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隨後，雷霆降世

16　隨後，雷霆降世

英雄的本質，其實是很單純的。

不是因為他是英雄而能做到，而是因為他做到了才成為英雄。

「即使不告訴他，他自己也會坦率的依照自己的情感前進之人」。

「過去曾經犯過大錯，被那些罪行折磨之下仍試圖走上正途之人」。

「即使不被任何人看中，也沒有一點像樣的資質，但是為了保護自己唯一的、最重要的人而去扮演英雄之人」。

英雄有很多種，但他們都擁有著相似的本質：

他們都勇於前進。

——對，所有的英雄，都是勇者。

並不是無論什麼事情都敢於面對的魄力，也不是毫無謀略、粗魯而莽撞的愚蠢，而是能夠堅持信念、依循本心，即使前途無光也始終向前的勇氣。

那怕過程中存在著猶豫，那怕自始至終都懷疑著自己。

只要仍舊勇於前進——即使只有一步也好，能做到的勇者就成為了英雄。

那怕，是死掉的英雄。

……

「哥哥，你醒了。」

耳邊傳來縹緲的柔和的女音，無非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揉揉眼睛，順手接過櫻遞來的熱茶，喝了一口，輕舒一口氣：「我睡多久了？」

櫻眨眨眼，把茶盤擺到一邊的長桌，一屁股坐到無非床上。年紀尚小的她坐在床邊，一邊晃悠著雙腳，一邊回道：「三個小時。現在已經黃昏了。」

「哦……」

記不清夢見什麼了，無非把喝完的茶杯放回盤子，伸手阻止了要將它端回廚房的櫻。「先坐一會吧。平時妳也很辛苦了，今天就休息一下吧。」

「我睡過午覺了。」

「我也是。」

牛頭不對馬嘴地回了一句，無非臉上盡是笑意。

「好吧。既然妳不累的話，我們現在來上課好了。」

牽著她的小手站起來，無非帶著她往門外走，同時身邊亮起了五顏六色的微光。

「此世的魔術之力，源於信仰。建構起術式、形成魔術基盤，將之銘刻於土地，藉著地脈得到力量——這就是魔術的本質。但，我所教妳的東西……」

「是直指本源，超越人理的『法』。」

櫻接過話頭，抬頭對著無非得意一笑。

無非怔了一下，笑著摸摸她的頭，然後繼續說道：「對。雖然我過去都會稱呼它為『魔法』，但考慮到這邊的文化，姑且還是叫做『魔術』好了。御使『魔』力之『術』。」

走著走著兩人已經到了一樓大廳。

撇除掉後院的話，這裡是水瀨宅最為寬敞的地方。

「所謂的『魔術』，無論是我教妳的，或是妳父親、姊姊學習到的，其本質上都是對世界的解構與探究。就像醫生對病患動手術一樣，絕對不可以隨意動刀，唯有在對方同意的情況下，並且在一絲不苟的程序裡，妳才可以出手——

正確的詠唱咒語、正確的調用魔力、正確的完成儀式。只要把所有事情嚴格地做到位，妳既不用相信它，也不用懷疑它，世界就會自發地推動它。視情況而定，有些動作可以被省略，但絕不可以做錯。只要任何一個環節出錯，世界的力量就會反過來吞噬掉妳。」

放開櫻，示意她站到自己面前遠一點的位置，無非收起剛才的笑容，露出稍微嚴肅了些的表情，看著櫻的小臉，輕道：

「每一堂課我都會重複說明，是因為我要妳記住這些話……」

無非伸出右手，從剛才開始就圍繞在他身邊的光芒一起集中到手心。

「妳是掌控者，妳正駕馭著自然；妳不是神明，但妳超越神明。妳的魔力是鑰匙、指揮棒，是用來驅動世界為妳所用的力量。妳必須自信，妳要相信自己已經超越一切；妳能控制世界每一寸土地、每一道水流、每一粒火星和每一縷輕風。」

「妳在這一瞬間——」

土黃色的、碧綠色的、焰黃色的、水藍色的，四種截然不同的光輝陡然亮起，向著四種截然不同的角度變化……

「無·所·不·能。」

——左下角彈出岩柱、右下角浮現冰刺、左上角燃起火球、右上角颳起狂風。

四大屬性的基礎魔術在無非手裡旋轉，淡薄如氤氳的微光依著他的意志變動；構建世界的元素正臣服於無非之下，在他的掌心被隨意玩弄。

櫻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幅情景了，但無論幾次她都為之懾服。

張著嘴嘆為觀止了好久，櫻才收斂心神。

深呼吸一口氣，她開始依照無非的指示專心練習。

●

菲特·泰斯塔羅莎站在大樓頂。在夜色掩映下，她的一身黑衣彷彿能融入背景。

她已經等不及了。一週以來沒有聖石之種被發動，急切於為媽媽收集完全的菲特思前想後，決定主動將魔力發散到冬木市各地，藉著魔力共鳴強行觸發聖石之種。

當她向自己的使役魔艾爾芙說明自己的意圖時，擁有狼犬外型的她發出了年輕女性的聲音，笑道：「既然如此就交給我吧！」

對外人冷漠的菲特在面對自己的使魔時，卻會展露出不為人知的溫柔。只見她呆呆地看著對方怔了一會，低聲問道：「可以嗎？會很辛苦的。」

「——當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誰的使魔！」

艾爾芙不正常地停頓了一下，然後相當自信且開朗地回答。

「那好……就拜託妳了。」

想起一週前遇到的那名魔導師女孩，菲特也覺得自己應該要盡可能保留魔力應付對方，於是雖然還是不太放心，將這件差事委託給了艾爾芙。

艾爾芙彷彿深呼吸了一口氣，四足站穩，腳下的地面浮現奇特的魔法陣。

就在她準備一鼓作氣爆發出魔力的時候，一隻手伸了過來，「喂喂喂，給我稍等一下。」隨後不輕不重地壓了一下她的腦袋。

「……？！」

這一下突如其來的「襲擊」打斷了艾爾芙的動作。

「誰……！」

她想也不想就躍出數步的距離，對著自己原先所在的地方齜牙咧嘴。

而一名穿著黑色風衣，乍看之下與菲特有些許相似的身影站在那裡——無非正歪著頭、彎著腰，左手懸浮在空中，似乎正對艾爾芙的消失感到納悶似的。

「你來了。」

菲特出乎艾爾芙意料地冷靜。她也愣了一會，卻並非是因為「有他人出現在這裡」升起戒心，而是由於「他怎麼會在這裡」感到驚奇。

思想上的轉變連她自己也沒有發覺。

無非拍了拍雙手，像是想將手掌沾染的灰塵撣掉似的。卻沒有發覺因為這下意識的動作，對面的艾爾芙投來的眼神更加險惡了。

他向菲特招了招手，面上的微笑一如往常：「呵呵，又見面了。本來我是待在家裡休息的，因為感覺到魔力不正常地集中，怕出了什麼意外就過來看看。不過你們還真是的，居然想要在市內最繁華的區域發動魔法……」

上下打量了一番那頭一身盡是對自己的戒備的使役魔，無非忍不住苦笑道：「這個地方可沒你們想像中單純。要不是我，被別人發現的話使不得就是一陣追殺。」

這句話可不是在開玩笑的。光是聖堂教會的代行者就夠這兩個涉世未深的小傢伙吃一壺的了，還有本地的遠坂勢力，甚至在情況糟糕的時候……無非也會出手的。

雖然他自己並不在意，但考慮到櫻的「娘家」那裡的風俗，無非並不介意稍微替他們掩飾一下神秘側的事件。所謂愛屋及烏便是如此。

經過勸導仍舊恣意妄行的話，無非碰到一個就處理一個，絕無轉圜餘地。

「……」

菲特沉默了下來。而儘管艾爾芙的外表是一隻狼犬，無非也能看懂她臉上的嗤笑。

嗯，不相信嗎？很理所當然，無非自己就經常被人小看。畢竟人總是眼見為憑的，甚至有人是即使親眼看見也不會相信。

比起說服他們，無非更傾向於一勞永逸的作法。

「妳們應該是想要找出聖石之種吧？」無非斜眼看著她們，輕笑道：「小孩子的失誤由大人來彌補。雖然本來不打算這麼做的，但這件事就先交給我吧……」

Strun（風暴），Bah（雷霆），Qo（閃電）！

不似人言的語句從無非口中轟然而出。

隨著這能夠震撼天地的聲音，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以驚人的速度凝結起烏雲，不多時便從中洩出閃電，「轟」的一聲打起了雷。

——龍吼，傳說中巨龍的語言。

巨龍這種生物，被稱作是自然的寵兒、天生的強者。他們是自然界最高等的生物，在有些世界更是自然的本身，代表著神明。他們的語言本身就有溝通天地、連通自然的效果，「龍吼」這種接近言靈的力量就是箇中代表。

原則上，龍吼是巨龍獨有的力量，凡人雖然可以透過練習而學會龍語，但那往往要消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恰好無非這人沒別的才華，就是時間特別多，因此在奈恩世界搜刮了幾面龍語石牆之後，無非在閒暇時也學了兩三種龍吼。

前述三個龍語文字組成的「風暴召喚」就是其中一種。

——因為龍吼本身是指揮自然的語言，以此造成的變化屬於自然現象的一種。儘管這股風暴來得實在太過突兀，但只要沒有魔力干涉的痕跡，就不算是「展現神秘」吧。

這就是無非狡猾的換位思考。

「在那裡。」

原先沉浸在天地元素變化之中的無非睜開眼，面上習慣性掛上神祕莫測的微笑。他對菲特倆招招手，指向新都邊緣的某處，一個接近海邊的位置。

與此同時。

「咳咳、咳咳，測試、測試，一二三……聽得見吧？」

帶著尤諾出門散心，在外頭閒晃到近黃昏時準備回家的奈葉，腦海裡突然響起了無非的聲音。她驚訝地與尤諾對看一眼，還沒做出回應呢！無非又繼續說道：

「往新都的海邊去。下一顆聖石之種在那裡。」

能想像出一臉胸有成竹的男子的臉龐。無非平靜的聲音就是能給人這般印象。

「奈葉……」站在她肩上的尤諾盯著她的雙眼。

「嗯。」

用力一點頭，奈葉暫時把過去幾天以來的鬱悶心情拋諸腦後。無論如何，現在的責任就是收集聖石之種，其他的事情等結束了再說。

一邊往北行，一邊依據無非的指示修正方向，最後一人一貂來到了冬木港。

在那裡，無非依舊穿著他那件萬年不變的黑色風衣，與另一名黑衣女孩並肩站在一起，一頭橙色毛髮的狼犬似乎正在一旁護衛。

看見了奈葉，無非笑著對她舉起了手：「喲，妳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