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被扭曲的時間

37　被扭曲的時間

「呼哇……好冷……」

剛從夢中悠悠轉醒的小黑迷迷糊糊地呻吟。

她縮了縮身子，將身體藏在溫暖的被窩裡又瞇了好一段時間，才終於下定決心要起床。緩緩掀開被子小心不要造出冷風，總算一臉痛苦地成功坐到了床邊。

「伊莉雅，妳起床了嗎？」

穿上外衣，套件外套，小黑揉了揉眼睛，隨口招呼了一句。

但久久卻得不到回應。

「伊莉雅？……」

伸手掀開了隔開床位的簾子。

「……！」

她瞪大了眼睛。

只見，本來應該躺著伊莉雅的床上，除了一條掀開的被子以外，什麼也沒有留下。

……

「哥哥！哥哥！……」

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好，小黑飛奔出保健室，很快地就在附近見到了無非的背影。

「嗯？」他緩緩回頭，半瞇著眼睛一臉的昏昏欲睡，但在看見小黑緊張的表情時就回過了神，沉聲道：「怎麼了？」

「伊莉雅她……伊莉雅她不見了！」

「……什麼？」

無非皺了皺眉，立刻蹲了下來在地上一摸。

小黑能感受到一瞬間有一股魔力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散去。

「……唔？」

結果，無非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被入侵了？不應該啊……結界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嗯？哦，這樣啊……」

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灰塵，無非的表情先是有些糾結，然後又放鬆了起來，變得一臉平靜，讓欲說還休的小黑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看來，是被帶到愛因茲華斯領地了吧。」無非有些出神地看著天空想了一想，最終卻是搖搖頭，揹著雙手走向小黑來時的方向：

「回去吧。」

「哎？……不，伊莉雅她——」

「別著急。我們先回去叫醒大家吧。」

無非伸手輕輕摩娑小黑的頭頂。因為如今是小孩子體型所以不像從前那樣自然，但觸感卻很相像，讓小黑一下子也跟著他的表情鎮靜了下來。

只是，她眉宇間那份淡淡的憂愁卻沒能被根除。

無非看著她的表情，微微笑道：「放心。如果他們真的想傷害伊莉雅，早在潛入的時候就會動手了。至少短時間內是不用擔心她的生命安全。」

「可是……」

「相信她吧。她不會魯莽的。」

無非帶有笑意的眼神輕輕瞟過小黑，旋即便轉向了身前。

「……畢竟是最懂我的『她』嘛。」

●

時間在前進。理應前進。

時間並不是單純的日昇日落，而是能夠被感覺的概念。

只屬於人的概念。

一日過去了，人應該進入睡眠。

一週過去了，人應該進入一個新的工作日循環。

一年過去了，人應該成長一歲。

時間本來應該是被定義的。但那又顯得理所當然。人類世界早已被「時間」支配，若從人類世界剝離「時間」，那「存在的意義」本身甚至都會產生瑕疵。

但是……

伊莉雅絲菲爾感覺到了。

一個沒有「時間」的世界。

——被「定義」為夏天的世界，呈現了「冬天的景象」。

最初就應該感到歪曲的。

「夏天下雪，是理所當然的。」

聽到了這般的陳述。

當時她覺得，這簡直是胡說八道。

然而。

不知何時起，伊莉雅開始感到理所當然。

「是。夏天下雪，是理所當然的。」

……原本應該無比違和的現況，漸漸地變得理所當然起來了。

那甚至不能視作尋常的「習慣成自然」。

因為當她回首，其實自己到達這個世界也不過是——第二天。

怎麼能習慣？

為什麼會習慣？

因為——

「感覺……自己已經待在這裡好長一段時間了。」

時間，消失了。

對時間的「感覺」消失了。

當她意會到這一點的瞬間……

她，醒來了。

「……」

是夢嗎？不，比起那些……

眼前一片黑暗。

不是因為視力出了問題，而是這裡本來就沒有光。

她顯然不在穗群原小學的保健室。

這裡是哪裡？——無意義的問題不該多問。伊莉雅只是放輕了動作，緩緩從躺姿坐起。

在黑暗之中視力被封鎖，因此其他感覺頓時敏銳了很多：

她聽得見細微的、隨著自身動作而響起的木頭喀吱聲，以及這並不寒冷、甚至顯得有些悶熱的空氣。最後，她的鼻子則聞到了灰塵和發霉的臭味。

「……閣樓。」

伊莉雅當即下了一個判斷。

屋子的閣樓。她曾經在愛因茲貝倫城堡和切嗣玩捉迷藏時躲在閣樓過。但愛因茲貝倫的閣樓並沒有如今她所在的地方這般黑暗，至少木頭夾縫間會透進一點點的亮光，使得藏在閣樓中的人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而這裡的住民甚至連走廊的燈也不願意打開，連帶著閣樓一起陷入深沉的黑暗。簡直就像是被廢棄的地方一樣，或者說這裡確實是被廢棄之地。

閣樓的空氣汙濁，她不敢大口呼吸，只能伏著身體半跪半趴，小心翼翼地在一片黑暗之中探索。也沒多久，她就摸到了牆壁，連帶有一些晃起來框啷啷的東西。

怎麼辦？沒有光的話甚至連自己拿到了什麼也無法確認。

伊莉雅一邊考慮著，一邊試圖用手摸索剛找到的東西，摸到了一個薄薄的，觸感有些粗糙的物體，她猜想這應該是紙。伸手撕扯，果不其然聽見「唰啦——」響亮的撕紙聲。

猶豫了幾秒，她伸手在口鼻前搧了搧，隨後用力一吸氣——

「緋紅色波紋疾走」（Scarlet Overdrive）！

難得的一口空氣化為波紋點燃了手中撕破的紙張。

因為伊莉雅的波紋孱弱，所以點燃的火焰也並不大，一點小小的火星在紙上延燒，提供的光亮就足以讓伊莉雅看清身遭：

寬闊的閣樓。

她身邊的，是一些提供掃除用的雜物。有一枝灰黑色髒髒的拖把放在同樣有些髒的水桶裡，一枝掃帚架在畚箕上，她先前晃起來框啷啷的東西則是一罐空了的油漆，裡頭還放著一支沾著乾涸油漆的刷子、一條中間沾上油漆的羊毛繩。

至於手上被點燃的是一張滿是灰塵的砂紙。

伊莉雅想了一下，把油漆桶中的東西倒了出來，並燃燒中的砂紙丟進了油漆桶裡，這樣既不用手持光源，也不用擔心燒到別的東西。

坐著等了一陣，四周沒有任何動靜，她乾脆帶上了繩子往閣樓的入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