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鴉剋星
與傭兵團會計、貨管一同坐在三角窗位置的咖啡廳露天座,已經買到所需物品的DE正等待著VC帶領採買物資人員回來。
閒得發慌,DE一臉百般無聊的喝著可可飲品,視線不經意的落到對街一對母女花販的馬車上,那讓他想起了之前VC從任務委託人那邊收到、做為任務額外謝禮的昂貴花瓶。
那口工藝精緻漂亮的花瓶後來並沒有拿出來使用,而是在加了防止船身傾斜破碎意外的固定底座後,與其他收藏品一樣鎖進了團長辦公室的玻璃展示櫃裡。
看著櫃裡的花瓶,再看看只有文件散落與辦公文具的單調木質桌面,DE覺得有些可惜。
回過神,他注意到對街花販的小狀況。
好奇心作祟下,DE一口飲盡杯裡所剩不多的液體,逕自晃去對街查看,而早已習慣團長情人不聲不響就亂跑的習性,戴著防毒面具的總務人員只是抬頭看了一下,接著低頭繼續手邊的財務月報表作業。
「怎麼了?」湊到木製推車旁,DE站在年約十二歲的小女孩背後問。
DE並不知道自己冒然出現會害花販的小女兒被嚇個正著,險些跌坐在地、驚叫出聲,面對忽然冒出來的黑衣陌生人問話,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女孩慌得眼眶都紅了。從拉車的馬匹旁邊探出頭,發覺到DE存在與女兒的狀況,賣花的婦人走過來輕撫安慰著正淚眼汪汪的女兒。
「請問有什麼需要嗎?」花販老闆娘語氣和藹的問。
「不……我只是……,」感到莫名害羞,DE愣了一下:「我只是看到你們好像出了點問題。」不自覺的紅了耳朵,忽然想起自己鮮少主動助人的DE,心裡浮出了MM聽到自己反常後的調侃笑臉──算了,他要笑就笑吧!
「啊……,原來是這樣啊?」帶著一點訝異,穿著素面淺色長裙的婦人不好意思的說明:「就只是剛才要讓馬走的時候,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卡住無法動。」
「卡住?」挑眉,DE歪了頭問:「能讓我看看嗎?」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婦人帶著女兒往旁邊退開,得到馬車主人同意蹲下查看,DE很快就找出原因。馬車卡住是其中一個車輪外圍包覆的鐵皮翹起,一般來說這種情況要找專門的工匠用工具扳回去,但對於有迪納摩的DE而言,這種問題他只需要下幾個簡單指令就能輕鬆搞定。
「這樣就能動了。」拍拍手上灰塵,DE站起身對花販說。
「哇!真的耶!」看著能正常前進的馬車,花販女兒雀躍的跳著。「大哥哥好厲害!一下就好了,謝謝大哥哥!」帶著一臉天真的笑容,開心的女孩走到DE面前向他道謝。
「哼、哼!這點小事才、才不算什麼……」被孩子閃閃發亮、毫無掩飾的崇拜目光盯著,受不了的DE紅著臉別開了視線,連說起話來都變得結巴。
「哎呀,真是太感謝你了,」從馬車上下來道謝,婦人轉身拿了些藍紫的花朵包成一束:「沒有什麼能達謝的,希望你不介意這點小禮物。」面露喜悅的婦人將打上絲帶的花束遞給DE。
「我……」面對對方的好意,DE本來想拒絕,但眼角餘光瞄到抓著婦人長裙的小女兒一臉期待的表情,他瞬間心軟。「好、好吧……謝謝。」收下花束,DE心裡其實有些開心。
「這是鳶尾花,花語是喜訊與思念,非常適合送給愛慕的對象。」婦人溫柔的笑著說明。
向賣花的母女道別後,一臉羞紅的DE捧著漂亮的藍紫色花束回到露天座的位置坐好,腦中不停迴盪著剛剛得到的花語訊息,望著手上的花束,DE露出連自己都沒發覺的微笑。
坐在旁邊的其中一位總務人員從工作中斜瞟了眼、週遭氣息彷彿被染上春天粉紅色彩的DE,不禁停下正在書寫的手,無奈的直搖頭,感嘆起遲遲不做出求婚行動的自家上司。
「他看起來真像個待嫁新娘啊,團長。」
防毒面具覆蓋下看不見表情,會計口氣惋惜的嘀咕著,而這些抱怨似的字句並沒有被喜悅沖昏頭的DE聽到。
過了不知多久,帶著部分團員去購入船上物資的VC終於返回。聽見VC的聲音,DE像隻驚醒的貓般震了一下,意識從一片粉色的沉溺中回到現實,幾乎是用跳的離開椅子,他踏著輕盈的步伐邁向VC所在。
從有點遠的距離看見DE走向自己,VC和善的打招呼:「我回來了,D……咦?」話說到一半,忽然看清楚對方手上的東西,還在嘴裡的字母E的發音瞬間轉成表達疑問的字,VC臉色驟變後退了幾步。
「DE,」額角冒出冷汗,面色發青的VC抬手掩住口鼻,語氣嚴肅的警告:「不要靠近我……千萬不要。」
被對方突如其來的警告停下腳步,先前輕飄飄的氛圍一哄而散,大量的問號塞滿了DE的腦子。「為什麼?」滿臉疑問的DE問,雙腳又開始動起來,這是他頭一次看見VC如此慌張。
「總……總之別靠近我。」看著DE逼近,臉色越來越糟的VC不停後退,直到他背部靠上牆、再也沒退路,接著一臉疑惑的DE來到了離自己只有兩步遠的距離。
「哼,所以為什麼不要我靠近?」一直沒聽到VC解釋原因、DE不耐煩的問,然而他並沒有注意到當他接近VC時,所有原本站在VC身旁的團員一副經驗老道的全閃遠。
「閃……」還來不及發出最後通牒,下秒DE立刻明白了VC要他遠離的意思、也想通了花瓶不會拿出來用與船上從沒出現半朵花的原因。
──在DE用臉接了對方形象全失的誇張噴嚏後。
「對不……哈、哈啾!起……哈啾!哈啾!我不啾!不是故……哈啾!哈啾!」毫無半點團長威嚴形象,VC無法克制的狂打噴嚏與流眼淚,其中還夾雜著喉嚨發癢的咳嗽。
帥氣偉大的闇黑克勞爾傭兵團的團長,不怕菁英魔物的劇毒也不怕衝擊的暈眩,就連魔法造成的異常狀態都能比常人還要快速恢復,然而卻意外的對瘦弱不堪一擊的花朵所散發的花粉嚴重過敏。對VC來說,百花齊放的春天與花海簡直是個要他命的地獄,所以在他的船上一直都存在著嚴禁攜帶開花植物的潛規則。
被噴了滿臉鼻水與唾液,不知是生氣還是潔癖發作下的崩潰顫抖,維持著接下爆發的姿勢,DE閉著眼從牙縫硬擠出聲音:「你……你有花粉的……過敏?」
「啾!哈、哈啾!」因為過敏反應嚴重干擾表達,VC只能勉強用不準確的發音跟點頭回答DE的問題,於是這場鬧劇便在噴嚏聲與某人爆炸的髒話中結束了。
「報告團長,這是此次任務的報告紀錄。」遞出文件的同時,好奇心讓視線止不住的直往自己頂頭上司的臉看。
非常令人驚訝、意外、難得的,VC居然戴起了防毒面具!
吃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嗎?還是使用過熱時不慎把腦子也燒壞了?各種猜測浮現在正站在團長辦公室,報告任務的數名下屬腦中。
透過鏡片,琥珀色的雙眼看著部下們說道:「你們做得很好。」
「謝謝團長!」站最前頭團員站直腰桿舉手敬禮,順便踢了一下後面想事情發呆的夥伴回神。「部下先離開了!」VC點了頭,不習慣的調了一下面罩後便埋首於文件。
走出門,一群人如烏鴉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熱烈討論起團長的反常。
「啊,團長不是有很嚴重的花粉症嗎?但是今天他桌上卻擺了插著花的花瓶!」其中一人忽然想起自己剛才看到不對勁處,聽到言論的所有人瞬間茅塞頓開,明白了VC忽然戴起防毒面具的原因。
「但是為什麼團長要放花?」出現新的問題,頓時又陷入一片吵雜的討論。
「我懂了。」整團人忽然靜默全望向出聲的人,等待著他的答案。「那一定是團長的『技師』送的,不然他也不會刻意留著!」真相大白,結案。
工作告一段落,VC單手托腮望著桌上正燦爛綻放的鳶尾花,一段久遠的記憶從腦海深處翻了出來。雖然已經變得模糊難以確認是什麼時候的事,但他大致記得那是雪莉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送花的事,與這次DE的慘況一樣,他那時也噴了雪莉滿臉的鼻涕。
雖然是件糗事,但在生死界線相隔,每一段都顯得特別珍貴美好,遇到兩個能接受自己的人真是太好了呢。閉上眼,VC思忖著。
花凋謝之後,花瓶並沒有就此被收起來,而是倒乾水後繼續放在辦公桌上,充當一捲捲文件的置物瓶,對於無法忍受身邊有半點過敏原的人而言,這大概是花瓶的最好處置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