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位跟家犬有不潔關係的妖精小姐呢!
啊,畢竟是全世界沒剩幾人的妖精,或許就是這麼不甘寂寞吧!
妖精就是因為特殊的口味,族群數量才迅速下降呀……
耳邊迴盪著街訪鄰居們的閒雜閒語。
接著。
那位高挑的金髮女子拍了拍姬兒的肩膀,以模糊卻仍能感受到溫柔的笑容說道。
「姬兒,如果可以的話,還請妳努力為妖精們生下後代,所以不要喜歡上奇怪的生物喔?至少是要有強大繁衍能力的種族,人類的話最適合了,其他什麼獸人呀史萊姆呀甚至是魔物的觸手不行喔,絕對不要有糟糕的想法喔?」
不存在的各種竊竊私語,甚至是根本沒交代過的那份責任,全部塞進嬌小妖精的腦袋裡,妄想讓姬兒幾乎快要站不起來。
「師傅對不起,我不能肩負妖精存亡的重責大任了……」
「姬兒!姬兒!別發呆了!」
恍惚的意識被一句怒吼衝散,雙眼回神的姬兒跪了下來。
一雙小手溫柔抱住身邊的銀狼,姬兒撫摸著哈提的毛皮,眼角帶淚開口。
「不要緊的哈提,就算是狼也沒問題,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房間一暗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妳在說啥?客人已經等妳很久啦,這樣是否有失禮節?」
「是、是喔……」
對了,難得有位客人,還是先好好處理客人的委託吧。
發出感嘆聲,姬兒做好心死的覺悟,站起來要跟客人攀談。
不過那位老紳士率先展開動作,帶著和藹的笑容說道。
「妖精小姐,妳和妳家的寵物感情很不錯。」
「寵物?」哈提現出了獠牙,稍稍有些不快。
「乖喔,家犬。」
姬兒呵呵笑著、拍拍哈提的頭。
腦袋那些愚蠢的妄想絕對不能告訴給哈提,就算哈提已經學起笨狗含住她的手指,天真無邪望著她。
老紳士脫下了帽子,連同鬍子、有些微禿的頭髮也是白色一片。
他對著哈提行個禮,不管態度還是動作都充滿敬意。
「以寵物來稱呼是過於無禮了,請原諒我的玩笑。」
「擁有語言能力的狼,可不是普通的寵物,至少是能跟妖精平起平坐的高貴種族。」
「是北方的狼族吧?妳身邊的狼。」
哈提沒有應聲,姬兒先是愣了一下,才趕快點點頭。
「是,老爺爺──真清楚?一般看到哈提只會以為是魔法師的使魔,在偏南的空都比較少人知曉,北國有這個能幻化成狼的種族。」
「以前有過“交流”的經驗,驕勇善戰的一族,是天生的戰士。」
對於老紳士略帶懷念的話語,哈提有些在意。
而且哈提有觀察到,雖然已年老,但那老紳士在西裝下的骨架、結實得很,眼睛也是銳利的,歲月的痕跡留在這名老戰士身上。
不需要姬兒去重現時間,一個人的過往也會造成影響、發揮於他的言行舉止中。
「到現在還沒介紹自己,真不好意思。」
「本來想用化名來請求你們,不過還是說出我的本名吧,如果這對委託有所幫助的話。」
「我的名字──是戈登‧倫德爾。」
戈登?
哈提咀嚼這個名字,總覺得在哪裡聽過,可是卻沒有很深刻的印象。
「老爺爺可以叫我姬兒,身邊這狼叫做哈提,平常只喜歡用這個模樣發蠢,別瞪我哈提!」
「只是老爺爺的名字──是否是因為顧忌什麼?時之屋不會對外公布任何你的隱私的。」
面對姬兒單純的反問和嚴守職業道德的態度,倒是戈登哈哈大笑。
「確實不重要,都忘記你們是這幾年搬進來的。」
戈登抓了抓後腦勺,那動作在老人身上表現倒意外的有些孩子氣。
姬兒本來期待著戈登能趕快交代他的委託,結果卻相差甚遠。
老紳士的眼光突然放在另一個焦點上,他拿起魔法陣中央失敗的螺旋槳戰機模型,忍不住又發出笑聲。
「這台野燕!怎是這副模樣啊?哈哈真成了收翅的鳥兒!」
姬兒捧著發紅的臉頰,倒是哈提翹起狼鼻,哼了哼幾聲。
「倫德爾先生所言甚是,只有妖精小姐會把飛機當成飛鳥去想像。」
「哈提!今天處罰你不能吃晚餐喔!」
沒得吃晚餐就自己去買,早就知道私房錢都藏在那啦。
當然哈提不會把這事告訴給姬兒,讓她保持那小小的優越感也好。
「將飛機想像成鳥兒的這種想法,其實很有趣。對於駕駛員,有很多人本來就是嚮往藍天而開始飛行。」
戈登以感慨的語氣結束這話題,正色面對姬兒。
「那麼,有一事相求於時之屋,聽說這裡的妖精魔法師擅長於時空魔法,能夠將物品回復原樣……」
「其中,也包括靈魂?」
那是鷹的眼神,戈登那突然的轉變讓姬兒有些不自在,妖精別開頭、搓弄著指頭回應的動作有些可愛。
「呃,是呢,不過那只是廣告用語,我還沒有修練到那種境界,或者說成功率很低才對……」
「姬兒!就說不要誇大不實了,這跟詐欺沒兩樣呀!」
「什麼詐欺!產品本來就要美美的包裝才對!不然要怎麼吸引人的眼球!」
「腳踏實地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一點啊!沒那個實力就別接超過自己負荷的委託,妳要是我過去的職業早就躺平了!」
「腳踏實地生活就是不能買很貴的冰淇淋呀!夏天很熱耶!而且!而且偶爾能成功一次的!我才沒有亂寫廣告標語!」
見一狼一妖精開始鬥嘴,妖精扯住狼的耳朵、狼咬(還是說含住)妖精的手臂,戈登有些哭笑不得。
提出這話題的戈登稍微有些後悔,反而擔任起緩和氣氛的角色。
「不要緊不要緊、沒有要妳召喚靈魂,而且最終無法修好那東西的話,我不會責怪妳,這僅是我的一點小小期望,如果嚇到妖精小姐可不好意思。」
「不過,靈魂的話,確實想見她一面……」
戈登以寂寥的笑容說道。
在閒聊告了一個段落,轉入正事前姬兒去廚房泡了幾杯紅茶,待客之道還是有的,哈提有些欣慰。
現在一人一妖精都坐在那張沙發上,只有哈提趴在靠近門口處休息,不過從豎起的耳朵看來,牠也在關注著委託的進行。
好茶,稱讚完妖精的品味後,戈登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金屬方盒子,示意要姬兒接過。
姬兒拿走了那個金屬盒子,上面佈滿許多的符號,還有幾個圓形的魔法陣互相重疊,她能輕易判斷出這盒子擁有某種魔法,而且是需要精密執行的魔法。
「這是戈登先生想要回復的物品?」
高大的老紳士瞇起雙眼,雙手仍捧著茶杯,輕啜一口。
「不知道妖精小姐有沒有聽過,飛行的航天紀錄盒?」
姬兒歪了歪頭,以傻笑來說明她不知道這回事。
我們的生意啊,哈提在心中嘆氣。
回應的是哈提:「這是其中一個魔法混合機器的重要例子,現在我們天上所見的飛機能平穩飛行,可是經過無數駕駛員和乘客的犧牲。」
「為了不讓這些犧牲白費,造飛機的企業與魔法師協會共同發明了這個航天記錄盒,能夠記錄飛行過程的各種參數、甚至是變故前後的影像與聲音。」
「這些紀錄盒裡面都有自然發出魔力的魔石,而且有一個常駐的防禦魔法陣保護航天記錄盒,在飛機墜落解體時都不會遭受破壞,這才能保留紀錄的資訊。」
「科學家本來想以單純的科技去研發飛行紀錄器,不過以魔力作為能量來源更有效率,而且也能節省一些成本。」
「哈提,你不是說你沒開過幾次飛機嗎?」
「那只是在說我的操作經驗呀,恰巧我跟妳相反,在空都定居的這幾年有好好用功,累積很多知識。」
「嗚!你明明每天都在睡覺!」
姬兒氣呼呼喝了一口紅茶,但燒熱的茶水燙到舌頭有些發麻。
忍下哭喪的表情,姬兒將注意力轉到委託人上。
「所以──倫德爾先生,是駕駛員嗎?」
「我曾是駕駛員,例如那邊那台野燕,曾經是空都的主力戰鬥機,我自然也駕駛過。」
所以才會露出有些懷念的眼神嗎,姬兒心想。
「不過,這並非我的航天紀錄盒。」
老紳士露出苦笑。
「這個航天紀錄盒的持有人,已經不在了。」
「本來這東西會被航空局回收保管,在我的爭取下才回到我的手中,可惜政府是聰明人,航天紀錄盒已經無法啟動了。」
「哎?」姬兒有些訝異,還回來卻不能使用,這不就代表……
「有些機密情報是不便外流的。」戈登回應了姬兒的疑問。
「雖然我想這個航天記錄盒並沒有記載多少重要的資訊,我後來想找幾個魔法師修復,但只要範圍在空都內就會顧忌到政府吧,他們不願答應我的請求。」
「好不容易在別國找到了能夠修復航天盒的魔法師,卻說航天記錄盒本來有的那些資訊早就被“消除”了,這不是修復能夠解決的事情。」
「就算修復了,該存在的資訊也已經消失了,所以不能用修復,而是讓他回到更早的樣貌,這只有時間魔法能辦到。」
趴著打哈欠的哈提提出了關鍵字。
「哈提先生說對了,本來我已不指望能夠看見紀錄盒最後的畫面,沒想到這世界還有使用時間魔法的妖精存在,於是抱著孤注一擲的心情,有求於你們。」
戈登露出誠懇的表情,雙手交握。
「如果能修復這個航天紀錄盒,必以重金酬謝。」
「冒昧問一下,多少?」姬兒反問、屏住氣息。
「哈根爾斯能吃上好幾個月份的金錢,我想這還沒問題,國家為了讓我過上安穩的退休生活,還給了不錯的待遇。」
哈根爾斯是某個冰淇淋名牌。
哈提不清楚這細算起來會不會划算,畢竟看來會牽扯到空都的政府,本來是不該惹事才對……
但姬兒已經雙眼閃閃發亮,只差沒失禮流下口水了,哈提立刻提高戈登的評價,他似乎也抓到馴服妖精的重點。
可是,有些事情仍得確認清楚。
「我想釐清一件事,修復紀錄盒的話,該不會是犯罪行為吧?」
「不,這算不上什麼。我原本認為是國家擔心戰鬥機的資訊散布給別國,但野燕這些戰鬥機早就是老舊的型號了,他們的技術和武器也接近於公開。」
「而且他們也想不到吧,這幾年沒什麼實績的時之屋能夠成功回復物品。」
如果說到底沒有情報洩漏的問題,那國家為什麼要阻擋倫德爾先生打開航航天記錄盒?哈提有些不明白。
「也就是說,因為我們太爛了,他們根本也不在意……」
低語著的姬兒受到打擊,石化不動。
不過她很快就取回自信的笑容,雙手緊緊抓住手中的航天盒。
「倫德爾先生!這次我一定會成功!所以為了時間魔法的完成,我必須知道有關航天盒的更多細節,有關裝設它的那架戰機,和開那台戰機的駕駛。」
戈登嘴角微微勾起,喝口熱紅茶。
「這是一段,有些長的故事,不知道會不會妨礙到妳的生意?如果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
「沒問題,畢竟──我剛剛才剛修過這個模型,其實魔力量應該不太夠修好航天盒了,在今天之內。」
現場的氣氛,稍微變得有些尷尬了。
*
那已經是,數十年的故事。
「東方有種傳說的生物,叫做比翼鳥。」
在藍天綠地下,那位白洋裝的高挑金髮女子壓著遮陽草帽,眺望其上的藍天。
有著美麗面容的女子眼神卻帶著滄桑感,在後腦杓綁了一條長長的辮子。
「比翼鳥?」
站在金髮女子旁邊,一身軍人服裝的男子發出疑問。
「嗯,那是我聽過最美的傳說。」
「比翼鳥是種奇怪的鳥類,牠們各有一隻翅膀,因為只有一隻翅膀、所以無法各別飛翔,牠們需要並肩,一同展開翅膀,成為一對才能飛翔。」
「這可不像妳,天才駕駛員,說著無法獨自飛翔的故事。」
對於男子的玩笑話,女子顯露略帶寂寞的笑容。
「只有我一個人,沒那麼厲害。」
「在天空中只要稍有疏忽,就會落得墜落的下場,特別是現在的這片天空,並不平靜。」
「所以,不管是你:戈登‧倫德爾,還是我,都無法自由於飛翔藍天,我始終對藍天充滿敬畏,我們的敵人不只是帝國、還有自身的自大。」
「放點自信吧,連妳都放棄的話,這對同伴們可不是樂見的事情。」
再來是場重要的戰役,或許就是這點女子才會感到不安。
男子明白這點,但正因為明白,他更希望對方不會動搖。
他們都清楚這個事實,雲會輕盈飄過、草地仍受微風吹拂,但這個世界的秩序,已經以無可挽回的態勢革新著。
「你會說我很脆弱吧,戈登,所謂的“王牌”,驅使她變成王牌的動力,或許只是不想死的執念罷了。」
「儘管如此,我還是很喜歡比翼鳥的故事。」
「因為缺了一支翅膀,例如你的話,我想我也會不願飛行。」
聽到那麼露股的感情表達,男子臉頰稍微紅了。
那位金髮女子露出惡作劇成功的笑容,撥了撥自己的秀髮。
「如果獨立戰爭真能順利成功的話,你想做什麼工作?」
「可以的話,載載貨物或是送信也好,我還是想繼續開飛機吧。」
「那就期待了喔。」
金髮女子不再言語。
靜靜湊上前、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