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你住在城裡或鄉下，你的父母必定從小教育你，說話前要想清楚，最忌諱詞不達意，秘密只能流轉在耳邊，最好放在心裡，與任何人交往必須保留三分，那怕是自己的丈夫妻子或孩子。謹記，隔牆有耳。
-希格律師自保守則 A.D1875
18.
兩人坐在轎車後座，望著各自的車窗不發一語，任由命運之輪將他們帶往無法預知的旅途。
車子經過一道十字路口，海倫明娜終於受夠目前為止所發生的一切，一股突如其來的怒氣抓住了她，「這股沉默足以鋪陳一段冗長的戲碼了，甚至讓觀眾覺得厭煩。誰先？」
特務朝後照鏡瞄了一眼，沒有太多情緒上的反應，連語氣也稍嫌平淡，「恕我無法透漏更多，你們知道我的長相和身分已經夠危險了。」
「讚美新阿姆斯特丹！我不意外。你呢？」
「嗯......發生了一件糟糕的事情，但我沒辦法給妳完整的答案。」艾德沃的注意力被她的強硬氣勢拉回車內，卻給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噢！說到糟糕的事情，我才剛經歷人生中最糟糕的十分鐘！有十分鐘嗎？從你把剖開的屍體往外推直到腦漿在我眼前噴發，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這麼久！我腦子裡還是那些可怕的氣味跟畫面，該感謝你們替我帶來這麼棒的人生經歷嗎？」海倫明娜幾乎是咬牙切齒，接著一陣反胃，她趕緊用雙手摀住嘴巴，直到那股噁心把眼淚給擠出來。
「你說鄭緯要見我？能說明更清楚些嗎？」艾德沃看向前座的特務，兩人透過後照鏡互相觀察彼此。
「你殺了瓦倫泰，這就是原因。」特務在車內依然戴著帽子，必要時可以壓低帽沿，「今早我們已經去酒館確認過了，而你是他最後見到的人。」
「等等......你殺了瓦倫泰？」海倫明娜抬起頭，竟顯露出更加驚恐的神色，醫院的遭遇相較之下無足輕重。
「說來話長，但事情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這樣。可以等我見到鄭緯再跟妳解釋嗎？」艾德沃當然不會在此刻坦承事實，眼看任務即將完成，他不能讓這趟旅途出任何意外。
「從你們剛才的對話來判斷，這趟旅程的清單應該不包含我，對吧？」海倫明娜隱約嗅到極度危險的氣息，生存本能開始私語。
「事情總有意外。」特務無奈地聳聳肩，表情看起來也是千百個不願意，「我很抱歉讓妳涉案，或妳旁邊的男士讓妳涉案，妳決定吧。」
「你能保證她的安全嗎？」艾德沃想不到更好的折衷辦法，只好尋求不切實際的提案。
「暫時可以。」
□
延平府周圍是一圈空地，沒有任何一座建築物，連房仲的廣告看板都不見蹤影，只有無數的柏油道路縱橫串聯，偶爾幾棵不算蓬勃的路樹點綴。
車子開往延平府的其中一道門，遠遠地門就開了，卻不見半點人影。艾德沃忍不住探出頭觀察這棟巨大建築，與他模糊印象中的紫禁城有點神似卻又不太像。延平府成正四方形，大正門朝南，東西面有無數的小正門與道路連結，可供汽車和行人通過。
每扇門後都有座驛站，只比涼亭大一些，簡單的木製馬廄與關亭被無數棵樟樹圍繞著。
特務將車停在路邊，引領兩人前往關亭進行身分識別。艾德沃以為需要搜身或質詢，沒想到驛站的派駐人員只是看了他們兩眼，與特務簡短講幾句話就放行了。
海倫明娜對周圍的環境感到稀奇，延平府比她想像中的更古色古香，首都最大的公園恐怕也比不上此地的遼闊，難以相信商業貿易如此繁榮的北郡竟然有一塊地方如此接近自然。
「我們得搭乘馬車前往內院。」特務指揮遠處趕來的兩名壯丁，協力將馬車組裝起來，「只有外院才准許汽車通行。」
艾德沃還記得是誰向他解釋延平府的構造，那張皺掉的情書仍貼在褲縫裡發燙。
海倫明娜不知打哪來的勇氣，第一個爬進這輛漢式馬車，剛才的擔憂和不滿轉眼雲煙，對延平府的環境充滿了興趣，畢竟島國可沒幾個人有機會進入到內院。
馬車由特務駕駛，走林間小路緩慢前進，兩側樹蔭交織成影網隧道，飄浮不定的光點隨興揮灑。艾德沃望向右方，只見無數的大殿分布在這座巨大森林裡，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也許他就坐在其中一個大殿裡，拜會戶部的官員，展開正常外交的第一步。
出了樹陰，迎來一些蓮花池和橋架涼亭，有些人在亭內討論事情，大部分穿著西服，配戴潮流領帶和經典懷錶，也有一些漢人穿著傳統服飾，神色自若地交談。
路上偶有女婢成群結隊，拿著成綑衣物或木桶漫步談天，活脫脫就是東方舞台劇走出來的陪襯演員，艾德沃看得出神。
馬車行駛了段時間，繞過六部所屬的外院，迎來一面低矮的深灰色圍牆，牆角佈滿青苔和些許的裂縫，牆頂曾經有過裝飾，如今只剩下未移除乾淨的痕跡。
已經有兩名壯丁站在內院的正門待命，轉身將看似沉重的雙門推開，馬車直驅而入，揚起沾染溼氣的灰塵，一棟奇異的深黑色建築出現在前方。
待馬車停妥，特務領著兩人下車，並要求他們緊緊跟好，不可落後三步以外的距離。
艾德沃看傻了眼，沒想到將軍居住的地方與外頭的漢式宮殿截然不同，這棟建築只有一層樓，占地寬大，看不出建造材質，透著一種冰涼觸感，比起金屬更像某種半透明石頭，屋頂以微小的坡度緩慢爬升，頂端不超過兩層樓，磚片如龍麟般堆疊。
內院除了這座將軍府外，左右還有兩棟較小的宮殿，但距離較遠無法看清樣貌。
最令兩人感到詭異的，是那些戴著深黑色面具的維安武裝士兵，數量不多，四散在門口或轉角，他們的裝備現代精良，比艾德沃知悉的特勤部隊更加精銳，一雙無神的眼睛冷冽地直視前方。
艾德沃開始懷疑這趟旅程是否值得不久前的喜悅，一股極其負面的情緒如海潮般不斷襲來，這裡的氣氛和陳設有種催眠他人走向絕路的魔力。
特務親手推開正門，踏上還算寬廣的長廊，皮影燈籠高掛在牆上，以相同間距向內延伸，照亮整趟路途。艾德沃輕撫牆壁，發現將軍府真正的建材是高級木頭，只有外觀採用其他材質。
一股淡淡的潮濕霉氣迎面而來，讓海倫明娜皺起眉頭，踩下的每個步伐嘎嘎作響，有些木條明顯偏低，有些結構鬆散，幸好當年建造時還算嚴謹，即便年久失修也不損其品質。
途中經過一些房間和分歧的長廊，宛如迷宮般不知通往何處，也與幾位女婢擦身而過，她們的穿著與外院女婢沒有差別，艾德沃猜想應該是同一批人。
走了段時間終於看見一處明顯是正廳的地方，雙扇滑門已經敞開，裡頭較為昏暗，似乎有塊較高的平台，左右立著數根半透明石柱。
「艾德沃先生請進吧。」特務禮貌地說，「小姐請與我在門外等候。」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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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創作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