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晌午的陽光退去了清晨的微涼水氣,染上了午時的昏沉熱意,七月的氣流從開了一道縫隙的窗口鑽進,掀起了灰白相間的薄紗窗簾,調皮地偷偷摸摸拂過床上相擁而眠的身影。
在舒適的氣候裡面醒來,她下意識地用臉頰蹭了蹭貼著的胸口溫度。
頭頂上傳來男人低沉的笑聲,聲線雖然清醒但帶著些許剛睡醒的朦朧,胸膛隨之振動,還聽得見裡面那顆心臟跳動的頻率,搔刮她的耳朵。
她睜開眼睛,仰起了脖頸,對上了那雙午夜藍的眼睛。
「おはよう。」她道。聲音繾綣而溫柔,晨起的慵懶從骨子裡散發出來,軟糯地似是無骨的貓。
「おはよう。」男人低笑不止,過了片刻才回應。
她眨巴著眼睛,忽然雙手施力,一個翻轉從側面翻身趴在了他的身上。雙肘撐起上半身,笑意盈盈的紅眸直望著他,不說話。
「怎麼了?」男人的雙手環上,摟住了她的腰。
她只是笑,同方才他對她那般,好片刻才道:「沒有。」
「嗯?」他發出了低沉的喉音,雙臂微微收緊,略為施力將她壓進懷裡。
「真的。」
她伸出纖細的雙手攀上他的肩膀,藉此著力上挪,柔軟的脣瓣印上他的臉頰,隱約碰觸脣角。
「早安吻。」她笑咪咪地道,輕巧地從男人的懷抱裡脫身,溜下了床,進了浴室盥洗。
他半躺著,背抵著床板與枕頭,看著似貓般腳步輕快的戀人消失在了視線裡,既然軟玉溫香已經離開,那麼也就無心留戀床鋪。他俐落地隨之起身。
算不上是消磨時間,但動作十分地緩慢,畢竟牆壁上面掛著的日曆中被紅色麥克筆給圈起來的今日所寫的字樣是假日啊。
他著裝完成,稍微整了整襯衫的領子與袖口,這才慢悠悠地出現在了客廳。
室內的空氣裡有煎蛋的香味,廚房裡傳來了油鍋滋滋作響的聲音,他稍微側過臉就能夠看見那纖細身影的一頭粉色捲髮在搖曳,還能夠聽見她歡快地似是鳥兒啁啾的歌聲,哼著他為她唱過的歌。
仔細一看,注意到她穿著著他的襯衫。真是調皮的小狐狸。
雖然忙碌中看不見外頭,但是似乎察覺到他的出現,從裡邊她對他說:「快好了,再等我一下哦。」
男人心情不錯地笑了。原本打算走向餐桌的腳步一轉,進了廚房裡,從後頭環上站在爐火前的她纖細的腰肢。
「妳的日文說得越來越好了。」他說。聲帶振動氣流,吹拂在她的耳廓。
「那當然囉。」她笑,視線從鍋子上頭金黃的荷包蛋挪開,伸手按下了一旁烤土司機的按鈕。
特意地苦讀、學習過日文,只為了跨越語言的藩籬。畢竟已經不像是在阿斯嘉特的時候那樣能夠暢所欲言地說話,意念能夠分毫不差地傳遞。
回到了他們所熟知的現實,界線又重新浮出,若要溝通當然得努力了。
「早餐吃甚麼呢?」他埋首在她的肩窩。
「荷包蛋跟烤土司。西式的。」語氣認真,她調皮一笑。
「好吧。」不戳穿她,雖然他已經看見了她按下的電鍋正在蒸飯的橘色亮燈。
她跟隨著他的視線,注意到了角落的電鍋,立刻嬌哼了一聲,掩飾她的心口不一,將鍋子裡的荷包蛋挪到了盤子上。
冒著熱氣的蛋面上金黃色的邊緣以及裡頭柔軟還未全熟的蛋心是他喜歡的熟度。
將準備好的鯖魚擺放到了依然還有著熱氣的鍋子裡,重新加了點油,煎魚的香味瀰漫開來。
她抬起手想拿邊上的鹽罐,然後估算距離發現如果不挪動腳步,她拿不到。但現在她也挪不了。
挑起了眉,她命令道:「把鹽罐拿給我。」
讓他抱著她不給她做事,那麼就換男人來充當勞動力的來源,要來搗蛋當然也要幫忙。
「是的,大小姐。」他鬆開了一隻手,拿取了裝著細碎白色沙粒的玻璃罐,放在了她的手裡。
「做得好。」她心滿意足地稱讚,給魚撒了點鹽提味。
「謝謝大小姐的稱讚。」他故意在她耳後低語。看著戀人細白柔嫩的手掌持著鍋鏟在為他準備早飯。
白嫩的雙手看來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卻為了他執起杓,在熱烈的爐火邊小心地做飯。成就感在心底浮現,他的心情更好了。
「把早餐放到桌上吧。」
他抱著她太熱了,而且兩個人擠在廚房裡,雖然並不狹小,卻感覺壅擠,這樣還讓她怎麼做早飯了。
「是的。」他乾脆地放開了環抱,端起了荷包蛋作勢就準備踏出廚房。
「等等。」嬌脆的嗓音從他背後傳來,他滿意地一笑,腳步立刻停了下來,「大小姐有什麼需要我服務的嗎?」
隨著鍋鏟被放下,一隻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她繞到了他的面前,順帶把醬油瓶也給塞進了他的手上,「好了。」
「嗯,就這樣?」這次換他挑眉,懷抱些許不懷好意地問。
她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笑容,傾身在他的頰邊再印下一吻。這次的位置偏高,接近顴骨。
「謝謝執事。這是獎勵。」她笑語,隨即轉回了爐前,免得魚燒焦了。
得到了獎勵,他也離開廚房,將荷包蛋放在了已經擺放好了生菜沙拉跟味噌湯的餐桌上。
戀人會做飯真不錯。他想。
沒幾分鐘,她就端著個托盤走了出來,上頭擺著魚、白飯跟烤土司。
中西合併的一頓早點,滿足了他與她的生活習慣。
戀人會做飯很不錯,手藝更是日日進步,真是滿意到沒話說了。男人的眸子裡閃過笑意。
她咬著吐司,注意到他看著她。
「怎麼了?在想什麼?不吃就會冷掉了哦。」
「在想,妳的手藝越來越好了。」他答。
她的笑容明亮了起來,「下次就換你做給我囉。」
「嗯,下次。」他抬頭去看時間。
秒針飛快地流逝,真是讓人越看越不順眼,就連看起來沒怎麼在移動的時針都似乎變得更快了。真是不愉快呢。
她也跟著看去,輕聲感嘆:「要十二點了呢。」
「行李收好了嗎?」他問。放下了碗筷。
「收好了呢。」臥室的角落裡擺放著她雪白的行李箱,上頭有著鮮紅的玫瑰。
「休息一下,我送妳去機場吧。」他將桌上布滿油漬碗碟一一拿起,放進了洗碗槽裡,轉開了水龍頭洗碗。
這一次,換她從身後擁抱他。
他回過頭,她凝望著他,沉默持續了幾秒,他低頭吻上她的脣,反覆細膩地輾轉廝磨。
關上了水,任由碗在水裡漂浮,他轉身擁住她,傾注施予自己的熱情;而她環上他的肩頸熱烈回應。
攫取最後一次在有限時間裡頭的溫存。這時候真是希望時間能夠暫停呢。
站在海關的安檢門前,他們互相擁抱,彷彿要將彼此融入自己骨血一樣的深情而雋永。
她虔誠地吻在他的眉心,他同樣回應。
「またね。」她溫柔地笑,轉身走向海關。
「じゃな。」他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裡。
下一次,就換他飛往法國了。
他已經開始期待秋季微醺金黃色的普羅旺斯裡芬芳的薰衣草花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