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 真相
凱勒斯在血狼蛛巢穴停下了腳步，米蒂兒和蕾已先行一步進入到那裂洞裡，但他在這並沒有留下什麼好的回憶，且那裡可是蜘蛛的巢穴，除了蜘蛛女王以外，還有兩個可以化作人型的蜘蛛，怎麼想都不安全，焦黑病使一般蜘蛛不敢殺他們，但不代表那些人型蜘蛛不會趁夜動手。紅髮女蜘蛛那沾血的臉龐又映照在旅人的心頭裡，他身子不由得一顫。
「不來嗎？」泰吾爾踩在樹枝上，轉過頭來問道。
凱勒斯吸了一口氣，「不，我待在外面就好。」
旅人朝著自己先前卸下背包的地方走去，泰吾爾望著凱勒斯的背影，在那袍子底下看不出焦黑病究竟蔓延到何種程度，但已先前他自己暴露的染病時期來推算，現在已是第四年，只剩一年的時間了。如果說這人類真能影響女王，那也許吾王會願意出力，即便自己試圖阻止，都無法影響她的決心。
泰吾爾用手撫著自己的光頭，朝著裂洞走去。
＊
蕾走到了有著佈滿翠綠光苔的王座間，露看見白髮女王後微笑，但隨即發現隱藏在她身後的小個子。紅髮蜘蛛鄙夷地望著米蒂兒，不僅僅是她的種族，還有那穿著斗篷的身軀、佈滿黑塵的骯髒外表，那少女的外貌沒有一個地方能得到露的喜歡，故更加討厭這個小人類。
但面對女王，可不能失態。露依舊行禮道：「女王。」
「露，我想跟妳還有泰吾爾討論一些事。」蕾對著躲在自己身後的米蒂兒微笑道：「米蒂兒，先在這裡等我，好嗎？」
迎向露鄙夷的目光，米蒂兒顯得又更瑟縮了些。但隨著泰吾爾走入王座間，蕾費了些時間才將說服她留在王座間的入口，少女雙手環膝，將身子縮在入口的一角，不時用手把玩著發光的苔蘚，因為焦黑病的緣故，她能夠清晰地看見這王座間的每個角落，儘管這石壁早已佈滿刺眼的光苔。也因為病症的緣故，所以她耳邊傳來了蜘蛛討論的聲音──儘管她不清楚為什麼。
「女王，恕我斗膽。為何要讓那人類進到這裡？她跟剛剛入侵我們的人類是一夥的。」露瞥向在玩光苔的米蒂兒，哼了一聲，「她很髒。」
蕾站在王座前，掩嘴輕笑出聲，「妳是因為髒所以討厭她嗎？」
吾王……望著蕾難得的笑容，泰吾爾勾起淺淺的微笑，同時內心也更加確信，蕾的心情和凱勒斯息息相關。
「不、呃……是原因之一。」露雙手環胸，皺眉道：「女王，最近人類時常突襲我們的支巢穴，您難道沒想過她可能是間諜？」
「我想不會，她跟兩年前那人類是一夥的。」泰吾爾收起微笑，語氣淡漠地說道：「順便一提，那人類叫凱勒斯，那小個子叫米蒂兒。」
「泰吾爾，你跟人類混得挺熟的嘛？」露瞇起雙眼，嘲諷道。
聳肩，「我只是希望妳用名字去稱呼，而不是用種族稱呼那兩個人。」
「好了，我要你們來這裡不是為了爭吵這件事。」蕾望著這兩人，苦笑道。
「哼，就只是個人類。」露低聲咕噥。
泰吾爾嘆了口氣，要讓露對人類改觀一時半刻是不可能的。望向女王，「吾王，您是要討論『反抗軍』的事嗎？」
蕾點頭，「這幾個月以來你們倆擊退了不少批試圖入侵主巢穴的人類，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露沉吟一會，「他們的隊型都非常的分散，採十至二十人小隊的方式個別行動。」攤開雙手，「要全部抓到他們很是容易，畢竟整個黑森林我們瞭若指掌，幾乎毫不費力。但令我疑惑的是，這戰法從一開始到現在數十次，每次都是一樣的策略，讓我懷疑人類真的如此冥頑不靈？」
泰吾爾補充道：「而且這個策略更便於我們逐個擊破，因此我懷疑這個策略並非用來擊破主巢穴，而是別有用心。」他從短褲中掏出一張破爛的紙張，「另外，這是我先前從從納入侵主巢穴的人身上找到的，是黑森林的地圖。」
「這有什麼奇怪的嗎？」望著皺巴巴的羊皮紙，露皺眉問道。
「這地圖非常詳細，簡直有了黑森林概括地型，如果這東西落入反抗軍的手裡，那情是會很不利，而且，」泰吾爾將其翻到背面，後頭寫著布特瑞三個字，「布特瑞。」
「布特瑞？」露一愣，「什麼東西？是人名？還是組織？」
「我想這就是你的工作了，露。」收起羊皮紙，望著紅髮女蜘蛛，「他們還沒死吧？」
露舔了舔嘴角，「當然。」
蕾用手捲著紅色的髮，「泰吾爾，去問一下凱勒斯，也許他知道些什麼。」
「是，吾王。我也正有此意。」泰吾爾淡淡地說道。
露哼了一聲，「又是人類。」
「人類的事還是問人類較清楚。露，妳不覺得嗎？」蕾微笑道。
紅髮女蜘蛛輕輕地嘆了口氣，點頭，「是的，女王。」
「好了，去吧。」望著縮在王座間入口的米蒂兒，蕾淡淡地說：「我想我也有事要解釋。」
＊
凱勒斯坐在黑色枯枝前，望著地上的黑塵，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只要再過一年，自己就會變成這大地的一部分嗎？隨風飄盪，穿越在迪薩斯特大陸，觀望著人類被掠食、蜘蛛的殘暴，而自己連選擇去哪裡的權利都沒有，只能聽著風聲，讓它將自己帶往不可知的未來。
身後傳來了某人的腳步聲，他探出頭望著光頭的男子朝這裡走來。以前並沒有怎麼注意泰吾爾的「人類造型」，撇開光頭和眼下繁瑣的刺青外，僅穿著背心和短褲，跟蕾一樣赤腳踩在佈滿黑塵的大地上，皮膚顯得較黑，身材比自己壯碩許多──蜘蛛到底從哪裡得知自己要變成何種人類的外貌？
「看起來不是很開心，凱勒斯。」泰吾爾站在離他有點距離的位置，語氣依舊淡漠。
凱勒斯聳肩，「有什麼事嗎？蜘蛛。」
「我想問你知道『布特瑞』嗎？」
「布特瑞？你怎麼會知道他？」凱勒斯肩起自己的背包，從枯枝走出來，與泰吾爾相望。
泰吾爾掏出老舊的紙張，「我們從方才想入侵主巢穴的人身上拿到的，這地圖後面有著布特瑞，我們想知道這是人？還是組織。」
布特瑞是傳聞中反抗軍的領袖，蜘蛛們難道要去殺他？如果我說出來的話，那不代表我在幫助他們了嗎？幫助蜘蛛殲滅人類的希望。凱勒斯嘆口氣，「我不知道。」
「好吧。」收起地圖，泰吾爾轉過身朝裂洞走去。
凱勒斯望著壯碩的男型蜘蛛，內心十分糾結。兩年前在深處看見的殘虐景象與現在認識過後的他們，根本完全不同。不論是蜘蛛女王或者是眼前的他，這些擁有智慧的蜘蛛很顯然是可以溝通的對象，且蕾‧坎緹娜也明言表示她們是為了生存而去奮鬥，「反抗軍」先襲擊他們，所以才會抓士兵來當食物與虐殺。但這就能將他們把人類當作玩物的情形合理化嗎？
不，他們只是蜘蛛。凱勒斯嘆口氣，「米蒂兒呢？」
泰吾爾轉過頭來，勾起淺淺的笑容，「你可以進來自己看。」
凱勒斯皺眉，這該死的蜘蛛。
「她沒事。」泰吾爾邁開步伐朝著裂洞走去，「繼續與自己的恐懼、印象奮戰也無妨，但如果你從未試圖了解過我們的話，那也別想要跨過那一道牆。」
留下這句話，壯碩的男子身影消失在裂洞中。
＊
「妳知道？」蕾坐在王座前面的泥地上，望向在自己對面的米蒂兒。
米蒂兒點點頭，雙手抱膝望著蜘蛛女王的血紅色雙眸，「我跟查恩他們一起過了幾年生活，那張地圖是半年前查恩從反抗軍士兵屍體上找到的，而且布特瑞很有名。」
「他是誰？」
「傳聞中他是反抗軍的領袖，」米蒂兒將頭抵在膝蓋上，細細描述：「創建反抗軍並支援其裝備的人。因為這個組織崛起的速度很快，所以有不少人關注他們，而這速度似乎與布特瑞逃不了關係，可是不論怎麼查，就是沒有他的下落，據說連反抗軍的人都不知道，他們唯一的聯絡方式，是靠著『連絡人』。」
她知道的很多。蕾望著少女的深綠眼眸，瞇起雙眼，「連絡人？」
「連絡人負責傳遞布特瑞的訊息給一些盜賊團或其他武裝集團知道，若需要運輸物資的話，連絡人通常也需要安排路線及確保其安全等工作。」米蒂兒感覺到蜘蛛女王的視線，顯得更瑟縮了些。
蕾眨了眨血紅的眼眸，「米蒂兒，妳所說的一切都是傳言？」
「對。」
「不是吧。」露拎著一個黑髮的男子頭顱，她將其拋到王座間的中央，舔著手指上的鮮血，「他說出了一切哦，女王。那小個子好像是跑腿的呢？」
查恩。米蒂兒望著那顆頭顱，嚥了嚥口水。
蕾望著米蒂兒的臉，這少女在看見昔日團隊夥伴的屍首，顯得異常鎮定，在加上起初同伴被抓走，自己倖存於當下的冷靜，若不是不在乎他們的生命，就是有相當程度經驗的人。這少女姑且不論是何者，都顯示出不同於年齡的氣度──那些笑容都是假的？
「跑腿？」蕾問道。
手指透出一個白色的蛛絲，露鄙夷地望著米蒂兒，「讓他們得以和反抗軍連絡的跑腿少女哦。」
「不！」米蒂兒怯地說道：「因為我們……」與反抗軍有接觸？這樣不是打自己嘴巴嗎？剛剛撒的謊會變得毫無意義，這更會讓人懷疑自己，而且查恩的屍首已經證明了一切。
米蒂兒抿起嘴唇，查恩全部都說出來了。當初在自己加入這盜賊團時，就已經做好失去生命的心理準備。在這殘酷的世界與環境下，生存都是種奢侈，每天都有人在自己身邊悄然死去。飢餓、被蜘蛛掠食、為爭奪食物而相互殘殺等等，都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所以自己為了生存，把握住反抗軍正在招募人的機會，加入了這團隊。
如今已有四年，她做盡了一切喪盡天良的事。殺人、背叛、搶奪……等等，只要能為反抗軍奉獻心力，米蒂兒什麼都做了。當奉命加入這默默無名的盜賊團時，少女便清楚，隨著這盜賊四處流浪的結果，女人的下場通常不是姦殺，就是死於蜘蛛之下。但這些人知道自己的身分，時至今日仍未動過手腳，為了保命，她也熟知一些招數。
但，夠了。
夠了，我好累。米蒂兒站起身子，眼角流下一滴絕望的淚水。
露微笑，「想接受死亡嗎？成全妳！」
蛛絲揮舞。
一股寒意忽地湧上露的背後，她手指上的蛛絲在於半空中被某種東西摧毀。就連米蒂兒也感受到這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原本在一旁靜默的蜘蛛女王站起身子，當女蜘蛛與蕾的血紅雙眸對上時，恐懼湧上心頭，這是源自於生物的本能、最原始的恐懼──面對比自己還要兇猛、強大的生物，牠們總會憑藉直覺，更深切地感受到這股威壓。
「露，這裡是王座間。」蕾的語氣陰沉，「不要失控了。」
「……是，女王。」露語氣顫抖地說道。
隨著恐懼消彌，威壓感也逐漸消去。
－－
後記：
蕾又開大絕啦～（灑花 （被踹
而且逐漸揭露凱勒斯內心的迷惘與掙扎，
他知道一些事實，但卻又因兩年前的經歷而去駁斥掉這些事實。
那麼，我們的男主角又該如何去跨越這道牆呢？（邪笑
今天又是去補設定集的一天啦～
比較早打完，就是要去補設定集，唉…
希望各位喜歡《蛛網》的劇情，這篇小說比起戰鬥，我更喜歡描寫蕾和凱勒斯的內心啊XD
真的，太有意思了！
－LKK 2015 . 10 . 29
創作內容
《其他‧短篇集》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