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命運

52　命運

「哥哥。」

「……什麼事？艾莉卡。」

朱利安冷著眼回望淤泥墜下的中心。

在那裡，艾莉卡忐忑地開口：「這樣下去真的沒問題嗎？這個黏黏的東西，會一直冒出來的哦。要是它擴散到整個地球的話，現在活在世上的人們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這還用不著妳來擔心。」

朱利安低頭看著已經淹沒過他的鞋子的淤泥。

「只要美遊回來，這些黑泥就會立刻停止。即便她不回來，也只不過是直接邁向『最終節』。不要再讓我再三強調了……即使世界被絕望充滿，人類也不會滅亡。——無論是改變形貌、或本質。妳就不要再想東想西了。」

「……真的嗎？」

艾莉卡透過黑泥，遙遙望著正和安潔莉卡對峙的衛宮士郎。

「人類……真的有那麼強嗎？」

●

士郎冷冷地瞪著面前的女人－安潔莉卡·愛因茲華斯。

身著黃金鎧甲的她無論何時看都給人一種面對高山懸崖的錯覺——而且還是一座冰山，光是靠近就渾身發冷，更別說去征服她了。如冰山一樣的女人只是傲然立於士郎的前路，踏足士郎投影出的Igalima之上，用身邊數十道黃金的漣漪逼迫對方待在原地。

其名為「王之財寶」、巴比倫之門（Gate of Babylon）。連接至「黃金之都」，無數絢爛豪華的武裝自漣漪中探頭、牢牢鎖定著士郎的手腳。

「不會讓你過去的。」

不知道是強者的自負或對弱者的憐憫，安潔莉卡並沒有立刻將它們擊發，而是直直望著士郎的雙目，沉著地說道。

「巧的是……」士郎露出了森然的冷笑：「嘿。和當時的立場相反了啊。」

安潔莉卡瞇起了眼睛。「給我閉嘴，骯髒的冒牌貨。」

「彼此彼此！……贋作屋（Counterfeiter）！！」

一方，黃金的光輝之中彈射出無數凶器。

這是囊括了自古至今，天下間所有名刀名劍的寶庫。

一方，青綠的魔力光輝化為同等的利刃。

這是將一切納入心象、以魔術的手段在一瞬間複製的仿冒者。

兩者之間的交手不足三秒，只聽「噹噹噹噹……」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就見衛宮士郎手執著一對斷劍向後頭踉蹌了幾步。

此時Igalima上已經到處都是四散的武器碎片，接著又化為了光消散。

「還在施展這種小伎倆嗎？沒用的。」安潔莉卡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劇烈喘息著的士郎，「高速投影出同種類的寶具相互抵銷——你早就明白了，這是絕對跟不上的。」

像是要證明所言非虛，寶庫射出武器的速度又快了一節！

而士郎對此聽若罔聞。佈滿血絲的雙眼只顧著捕捉住對準他渾身的刀、劍與槍——

投影、開始（Trace on）。

憑依經驗、共感終了。

工程完畢（Roll out），全投影、待機（Bullet clear）……

「——停止解凍（Freeze out）、全投影連續複寫（Sword barrel full open）！」

來自靈魂的共鳴聲讓他在一瞬間「看穿」了寶具的結構，隨之而來的是渾身魔術迴路的震盪與劇烈的刺痛，還有口中那一段如同嘶吼的詠唱！

雷電般的光輝再現，搶在「王之財寶」的攻擊洞穿他身體之前化成完全相同的武器將之擋開，同時自己也咬緊牙關握著一對長劍擊潰那些對準要害的強力射擊：「噹噹噹噹……」「喀啦、喀啦喀啦……」刀劍敲擊的聲響與武器崩潰的哀鳴統治了這一方戰場。

從頭到尾安潔莉卡只是高傲地站立在原地，來自古烏魯克王之寶庫的攻擊就使士郎疲於奔命。光是想在原地對抗就已經拚盡全力了，更不要說是向前邁進！

「淤泥Servant開始攀上Igalima了。你已經沒有退路了……不。更正——」

安潔莉卡還有開口嘲諷的餘裕：「你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未來。」

「哼……」

士郎臉上是一張無比悽慘的冷笑。

他看得出來，安潔莉卡並未使出全力。對方是在引誘他使出「那個」，然後自尋死路。或者就這麼直接從正面擊潰——倘若現在的他真的孱弱到連這種程度的攻勢都無法對抗。

一把差點沒擋下的劍劃過臉頰，傷口傳來絲絲的刺痛並流出溫熱的血液。

「這種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這條命該怎麼用，我早就已經下定決心了……！

「——————此身……為劍所鑄成。」

I am the bone of my sword.

如同無數個人同時念誦的、交疊在一起的咒語。

停下吧。

肌肉在向他求饒。

撐不住了。

骨骼在發出哀號。

你做不到的。

意識在冷靜分析。

隨著話語一同震動的肌肉、骨骼乃至於意識，當然還有一下子變得有些模糊的視線，無不在宣告著衛宮士郎這個人的不自量力。

「……『熾天覆七重圓環』（Rho Aias）！」

開始發熱的大腦無法再進行精密的連續複製，所以士郎乾脆在面前展開了半透明的花瓣盾抵禦「王之財寶」的攻擊。

魔力流動得太過粗暴，迴路都感覺要被燒斷。

但是還不能停下。

如果在這裡認輸，一切就完了。

「血潮如鐵，心似————」

突然，大腦如遭電擊。

思考有那麼一瞬間完全停擺。

「……咕……」

回過神來，他就猛地跪倒在地上。

「唔……啊啊……！！」

左臂的褐黑肌膚開始「擴張地盤」，伴隨著炙熱的氣息與某種強烈到像是用強酸一點點融掉肢體的劇痛，手臂彷彿著火一樣燙得不像他自己的身體。

身體搶在意識之前舉起了白旗。這是理所當然的。

衛宮士郎只不過是預支了魔術迴路和經驗，這具身（容）體（器）仍舊破敗不堪。那麼，在這裡倒下是理所當然的，在這裡停下腳步是理所當然的。

正因為一切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連發動都做不到？那就沒什麼看頭了。」

安潔莉卡瞇起了眼睛，發出了勝利的宣言：

「你的戲份到此為止，下台吧。這次我就將你……徹底消滅。」

「……呵，呵呵……」

染血的面貌展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吞吐的空氣之中有火焰的味道；縱然疼痛得只能夠在地上縮成一團，衛宮士郎依舊發出了森然的笑聲。

安潔莉卡見此頓了頓，緩緩放下了高舉的手。

「……你在笑什麼？」

已經吐出一半身軀的刀劍槍戟都凝在原處。她臨時改變了主意，寶具不像原先預期的那樣直接洞穿衛宮士郎的身體。

士郎緩緩抬起頭。

「什麼『神話』，什麼『戲份』……」

掌心躍動的電光再一次化為全新的劍。

他握緊了武器，雙眼中的狠戾炙熱得像是靈魂被餘燼所燒穿！

「我已經厭倦陪你們扮家家酒了。給我滾到一邊去，三流演員。」

————他才不願意、就這麼接受「命運」（Fate）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