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可憐……」一句話傳入我的耳中,迫使我將緊閉著的雙眼睜開。
聲音聽起來很甜膩,卻又感覺不出是男是女。不似回音,又像是回音地幽然在我的耳邊迴繞。
是誰?這是誰的聲音?
我沒有印象認識這個聲音的主人,而且我現在好像是躺在床上,閉著雙眼……
正在睡覺才對!
意識到自己身旁多了一個不認識的人,我猛然驚醒。迅速地睜眼坐起身,我試圖找尋那說話者的身影。
但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我眼前什麼都沒有。
我愕然地吞了吞口水,企圖滋潤那乾涸的喉嚨。
「……你、你是誰?」這句話說得極啞,或許是喉嚨乾渴的關係,也或許是我被眼前的景象所驚嚇的緣故。
這潔白的房間找不到第二個身影,那個人的聲音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太讓人匪夷所思。
「我們來玩個遊戲吧!」對於我的問題充耳不聞,這個聲音又在耳邊響起,但我卻無從找尋聲音的主人。
這甜膩的聲音在這一刻讓我感到害怕。
而且沒頭沒腦的就說要玩遊戲,怎麼樣都是很奇怪詭異的事情。
「……不要!」我再度張口說話,拒絕之虞我又問了一次:「你是誰?」
這一次的問句已經沒有那麼難過了!果然只是剛起床的緣故。然而我還是不曉得我為何會躺在這個房間裡。
這裡該不會是這個怪傢伙的房間吧?不玩遊戲是否就永遠關在這裡面別想出去了?
正當我在思考現在各種混亂之時,那個聲音的主人又開始說話。
而且依然無視我,甚至反問我道:
「你何不問問……你自己是誰?」
聞言,我有些許惱怒地大聲回應道:「誰會問這種蠢問題啊!」
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會忘記自己是誰吧!
聲音的主人依是目中無人地繼續說著:「不然你記得你叫什麼名字嗎?」
那聲音雖然甜膩,但我仍然可以感覺得出此刻正在被嘲笑著。
而我當然立刻反擊!
「我當然記得!我是……我……咦?」逞著口舌之快,卻無法說出我自己的名字。說真的,我真的想不起來。
我是誰?
在我納悶疑惑之時,傳來了笑聲,笑聲持續了好一段時間才停下。
笑聲停止之後,那甜膩的嗓音將一連串的問句朝著我丟了過來:「你記得你的名字、你住哪裡、電話號碼幾號、你喜歡什麼東西還有討厭什麼事情嗎?」
「我……」我欲言又止,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對方不跟我說他是誰,也不跟我說這裡是哪裡。甚至我根本不曉得自己是誰。
只剩下茫然跟混亂。
半晌,我沒有回應。
或許是等得不耐煩,聲音的主人開口又回到了原點,他說道:「來玩個遊戲吧!跟我玩遊戲,不管輸贏都在24小時之後幫你恢復記憶喔!你覺得怎樣?」
「才……你是說真的嗎?」原本不想跟他玩遊戲,正要拒絕的時候聽到了一個很吸引我的條件。
為此,我的喉嚨又乾涸了!於是我吞了吞口水。
不論成敗,我都能取回自己的記憶。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條件了!
「當然是真的,但是有兩個條件。」聲音只頓了三秒便接著說:「第一、你必須從其他人的嘴裡套出你是怎樣的人,越詳細越好,人數不限,但只能親口跟你說。第二、你必須在24小時內花完我給你的一千萬台幣,但是我不管你如何花這筆錢。」
這兩個條件讓我錯愕許久,我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奇怪的遊戲規則。
「就這麼簡單?」我不可置信地再確認了一次。
那個聲音甜膩未減,卻越來越小聲地說著:「嗯,要是你達成這兩個條件,我另外再送你一個願望。但要是失敗了!就會……」
※
「就會怎……」我迅速地張眼坐了起身,才發現自己剛醒。安心之虞,我拍拍胸口接著說:「原來是夢……」
對嘛!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是誰?我……
──是誰?
天啊!怎麼可能?我真的失憶了?所以剛剛那個不是夢?但端看現在的狀況,我或許是腦部受到撞擊所以失憶?
環顧四周,現在我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間病房,我的頭有點痛,身上還包有繃帶。但我沒印象為什麼會受傷,又是怎麼躺在這裡的……
然後……
我身旁的矮櫃上,真的有一疊又一疊的千元鈔。
※
我不知道我是誰,所以也不知道怎麼辦理出院。我用被單把那為數不少的錢包了起來,偷偷地跑了出去。
我死命地奔跑,就怕有人發現我私自出院而把我抓回去。
我知道跟惡魔玩遊戲不是夢而是現實!我不能在醫院裡面坐以待斃!而且必須離開才能達成那兩個條件!
我必須趕快行動!
話雖如此,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花掉這一千萬。一千萬可以買很多東西吧!但是要一毛不剩地花完卻又有點困難。
真的有一筆錢的時候反而不知道如何下手。
或許我之前是個窮光蛋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我停了下來。一方面是腿痠了,一方面是因為不知道該跑去哪了!
我不知道我能去哪,或許我可以找個高級的地方投宿,在那之前先去買衣服跟放這筆錢的背包。
至少可以不用這麼醒目。
※
此刻的我在一間男性精品店,我不知道為何我會走進來,但這裡架上的東西確實很吸引我的目光。
趁著店員們在忙其他的客人之際,我溜進了店裡。
畢竟身上穿的與環境格格不入,我並不希望自己太顯眼。但很顯然這一招沒有用,下一秒便有一位男性店員走向我,看起來皮笑肉不笑地對著我問:「劉先生,需要幫忙嗎?」
「劉先生?」我不能理解地複誦了一次稱呼。他是這麼叫我的沒錯吧?所以我姓……劉?
「我應該沒有記錯人,您是劉先生啊!雖然我只記得您的姓氏。」那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又更高了幾分,看起來似乎無意招呼我這個客人。
那我還是快點結帳省的對方心煩吧!
「是、是嗎?……我要這件跟這件還有這件,還有這個……付現就可以了!」我隨手點了點離我最近的衣褲,順便把包著錢的被單塞進我看上的大型背包。
整個背包幾乎全滿。
「……這樣總共一萬八千元。」店員似乎被我的舉動嚇到,愣了好些時間才回我價錢。
雖然聽起來滿貴的,但我有一千萬,說到底這個價錢也只是零頭。
「才一萬八千啊……這裡是兩萬不用找了!」我從包包裡面掏出兩疊鈔票,直接放在他的雙手上。
「啊!這……」只有看到店員訝然地看著我,連話都說出不來。
看著這樣的店員,我突然靈機一動。
──我跟他買情報吧!
雖然只知道我的姓氏,但那也代表我應該是常客吧?或許他知道一些什麼。
我看著他過了這麼久依然是處於驚訝的狀態,有點尷尬地問:「多兩千而已不用計較……不然你跟我說一下我是怎樣的人,你覺得怎樣?」
只見對方表情一變,突然笑了起來。
「難得非常慷慨大方的好客人。」對方如是說。
聞言,我總覺得這句話有哪裡不太對勁……
但兩千塊錢真的只有這點情報嗎?我試圖接下去問:「還有別的嗎?」
只見他回到原本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沒了呢!先生。」
※
「劉杰望!喂!我叫你啊!喂!劉杰望!你耳聾啦?」非常熟悉又不知道是誰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帶有奔跑聲,那叫喚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我的身後。
我納悶地轉身,看見了一個面帶笑容的男子,我疑惑地問道:「你在叫我嗎?」
男子聞言,扯了扯他那雙濃眉,右手臂勾上我的肩膀,以為我只是在跟他開玩笑地回問:「怎麼?這麼久沒見,你還改名換姓啦?今天有要去high一下嗎?」
「什麼high一下?」我不解地望著他,雖然我不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是什麼好事。
也可能是我多想了!只要對方沒有給明確的答案,我就沒有辦法下正確的判斷。除了回問之外,我別無他法。
畢竟他是難得遇到的救星。我必須多問一點事情才行!
「是說你包成這樣應該也不能high一下了!超久沒有跟你一起去了!超──懷念的!」他的答案依然沒有解釋那是什麼意思,反而把我弄得更加混亂。
被隨意敷衍的不尊重感油然而生,我不耐地揮開他那勾在我肩上的手。
「什麼跟什麼啊?」
但對方似乎以為我只是故作姿態,又把手勾了回來。
「少裝了!你最好不知道high一下是什麼!」男子勾著我的手突然滑向背包,他好奇地問:「你……背的那包裡面是什麼東西啊?」
「你跟我說high一下是什麼我就……不,你先說一下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好了!」抓到機會,我立刻誘之以利,希望他在錢的面子上從實招來。
「你喔……我想想啊!很會玩又很愛玩的人。身旁的對象都還算滿讚的吧!」那隻空出來的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說著。
「都?」我發現他的說詞有點奇怪,於是我問了這個字的意思。
這個疑問讓對方呆愣了一下,但卻又立刻接著回答:「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要錢……有錢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便在他手上放上了一疊又一疊的鈔票。
只希望他能因為如此,而給我更多的情報。
「我還以為你說的是我身邊有很多對象,不過應該是對象很優秀吧……」也因為他的答案,我思考著在感情方面的我是怎樣的人。
但是對方似乎沒聽到我說的這句話,又或者有聽到這句話,我只知道他的雙眼發著光,目不轉睛地看著手上的五疊千元大鈔。
※
從那個自稱是我最好的朋友那邊套了不少資料,我就是住在這裡吧!根據建築物的外觀來看,我絕對不是什麼窮光蛋。
但我卻不曉得該怎麼花光這些錢。
方才搭計程車也花不了太多,想要多給他錢,卻莫名換來一句:「你吃錯藥了嗎?還是這是什麼詐騙陷阱?」
被他如此斥罵之後就立刻被轟了下車。計程車司機沒有多收錢,除了他忘記找我零錢之外……
我家沒有很大,但是棟別墅。我也知道我算是一個公司老闆,而且早已大賺特賺一番。話雖如此,他卻沒有跟我說公司名稱。
但既然是公司的老闆,理所單然不是窮光蛋,而是個有錢人!
我跟老婆還有兒子,三人住在這棟房子裡。
我迫不急待地按了電鈴,一分鐘後出來應門的人開口竟然就是一句:「我要離婚!」
她應該不是我的老婆吧?看起來好像從侏儸紀穿越時空過來的。
※
我不知道該怎麼接受我的老婆長那個樣子,更無法想像我每天跟她high一下的場景。
但那自稱是我最好的哥們的傢伙說我的對象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
該不會是我們都有審美偏差症吧?
我直到離開那棟房子之前,都無法正確的思考我的老婆所說的每句話。
她說她要離婚,她說她不快樂,她說我是騙子、是變態!甚至說我有病!說我這種人不能信仰基督,她說我玷汙了神。
我能有什麼病?我又怎麼的不能信仰了?
雖然我也是如此才能得知原來我是基督徒,那是否教會裡會有人知道我是怎樣的人呢?
我抱持著這個想法,我一路走向離家最近的基督教堂。朝著那釘著耶穌的十字,我沿途看到人就各發一萬元,當然也聽到了無數關於我的話。
最後終於走到了教堂,誰知道我一踏入這個地方,就感覺到一陣暈眩。
在我倒下之前,只有依稀聽到:「你有罪,除非你斷開跟那人的連結。」
※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又是病床。
或許剛剛什麼也沒發生,只是作夢罷了!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我身邊坐著一個俊美的男人。他面色黯淡地看著我,對著我問了一句話:「你還好嗎?」
「我老婆呢?」我尷尬地看著他問。
該不會他是那個教堂裡的信徒吧?我就這麼被他照顧到現在?這也太丟臉了吧?
男子因問句而皺眉,聲音帶有質問的感覺說道:「你……是故意的嗎?」
「你是誰?我應該認識你嗎?」我不能理解我的問句跟故意與否有何關聯,反倒是對方什麼都沒說,我該怎麼回答他?
真是莫名其妙。
「我……這是在整我嗎?你不要再裝了!」男子突然一愣,下一秒則是對著我大吼!
問了一整天,卻越問越糊塗。在這個節骨眼上,這人還這麼不識相,讓我也跟著怒了!
他吼我,我就吼回去!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我對著他大吼著:「我沒裝!你可以找我老婆來嗎?我需要她!雖然她說要跟我離婚,又罵我有病!我看起來哪裡不好了?她為什麼要離婚?我好歹也是住別墅又是個老闆,也很久沒去high一下了!為什麼她要離婚?我自認我對婚姻還算忠誠吧?畢竟我是基督徒啊!為什麼她要離婚?我哪裡做不好我也會改啊!她長那樣子我還娶她回家,應該是真愛沒錯了吧!你還沒有說你是誰,你要我怎麼回應你的問題?你……」
我知道我是在遷怒,但被牽怒的人卻異常的冷靜。我開始講著自己正在整理的思緒,還帶著許多情緒。
男子則是看著我的雙眼默然許久,好似想從我的雙眼中找出答案。
而我也因此看到他的表情變化。
對方的表情一開始看起來有點扭曲,有點猙獰又有點悲傷,有點怒氣又有點驚訝。看著這樣的表情我卻有說不上的奇怪感受,然而我的嘴巴卻停不下來地一直說著。
直到他開口打斷我的話。
「你是認真的嗎?」男子的表情在問完話之後漸漸恢復平靜,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所以這個男子是誰?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跟我有所交集的人,而且可能是不看好我的婚姻的人。
現下的情勢,讓我做了一件我今天一直在做的事情──
「這袋錢給你,你把你所知道的我的事情跟我說!」
他看了看我推到他懷中的那個背包,連拉鍊都沒有拉開,直接把背包往地上丟。
接著用極其冰冷的眼神看著我,那眼神看得我心裡發寒……
然而正當我準備問他為什麼這麼對待我的錢的時候,那甜膩的嗓音再次在我耳邊響起……
「所以你是怎樣的一個人呢?就如同你跟他所說的一樣嗎?」
雖然我不知道是否如此,但我已經沒有時間了!就這麼孤注一擲吧!
決定採用這個答案的我微微地點了點頭。
然後……
※
似乎做了一場夢。
我夢見了在非一折不買的服飾店花了兩萬元買了三件沒打折的衣服跟一個休閒背包。
我夢見某個該死的酒肉朋友約我去找男人玩一夜情。而且我根本不是什麼公司老闆,是我之前交了很多個很有錢的男朋友,他們就像提款機一樣。
我夢見那該死的肥婆詛咒我下地獄,還說我有愛滋病!算了!反正本來就是為了她家的財產跟她結婚的,只能說這是我自己活該。估計她很快就會來找我辦離婚了!畢竟前一陣子跟現任男友上賓館的時候被她當場堵到了……
我夢見我最近新交的男朋友,而且我非常愛他,我甚至可以為了他離婚,雖然他只是普通的上班族。
但是──
如果那是夢,地上怎麼會有一個跟夢裡買的一樣的背包……
我害怕地撿起了地上那只背包,雙手顫抖地拉開了拉鍊,映入眼簾的是滿滿的千元鈔票。
此時的我什麼感覺也沒有了!心臟像是漏了好幾拍。
我終於知道那些都不是夢,都是事實!
〝叮鈴──〞那不挑時間干擾我思緒的門鈴聲竄入我的耳中。
本來我不打算理會,但門鈴聲大噪,逼得我不得不去開門。我像行屍走肉般地緩慢下床,慢慢地走到了門口,打開了影像對講機,發現門外大排長龍。
正想請他們滾。正要開口之際,卻聽到了這句話:「快快!快開門,我跟你很熟的,讓我告訴你所有的事情吧!」
那個人,我不認識。
───完───
後記:
要給你多少錢,你才會說真話呢?
真話,真的要用錢買嗎?
!!?
又是音式寓言~希望大家會喜歡。
狂音‧御千都
2014.11.11 PM22:55 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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