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武神的軌跡04 鐵甲軍團的行軍 04-4

女武神的軌跡04-4

星期四的早上，上半身穿著純白色襯衫、下半身穿著紅格紋短裙，並且還套上一件黑色毛衣的桔梗帶著課本來到了宿舍的自習室。

 

這一天因為亞黛兒海德一大早就去處理校務，而桔梗意外發現亞黛兒海德的時程表似乎被排到了十一點半，因此她便推論自己大概要到了吃午餐的時候，恐怕才會遇到亞黛兒海德。

 

總覺得有點讓人困擾呀…芙蕾德莉卡的思考方式總是太過跳躍，讓我常常感覺跟不上她的思維…亞黛兒海德教導的方式比較易懂，但是她卻很容易被叫走…當桔梗坐下來的時候，她也接著嘆了一口氣。

 

目前桔梗星期一到星期三的時候，還是讓芙蕾德莉卡教導自己〈德語國家歷史與文化〉與〈西方哲學與思想〉，但是她卻礙於不想傷害芙蕾德莉卡的情感，而一直不敢表達自己的困擾。

 

因為在桔梗看來，芙蕾德莉卡的思考方式實在是太過跳躍，她總是逕自認定桔梗已經能夠了解課本的內容，然後也不管桔梗是否在理解方面「消化不良」，馬上就接續教導桔梗更進一步的內容。

 

對於桔梗來說，要理解〈德語國家歷史與文化〉雖然並不困難，但是對於上了中學以後就在日本生活的桔梗來說，要理解〈西方哲學與思想〉其實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尤其〈西方哲學與思想〉是從上古歐洲的篇章開始，姑且不論桔梗在【蘇格拉底與希臘哲學的起源】的單元近乎毫無進展，桔梗對於古典希臘哲學的認識也可說是十分粗淺，甚至還在【柏拉圖與《理想國》】與【亞里斯多德的《詩學》】的單元觸礁。

 

<*附註1:此處所說的蘇格拉底(Socrates)、柏拉圖(Plato)與亞里斯多德(Aristotle)，就是我們一般俗稱的古典希臘三大哲學家，並且柏拉圖是蘇格拉底的學生，而亞里斯多德是柏拉圖的學生。

柏拉圖的《理想國》(Republic)是在大約西元前390年所寫成的作品，其內容主要談及了正義、秩序和正義的人及城邦所扮演的角色，其可謂為人類歷史上最有影響力的哲學和政治理論著作之一。《理想國》在形式上以蘇格拉底為主角，採用對話體的形式，共分10卷。

亞里斯多德的《詩學》(Poetics)是西方文明第一部系統性針對美學與藝術提出理論的理論性作品，可謂為西方文學評論與理論奠定基礎。《詩學》裡面所論及的「詩」是所有古希臘人的文字藝術，其內容主要論及悲劇、喜劇與史詩。現存的只有論及悲劇和史詩的第一卷，論及喜劇的第二卷則是失傳。>

 

桔梗有些無可奈何地翻開了〈德國語言文學.第一冊：中世紀到宗教改革〉的課本，並且將〈德國社會.第一冊：現代德國社會與文化(一)〉的課本放在一旁的時候，她注意到了走進自修室的費約爾姆。

 

只見費約爾姆的上半身穿著粉紅色的襯衫、下半身穿著黑色的長褲，並且在襯衫上又套上了一件紅色的毛衣，手中則是拿著課本、鉛筆盒與手機。

 

當費約爾姆走進自修室，並且接著將自修室的門關上的時候，桔梗用拘謹的表情抬起了手:「妳好(Guten Tag)，費約爾姆。」

 

「妳好(Guten Tag)，桔梗。」費約爾姆走到桔梗對面的一張空位前方，並且接著將自己的東西在桌上的時候，也接著對桔梗說道:「妳還在跟學科補考奮鬥吧，這一陣子真是有勞妳了。」

 

桔梗注意到費約爾姆放在桌上的課本，是〈西方哲學與思想:十九世紀(一)〉與〈德國歷史與文化:二十世紀(1914-1945)〉的課本，而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這些課本都是我自己趁著學期開始之前，提前從書店買來的，跟妳的情況基本上差不多。」費約爾姆說道:「但是既然距離開學還有一些時間，而我剛好也是個有些孤僻的人，所以我就自己過來預習新學期的學科了。」

 

此時費約爾姆優雅地翻開了〈西方哲學與思想:十九世紀(一)〉的書頁，桔梗則是稍稍點頭:「我還真是有些意外呢，原來妳也是這樣會自己預習的人。」

 

「桔梗，妳這樣說就有些太失禮了。」費約爾姆嘆了一口氣:「我不像芙蕾德莉卡那麼聰敏，不太可能考試以前僅花三個小時複習，就能得到A+的成績─對於我這種庸才來說，苦幹是比較務實的手段。」

 

費約爾姆豎起手指這麼說之後，桔梗忍不住笑了出來:「原來妳也是個努力家，雖然我知道妳大概都是用苦幹的方式來提升成績，不過以學科表現來說，妳在這一方面與美希學姊還滿像的呢。」

 

「美希(Miki)…不好意思，這個名字在日本似乎算是一種常見名字吧?」費約爾姆忍不住稍稍皺眉:「要是妳拿自己在日本的哪個怪異學姊跟我比較，可是一種很失禮的比喻哦。」

 

「我所說的美希學姊，是日本冠軍的山城美希(Yamashiro Miki)哦。」桔梗在這個時候苦笑了一下:「美希學姊雖然貴為日本冠軍，也是學科方面的榜首，但是她其實是個為了維持學科榜首形象，經常熬夜預習學科的人。」

 

費約爾姆歪了一下頭:「這反而很讓我感到意外呀…原來貴為日本冠軍的人，竟然是個私底下不為人知的苦幹家，今天我可真是上了一課。」

 

「我們大多數的人都是庸才，不像亞黛兒海德天生聰穎，或是像芙蕾德莉卡一樣本身就是天才。」桔梗淺淺的笑了一下:「為了要向前走，帶著苦幹的精神匍匐前進，本身並非可恥的事情─當然如果是想要當冠軍，那就另當別論了。」

 

桔梗所說的話讓費約爾姆忍不住笑了出來，並且接著說道:「很遺憾的是，我從來都不是為了想要當冠軍，而是想要證明自己─想要證明自己並非不如芙蕾德莉卡，也想要證明我並非妹妹的附屬品。」

 

對於費約爾姆來說，她與自己的影子之間的戰鬥，其實就是與芙蕾德莉卡之間無形的戰鬥─雖然費約爾姆會有意無意地將這點表現出來，終究是因為她經常無法壓抑自己的情感。

 

長期以來，費約爾姆都因為在學科與體育，甚至是決鬥的表現上不如，芙蕾德莉卡，而被當成芙蕾德莉卡的附屬品─當大多數人提到費約爾姆的時候，她察覺自己並非被當成費約爾姆這個人，而是芙蕾德莉卡的姊姊。

 

「那麼我就給妳一個機會，讓妳來證明一下，妳不僅能夠與芙蕾德莉卡並駕齊驅，甚至妳也能夠有自己的道路與美學。」桔梗將手忖在臉上:「芙蕾德莉卡的思考方式經常太過跳躍，我常常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東西。」

 

費約爾姆在這個時候稍稍瞇起雙眼，不過當她注意到桔梗的面前擺放著的課本的時候，她馬上就知道桔梗講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只見費約爾姆在這個時候站起來，並且接著將椅子靠入桌子之後，將自己的課本與其他文具拿起來，然後在桔梗旁邊的空位上坐下來。

 

「妳真的確定，妳要讓我來教導課業嗎?」費約爾姆在桔梗身旁坐下的時候，接著露出了嚴肅的表情:「我可是個嚴苛的人，而我嚴苛的程度甚至可能不下於海蒂，這樣子妳能夠接受嗎?」

 

這下子反而是桔梗馬上就笑了出來，費約爾姆見狀忍不住皺眉:「桔梗，妳這是在戲弄我的意思嗎─我可是在跟妳談論嚴肅的事情，妳這樣子輕佻的態度似乎不太合適吧?」

 

「我現在可是處在自己是否需要課業補修的十字路口，就算是病急亂投醫，我也得嘗試一些不同的學習方式。」桔梗收起笑容，並且轉而對費約爾姆露出了嚴肅的表情:「我只是想勞煩妳，幫我完成這個試驗，而且我也是很認真的。」

 

費約爾姆於是說道:「那麼只要海蒂能夠同意妳的想法，妳隨時都能過來找我─畢竟我也有我自己的美學，如果妳真的覺得妳能夠忍受我的教導方式，我隨時都可以讓妳奉陪。」

 

*

 

當天晚上，當身穿藍色長袖馬球衫與黑色長褲，並且額外套上一件白色毛衣的芙蕾德莉卡回到宿舍的時候，她看到了正坐在書桌前的費約爾姆。

 

芙蕾德莉卡因為作為學生會的副會長，今天也有前往學院處理校務，直到約略一個小時以前才忙完，而當她回到宿舍的時候，費約爾姆不僅已經洗過澡了，還已經換上了便服。

 

此時費約爾姆的手機就放在一旁，並且正在播放著卡爾.馬里亞.馮.韋伯的《奧伯龍》(Oberon)的序曲，費約爾姆則是在這個時候因為注意到房門的開關，而稍稍的抬起了頭。

 

<*附註1:卡爾.馬里亞.馮.韋伯(Carl Maria von Weber，1786-1826)是德國的浪漫主義時期音樂家與作曲家，其所創作的作品包含創作的民族主義題材的歌劇。韋伯後期諸如《席爾瓦那》(Silvana)、《阿布.哈珊》(Abu Hassan)、《魔彈射手》(Der Freischütz)、《歐里安特》(Euryanthe)以及《奧伯龍》(Oberon)的歌劇作品，對於德國十九世紀後期的作曲家賈科莫.梅耶貝爾(Giacomo Meyerbeer)與李察.華格納(Richard Wagner)均有重大影響

此處的《奧伯龍》(Oberon)，又名《妖精王的誓言》(The Elf King’s Oath)，是韋伯於1926年完成的歌劇作品，也是其所著作的唯一一個英文歌劇作品。該作品的劇本由英國劇作家詹姆士.普蘭奇(James Planche)協同著作，並且是以德國啟蒙時代的文學家克里斯多夫.馬丁.威蘭德(Christoph MartinWieland)著作的同名敘事詩的內容為基礎創作而成。>

 

「姊姊，我聽亞黛兒海德告訴我，她說之後我們輪流教導桔梗的排程，已經有所改變。」芙蕾德莉卡在床上坐下之後，接著對費約爾姆說道:「她說之後妳也會加入教導桔梗，但是會變成我們三個人各教導兩天，並且星期日休息。」

 

費約爾姆說道:「沒有錯呀，這個一開始是我跟亞黛兒海德提議的，她似乎沒有什麼其他的意見，還說如果有我願意幫她分攤這個責任的話，她比較不會產生可能會放桔梗鴿子的罪惡感。」

 

「不過還真是看不出來呢，原來姊姊居然個這麼熱心的人，看到桔梗的課業不順遂，還會想要出來幫忙。」芙蕾德莉卡笑著說道:「雖然說我也被砍了一天，不過我果然很好奇，姊姊會怎麼教導桔梗呢?」

 

費約爾姆在這個時候稍稍轉過頭，並且接著說道:「我只是今天早上遇到桔梗的時候，剛好因為亞黛兒海德不在，所以我就稍稍跟她一起討論了一下她正在學習的進度，發現桔梗的狀況似乎有些不妙。」

 

「其實桔梗的狀況有些微妙，她直到三年級的時候才轉學來到這邊，要是沒有搞好的話，她恐怕還得留級一年。」芙蕾德莉卡稍稍聳肩:「要是桔梗真的必須留級一年的話，她恐怕會變成愛蜜莉亞與瑞恩希爾德的同學。」

 

芙蕾德莉卡的語氣雖然有些無可奈何，不過費約爾姆還是吐了一口氣，然後接著將音樂暫停之後說道:「所以妳才會跟亞黛兒海德一起教導她呀，難道妳搞了老半天，然後再說自己付諸教導桔梗的主意，只是因為很有趣嗎?」

 

「其實還滿有趣的呀，畢竟我在這間柏林決鬥學院學院看過的亞洲人，實在是沒有超過五個。」芙蕾德莉卡笑著朝天花板伸出了手:「而且桔梗那種奮鬥的樣子，也讓我覺得看起來很有意思。」

 

對於芙蕾德莉卡來說，看著桔梗奮鬥的確是很有意思的─畢竟芙蕾德莉卡認為最有意思的事情之一，莫過於看著那些能力不如自己的人，奮鬥著想要表現得更好的模樣。

 

這並不是因為芙蕾德莉卡瞧不起能力不如自己的人，而是因為芙蕾德莉卡是屬於不需要太過努力，就能夠產出比平均一般人更加優秀的結果的人─就算是亞黛兒海德，想要產生與芙蕾德莉卡一樣的輸出值，也是需要一定程度的努力，但是努力對於芙蕾德莉卡卻是一種嶄新的概念。

 

因為這樣的緣故，芙蕾德莉卡才會覺得桔梗為了自身的課業而努力的樣子，在她看來十分的有意思─雖然真要說的話，是桔梗努力的模樣讓她感到十分新奇，令她想要看看桔梗是否真的能夠通過學科補考。

 

費約爾姆聽到芙蕾德莉卡一派輕鬆說出心聲的時候，只能有些無奈的嘆一口氣，並且決定無視芙蕾德莉卡，不過芙蕾德莉卡卻躺在床上說道:「但是真要我說的話，我覺得桔梗似乎有一種魔力，讓我感覺她很有包容力。」

 

「其實我知道自己教導得沒有很好，我甚至覺得我來教導她的話，好像反而還使她的狀況變差了。」芙蕾德莉卡接著說道:「但是桔梗不只沒有抱怨，反而還一直想要配合我，這種包容力這麼強的人，實在是很難得。」

 

那是因為桔梗很客氣，不想要隨便就對妳吐槽吧…費約爾姆聽到芙蕾德莉卡這麼說的時候，忍不住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不過真要說的話，其實我滿喜歡桔梗的，當然了，我指的是作為一個朋友的那種喜歡─雖然我如果是男性的話，我一定要找桔梗當女朋友。」芙蕾德莉卡笑著站起來:「姊姊應該也喜歡桔梗吧?」

 

對於芙蕾德莉卡提出這種十分無聊的問題，費約爾姆並不想回答，而是拿起了自己的手機之後，將手機的音樂應用程式打開，並且在改為播放《魔彈射手》(Der Freischütz)的序曲的同時，也一口氣將音量調高。

 

<*附註2:此處的《魔彈射手》，是韋伯於1820年完成的歌劇作品，其不僅是韋伯的代表作，並且也同樣被當成德語的第一個浪漫主義歌劇作品。韋伯著作的《魔彈射手》的劇情，是以德國的文學家奧古斯特.阿貝爾編著的恐怖故事集《鬼故事集》(Gespensterbuch)中的同名故事為基礎。>

 

說起來，我跟桔梗講話的時候，好像也有一種類似的感覺…總覺得她並不是那種客氣或是客套，而是發自內心，真心誠意地展現溫和的氣質…費約爾姆這麼想的時候，也接著淺淺的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