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看著英俊得近乎罪惡的吸血鬼,冷冷拋出一句。『我不是她。』
『我知道。』他低垂著眸,語調低柔,卻掩飾不了聲音裡的興奮和顫抖。
『那你為什麼找我?』
『因為是妳。』
『他們也愛你,你可以有不同的選擇。』
『我沒想要別的選擇。』
千年前,她的一再逃離,迫使他各種世界亂跑意外誤殺捕捉失敗。
好不容易她轉生為命比較硬的存在,他決定就算會被怨恨,也要把人弄活下來……你選出一段故事內文,我能說出它來自我哪段過去。作者718520-71夏戀泉的俠媛於13歲或14歲時完成了夢圖遊戲:血之契約(黎明之刻)這部作品。由於是以作者本體轉寫而成,當中填滿人生片段和童年創傷,不建議敏感體質者閱讀。
第一章
鏘啷啷──
下課鐘透過電子廣播傳遍裡外的走廊,那些剛從無聊課堂倖存的學生火速收拾起課本文具,爭先恐後擠滿課桌之間的走道。
「我還沒說下課。」黑板前方,來不及收尾的教授有氣無力地開口,然而學生置若罔聞。六、七個年輕人僅是稍稍收斂了臉上的興奮──一種看似有禮貌的無禮,朝教授的方向點點頭,接著便擦過講臺和座位之間的空隙,偕同好友快步離去。
「搞什麼嘛那老頭,我還要趕堂呢真會拖!」
「我還想說這裡離食堂近,過五分鐘就搶不到雞腿啦!快,我們先去卡位……」
不到半分鐘,連走廊上的笑語都聽不到了。教授收回看著門口發怔的視線,他是一個還算通情達理的教員,不會因學生故意令他難堪就為難他們。雖被學生蔑稱為老頭,這名教授剛剛年過五十。
「唉,現在的學生。」他搖搖頭,自言自語地提起板擦。
「請、請等等!不好意思,教授!」我尖著嗓音開口,手裡忙不迭地抄著筆記,視線在黑板和桌上來回穿梭。
這名教授沒什麼不好,就是軟了點,講起課來慢條斯理了點──
「妳不下課嗎?」
──而且很不敏銳。要是我沒出聲,他鐵定抹了黑板直接走人!雖然他不是故意的,但我前幾次上課也是黑板沒抄完就被他擦掉。
「教授,您沒說可以下課。」我企圖用談話爭取更多時間。
這是一個不請板童或助教的教授。我之前的課堂筆記東漏一詞西缺一段,被他寫完又站著教課擋到了。更惱人的是他教的課我大都沒能抄到完結,這次出聲對我而言算是突破。
聽說關係好的同學會互借筆記。既然我少了人際資源,就要比別人更認真努力。我能倚仗的僅有得天獨厚的記憶本領。
對於我拖時間的廢話,教授晃神一秒才反應過來:「那就下課吧。」然後他再度提起板擦,如我所料地殺掉最後面的字。
要是我當師長,上課一定離開寫好的黑板,也會從筆記前段而非手邊或正中間開始擦起……看著紙上堪稱印刷的字跡,我心情複雜地用課本闔起筆記離開教室。
教室能坐的位置是固定的,我只能撿別人剩下的位置;甚至有時還會因為沒有位置,在教室外面徘徊到課堂結束。
有些課堂每次都存在筆記困擾,皆因我不敢開口要求教授讓出視野。或許我運氣不好,或許世上就是懂門路的當道。
******Scarlet blueprint******
「炎婷,要出門?」室友見我拿著錢包起身,馬上猜出我的意圖。
雖說是別系的學姊,我們卻有共同選修課。季嚴節偶爾會設法卡位主動找我說話,所以我將她視為朋友。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
除了她,也沒其他同學會跟我搭話。
「是啊。」我的回答一向簡單,但這完全不影響室友的主動積極。
「門禁時間快到了,妳趕得及回來嗎?還是別冒險吧。」
「可我還沒吃晚餐!」
學生餐廳已經打烊,而我總是先做功課才去用餐。牆上的電子鐘顯示現在已是晚上九點多,我的胃早在隱隱作痛。
連續數日作息飲食不規律令健康拉起了警報,我決定今晚就算違規翻牆也非吃點東西不可。
「剛看見新聞報導說,最近離這很近的十二街那裡發生幾樁離奇死亡案。」
宿舍這裡是十街。一股戰慄竄過我的背脊,不祥之事總令我感覺渾身不對勁。「怎麼個離奇法?」
「死者看上去都像乾屍。可能有吸血妖怪出沒!我爺爺是這樣說的。」她繪聲繪影地說著,弄得我心裡也開始發毛。
「我不想又空腹到天亮。妳也曉得我平常有多謹慎,放心吧。」
爬出窗外時,嚴節幫我拉了下勾到的外套衣襬。我慢慢轉身,在她憂心忡忡的目送下沿著老舊生鏽的水管下到一樓空地,再翻過圍牆到外面的街上。
宿舍大門就在我的身後,距我下來的地方不過四、五步遠,但從舍房走到大門卻很費時。若要快去快回,從捷徑出去是最快的方法。
在人車稀少的街上跑沒多久,我拐過一個轉角,眼前出現一條大路,偶爾才有行人,馬車,自行車和轎車穿行而過。在馬路斜對面的地方,我看見一間占地面積不算太廣的量販店。
這間賣場位於某棟建築的一樓,嶄新的店門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是幾年前才崛起的新興商業型態。
說來慚愧,來這個地方唸書也有一年多了,我對這間賣場還停留在耳聞階段,不曾親眼見識過。
穿越馬路,拐到量販店的正面,在離店門有一段距離之處我停下腳步。透過貼著數張特價促銷海報的玻璃大門朝賣場內部看進去,琳瑯滿目的雜貨著實令我眼前一亮。
那裡一定有很多便攜式包裝食品!對習慣接觸輕熟食的我而言,包裝食品頗為新鮮。邊這麼想著,興沖沖的我剛跨出一步,背後卻突然一陣寒風襲來。一瞬間似乎、應該、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身後掠過……
!
眼見賣場依稀還有四、五名短袖襯衫的顧客在裡頭挑揀物品,其中包括牽著孩子的媽,我一個箭步衝進這間燈火通明的量販店,希望這樣人稍多的地方能多少幫自己壯點膽。
我像個什麼都感覺不到的平凡人那樣,忙不迭地在一排排架子之間穿梭。然而,驚嚇後的感覺仍如影隨形,提心吊膽的感覺不曾間斷。
想到等下還要走夜路回去,我不禁懊悔沒有在白天備好晚上的糧食。
我在賣場流連許久,直到除我之外剩下的最後一名顧客也騎著自行車離去。時鐘顯示即將二十二點半,那幾位一副很想趕快回家睡覺的大姊,開始露出不耐煩的表情瞥著我的方向,掃除環境和清算帳目的聲響都催促著我快點作決定,我不得不硬著頭皮挑了包零食去結帳。
走出店門,一陣涼風吹來。我伸手到口袋裡取暖,卻摸出一片乾枯的葉子。這是……去年跟隨校內團體前往友邦考察,到一處類似信仰博覽會的展場,一位法號蒼靈的大師對我寫下的籤文。
籤居然還在口袋?當時到底是他執意要我帶走,還是我根本忘記還他呢?現在回想起來,那段記憶特別模糊,就好像我的大腦拒絕記憶似的。
好一會見沒有怪事發生,我加緊腳步往宿舍趕路。
街道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一切都顯得幽暗,甚至連不久前剛剛換了新燈泡的那盞路燈,也不知何時從明亮的白光變成了昏暗的黃光。
「明年炎亭之季,身負季名者將遇血光之禍。」
籤上的兩行小字浮現在我的腦海。
蒼靈法師的籤很特殊,他用毛筆寫字,但字跡卻有如拓印般在葉片上壓出凹凸的痕跡。
夏季有號名為炎亭,而我正是那身負季名之人。
驀地,在我前方不遠處,幾盞黃澄澄的舊路燈開始忽明忽暗地閃爍不已,就像電影裡有鬼怪即將現身時一樣。
沙沙─沙─沙沙
我猛然停住腳步,身後衣服拖曳的沙沙聲戛然而止。
我摸出裙袋裡的錢包丟在地上,向前走兩步後又若無其事地回頭撿起,趁機瞥了後方街道一眼……沒有人。
然而我一起步,沙沙聲又如影隨形地響起,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跟我玩耍,卻遲遲不肯現身。無庸置疑,這種行為正在最大程度加深我的恐懼。
這條路,剛才來的時候好像沒這麼長?
映入眼簾的盡是熟悉的景物,我卻感到一股陌生與惶恐,就好像記憶有哪裡出了差錯,錯把另一個地方誤認成我熟悉的。說不上來究竟有何不同,但我就是覺得此刻的景物全都透著一股詭異之處。
「唉呀二十二點半!我答應她儘快回去的!」我大喊一聲放足狂奔,試圖假裝什麼都沒發生,藉由豁出去的舉動突破內心的恐懼。
聲音沒再追來。
慶幸的感覺才維持幾秒,我拐過一個轉角,看著前方綿延無盡的道路,心中一陣寒涼。旁邊就是宿舍圍牆,這種時候,早該到了能看見宿舍大門的距離,圍牆卻像是無止盡般往黑暗深處延伸,大門連個影子都沒瞧見。
身後傳來類似破風的聲響,我彎身拔下腳上的皮鞋,佯裝倒出鞋內的碎石。周圍除了幾片葉子被風吹過地面之外,再無其它動靜。
沒事的,我對自己說著,站起身來準備往前走。下一瞬間,我的身子卻因為感覺到某種東西而僵住了。
視線直直定在前方兩米遠處,我什麼都沒看見,一股寒意卻從腳底直往上竄……急速的心跳衝擊著我的耳膜,連帶整個腦袋轟隆作響。
那裡一定有什麼存在。雖然看不見,我仍能強烈地感受到。取走我的性命對這東西而言,該是易如反掌。
在這熱烘烘的夏夜裡,我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著,膝蓋也不知何時癱到了地上。
森冷的感覺消失,眼前一花,一名男子閃進我的視野。這人身著華麗的西裝,一頭醒目的金髮,樣貌十分貴族化的臉孔在街燈照耀下顯得異常蒼白。
「就是這位?」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富有磁性,說起話來就像是在吟詩。脖子上繫著的白色領巾襯托他迷人的面孔,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貴族般的優雅氣質。
我戒備地盯著這名男子瞧,一隻手卻粗魯地扯起我的後領,將我整個人提立起來。我下意識地轉頭,心中竟沒來由地起了陣漣漪。
那是個看上去不比我大多少的美青年,銀色短髮垂在他的額前,近乎遮住雙眼。黑衣黑褲的他身材高䠷,繫著兩條時髦的黑色腰帶,外搭領邊飾有白毛的暗紅色外套。
他的面孔陰柔至極,卻絲毫不會有令人將他誤認成是女性的錯覺……
就在我盯著他發怔時,青年極淺極魅的眸子流動起燦金色光芒,彷彿透視了我的心底,像對著我、也像對著金髮男子低語:「就是她。」
「哦?和我想得不一樣,跟隻小貓似的。」夾帶一絲促狹的輕笑,這語氣怎聽都讓我有點不爽。我的綠眼或許像貓,但瞳孔可不會變成一條細線!
我的目光從銀髮青年移向金髮男人,而金髮男人發現我在看他,竟對我笑了笑。「別誤會,妳看來實在太冷靜,出乎我的意料。」
他說起英文的嗓音帶有某種腔調,有些奇異卻又非常吸引人。我不禁困惑地多看他幾眼,卻見他的瞳孔隱隱泛光,微揚的唇邊露出兩顆尖銳的牙齒。
我想起嚴節所說的凶案,想不到,還真給我遇見了吸血鬼。但這兩人似乎沒有惡意,聽他們對話倒像是專程來找我的?
金髮男子的眼神讓人毛骨悚然,而一旁像是帶頭的青年身上,卻隱隱散發出某種說不上來的光亮氣場。青年臉上那若有似無的笑,帶著近乎超現實的唯美,讓他看來就像從黑夜裡走出來的天使。
「現在呢?打昏帶走?」美麗青年吐出的話令我氣結。我從被他迷惑的失神中驚醒,進入備戰狀態。
「先讓她成為我們中的一員不是更好?」
成為他們中的一員,是指變成像他一樣的吸血鬼?
金髮男子忽然高傲地一笑,開始朝我逼近。隨著我板起的面孔,這名吸血鬼的笑容愈發邪惡。他踩著威脅般的步伐,緊盯他的我脊背頓時出了陣冷汗。當他近得幾乎觸手可及,我的氣勢開始委靡。
我緊張地後退一步,足跟卻踢到什麼東西而失去平衡。
「沒那個必要。」暗紅色衣襬一揚,青年面無表情地拉住險些摔倒的我。他揚起嘴唇,用看上去與常人無異的犬齒劃過自己的手掌,鮮血湧出。
他用帶血的手抓住我左腕,一陣麻癢和熱痛穿透我的四肢百骸,又很快消散。青年鬆手,我低頭,左腕下方赫然烙上了一道蔓花樣圍繞著音符般文字的圖騰。
隨著圖案淡化消失,一陣倦意湧上。我閉上雙眼,身旁青年動作俐落地將我抱起,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氣撲鼻而來。
意識沉重地離我遠去,恍惚間,我彷彿聽見吟詩般的嗓音說了句令我很想破口大罵的話。
「真是沒看頭,居然一下就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