觸在那樣的波紋之中,怎麼也無法運作。那是讓她必須要緊縮著身子才能夠抵抗的、那是就算將世界上最了不起的魔法書放到她面前也無法使她暫且遺忘的。

就算異變到了眼前也一樣。那是她總無法克制地想著的事,怎麼試圖也停不下來。

白玉樓引起異變的那年,漫長的冬天遲遲沒有結束,長得讓人有些不耐煩。就算從她大概不怎麼準確的生理時鐘來看,春天也早就應該到了,但整個幻想鄉依然在一片厚重的銀白色下蟄伏,像是忘了要醒來。

有異變的味道。博麗的巫女在她昨天去喝茶的時候看著陰霾的天空低語,緊皺的眉頭都快要可以夾死蒼蠅了。明天就出發吧,賞櫻會辦不成的話參拜客就不會來了。在她還沒來得及真的去找一隻蒼蠅來夾夾看的時候,巫女喝了口茶這麼說,然後又回到平常那樣一臉懶散的樣子。

哪來的參拜客啊。她當時攤攤手自言自語,對紅白的巫女投來的視線只是抱以無所謂的笑。陪我來一場彈幕吧。她站起來做了幾下伸展運動提議,紅白的巫女那天倒是相當乾脆地放下茶杯。

還是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啊……。結束時一如往常地慘遭擊墜的時候,她看著滿天淺灰色的雲想,細細的雪不停地從看不見的地方掉下來,像是慢動作一般地輕緩。簡直像是被誰給遺棄的。然後這麼想著的她掉進了神社前面空地那片厚厚的積雪之中。

很冷、很痛。經過的霊夢只是像看著笨蛋一樣地停留,然後嘆了口氣就躲回神社裡頭,留她一個人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很開心地咧開嘴角。如果就這樣不起來的話,一定也會變成雪的一部分吧,最後在巫女找回春天之後一起消失,被幻想鄉的大家悄悄遺忘。

臉很熱,所以落到臉上的雪大概是被融化了,在臉頰與眼窩那裡留下了些微的水份。變冰塊的話就糟糕了,她一股腦地坐起,發現自己的腰部像是老人一般地感到抽痛,像是心跳一樣地陣陣,連帶著四肢也一起被牽動。

她慢慢地站起來,撐著還好跟著一起跌在身邊的掃帚。掉下來的地方有兩個模糊的凹陷,底部看起來閃著晶瑩的微弱光芒。喔喔……變冰塊了啊。她一邊想一邊帶著沒什麼道理的成就感。

只要有空就到神社找博麗的巫女進行符卡戰,這樣的事情從來沒有改變,就算是那個魔界來的魔法使出現後也一樣。只是她每天忙碌的生活中又多了一項行程,從神社回去森林的時候會有人一臉不悅地站在她家門前,身邊跟著不像第一次碰面時那樣龐大數量的人偶。

其實就帶她去也無所謂,那個沒什麼大不了的神社。或許這個不知何時也定居在魔法森林裡了的女孩早就知道了,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只要往上飛,在幻想鄉的空中怎麼也不可能看不見那個神社,紅得明顯地坐落在東邊,像是早晨升起的太陽一般。

但她只是停駐自己的腳步在那個身影前,看著對方不服輸的表情與眼神扯出一抹連自己都知道有些挑釁的笑容,從口袋翻找出那幾張皺皺的、像是一點也不重要的符卡,就像今天的現在一樣。

身體四處都還很痛,飛回來的時候她不得不使用比平常慢上許多的速度,免得在途中自己的身體也許就直接散了。所以今天搞不好會輸也不一定。她看著自己手中握著的、幾乎不成體統的符卡想。照目前的身體狀況,還有這個アリス・マーガトロイド一天比一天強悍的攻勢。

無所謂,她早就知道自己大概也撐不了多久,面對一個資質如此的魔法使。但那個神社一點也不有趣,那個巫女更是一點都不好玩。去那邊的話,平常都只看得見巫女坐在神社緣側喝茶發呆的樣子,不然就是手裡抓著掃把眼神卻相當飄忽的打混模樣。

所以妳為什麼那麼堅持要去那個地方找那傢伙?她看著那雙湛藍色的雙眼幾乎想問,當那些精緻的人偶飛舞在她身邊,而自己的身體不聽使喚,無法像平常一樣在空中畫出一道流暢的弧形飛出重圍時。女孩在大喊著什麼,但因為面前排列著的人偶太壯觀,而在這些之下的、那個站在地上戴了露指手套的女孩所緊握的、那些反射著七彩光芒的絲線又太眩目,以致於她只能看著人偶們發出各式各樣的攻擊,朝著自己的方向撲來。

這麼說起來我好像也常常去啊。視線中一片璀璨色彩時她突然想到。

沒有摔下去變得更加狼狽,她重新張開眼睛的時候在幾乎要碰到地面的半空中,幾隻人偶扯著她的衣服漂浮著,看起來有點勉強的樣子。就站在自己面前的七色人形使低低地詠唱著聽起來像是治癒用的魔法。

她聽著這不是第一次的聲音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後被那個態度總是帶了些傲慢的人形使瞪了一眼。沒關係,她抑不住嘴邊弧度地想。明天的博麗神社沒有巫女在,而她自己也不會放著這過長的冬天不管。



「霊夢,其實妳才是這次異變的兇手吧?」看著身邊這個東張西望的巫女,她語氣有些不耐煩地問。一大早就跟著博麗神社的巫女出發,到現在都多久了她們才打倒兩個冬天的妖精而已,而且其中一個還是隻無可救藥的笨蛋。

「妳這話什麼意思?」在不小的雪中,博麗的巫女瞇起了深沉的雙眼看向她。

「幻想鄉的春一定就在妳腦袋裡啦、妳這滿腦子春的巫女啊!」她受不了地大喊,差點都快把自己的帽子摘下來甩了,「我們已經看那棟小屋三、四次了,你這個路癡巫女!」她指著右前方一棟看起來很平凡的木頭小屋,連煙囪冒的煙都幾乎一模一樣。

「那妳來帶路啊、妳這個也不知道異變在哪的魔法使!」霊夢抓了抓早就亂了的頭髮不耐煩地說,咬牙切齒地像是人里偶爾會有的地痞流氓一樣,「這邊氣流這麼亂、誰看得出來這些亂飛的櫻花到底是哪裡飄來的啊!」指著空中不時散落的櫻花花瓣,博麗的巫女皺著眉頭說得理直氣壯。

「異變在哪裡本來就應該是博麗巫女的責任吧、直覺這麼強到底都用在哪裡了啊妳?」因為在同樣的地方繞得太久而感到不耐煩的她說得理所當然,「還不就是從上風處飄來的嗎。」但至於上風處在哪她就不知道了。

「廢話!」一旦停下行進就又縮著脖子的霊夢一臉受夠了的表情回應,抓著御幣往她不怎麼客氣地指了指,「冷死了,不幫忙找路的話就把妳身上的春拿來一點啊魔理沙。」

巫女當不成轉行當強盜嗎喂。她正打算要反駁的時候,一道充滿了活力的聲音從旁邊冒出來,打斷她們之間並不怎麼認真的爭執。「妳們是人類嗎?這裡不是人類應該來的地方喔。」一隻黑貓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跑了出來,在她們面前打了個滾變成人形,黑色的耳朵上還穿著一個金色的小環,隨著動作在陽光下閃爍出刺眼的光芒,鈴鐺的聲音清脆的響。

「這看起來就不像異變的幕後黑手……。」在她身邊一心只想趕快把事件解決,回去神社賞花喝茶的巫女喃喃地說著,很沒幹勁地聽起來就像是要打哈欠一般的語氣。「喂、貓咪,這裡是哪?」

「不是貓咪,是橙。這裡是迷途之家,只有迷路到了盡頭的人類才會走到這裡。」戴著綠色帽子的貓又這麼說,黑色貓耳在褐色短髮的兩邊晃動,身後兩條黑色帶著白色尖端的尾巴愉快的搖擺著,「歡迎妳們。」說完還笑了幾聲,小小的虎牙露得完全沒有心機。

「妳看、我就說我們迷路了吧?解決異變的巫女迷路,這簡直就是異變。」覺得幻想鄉搞不好陷入大危機了的她說,卻發現身旁的博麗巫女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完全沒聽見她在說什麼。唉、算了。她無奈地聳了聳肩轉頭向那隻來路不明的貓又詢問,「所以想離開這裡的話要往哪裡走?」

「嗯?不對、不對。」表明了自己叫做橙的貓又這麼回答,一雙淺色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她們,瞳孔在中間細細地縮成一道。「迷路到了這個地方的話,就出不去了喔。」貓又露出了用可愛來形容也不失恰當的笑容,但看起來卻一點也不讓人高興,反而哪裡顯得不太對勁。

「總之。」在她想要說些什麼之前,終於結束了思考狀態的博麗巫女開口,用著不知道為什麼異常堅定的語氣,「這裡就是那個吧?傳說中的迷途之家,如果把那裡的東西拿出去的話就會有好運跟財運之類的。」聽到這邊,她大概也知道這個巫女打算做什麼了。

她帶了一點並不真心的憐憫看向什麼都還不知道的貓又,對方正用著很開心的表情點頭。「嗯,是這樣沒錯。」伴隨著綠色帽子上的兩個鈴鐺,橙附和地說,「不過妳們已經走不回去了。」

「反正我們是用飛的啊。」她聳了聳肩說。

「好了、把財運通通交出來吧!」突然之間幹勁滿滿的博麗巫女掏出了符卡說,比之前任何時候都還要有氣勢地發出宣告,「夢符『封魔陣』!」無數紙符彼此交織排列成相當密集的陣形浮現在上下左右,一口氣從四周開始收縮聚集將對手包夾在越來越小的空間之中,一層一層地往中央靠攏。

但身為貓又的橙相當靈敏地穿梭在如網一般的符紙之間,屬於貓科動物的高音從她已經看不清楚的複雜結構之間傳了出來,「不會讓妳們搶走任何東西的、陰陽『道満晴明』!」順著那隻貓又閃躲的軌跡,藍色與紅色的光彈交錯地散佈開來,以不同的角度交會並且往她們這邊急速襲來。「童符『護法天童乱舞』!」另外一張符卡也隨著被宣告,原本只有兩色的彈幕又多了一種顏色,行走的軌跡也變得混亂而且失去一致的速度,整個情況連帶著視線都複雜了起來。

從剛剛就沒打算要出手的她壓緊了帽子,在空中隨意地閃躲著從四面八方襲來的彈幕。「喂、霊夢,妳在拖什麼時間、快點解決行不行?」她朝那個並沒有打得很認真的巫女說,紅白色的衣服在空中像翅膀般地被風鼓動。

「吵死了、我在考慮要拿什麼東西走比較方便啦。」早就將符卡拿在手上了的巫女朝她不怎麼耐煩地回應,然後妥協地在毫不困難的閃避中喊出宣告,「散霊『夢想封印 寂』。」一顆顆巨大的陰陽玉在空中往外輻射狀地射去,中間夾雜著大量不規則排列的密集符咒,一張張如刀片般強硬地削破了空氣,將空中的花瓣與雪片都打散成粉狀。

「這叫做壓榨無辜的村民。」來不及飛到霊夢身邊避難,所以只能躲得吃力的她對紅白的巫女提出不怎麼認真的抗議,一邊低頭看那隻貓又最後在陰陽玉的阻擋之下被限制住了行動,然後陣亡於那堆毫不留情的符紙之間。

「是無辜的貓又。」霊夢倒是說得一點罪惡感都沒有,臉上那神清氣爽表情都燦爛得讓她覺得自己快瞎了。「好啦,那麼,錢在哪裡呢──?快乖乖地交出來吧。」用輕快的語調講著不符合的內容,博麗的巫女降落在戰敗的貓又面前筆直地伸出了右手,掌心朝上。

「不要隨便搶劫、妳這個虐待動物的博麗巫女啊。」拿著迷你八卦爐往對方頭上狠狠地敲下去,她都快要不想針對眼前的這個人吐槽了。旁邊的貓又雙眼含著淚一臉無辜地看著她們,簡直像是被嚇壞的小朋友。「隨便拿個日用品之類的就走人了啦,再不解決異變的話我要怎麼去神社的宴會白吃白喝啊!」

「不要來白吃白喝、妳這個小偷!」捂著頭,緊緊抓著橙不知道什麼時候遞過來的一雙筷子,霊夢朝她隨便丟了顆陰陽玉,理所當然被她習慣地閃過。「現在風向穩定多了。吶、那邊櫻花很多,要白吃白喝往那邊去吧。」將戰利品收到衣服中,霊夢觀望了一下,然後往左前方指去。拍了拍一臉不甘心的貓又,她抬起視線順著霊夢所指的方向看去。

在那個方向的,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一片廣大而陰沉的森林。

「蘑菇?霊夢妳確定嗎……?」她挑起一邊眉毛問,想著不久前自己才遇上的難纏蘑菇,有毒又有魔法的效果,簡直就像是動物一樣難纏得要死。這種東西吃下去還能不能活都是個問題。

「誰在說蘑菇了,是那邊、森林的對面。」聽起來不太耐煩的霊夢還沒說完就拋下她直接往前飛去,看樣子是懶得繼續跟她進行這種漫無邊際的對話。「冷死了、早早把黑幕打倒、把春天拿回來,早早回去神社喝熱茶……」還可以聽見這樣的喃喃自語。

喂喂、這樣的態度沒問題嗎。懶得說什麼了,對垂著雙耳的貓又揮了揮手,她騎著不必要的掃帚加速趕上那個怕冷的博麗巫女。反正現在就算是掏出符卡提出反對也來不及了吧?她抿著唇想,壓低了因飛行而飄動得不安份的帽沿,就像現在她的思緒。

魔法森林並沒有因為漫長的冬天而失去生命力,相反地,某些被瘴氣助長了的魔法生物反倒是生長得肆無忌憚,到處散播著比之前都還要濃厚的毒氣,將森林裡的氣氛與環境都變得更不適合人類逗留。想早點解決的霊夢在前面毫不在意這些理論上應該會使人類失去判斷力的霧氣,完全不受一點影響地直直地往某個固定的方向飛行穿梭,在她們之間拉出了一段距離。

樹林在她們身邊向後急急逝去,冷風吹得肌膚疼痛。然後,那個紅白色飄盪著的身影在前方突然停了下來,措手不及似的停止軌跡。她疑惑地偏頭,視線裡看見的是自己打過了無數次的對象。那個有著金髮藍眼的、外觀施了魔法的七色人形使。

糟糕。她皺起了眉頭趕上前去,卻無法阻止一切她所想要、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阻止的。她只能望著アリス那看起來特別平靜的外表,與那充滿了期待的雙眼,半掩在被風吹得飄亂的燦金瀏海之下。

「博麗的巫女……?博麗霊夢、是吧?」她所習慣的、那個好強而倔強的聲線如今卻帶著幾乎聽不出來的顫抖,還有像是碰了就會碎裂一地的脆弱,在飄著些微冬雪的森林中抖落不出痕跡。「好久不見了。」在霊夢身後旁邊的她所看見的,是人形使臉上難得顯露出的一抹笑容,不帶任何挑撥輕慢的。

「好久不見?」霊夢覆述了一次,看起來相當困惑地揉了揉額頭。而她只能跳下掃帚站在原地,看著就在前方不遠處的人形使的笑容慢慢地褪去,像是初春早晨的薄霧。「嗯……應該說根本沒有見過才對吧?」最後這句是博麗巫女象徵的陽光,徹底地消除了所有的霧氣。

她彷彿聽見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在耳邊響得幾乎刺痛。她低頭看,卻沒看見她以為會有的血跡。穿著與她們第一次見面時不同的衣服,人形使的腳下踏的是咖啡色的長靴,細細的繩帶井然有序地緊繫著。而在那之下的,只是魔法森林裡到處都是的濕潤土壤,還有隨處可見的各種植物。

人形使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連一個輕輕的嘆息都沒有。一襲藍色長裙與白色披肩的アリス只是,靜靜地、默默地,看著霊夢,用那雙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是如此單純的透藍。只是藍色而已,那雙直直地注視著的眼睛。沒有多餘的任何其他,沒有一點雜質、卻也沒有任何應該要有的存在,

她看著那雙眼睛,此刻單純得一無所有。

「妳不記得我了。」人形使說得像是宣告,不知道對著誰,然後將視線轉到了一旁,神情突然又像是她每天從神社回來的時候,在自己家門口會看見的那個人。「算了,反正也無所謂。」她聽見人形使的聲音,已經變回那樣好強而彆扭的頻率。

「啊、對了。」霊夢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地說,「妳是那個吧?在人里裡頭還挺有名的七色人形使,很會做衣服的那個。」博麗的巫女放鬆地笑了幾聲,像是因為終於想起來而感到愉快,「那麼,春天到現在都還沒來應該跟妳沒關係吧?」她低下視線,意外地發現那她以為應該會在人形使腳下匯集成灘的血跡,卻是在自己的腳邊,反映著她看不懂的光芒。

「跟我當然沒關係。」アリス淡淡地回,雙手往旁邊一伸,好幾個魔法陣立即浮現在半空中,散發著淡淡的金色光芒,「但是現在想要有關係也還來得及。取下妳的性命,就當作是給老朋友的見面禮如何!咒詛『魔彩光の上海人形』!」一排排她看過不知道多少次的人偶從魔法陣中現形,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散發出幾乎悲壯的殺氣。

等等!她想喊,但聲音卻出不來,卡在胸口那個應該不可能的地方,怎麼嘗試都沒有用。沒有辦法動,她只是眼睜睜地看著,看著人形使纏繞著魔法絲線的雙手、看著霊夢也掏出符卡來,露出了處理異變時的一貫神情。

「到底誰跟妳這七色魔法笨蛋是老朋友啊、回霊『夢想封印 侘』!」霊夢指尖夾著的符卡變成一道光散去,換來的是一圈又一圈的光彈,與無數朝人形使筆直射去的尖銳符紙。「既然跟異變有關,那就乖乖地被擊墜吧。」博麗的巫女說著,在交會的彈幕之間輕巧地閃避,並從懷中掏出了另外一張符卡。

不對、等等!「霊夢!那傢伙不是──」

簡直像是那一天的場景,人偶們交錯著爆炸的聲響與殘骸,還有人形使那抱著必死決心似的神情。她跑到了霊夢的面前,抓住紅白巫女剛掏出第二張符卡的手,另一手抓著八卦爐舉在對方面前,用力而顫抖得她以為自己會抓不住這個八角形的金屬。掃帚孤單地在雪中,與那些已經倒下的人偶們一起沉寂。

「夢境『二重大結界』。」博麗的巫女皺起眉頭毫不猶豫地宣告,就在她眼前的符卡立刻幻化成一道白光消散。

該死!她在心中暗罵,低頭鬆開了左手,臂膀交叉壓著帽子,準備承受對方此刻放出的一切。

乾脆且毫無疑問的是直擊,站在霊夢面前的她幾乎接下了第二張符卡所有的攻擊,在彈幕散開之前就直接命中。很痛,非常痛。那簡直像是五臟六腑都要從體內逃出來了似的,連自己到底還剩下多少殘骸都不知道的程度,就算是被告知死亡可能也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

那個一點良心都沒有的巫女。感覺不出來自己現在是什麼狀態,她只能在心中這麼想著,連思緒都像是咬緊牙關忍耐著一般的痛哼。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在腦中只有一整片過亮的白光,她幾乎要以為自己眼前會出現回憶的跑馬燈,在死前將她並不怎麼了不起的短暫人生無奈地跑完一遍。

除了消不去的強烈疼痛之外,身體幾乎沒有知覺了。腦袋中是一陣陣強烈的暈眩,視線中除了白色的光芒之外也什麼也沒有的她,卻深切地感受到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像是紅魔館的地下圖書館那在圓頂上的人工星象。然後全身突然傳來一陣特別強烈的痛楚,將她有些迷離的意識硬是變得清醒。胸口特別疼,隨著呼吸的頻率在抽痛,一下一下地幾乎感覺得到生命在流逝。

但是還沒死、大概。她努力地張開雙眼,在茫然視線中的是森林一如往常的樣子,濃密的樹枝覆蓋了所有的天空,不曾散去的瘴霧朦朧了整個地方,只有些微的光線從縫隙間透到下面來。這什麼死氣沉沉的地方啊……。她想笑,但就連牽動嘴角都帶來意料之外的痛苦。

失敗了好幾次,如果骨頭本來沒斷的話,感覺也在這時候都摔斷了。她花了一番力氣才終於坐起來,拖著不太能動的身體、與看起來像是只要輕輕拉扯就會解體的衣服靠上旁邊樹幹,齜牙咧嘴得像是什麼野獸一般。人形使的身影在不很遠的地方,頭埋在雙臂之間蹲坐著蜷縮成了一團,凌亂的背影看起來就跟她現在差不多悽慘。

人偶的殘餘四散在地上,留下一塊又一塊燒焦的傷痕。她低頭四處尋找,卻沒有看見之前那灘血跡,有的只是跟之前那次一樣的殷紅色布料,染上了焦黑地癱躺在各處死亡,還有人形使殘破的藍色背影。不過第二次的符卡都具現到她身上了,所以沒關係。她意外寧靜地想,全身四處都湧上一股安心。

「喂、アリス。」她說,音量比自己預期的還要小,聲線裡混著平常沒有的嘶啞,光聽起來都覺得慘烈。魔界來的人形使沒有回答、也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像是不小心被放置在這裡的雕像一般,動也不動地抱膝蹲著,低埋著視線,安靜得像是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什麼都沒有。如果現在不開口說些什麼的話,不光是對方,連自己都像是即將被吞沒一般。被某個在這座森林之中潛伏著的,她所不知道是什麼的存在,慢慢地吞食了然後消失。然後什麼也沒有,就像她現在感覺到的。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卻被森林中的瘴氣嗆得咳了起來,喉嚨像是撕裂一般的灼燒感。笑不出來,她只能看著那個離自己有一小段距離的、青藍色的背影,此時在這個無光的森林之中,藍得像是那雙她不應該看見的、讓人不敢碰觸的、清冷的一無所有。

那個滿腦子春的巫女、如果想起來了不是很好嗎。她無法克制地想著,怎麼也停不下來,從戰勝了那個人形使兩次的那天起,幾乎像是怒罵一般地。

「那個滿腦子春的巫女,回來的時候春天大概也跟著回來了。」她刻意說得輕鬆,鼻子卻不知道為什麼像被堵住了似的難以呼吸,後遺症一般地發作。「我們去賞櫻吧,在神社。」人形使沒有回應,句子輕輕散落了滿地殘骸。

如果妳們在一起就好了。這句話像是不小心留下的傷痕,在這場戰鬥中被烙印在心臟的位置,在每次跳動的時候淌著血撕裂,即使是耳邊低語的治療魔法也無法使之痊癒。

如果妳們在一起不就好了嗎。那天在神社的榻榻米上,她躺在那裡問得無法動彈,液體滴落的聲音輕輕地誰也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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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白河
先搶頭香,晚點慢慢看!

06-23 22:44

浪靈
放心,應該沒有人會搶XDDD
謝謝w06-23 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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