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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生氣的死靈界之中,絕大部分的死者大致上都處於兩種狀態中。
死屍或亡骸。
在屍體的肌肉部分未被完全被分解的情況下,身上仍殘存著身為生物的肌肉部分,即被概分為死屍一類。
骨骸則是肌肉完全被分解,只剩下一具慘白的骨架,亦或因為各種情況而呈現各式色彩的骨骸者。
然而這樣的粗略分類在死靈界其實毫無意義,死亡者幾乎僅殘存著將所有活物轉為「同類」的無謂本能而已,因此死者的冰冷世界不存在任何彼此之間利益的紛爭。
不需進食、失卻慾望、無所目標,只單屬於亡靈們沉寂於此的無趣世界。
是的,本應一直如此。
但在無數特例要素的交織積累下,誕生了特異的死靈。
生物從開始呼吸的那一刻就不斷地在競爭著,與其他幼崽競食爭奪母親的乳汁、與其他獵食者競奪領地以及與雌性的交配權,勝出者奪取更多的資源、掌控更多的優勢,從而不斷打壓著弱勢者,增長自身的力量。
活物從來都是如此而生。
特異的死者們則彷彿記住了生前的本能,開始奴役弱者,競爭著。
即使勝利也無法取得些甚麼,不知是基於無趣還是何種緣故,死靈界就成了現下這種情況──
腐朽女皇與骨尊間的鬥爭,雖未波及至整個死靈界,但確實地為本來毫無生氣的死靈界帶來一些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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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慕著。
特異死靈的頂點之一,羨慕著。
那調解了自己與骨尊之間的紛爭,真心誠意愛慕著死者的少女,她羨慕著。
不知自己是誰、從何而來、該往何處而去,如何發展至今也忘卻了,只是一昧地鬥爭,消滅那另一個特異死靈的頂點之一:骨尊。
並不討厭它。
就只是想殺了它而已。
撲殺、殲滅、破壞,盡己所能的操控死屍去攻擊骨尊與其率領的亡骸。
像是生來就該如此的本能驅使著腐朽女皇,在被那名少女調解了與骨尊之間的戰爭後,她開始漸漸地有了更多的意識,在意著以前從來不曾思考過的事物。
羨慕著那女孩的完整身軀。
啊,當下要是殺掉她就好了。
那樣就可以把她的身體奪取過來了。
腐朽女皇垂在眼窩外的眼球浮出一條條的血絲,背著手來回巡視著被自己統領的死屍們,尋找著適合拼湊成女性軀體的死者。
在一番努力之後,雖然不盡完美,但好歹也算是理想範圍內的程度,腐屍之王模仿著那名少女,創造了完全迥異於過去那破爛腐敗屍體的模樣,將自己改造成了近乎生人般的成熟女性。
屢屢粗糙的漆黑長髮又乾又澀,絲毫不見一絲光彩,畢竟是死屍,髮質狀況僅能說是差強人意,但面孔上倒是挑了五官標緻的臉龐,只是面部的肌肉總帶著一股令人鬱悶的不快感。
身軀部分則是渾身上下參雜著大量縫合的痕跡,顏色迥異的皮膚拼湊在一起雖顯得不太自然,但好歹都算是膚質不錯的部分,這樣拼湊起來的軀體反倒產生了一種詭譎的怪異魅力,胸前部分則是憑著一股莫名的好勝心,硬是挑選了雙比那名少女還要大上許多,大小勉強對稱的無用脂肪,彷彿這樣就贏過了對方什麼一樣。
這樣的軀體,會像那女孩一樣被自己以外的傢伙羨慕嗎?
腐朽女皇在自己的腐屍眾前晃了一圈,卻只產生了滿滿的失落感。
這群毫無腦袋的傢伙不是毫無反應,不是就是將自己誤以為生者的張口血盆大口,湊上來就想咬上一口。
自喉中低聲鳴吼著,卻只發出怪異的嗔鳴,腐朽女皇對於自己的這具身軀終於第一次感受到與過去的相異處而不甚習慣,那樣的聲音也無法嚇退這些毫不思考的傢伙,一怒之下就將那無禮的傢伙身體給打穿了個洞。
因而放棄了在這些傢伙面前展現自己的身體,反而轉向去詢問之前打的不可開交的仇敵──骨尊。
對方那空洞的雙目盯著自己的身軀。
腐朽女皇不知為何臉頰燙了起來,突然開始後悔起將這具身軀展現在對方的面前,無法理解的情感令她開始不快地自喉頭低吼出聲──
……卻還是只能發出那高亢的怪異嗔鳴聲。
「蠢貨。」不改既往,那副幾乎要聳入雲端的巨大骨骸聚合物雕像發出了簡短又不帶情感,如雷鳴一般的巨大悶響。
腐朽女皇再度覺得雙頰滾燙了起來,憤怒地發出真正帶有恫嚇意味的嘶吼,向前傾了傾身子張口鳴吼,表達自己的憤怒後不滿地離去了骨尊的領地。
果然還是不該找這個傢伙的,腐朽女皇此刻覺得自己面部上的表情似乎與現在的心情相當契合,張口滴淌著口水點了點頭,對自己的拼湊起來的身軀能與自己這麼協調而沾沾自喜著,看來自己眼光果然不算太差,只是那群笨蛋不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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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腐朽女皇將目標放在了與那名少女相去不遠的存在──
那些誤入了死靈境界的活體。
如果是他們的話,應該多少比較能夠理解的吧?
通常情況下活體來到死靈界不多時就會被死靈生物給殺害,但腐朽女皇強逼著自己率領的徒眾優先處理自己的命令,因而落入死屍領地的活體,就這麼不幸地落入了她的手掌中。
無助的人類男性完全不懂這群喪屍將自己綁到此處,壓坐在低矮的平台後,用腸子將自己綁縛住的目的是甚麼,但本能感到恐懼的他卻只能發著抖,深怕一出聲這些生物就會兇性大發的將自己撕裂。
但不多時後,在視線中卻出現了個看起來相當正常的「人類」出現,正想要出聲求救,卻再度落入了絕望之中。
定睛細瞧本想求助的對向,卻發現那傢伙無疑也是死屍之一,只是身軀比起那些屍體完整許多,隨著其漸漸靠近,那股證明著它自身是死者國度存在的屍臭腐敗氣息,猛烈地灌入了鼻腔中。
腐朽女皇信心滿滿的展現自己的身體,但距拼湊完這具身軀其實也好些時日了,部分軀體又再度發青發紫了起來,她不得已只好在身體下腫脹起來的地方開些小創口,讓屍液與屍氣微洩出來,避免身體繼續腫脹而至爆裂,但終歸這具拼拼湊湊的身軀還是不可避免地變質而趨向壞滅。
即使如此──
那具身軀滿佈死亡氣息的屍身,卻仍充滿了怪異的魅力。
赤裸的身體、豐腴的身軀,帶著一絲悲愁神情的漂亮臉孔,軀幹上那無數縫線拼湊起或青紫、或灰白的肌膚,令男子不由得在恐懼的同時無法抑制,對於這種詭譎的魅力欣賞之情暫時地壓過了本能的恐懼。
腐朽女皇看著那男性的反應,相當滿意地點了點頭,至少這下證明自己的眼光是正確無誤的,在活人的世界中,自己也有了能與那名調解者少女匹敵的容貌了。
享受著男子的目光片刻,腐朽女皇卻漸漸地感到一股不快的感受襲來,明明剛才還對現在的情況感到滿意,現下卻對那男子看著自己的目光開始感到憤怒,忍不住地出聲嘶吼,恫嚇著男子後,才令他收起了那彷彿要穿透自己身軀的火辣眼神,從而再度嗅到了對方的恐懼。
終歸只是人類而已。
在死者的國度,畏懼著死亡的人類明顯是這世界之中的異類,無論到達何處都找不到與自己相同的存在,從原本世界中那極龐大的群體中成了僅此唯一的存在,理所當然的感到害怕了吧?
吃掉他好了。
腐朽女皇確認了自己想要明白的事情,便如同往常對待生者的情況般,決定好好享用一番活人的滋味。
即使不會飢餓,卻渴求著生者的血肉,吞噬越多的生靈便越感到自己變的完整,身處在特異的死靈頂點者們似乎都有這樣的傾向。
再度點了點頭,腐朽女皇探出灰白的舌頭舔了舔乾澀的唇,露出一口利牙淌出口水,靠向男子準備一如過往的開始享用佳餚──
該從哪個部位開始吃起呢?
該從哪塊肌肉開始撕咬呢?
該從哪根血管開始飲血呢?
該從哪個內臟開始吞下呢?
口水不停的自下巴滴落,環繞著男子不時發出低聲嘶吼,嗅著生者的恐懼與生息而飢腸轆轆。
嘶嘶──
奇怪的味道。
除了恐懼之外,還有另外一股甜美的味道。
感覺可以跟直接啃咬生者的血肉一樣美味的味道。
擦了擦口水,腐朽女皇再度點了點頭。
一定是因為這具新的身軀隨之而來的禮物,因為變的更像人類了,更接近自己期盼成為的對象,所以自己肯定也與對方一樣變的聰明了,聰明到可以調解死屍與亡骸之間的紛爭,那麼也理所當然聰明到會發現更多好吃的東西。
該怎麼享用那股新穎的甜美氣息呢?
該怎麼品嘗那股嶄新的誘人香氣呢?
腐朽女皇粗暴地一把抓住了男子的頭,絲毫不管他蒼白與充滿了恐懼的猛烈顫抖,湊近努力地到處嗅嗅,尋找那股氣息的源頭。
啊──
找到了。
腐朽女皇滿意地點了點頭,發出勝利的低吼。
正想要一口咬下,卻意識到這樣似乎只是與過去直接進食一模一樣,便開始思索著自己是不是哪裡弄錯了。
果然,新的、好吃的食物,得用更聰明的方法取得。
開始覺得自己變聰明的腐朽女皇點了點頭,決定開始嘗試新的進食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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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自己也是一頭霧水,甚至無法理解自己到底做了甚麼,至少最後能明白的眼前的這具死屍似乎不想殺他了,而且拜其所賜,她的地位似乎是這群死屍的頂點,每當有其它腐爛嚴重的死屍想要啃咬他時,那具漂亮的死屍就會發出恫嚇的嘶吼嚇退它們,看來自己對她來說是有保存著的價值吧?
身為三流的死靈術士被莫名地拖進了死靈界,還能在這地方苟延殘喘的生存著,著實令他自己都感到意外,過去只聽聞過踏入巫妖階級的死靈術士們留傳下來的故事,像自己這樣鱉腳的死靈術士在死靈界生存的軼聞可是一則都沒聽過。
望著那名死屍之王,男子不免又再度看的出神。
死靈召喚術之中也只耳聞過召喚骨龍與亡靈術士這類高階死靈,沒想到實際上死靈界竟還有更多意想不到的高階死靈──
不,可能是更在那之上的存在。
即使是骨龍、亡靈術士這種高階死靈,也沒能控制其它死靈的能耐,死者是不會思考的,在龍死亡後被引渡入死靈界之中,以死靈術召喚出來的骨龍對付其他的死靈,也無法以龍族特有龍懼嚇跑或控制死靈。
但眼前這個死屍之王卻能令無法思考的死屍服從,果然比想像中的──
死屍之王回過頭來,那微佈血絲的眼球與已哀愁的面容對上了男子的眼神,片刻之後被直盯著看的死屍之王又生氣地咕吼了幾聲,大步走向自己,本以為對方感到憤怒而開始顫抖了起來,沒想到卻被比男子矮上一些的死屍之王給抱住。
似是要宣示自己是她的所有物一樣,死屍之王回過頭去對那些死屍發出恫嚇的嘶吼,接著用鼻頭蹭了蹭男子的下巴。
在那一瞬間男子甚至以為對方是個活人。
那確確實實,是像人類熱戀的情侶一樣,撒嬌一般的動作,死靈真的也有如此與人類相似的智慧體嗎?
再度被男子定睛看著的死屍之王,彷彿害羞一般的別過頭去,同時不忘發出恫嚇的吼叫。
啊啊,真是的,明明就是死屍之王自己靠過來的吧?
三流的死靈術士,在死靈界幸運地活了下來,而他在那異界之中,恐怕會有段與那些與自己相較厲害上許多的死靈術士們,窮其一生都無法理解,死靈界的真正樣貌。
以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日後自己成為了傳奇的一項事蹟。
死靈界的死屍之王──腐朽女皇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