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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這不是和平,而是屈辱,我怎麼也驅不走心中的自愧。微微顫抖同伴的雙肩就在我眼前來著,我們軍團士兵們忍著心中的怒火就站在那裏。
——《致魔族的年輕守護者》奇而希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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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窄小而壓縮的世界,那裡沒有風,沒有聲音,也無色彩。
在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迷惘中,種種的情緒衍生出來,然後發酵。
連時間的概念也變得遲鈍,就像失去發條的時鐘。
這是哪裡?
天蠍感到迷惑的睜開眼睛,感覺彷彿已在此處待了很長一段時間。
但是卻又無法理解自己為何身在此地。
他的太陽穴惶恐不安的跳動,腦中響起嗡嗡的耳鳴聲。
越是不知所措,四周的景像就變得越來越混沌,
四角的空間逐漸融解,變成了沒有輪廓的影像。
光影化為灰白色的漩渦轉動著,像糖蜜一樣濃稠甜膩。
天蠍抱住頭,試圖抵抗這種令人眩暈的景像。
我想出去。他這樣想著,然後伸出一隻手,碰到了空間頂部的地方。
是個有些粗糙,又有纖維的平面,難道是木板?
天蠍為了確認自己現在身處的空間,開始藉由觸覺探索著身邊的環境。
顆粒狀的東西,是砂石,
而摸起來更細小,會黏在手上的是——?
天蠍將手指湊近鼻前,嗅聞了一下,濃重的灰塵味讓他馬上打了個噴嚏。
而當他再次吸入下一口空氣的時候,訝異的發現了其中多出了許多訊息。
周遭圍繞著老舊腐朽的氣味,還有潮濕的森林泥土味,以及屬於夜晚寒冷霜露的氛圍。
眼前灰白色的迷霧仍舊繼續轉動著,不過他想起來了。
對啊,怎麼會忘記這件事呢。
天蠍猛的一抬頭,卻撞到了頭頂的木板。
剛剛跟哥哥的捉迷藏——
「吶,小蠍子」
哥哥的聲音驀然從外面響起,雖然聽的十分清楚,但是感覺卻異樣的遙遠。
「吶吶,你願意告訴我該怎麼辦嗎?」
對於哥哥沒頭沒腦的發問,天蠍愣了一下,
「你又發什麼神經了。」
他不滿的開口對外面喊道,卻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同樣模糊深遠,
天蠍深深吸了一口氣,身邊的白霧隨著他的吐息盤旋上升,形成了一種詭譎的幻影,他開始感到了一股謎樣的不協調感。
得出去才行。
天蠍開始試著推開頭上的阻礙,儘管鬆脫的鐵栓喀啦喀啦的響,邊緣卻連一點縫隙都沒有。
「那個啊,沒什麼,」
天秤咯咯的笑了起來,伴隨著不知道從哪傳來的,像是雷鳴一般的巨響,空氣中依稀有著奇異的味道。
這個氣味如此似曾相識,但短時間之內卻想不起來。
是要下雨了嗎?
「你有話快說。」
天蠍吃力的說道,雙手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奇怪,在他剛剛的印象中,這個蓋子並沒有這麼難打開,難道是上面被什麼東西壓住了嗎?
「哈哈……只是,」
哥哥仍然在外面吃吃的笑著,不過聲音變得有點模糊不清,像是混合了其他詭異的雜音,整個小空間開始微微的搖晃,光影的漩渦似乎變得更加扭曲。
天蠍聽到了草地傳來拖行的窸窣聲,然後他覺得手好像從箱蓋邊緣,沾到了什麼濕漉漉的東西。
「現在啊,有怪物在吃我耶。」
天秤平靜的說道,接著立刻就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頭斷裂聲,彷彿是在為這句話背書一樣。
「是一隻有很多個頭的怪物喔,長的很像蜥蜴,眼睛很長——啊,牠們現在正在啃我的手指耶。」
天蠍頓時覺的大腦一片空白,在黑暗認出了甜膩的鐵鏽味。
這是在開玩笑吧。
他顫抖的咬住下唇,心臟開始怦怦的狂跳,是真的還假的?
要留在這裡還是出去?
現在該做什麼?
聽著喧鬧的雜音和肌肉撕裂的聲音,龐大的恐懼隨著疑惑衝了出來,使得混亂的腦袋瞬間暫停了思考。
撕心裂肺的強烈噁心感鑽入體內,讓天蠍現在只想大聲尖叫。
「嗯,我想,應該很快就不會痛了。」
天秤還在繼續說著,不過他的聲音越來越遠,好像即將消失似的。
「我也是,你也是。」
天蠍還來不及搞清楚這句話的意義,眼前旋轉的霧氣就發出耀眼的光芒,將他籠罩在其中。
潮濕陰冷的霧氣不停地鑽入口鼻中,沉重的讓他無法呼吸,天蠍只能死命掙扎並且往上伸出手,卻發現那裡已經沒有蓋子了。
取而代之的是破碎的天空,記憶中燦爛的繁星被黑暗的裂縫吞噬,而自己正突兀的狂奔著,森林邊緣的灌木不斷的從兩旁掠過,彷彿在奮力逃離什麼。
周遭朦朧跳動的風景一再的切換,冒著黑煙的森林,再來是整個消失在裂縫裡的羅伊城,只剩下一些留在地面上的碎石殘骸。
驟然間,一陣強烈的劇痛從左眼襲來,滾燙灼熱的感覺像是被利爪無情的劃破了一般。
天蠍驚恐的摀住左眼,望著眼前一名身披鱗甲的高大龍族,溫熱的鮮血自指縫中汩汩流出,胸口劇烈的起伏。
德拉坎冷酷的瞥了他一眼,伸出手臂抓起了面前的小生物,並且逐漸收緊了拳頭,似乎是想徒手捏死這個人類。
天蠍淒厲的喊聲撼動了這個空間,接下來的一切過程就變得模糊不清——
無法形容的疼痛和死亡,一道切開空氣的波動,還有一個人不斷的呼喚。
在許多年後,被稱為天蠍的黑髮青年,驚魂未定的摀著左眼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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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沿著他的臉龐滑落,褐色瞳孔快速的掃視了周遭一圈,確認自己真的從惡夢中醒來後,才稍稍放鬆了臉上緊繃的表情。
這裡是英德爾地卡要塞,並不是當年的羅伊城。
天蠍用一種惱怒和嚴厲的情緒提醒著自己,一邊努力的平復著紊亂的心跳。
最近常常夢到大崩壞那時的情景,雖然每次情境有些許的不同,但已經說不清是第幾次了。
越是想忘記的事情,越是更加的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這件事對亞特雷亞,還有依賴著此地的所有生物來說——是永遠無法抹滅的傷痛。
依稀記得在難民營的時候有人告訴他,在一場混亂之中,創造一切的永恆之塔斷成了兩截,兩位主神為了再度張開結界而犧牲。
雖然守護者全數都極力投入這場無比艱難的戰鬥,但龍族撤退了之後,世界已經殘破不堪,到處都是被裂縫侵蝕吞噬的地區,光線和空氣都變得稀薄,彷彿色彩也從中流失了。
是的,造成這一切的,是龍族的背叛,以及毫無意義的歧見和紛爭。
每當想起這件事,天蠍都不太確定此刻強烈的心情,究竟是感到悲傷難過,還是無法克制的恨意。
他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試著躺回床上,希望空曠而一無所有的牆面能讓自己冷靜下來,不過卻再也睡不著了。
再怎麼刻意遺忘當年的事情,也無法消除自己曾有一個哥哥的事實。
最近的夢越來越真實,情境也越趨於瘋狂。那啃食吸啜骨髓的聲響,現在依然縈繞在耳邊——不過其實在他躲進箱子之後,就沒有再看見過哥哥了。
惡夢裡見到各種荒唐的景象,包括聽見哥哥的聲音,不管是大火焚燒,還是被龍族殺死——都只是自己的夢魘。
雖然只是夢,不過……
坎徹斯特心裡想著,那麼幼小的孩子不可能在那裡存活的,說不定早就死了。
自己被龍族哨兵追趕的時候,如果沒有幸運的碰上救難隊,現在也不會安然的待在這裡。
這麼多年以來,不再是當年那個因為害怕死亡,而夢想永生的孩子。
自己的想法已經改變了,也體認到一件事實。
永遠是不存在的,而唯一永恆不變的真理,就是世界上,沒有永恆不變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