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完結〉奧羅德 作者：亦瞳
此篇為舊文新寫，文章結構劇情大致不變，不過加入些元素使一些盲點較完善。
〈圖源：網路〉
風起了。
寧靜近乎死寂的世界外第一次傳出了聲響，劃破冰凍的命運之輪，
悄悄地，在男孩耳邊細語著，
那是，風起的聲音，不、或許該稱作生命的歌謠，
是存在於某個遙遠時空中，某人的思念傳達到了耳邊嗎？
男孩早已遺忘了是誰曾如此溫柔向他訴說：
「我們的靈魂、思念、情感、一切皆在肉體逝去後歸於風中，
生命的歌謠，將在某天被人聽見，就這樣、成為世界的一部分。」
「所以說啊…集結了所有靈魂的祈願與思念所構築成的這個世界，還真是美好呢。」
「凝聚了所有你所能想像的，極致的燦爛。」
「真想親眼看看呢，你所說的、美好世界。」多少次、亦如此低聲期盼道，
「一定會看見的，對吧？」男孩這麼輕聲向虛無問道，
「……」沒有人回答。
故事，是這麼開始的。
在我對你們訴說這個故事前，請容許我小小地懷念片刻，
這是，很久遠的故事了，一個關於「光之使奧羅德」的傳說，不知你們是否聽說過呢？
蛤，你們說這不是很老掉牙的故事了嗎，
喂喂，我這可是獨家消息呢，包管你們沒聽過。
噓，我要開始講了喔。
……
不過啊，為什麼呢？在我回想的同時，
那些記憶就宛若潮水，一勁兒地湧了上來，真奇怪呢…
好好、我馬上開始，別露出那種心急的表情嘛。
什麼，你們問我是誰？
我可是、偉大的命運之神呢。
噓、乖孩子們趕快做坐好認真聽，偉大的命運之神要開始將故事囉。
故事很長，請聽我細細說來。
這個故事呢，要從個老掉牙的開頭說起…
很久很久以前，久遠到我都幾乎遺忘的年代，
在北方大陸的伊凡尼雅山脈間的某個山谷，
嗯，順帶一提，據說那是最接近眾神的地方，啥？你們問我是不是真的，
這個嘛，我不清楚，誰叫我可是、被放逐的墮落神祇啊。
咳咳，別露出那種「想要知道內幕」的閃亮亮眼神，
相信我的故事你們不會有興趣聽的，
那可不是什麼有趣的勵志故事，而是真實殘酷的悲劇啊，
糟糕，我說太多了，總之呢、言歸正傳。
在奧羅德谷下，
穿越那深不見底的垂直山壁，橫跨切割兩山壁的湍急溪流，
在奧羅德谷的深處，陽光照射不進的黑暗世界中…
沒有人知道，更沒人會想到，
在寂靜只有黑暗的那個世界中，誕生了一個小小的男孩，
男孩沒見過外面世界的晴朗藍天，卻有著一雙比藍天更清澈明亮的藍色眼眸；
男孩的一頭金髮，比那燦燦陽光更耀眼璀璨。
哈，說是「誕生」也不大恰當，
這孩子可不是「大地的孩子」，
而是由貪婪的人類之王與下賤宮女所生出的私生子啊，
為了怕被善妒的皇后發現所以才決定拋棄孩子，讓他在山谷中自生自滅。
你們的表情很驚訝呢，不用懷疑，即使出身是那樣的污穢，
但那孩子可是我所見過最美麗的人類孩子呢，
不只是容貌上的，我所指的，是心靈上的美好。
男孩為何會出現在這幽暗谷底中，他自己也不清楚，
只知道自己彷彿睡了好久好久，
等到有意識時，已經深陷在這無盡的黑暗中，無法逃脫。
男孩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過了多久，
只覺得所在的這個漆黑世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的漫長─
觸目所及之處，盡是黑暗。
男孩不願面對這片死寂般的黑，逃避似地閉上眼，卻無力逃離，
男孩常常抱怨似地質疑著上神的存在─
為何我會生在這裡，又為何，只有我是如此的不幸？
當他灰心而不在相信上神時，他的心中，卻常常傳來這樣小小的疑問─
在這片黑暗後的另一個世界，有著什麼樣的景致呢？
這樣的疑問像是一盞微弱的燈火，
使男孩在跌跌撞撞時，仍能記得自己身處於何方，
男孩質疑上神的存在，卻不知道自己正沐浴於上神的恩寵下…
祂看著這個小小的男孩，
在黑暗中摸索前進，喪氣卻不喪失希望，棄神卻不放棄自己，
雖然生氣男孩的想法，
卻還是忍不住靜靜守護著這一個脆弱而堅韌的小小男孩。
『別放棄。』祂說。
男孩的心中，常常響起一個輕柔的聲音， 使男孩在灰心時又有了勇氣，
他從未忘記自己心中想追尋另一世界的信念，
因為那神秘聲音的守護，更因男孩心中隱含，那滿滿的渴望─
渴求光明的那股執念。
這樣漫漫的日子中，男孩奇蹟似地發現：在他的腦海裡，多了一些東西。
那是，鋪天蓋地籠罩記憶、多到將滿溢而出的，
關於彼端，他所深深渴望的世界的所有一切。
就像是上主賜予他的特殊恩賜般，
男孩訝異地發現自己「想要活下去」的意念是如此的強烈。
甚至…渴望著有朝一日能看見不同於黑暗的，另一個世界。
─吶，我這樣的願望，是不是太奢侈了呢？
不會的。
祂無聲地回答，輕輕的笑開了絕世的容顏。
我說，可不可以不要每次我正說得入迷時打斷啊，
有事快說，你們這些死小鬼。
……
啥，你們問我那孩子是吃什麼喝什麼存活下來，
這個嘛，我又不是那麼有閒工夫整天偷窺，啊、不對，是「守護」那孩子。
你們那是什麼表情啊，本神可是正大光明嶔崎磊落…〈以下省略一百字〉
哼，這種小細節就算了吧，
我想大概是我那可靠的主子大人兼你們所謂的上神大人所做的吧，
所以說、露出那種納悶表情外加淚光閃閃就省省吧，
我說不知道不然你們是想怎樣。
我、不、知、道，
聽懂了沒？
噓、再吵就不說了喔，這樣才對嘛，乖。
心中有了這樣的希冀，生命中的第一次，
男孩對於自己無法觸及的那個世界有了疑惑、好奇，
他不知道，更無法想像另一端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
男孩開始迷惘，心中的渴望卻是那樣的強烈，讓他不得不正視，
那股湧上心頭的深刻盼望在他心上種下了種子，如狂風般，擾亂了男孩平靜的心，
直到有一天，小小的種子開成了花…
花綻放的那刻，男孩清楚感受到來自胸腔的深深悸動，
他感受到自己從未有過的強烈迷亂，
在這奇妙的一刻，有一個聲音，在男孩耳中輕輕響起。
『去幫幫他吧，原。』祂看著男孩心中隱含的迷惑，焦急道，
「吾主，您……」一個聲音輕輕地說道，有些無奈，
『他可是我最愛的孩子啊。』祂說，雖是在這緊急的時刻，卻還是笑了開來。
是的…我最愛也是最驕傲的孩子呀。
劃破寂靜黑暗的那個聲音，極輕極小，卻異常清晰地在男孩耳邊迴盪，
那是一個小小輕輕的，如同溪水低聲吟唱的清雅聲音，
「孩子，張開眼，親眼看看你所深深嚮往的世界吧！」
男孩訝異地張開眼，卻在下一秒，畏懼地緊緊閉上，
他很害怕，在睜開眼的那剎那，
他所看見的還是那片令他深深恐懼的，黑暗，
希望落空的失望，他不想嘗到。
那聲音再度響起，這次帶了一點失望，
那失望極輕極淺，但敏銳的男孩還是感受到了。
為什麼而失望？他疑惑，
只聽到那聲音放軟了音調，嘆氣道：
「迷惑者，若不邁開步伐怎麼前進？」
─迷惑者，我嗎？
「是，渴望光明卻停滯於黑暗中，這不正是在迷惑自己的信念嗎？」
我是如此地害怕前進那個我所不熟悉的世界嗎？
因為太過畏於希望落空的空虛，因此…才如此裹足不前，是嗎？
男孩在心中暗暗自問，得到的答案使他自己也忍不住羞慚─
我到底是在害怕什麼？
「不必過於否定自己，孩子，心靈的恐懼往往是最難克服的。」
那聲音輕柔地安慰著男孩，他感覺到一直緊壓內心的無形枷鎖消失了，
就像是重獲新生般， 好輕鬆。
─妳是？
那聲音帶了些許溫暖笑意，「我是原，也就是人們口中的『造物者』。」
─造物者？
「是，萬物的一切，包括你，都是我的孩子。」
穿越層層時空般，沉默了半晌，
那聲音遙遠的好似隔著千萬年的歲月，溫柔而滄桑。
萬物的母親，是嗎？
男孩突然對命運的安排感到奇妙─
被上神遺棄的自己，卻擁有別人沒有的特殊恩賜；
恐懼而遲遲無法前進的自己，
卻受到造物者女神的鼓勵，使他有勇氣突破黑暗。
男孩終於懂了，以為被神遺棄的自己，其實一直以來並不孤單，
因為上神，這世界的最高主宰者，一直一直，都在守護著他啊！
「孩子，鼓起勇氣前進吧！」
那聲音說道，漸漸小聲直至完全消失，最後，化為一陣清風，
淡淡地輕拂過男孩的四周，拂開了男孩內心的迷惘雲霧，
模模糊糊中，男孩聽到了一聲極淡的嘆息…
「其實，你是最幸運的啊…」
……
「還母親咧，明明就是個冷冰冰的老太婆…」
你問我在嘀咕什麼，才沒有咧，一定是你聽錯了，
哼，我堂堂命運之神會說謊騙小孩？真是天大的笑話。
…你們那是什麼幻想破滅的無奈表情啊，吵死了，不想繼續聽是不是，吭？
……
很好，乖。
男孩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摸索著，即使遍體鱗傷仍繼續前進，
男孩從沒那麼清楚地感受到，在黑暗中有一雙溫柔的眼，正默默地守護著他，
─謝謝祢。
男孩默默地在心中如此道謝，緊閉的眼中依稀有著柔和的水光，
真的，很謝謝祢。
第一次，他好想真正地看見守護自己的祂，
然後當面對祂說出心中的感謝，
男孩終於找回了心中遺忘已久的，神。
在漫長的摸索前進中，
有一天，一個平凡無奇的一天，男孩感受到心中的花兒輕輕地顫抖著，
那一刻，男孩感覺到自己的心也隨著那股輕顫而顫動了起來，不敢置信─
我，終於抵達了嗎？
顫抖著伸出手，從指尖傳到心中的那股溫暖使男孩的心也為之顫動了起來，
好溫暖。
他顫顫地一步步前進，等待已久地，男孩是如此真實地感受到，
一種炙熱到連他的四肢都感到灼熱的溫暖輕輕地照耀在他身上，
男孩聽見了在他四周輕聲吟唱的清脆鳴叫，他訝異地低呼出聲：那是什麼聲音？
他甚至能感受到輕涼的波動在週遭環繞，輕柔地包圍著他…
那個新奇的世界，就近在身邊嗎？
『不用害怕也沒關係的，所以張開眼睛吧，我最愛的孩子。』
祂的微笑，很溫暖，『親眼看看吧，你所深深嚮往的，世界。』
─嗯。
男孩終於睜開了眼，
一億道金黃耀眼的光芒迎面射來，使他的眼前有一瞬間的模糊，
男孩流下的眼淚朦朧了視線，但世界卻依舊耀眼得令他不禁微笑，
這世界的一切，燦爛美好地遠超出他的想像，令他有種恍若夢中的迷亂，
他就這樣靜靜地佇立在金黃光芒下，無法言語更無法思考，
男孩慌亂地用手背擦拭著眼淚，卻怎麼樣都止不住淚。
─這…是真的，抑或只是我的幻想？
男孩被眼前所見的一切感動的說不出話來，
他認真地凝視著這個對他來說陌生奇妙的世界─
碧綠的草地在陽光的照耀下，投射出五彩的光芒；
輕柔的微風低唱著穿梭在空中，吹過滿地的花兒，掀起一陣清涼；
顏色鮮豔的鳥兒展翼，肆意翱翔在晴朗的藍天中，飛得好高，像是要衝破蒼穹般；
清澈寬廣的藍天上飄著白白胖胖的雲朵，鏡面般明亮澄澈…
好美。
男孩的心被感動與喜悅脹的滿滿的，心中的花兒綻放著燦燦的光芒，
他沉默地看著，突然想起了那一聲溫柔的鼓勵…
『別放棄。』
一個深埋回憶中，他早已遺忘的聲音響起，
男孩嚇了一跳， 在他腦海中迴盪的，那是什麼？
有個熟悉的聲音正悄悄嘆息：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小小的男孩。』
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男孩連忙轉身，
就在不遠處，祂安靜地站著，面容寧靜而安詳。
「是…是祢？！」那個一直陪伴在我身邊、守護我的「祢」？
祂笑得很燦爛，紅眸閃著淘氣的光芒，祂微笑著凝視著男孩，
那個小小的男孩長大了，已經長成了一個俊秀的少年，
但無論外表變成了如何，在祂心中，
他永遠是那個蜷縮在黑暗中，靈魂閃耀著不屈光芒的小男孩，
那樣清澈純淨的靈魂，一直都沒有改變。
祂開口，又是一個愉悅的笑，
『對，是我。』
男孩看著眼前對自己輕輕微笑的神，
太多的話梗在心中，欲開口卻是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能勉強擠出一句，
「我…」其實我一直很想跟您說謝謝…
祂像是看透了男孩的內心，不等男孩說出口，就輕輕地打斷了男孩的話，
『你只需要記住，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即使有一天你不再相信我的存在。』
祂的眼中依稀有淚光閃爍，祂微笑，笑得很溫暖，
『是的，即使你背棄了神，我也不會放棄你，我的孩子。』
男孩深深地注視的眼前鎮重做出誓言的神，突然好想哭，
─即使遺忘了也沒關係嗎？但是說出這句話的祢，看起來很寂寞呢。
男孩很想很想這麼問眼前這個執著的令人悲傷的神，
但他沒有問出口， 只是含著淚，笑了。
那笑容襯的男孩的五官愈發柔和，看見男孩的笑顏，祂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男孩笑得好開心， 藍眸映著天，閃耀著燦爛的光芒，
男孩微笑，笑中帶著不捨的淚，
「我走了。」男孩遲疑地如此說道。
─我要去哪裡，連我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我知道我為了什麼而出發，為了… 看遍這世界的所有一切。
『嗯。』祂點頭，也笑了，但卻在一瞬間露出了些許寂寞的神色，
祂看著男孩轉身，男孩的背影帶著些許的僵硬與眷戀。
『再見了…奧羅德。』
─奧羅德？
男孩的腳步頓了一下，但沒有回頭。
『奧羅德…是「光」的意思。』
祂淡淡地回答，巧妙地掩飾了語氣中的悲傷不捨，
祂要男孩，不、是奧羅德，能放下谷中的黑暗，為了自己的信念，追尋，
即使…在未來的某一天，眼前的少年，會不再記得祂，甚至是這一切。
前進吧，我最愛的孩子。
也許在未來的某天，
你會在旅程中遇到你愛的女子，結婚、甚至有了孩子，
而後慢慢老去、最後歸於塵土。
在你的生命中，會遇到許多的喜樂與歡欣，但那往往夾雜著痛苦與悲傷，
有些悲傷太痛苦、太深刻，會使你沮喪地想要放棄一切，
但…我的孩子，請你不要放棄希望，我永遠會在你身邊，
而你，總有一天也會來到我的身邊的。
在這之前，好好的活著看遍世上所有風景吧。
奧羅德輕輕地微笑，他明白祂的意思，
儘管不捨，但還是要擦乾眼淚繼續前進，
因為他終於明白， 自己不是孤單一個人，在他的身邊，還有別人，
一直都存在著，那個，傻得令人想哭的神。
謝謝祢，我的神。
「我走了。」他再度說道，帶著最燦爛的微笑。
『嗯。』
終於講完了，你們這些死小鬼，竟然還露出「蛤，這樣就結束了喔」的表情，
去去去，本神辛苦講了這麼久還不滿足，真是貪婪的人類小孩。
呼、最後，即使你們長大後便會忘記我現在所說的每字字句句，
請容我最後再說一句吧。
「若真有能將一切願望幻化為實的力量，那必定來自心的祈願。」
記住了嗎？
喂喂，你們這些死小孩，還給我猛搖頭咧，
罷了罷了，你們現在太過於年輕了，
好好活下去，見證這個世界的一切吧，包括美好抑或悲傷。
最後，請記住我所說的，
力量來自心的祈願，若你真心祈求，吾必應其所願。
感謝你的聆聽，若是命運引領，或許有一天我們會再次相見呢，
屆時，就換你來對我說說你的故事吧。
我們，約定好了。
終於都回去了呢，
呼，真是一群、不討人喜歡的死小鬼啊。
「吶，你說是吧，光之使奧羅德？」
風起了，宛若記憶中溫暖少年的低語。
「哈，是啊。」
「真的真的，很謝謝祢。」
我未說出口的話，是否確切地傳達到了祂的心中？
風起了，此時此刻，我內心的旋律，
是否也將化為風鳴，融入世界的某一處，直至被人們所知曉？
多麼期盼著，能真切感受到，
我的存在、我的靈魂痕跡，深刻地刻畫在了世界的歷史中，而不是，無人知曉。
吶，我的疑惑，是否能在生命的終焉得到解答呢？
那天，我終於踏上了旅程，為了看見那個，祂所深深愛著的世界。
──出自 光使奧羅德《我所見的世界》紀錄手札
─《完》
創作內容
〈短篇完結〉奧羅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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