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非法侵入

10　非法侵入

夜晚，是牛鬼蛇神出沒的時間。然而在這裡——在菲特·泰斯塔羅莎建立的大結界裡，所有騷亂都是沒有意義的。

已經換上便服的菲特·泰斯塔羅莎坐在沙發上。

雖然說是便服，卻還是一套黑色的連身裙。看來菲特·泰斯塔羅莎這個女孩對黑色情有獨鍾。

……就和某個總是穿著黑色風衣的冬木怪人一樣。

此時的她雙眼透過落地窗，直視著依然亮著燈光的城市，還有那輪散發淡淡螢光的月。

一頭橙色毛髮的……呃，狼？狗？從黑暗中緩緩步出。不知道是正要睡覺還是中二病，守著偌大房間的菲特·泰斯塔羅莎沒有開燈，只有從窗外潟進的月色摸索著她心中的清冷。

「——遇到了一點小麻煩，不過不要緊的。」

菲特·泰斯塔羅莎伸手輕撫著那頭狼犬——她的使魔，名叫艾爾芙——的腦袋，不再冷淡的聲音中藏著一點點的寂寞；柔若無骨的小手順著艾爾芙的毛髮愛撫著，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傾訴，她喃喃道：

「聖石之種，序列XIV……那個孩子，說不定手裡還有幾顆。」

想起下午遇上的那名新手魔導師，菲特·泰斯塔羅莎開始在心中盤算著：如果繼續待在這裡搜索「太古遺產」的話，肯定會再遇到她的吧。到了那時——看似嬌弱的女孩眼中閃過一絲狠戾——我就要奪走她手裡的聖石之種。

某個東西輕輕頂了自己的手掌。

「……嗯？」

菲特·泰斯塔羅莎低下頭看見艾爾芙擔憂的眼神，於是她微微一笑，「不要緊的，我不會猶豫的。」隨後瞇起眼，隱藏住雙瞳中不經意流出的哀愁。

……等著我哦，媽媽……

這時。

名叫艾爾芙的狼犬猛地抬起頭，對著窗外發出帶有敵意的低吼。

菲特·泰斯塔羅莎疑惑地看著牠。做為她的使役魔，艾爾芙的智慧程度絕對超過普通人的平均水準，除此之外又保留著身為動物的敏銳知覺的牠，肯定是察覺到了什麼了吧？

「怎麼了，艾爾芙？」

「——喲，你好啊，孩子。」

一把似曾相似的聲音從面前傳來。怎麼可能？我佈下的結界應該可以驅逐掉無關人呀？驚疑不定地想著，菲特·泰斯塔羅莎趕緊也抬起頭，卻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人「呵呵」輕笑著，好像是真的很高興似的，繼續說道：「本來想說這裡怎麼會有一面結界，就進來看看。沒想到居然是妳耶，真巧哦。這是一次偶遇對吧？」

胡說——菲特·泰斯塔羅莎總算是認清對方是誰了：這種輕佻中又不失優雅的口氣，不正是先前遇到，自稱「無非」的那個男人嗎？

居然可以輕易破解自己辛苦佈下的結界，看來這個人意外的有些實力呢！

等一下。菲特·泰斯塔羅莎仔細一看，這傢伙居然是站在窗外……咦？站在空中！

看起來手上並沒有魔導器的蹤跡呀。是飾品外觀的魔導器嗎？還是……融合型的？

「——既然我們這麼有緣份，要不要請我進去坐坐呀？」像是沒注意到一人一狼帶有敵意的目光，無非微笑著舉起手上了一個塑膠袋：「我有買壽司來喲！沒吃過吧。」

一時之間小女孩兒驚呆了！她有些不明白該如何和這位，嗯，應該是敵人的男人相處。

於是，菲特·泰斯塔羅莎看著那副笑容好久、好久，終於輕輕地點點頭：

「……請進。」

●

有趣，太有趣了。

無非心不在焉地吃著手裡的壽司，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金髮女孩身上。

無論是無非或是菲特，兩個人似乎都是愛好安靜的類型。在菲特正式邀請對方進房之後，兩人只是默默吃著壽司，一語不發。一旁的狼犬艾爾芙倒是滿滿的敵意，不過見到主人菲特並未因此做出回應，所以也不敢輕舉妄動。

真的是……很有趣呀。

鮮紅如寶石的眼瞳在含下第一口壽司時閃過一抹喜悅的神色，然而長久下來習慣冷淡的面孔依舊僵硬，在無非看來就多了點不和諧的神韻。明明是如外表一般天真的女孩，是什麼東西讓她在心中建築起一座厚重的牆？

是她口中的「媽媽」嗎？果然孩子的教育不能等耶，家庭教育最重要了。

……不對不對，差點想岔了。這些無關緊要。

無非盯著菲特，雙眼突然閃過一道銀色的電光——嗯，有一種「非人」的氣息。

果然，這個孩子不是普通人類。但並沒有人偶應具備的結構，怎麼看都是一個正常人。真是——何等精妙的製作技術！即便是魔術界人造人的權威－愛因茲貝倫，他們造出的魔導合成人體內也存在著魔力爐心，在無非的特殊視覺下就能察覺到不是正常生物。

難不成異世的人造人、或者說複製人技術已經發展到新的境地了嗎？

本來答應要收集聖石之種的時候，以為只是一場普通的收集道具的任務，沒想到居然能夠收穫到意外之喜。

——無非開始有點想見見菲特的「媽媽」了。

「菲特·泰斯塔羅莎……哎，真拗口，我叫妳菲特吧。」靈機一動，本來想問出的問題先吞回肚子裡，無非兩個眼珠子賊溜賊溜地轉了轉，轉而問道：

「怎麼樣？壽司，喜歡嗎？」

「……嗯。」雙頰染上粉嫩的酚紅，似乎不太擅長承認自己的喜好。

「喜歡鮪魚還是蝦卵？」

「鮪魚。」

「咦——真意外呀。順帶一提，這兩個我都喜歡。」

「……我也是。」

狼犬艾爾芙靜靜地盯著兩人。牠開始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這個男人了。

怎麼說？他身上彷彿有著某種奇妙的力量一樣，就算是沒有參與進對話的艾爾芙也能明顯感受到：一種致命的吸引力。艾爾芙只能這麼形容了。

乍看彷彿是一朵散溢著清香的蝴蝶蘭，甜得讓人忍不住接近；然而一旦接近了，那份香氣就會變成最溫柔的迷藥，讓人永遠沉溺在原地，卻始終無法碰觸到它。

——看似一個如暖陽平易近人的大男孩，卻深藏著一份能凍結骨髓的寒意。

艾爾芙在躊躇。牠已經很久沒見過菲特露出這般不帶有一絲安慰之色的淺笑了。然而要讓菲特繼續接觸這個危險的男人嗎？身為使役魔，生來便只為主人而活的艾爾芙，猶疑了。

……

哦？察覺了嗎？

無非並不是沒有發現一旁艾爾芙的遲疑之色，只不過他本來就沒有要掩飾的意思。

確實啊。他找到這間大樓可不是什麼巧合耶！早在下午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已經在菲特身上種下了魔力印記；只要她不跑出這顆星球，無非就能夠找得到她。

煉金術中「人體煉成」是禁忌中的禁忌，除了道德人倫上的限制，事實上也有材料收集困難的原因。所謂的「人體」，係由肉體、精神和靈魂組成。其中肉體的材料倒是容易取得，不過是一團有機物和無機物的組合。

不過後二者才是重中之重。靈魂是不能無中生有的，而精神作為連接肉體和靈魂的媒介，光是該如何將此二者接上就讓煉金術師們困惑了數代之久。

菲特·泰斯塔羅莎。這個女孩毫無疑問是特殊的。又像是複製人，又像是人造人，而又產生了自我的靈魂。無非覺得，這並不全是製造者的功勞。恐怕其中有什麼計畫之外的因素影響，才導致如此完美的結果。

而這，正是無非想要探究的部分呢。

「那麼。」無非撐著膝蓋站起身，笑著問道：「我是不是該走了？」

「啊。」菲特張張嘴，正想說些什麼，但馬上又愣住了。

……我難道是想挽留他嗎？

無非看著小女孩呆板的表情，隱晦地笑了一下，問：「怎麼了？還有什麼事情想說的？」

「不，沒什麼。」她最終還是搖搖頭，沒有被胸中陡然湧起的情感給支配。

「這樣啊。」

無非還是笑著，那種笑容在菲特眼裡是親切，在敏銳的艾爾芙眼中卻像是偽裝過的恐怖。可是要無非本人去形容的話，他會說是「普通的別有用心」。

這個不懷好意的男人抓住了風衣長長的下襬，然後使勁一揮，漆黑的皮革一時間遮蔽住了菲特和艾爾芙的視線。只聽一把愈發縹緲的男聲緩緩道：「那麼，再見了，可愛的小女孩……」

待掩蓋住無非整個人的衣服脫離了她們倆的視野時，她們驚訝地發現：無論是無非或是他的大風衣，都在她們的眼前活生生地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