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煙霧瀰漫於窄小的室內，逐漸滲入口鼻，聽著彼此的虛弱咳聲，雖然有些害怕，身心卻有一種解脫的舒適感。能感到自己的毛髮正焦黑著，痛處卻開始變的輕微，隨著意識被灼熱感給吞噬，眼皮沉重了起來。
模糊的視線中，她微微地笑了，我們現在肯定很幸福吧。
過去我總對夢想抱有無比美好的遐想，即便在怎麼遙不可及，卻一心嚮往著自己有天也能達到這樣的成果。我想如果成功了，大概會很幸福吧？既然大家如此渴求，一定是件讓人快樂的事情。
有時就算盡心全力的付出，也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正因為機會是如此的渺小，所以有些人才更不願意讓自己過著平淡無奇的生活，不斷地向高處攀。
人就是這樣的生物，總是對於現況感到不滿，想要將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得手。
我當然也不例外，說來可笑，原本只是在網站上寫些小說與心情日誌而已，不知從何時開始，想作為一名小說家的想法已經深深刻留於腦海中，時時刻刻都以著這目標努力。
或許與那人有關，是個願意支持我走下去的人，照亮人生的方向，讓我有了遠大的目標。
最初在網站上發表作品時，願意閱覽小說的人少之又少，我也不很在意，本就是抱著輕鬆的態度去寫，有時甚至能說的上隨便了，有沒有人看根本不是重點。
只要寫得開心，那怕沒有人願意支持，依然不減這份熱情。
那時正要將剛完成的作品上傳，有位讀者的舉動讓我十分詫異。照理來說，如此不亮眼的宣傳圖與標題加上毫無新意的內容，大部分人都是一拉到底上一頁，而這時文底卻出現了留言回覆。
「藍貓？」吐出的字詞因過於驚訝而破音，那樣的暱稱大概也只有男孩子會使用，呆了半晌後著手查看那名網友的資料，「喔......是個女孩子啊。」
看到這裡，心中的納悶已經減去一半，畢竟這網站的讀者多數為男孩，單以平淡的內容是無法吸引住他們的，倒是女孩應該有耐心多了吧？心中如此揣測著，但多少還是有些驚喜，因此開始注意起她。
雖然留言常常偏離文章的內容，有時還論及生活瑣碎、甚至開始研究起我的心態，但我也不討厭，反而還有些開心。剛開始只是將她作為普通的讀者來看待罷了，隨著長期的交流熟悉，我決定約個時間出來聊聊，發現彼此有著共通的特質，好感也日益漸深。
她常說從文字中能體會當我寫文章時的心情與感受，聽起來很不可思議，那感覺卻是十分的真實。雖然我總當那些話玩笑，但看著如此認真的神情，常常撇開視線掩飾心中的躁動。
婉燕是個想法十足的女孩子，雖然比我矮了半顆頭，身材也嬌小許多，但被鼓勵的總是我。在她知道我對於寫作有著十足的熱情，卻沒有人看見時，只是靜靜的在我耳邊說了句話。
「如果將這份熱情，投注於自己的未來呢？」
因為家庭因素扼殺了婉燕想寫作的想法，只好從他人的文章之中挖掘那份感覺。在遇到我之後，更是將期望寄託在我身上，希望能代替她來實現。
我當下發了數秒的愣，後來想想，若能因此成功，想必會非常的開心吧。正因為我喜歡寫作，熱愛寫作。
在那之後，我常常將自己關在書房，喝上一杯接一杯的苦澀咖啡，絞盡腦汁想出一個比一個還要更新穎的題材，怕自己只要一鬆懈下來，就會離自己的目標越來越遠。
就算有多麼的疲倦，臉上依然擠出些僵硬的笑容，我知道自己正為了未來，為了目標而努力，若是成功了，回過頭將會發現當初的辛酸只是這段過程中的一小點而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的關係，每次匆忙經過婉燕時，她的臉上總閃過一絲哀傷，但我沒有在意那麼多。
有時因過度勞累，腦海常常泛出逃避的想法。「如果真的成功了，到底會不會真的開心呢？還是選擇放棄比較好？」趴在書桌上休息時，這樣問著自己，但馬上就被另一道突入的思想給抹煞。
「如果成功不美好，為什麼大家都這樣追求呢？」
即便這樣想著，還是沒來頭的感到不安。每每夜不安眠時，多往嘴裡放了幾顆提神碇，繼續埋沒於密麻的文字之中。舌尖散開的苦澀常常讓我不自覺流了些淚水，胸口直至腹中傳來的嘔吐感在喉中深處壓迫著，卻還是必須告訴著自己。
「加油。」
努力了數年，在一間稍稍有名的出版社裡頭擔任作家，每天看著即將要壓線的截稿日緊張，甚至有時下班後還要到咖啡廳裡頭完成稿件的進度。
編輯對工作上的要求十分嚴格，常常因為一些怠忽就直接在辦公室給予臭罵，毫不留下任何情面，因此有人常常就此放棄離去，看著空蕩蕩的座位，才想到自己已經在這裡待滿三年了。
一年一度的聖誕節對大家來說，或許只是個歡愉聚餐的日子，對我而言卻十分的寶貴。今天是與婉燕的結婚周年紀念日，編輯特別讓我早放了假。
搭乘電車趕回家時，心中的雀躍讓我興奮不已，扶著把手的身軀不時搖晃著，無視旁人的異樣目光。下車後，急忙招輛計程車丟了幾張鈔票便告訴司機大叔家中的位置。
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已經是晚上九點了。今天的夜晚特別寧靜，心情放鬆許多的關係，冷風吹在面頰上卻很暢快，尖細的鳥鳴於耳邊迴盪，就這樣踩著緩慢的步伐欣賞美麗的夜色。
到了玄關前，腦中泛起的一絲錯愕讓伸出的手收了回去，想到自己忘了買上蛋糕，也沒有準備戒指，明明是重要的日子卻犯下如此大的錯誤，但這個時間點大部分店家也早已關門打烊。有些慚愧的抓了抓頭，猶豫幾秒後，使力按下門鈴。
「那、那個......」見到婉燕開門，想趕緊送上讓她驚喜的祝福，卻因緊張而擠出斷續的字句。婉燕的神情由驚訝轉變為淡淡的甜笑，「趕快進來吧。」
脫了鞋，她將我手上的公務包收好，語氣有些玩笑的問:「今天那麼早下班，也不寫小說，又在偷懶了對吧？」隨手撥了幾下秀髮，如同向我展示似的，亮黑色髮絲於眼前飄散。
這時發覺婉燕是如此的美麗動人，平常因過於忙碌，兩人獨處的時間少之又少，有時甚至半句話都沒聊上自己就已經累的陷入深沉睡眠中。
「額......」將雙手在口袋邊蹭了幾下，壓抑住起伏的心情，「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了，可是都沒有時間來好好慶祝，所以今天我想......」
「謝謝你呢。」打斷了我的話，低頭清著客廳的桌子，背對的身影讓我無法判斷她的表情。
因為疏遠太久的關係嗎？簡短的字句中沒有多餘的感情，還是婉燕平時就是習慣這樣的說話方式？心中雖然疑惑著，卻也沒持續多久，靜靜地看著婉燕輕窕的身軀在客廳穿梭，我如被吸引似的傻愣在原地。
當婉燕拿起菸灰缸要清潔時，我的心中泛起一絲不安，覺得這事應該自己處理比較穩妥，趕緊出手阻止。其實本來昨晚就想拿去倒的，無奈卻因為過累而忘了這件事，早上又因過於匆忙沒想起。
「我來吧？」話一出口，卻被她的神情給嚇著了，紅了的眼眶有些濕潤，能聽見斷續的抽噎聲。我收手愣住，看著滿垃圾桶的菸包，才意識到自己這幾個月抽了多少的煙。
平時自己只是為了放鬆而小抽幾根，最近卻如染上毒癮般的一包接著一包。
倒完垃圾回來，對婉燕輕聲說了抱歉，卻被她給推倒在沙發上。正當沒明白狀況時，婉燕已經靠在我的懷內，如小孩子般蹭著衣服，因為擔心自己還沒洗澡的關係想使力推開，卻被緊抱的雙手固定的無法行動。
最後我如放棄般的讓全身放鬆，看著婉燕如此開心的樣子，即便是件在普通不過，夫妻之間都會做的事，對她來說依然是那麼的有吸引力，如珍惜這段時光般的享受著。
想起以前剛交往時，我們很習慣於做這些事，沒有每天的相擁、道晚安，就無法入眠。每每夜晚兩人能有自在的時間依偎親暱，不管是聊著生活中看到的趣事，或是多麼無聊的日常瑣碎，都能讓我開懷大笑。
凝視躺臥在懷裡的婉燕，數滴淚珠滑落，在她的頰上劃出一絲銀線。她一開始只是疑惑的看著我，然後如同哄我般的撫摸臉龐。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我們沒有開口，只是感受著彼此的心跳聲。兩人的體溫互相流通著，感到十分的溫暖，幾乎能把一旁窗戶上的白霜給完全融解。
看著玻璃上的薄霧，我有些感嘆的將快要用罄，殘存幾滴液體的打火機從口袋掏出，想為自己點根菸。
「怕菸味嗎？」雖然這樣問著，卻沒停下動作，顫抖的手指讓我耗上一段時間才點著菸頭。
「不怕，已經習慣了。」靦腆的笑了笑，好像在安慰我似的，「那屬於你的味道。」
明明是如此溫柔的話，聽上去卻十分沉重。已經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學著抽起菸來，或許剛開始只是為了試試而已，想抒發心中的鬱悶，最後卻演變成大量的需求。
除了傷害了自己，對婉燕的身體也是極大的負擔。我知道，我都知道，但還是沒能停下這該死的習慣。
想起當初努力的時候，認為自己未來一定會十分的幸福。
輕撫婉燕的法髻直至臉頰，甜美的臉蛋多了些粗糙的感覺與濕潤。與那美麗的雙瞳對上，婉燕輕聲說著，卻如通透耳膜般的清楚。
「或許我當時做錯了什麼。」
「不，這是我自找的」我嘆了些氣，「只要妳願意在我身邊就很開心。」
「可是......我不想再看到你這個樣子了！」
字句劃破空氣，在我耳邊反覆迴響。這時我才知道，原來這段間婉燕也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緊抱住的力道越來越大，像是不願意再放我離去。
好累。
已經回不去，過去那樣的快樂時光了。
如果當初沒有這樣做，可能會更好呢。
手掌開始無法控制的顫抖起來，不安的雙腳如抽蓄般擺動，不小心踢了一旁的打火機，金屬聲在寧靜的室內響著，腦中泛起無數雜念，我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做了。
婉燕只是不斷的在我頭上摸著，想安撫情緒，但我知道她的精神也已經接近斷線，緊咬的雙唇留下深紅血絲。以和藹的語氣開口，字句深深切入內心。
「我想讓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顫抖擠出的話顯示著她有多麼害怕，但或許，更讓人害怕的是這樣的生活。彼此有著莫名的距離，感受不到雙方的溫暖。明明是如此的接近，卻像相隔遙遠的兩地一樣痛苦。
「嗯。」我哭了，也欣慰的笑了，咬著模糊不清的字句，「謝謝妳。」
剎那間雙耳被炸裂巨響給突入，刺鼻的瓦斯味讓意識越來越模糊，撐著眼皮緊盯婉燕。她的臉色漸漸蒼白起來，虛弱地給了一個微笑。
「好美的景象喔......」
美麗的火蛇襲來，耳畔隱約響著兩人的笑聲，與話語。
「現在的我，很開心，也很幸福。」
好久沒寫第一人稱，一整個很慘，希望不會傷眼。
創作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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