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霧歌(中)
你感覺不到祂的呼吸嗎?
在霧氣的水氣中、在石磚的縫隙間、在湖泊的最深處、在你每一個肌膚的毛細孔,在你每一次呼吸中。
甚至是在我心臟的左心房最深處────
我都能感覺到『祂』的呼吸。
『我遺棄了雙翼。』
『我替妳拾起了雙翼。』
『我遺棄了鱗片。』
『我替妳拾起了鱗片。』
『即便我遺棄了所有────』
『即便妳遺棄了所有────』
『也挽不回我珍惜的愛。』
『我會奪回妳珍惜‧‧‧‧‧‧耶耶耶!?』
附和著『祂』歌聲的女性滑稽的發出了怪聲,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卻可以想像到她的臉上一定寫滿了驚訝。
「我們待會再唱吧,小馬夏。難得有客人來到這裡,不稍微打個招呼怎麼可以呢?」
她現在如同棉花糖一樣聲音和剛剛嚴肅的唱腔完全不一樣,甜到蛀牙的嗓音彷彿能讓人連腦髓都感到一股噁心。
不過馬夏‧‧‧‧‧‧那個陌生人是這樣稱呼『祂』嗎?
那個腐爛的人魚被『祂』稱為馬夏‧‧‧‧‧‧。
和我遊戲記憶中那位有著璀璨紅髮的女神大相逕庭,雖然愛爾琳的傳說中有著她化身為人魚的事蹟。
但是這怎麼看都像是不知名的惡靈,完全沒辦法跟女神馬夏之間做任何的聯想。
「嗨嗨!晚上‧‧‧‧‧‧還是中午‧‧‧‧‧‧不對看天空應該是下午才對‧‧‧‧‧‧。不管啦!!陌生人你好啊!你也是被小馬夏的歌聲吸引過來的人嗎?還是說你是被我吸引過來的粉絲嗎?嘿嘿!我唱歌還不錯吧?如果要簽名的話只能趁現在我心情好的時候唷!」
連讓人回覆的時間也不給,女孩就像是被遙控器快轉一樣,親切的問好後就如同連珠炮一樣不斷吹噓著自己的歌聲,並且莫名其妙的將我納入她的粉絲之中。
不過能在這既詭異又死寂的景色下還能興高采烈的跟人打招呼,可見她也不是什麼正常人吧。
雖然很想無視她,但是現階段下有個可以溝通的對象遠遠比沒有還來得好,如果運氣好一點說不定還能知道離開這裡的方法。
「簽名的話‧‧‧!」
『簽名的話就免了。』
但是接下來的話語卻硬生生地哽在喉嚨裡,怎麼樣也說不出口。
「耶‧‧‧‧‧‧陌生人怎麼說到一半就停下來了呢?是因為看到心目中的偶像太開心所以說不出話嗎?」
她───
「還是因為我太可愛呢?以前常常有人說我像是電視上的某個明星,雖然現在連身體都不一樣,不過!不過!我想我應該還是比以前的樣子更可愛呢?」
她的臉───
「陌生人你怎麼認為呢?雖然我對自己的長相非常有自信,不過我還是好在意別人的評價說!要是你一直不說話的話會讓人家在意的要死唷!就不能說一句話來誇誇人家嗎?」
她沒有臉。
臉皮就像是被生鏽的鈍刀割了下來。
但是臉皮與其說是被割下來,更像是被扯下來一樣。
她的面容就像是學校裡面的人體模型一樣,臉部的筋肉上還殘留著乾涸的血液。
從粗糙的切口蔓延出來的膿血不斷滴落在乾燥的地面上,她身上穿的洋裝看不出原本的色彩,只有一片腐壞的腥紅色,頓時間才察覺到來到異世界以來的惡臭味並不是環境的緣故,而是來自於眼前陌生的『少女』。
「說嘛!說嘛!我還在等你的答案呢!親愛的陌生人,請問您認為我漂亮嗎?要是誇獎我歌聲的話,我也非常的開心唷。」
即使沒有臉皮,她赤裸的眼球就像是好奇的孩子一樣盯著我看,瞳孔中閃爍著熱切的光芒,雙手緊張著抓住腥紅色的裙襬。
「妳的臉是怎麼回事‧‧‧‧‧‧?」
「這個嗎?啊啊,我都忘記今天又把臉皮割了下來了說,果然上癮的事情就很難戒除。」
「只是因為割上癮的緣故‧‧‧‧‧‧?」
簡直說得像是煙癮一樣,好像隨隨便便都能割下臉皮。
「陌生人先生說的也不全然是對的呢───。」
「嗯‧‧‧?」
「擱下臉皮只是『手段』而已唷!畢竟要是被人看到了真面目就不好了呢!」
莫非她‧‧‧‧‧‧!?
意識在一瞬間陷入了空白,但是強烈的痛楚又馬上將我拉回到現實之中。
肚子突然之間像是被沉重的鐵塊打到了一樣,一瞬間感覺到整個胃都被翻了開來。
「陌生人先生,請容許我再次自我介紹。」
身體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撞上了河岸旁生鏽的欄杆,感覺身體裡面流出了溫熱的液體‧‧‧‧‧‧。
她剛剛做了什麼嗎‧‧‧‧‧‧?原本近在眼前的她什麼時候離得我這麼遠了?
「初次見面,你好。我是橫行在艾明馬夏的殺人鬼,當然得我不會告訴你我的本名,所以你想怎麼稱呼我都可以,呵呵‧‧‧‧‧‧‧。」
她身後抽出了一把巨大的剪刀,雙手緊握著把柄,沾滿血汙的生鏽刀刃發出了如同尖叫般的駭人聲響。
「今晚我正愁著沒有獵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