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剛還醒著的。」
小忍這麼說著,但是她的話我沒聽多少進去,只是呆著、愣著、盯著。
那個既開朗又愛惡作劇,總是把「姐姐我超強」掛在嘴邊的小忍,現在竟成了如此虛弱,彷彿一碰就會消逝的存在。
她用僅存的右臂不斷撫摸蜘蛛的頭髮,不知是因為劇痛還是因為失去力氣?那隻手顫抖的非常厲害,「撫摸」的動作時不時成了近似於「拍打」般的作為。即使如此躺臥在她膝上的可人兒也沒有因此而醒來,就像是睡美人般緊閉著雙眼。
很美的睡容,不過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也令見者痛心。
「為什麼妳們會……?」
動用所有的理智還全身的力氣才得以壓抑住心中的憤怒和悲傷,說出口的卻只是了無新意的質問,但這已經是我現階段所能盡的最大努力。
不管是小忍還是蜘蛛,我們所能做到的除了眼睜睜見證他們的「最後」以外別無他法。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但是又能如何?眼前不斷重複上演著同伴逝去的戲碼,那心如刀割的悲痛和對現實的無力感,都像是不斷堆積的沼澤爛泥,層層疊疊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哈,問的好……我只能說……有的時候太『重情』會要命啊……」
到了這裡我再也忍耐不住,止不住的淚水,痛徹心扉的悲吼。抱著小忍,我哭了,哭的一蹋糊塗。
因為「友情」她跟著我們成了開拓「KUSO MAFIA」組織的先驅之一,也因為「友情」讓她落到現在這田地。
名為小忍的女性,直到死前都與「情」字脫不了關係。
這叫人怎能不悲?怎能不痛?這一切實在是太不公,不公到令人髮指。
「哎呀哎呀哎呀……咳咳咳咳、咳──怎哭了呢?你老婆可是……在旁邊耶,不怕被笑啊?」
即使已氣若游絲,小忍還是嘗試著用她的話語來安慰我,卻反而讓自己嘔出大量的鮮紅,看到她這個樣子,湧出淚水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哎呀哎呀……敗給你了。」
就像不把自身的中傷當一回事,小忍笑了,笑得很溫柔。她那沾滿血腥的笑容很美,美得讓人難忘。
「徬徨的亡靈之主啊……聆聽吾等的請求、傾聽吾等的願望。以罪為食、以暴制暴,帶領著黑暗前來吧!千年前的暴君,導式王傀──罪者.泰瑞特!」
轟然巨響,令奔跑中的我不由得停下腳步回頭望向發聲源。
卻感一陣地動天搖,小忍的周身發出萬丈白光,接著她的身影便連同喪屍群都被一龐然大物完全掩蔽。
那是一隻被白布完全纏繞巨大手臂,是小忍為了掩護我們逃跑用她僅存的性命召喚而來傀儡,連持有人的壽命也一併吞噬的禁忌人偶。
「去吧,將這該死的一切全部扭轉過來吧!嗚……咳咳咳咳咳咳!」
小忍送走我們之前所說的話語深深銘刻在我心中,緊緊握住手中之物,那是小忍的手機,在這裡面有著小忍和蜘蛛為了我們拚盡生命所開創出的希望。
「謝謝你們。小忍,蜘蛛……」
滿懷著感謝,心中迷惘不再。早已受夠軟弱的自己,既然下定決心了,那首先該做的只有一件事。
「烏鴉。」
「哼!」
視線的寒意依舊,那之後烏鴉就沒再開口講過半個字,只是忠實於自己「見屍必食」的口腹之慾。
興趣全失,我的存在對現在的她而言連屍體都比不上。
不過我不能在此退縮,在這令大半黑幫成員殞落的惡劣事件中,平時秉持著打不過就跑而能在一對一立於名義上「不敗」之地的烏鴉,在這裡卻是成了事實上的「無敵」。
她那即便是被絞成血沫也能完全復原,可怕到讓人戰慄的異質「不死身」以及絲毫不受病毒感染的謎樣體質,論戰鬥力她在黑幫內也有中間水準,單憑這樣的身手和特性就讓她成為對付喪屍們所不可或缺的人選。
而且烏鴉女僕這個人……不,應該稱之為這個生物。我跟小忍失敗的唯一原因她竟是不曾擁有過。
──人性。
像是烏鴉和蜘蛛這些「非人」們本來就不是人類,要去奢望她們有著人類的情感到底不可能。
我並沒有苛責她們無情的意思,只是「非人」這種對情感較為漠然的特質我從最初開始就有些無法接受,
不過這一次「人性」這種特質反倒成了我們失敗甚至是喪命最主要原因,無法對同伴下手的觀念已然根深蒂固,沒想到這居然變為最大的阻礙。
我想若不是蜘蛛的話要見到小忍最後一面可能也就成了妄想。
想起那為了保護小忍而戰死的傢伙,我就不禁悲從中來卻又感到有些欣慰,或許在最後的最後蜘蛛終於能夠體會保護一個人是怎樣的心情了吧?
我是如此深信著。
但是在我眼前這食慾全開的傢伙又是如何呢?唉……不提也罷。
「……就連結婚的理由也跟『情』無關阿。」
意識到這個就有些落寞,不過現在去追究那些有的沒的也無濟於事,為了不讓其他人的犧牲成了白費,我需要她,需要在這地獄中堪稱「無敵」的烏鴉女僕。
「老婆,我知道妳不想理我,但是可以先聽我說一句話嗎?對不──」
「安靜。」
話都還沒說完就被打斷,即使是脾氣再好也會有些不滿,難道就連我的一句話也不想聽嗎?
此時發生了一件事情,瞬間便把我心中那一點點怒火還有挫折感給打散於無形。
「嘎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震撼天地的吼叫聲,這個吼叫聲讓我想起了一件事,一件我一直避免去考慮的事。
在惡搞黑幫中有著一種生物,那是一種擁有四足飛翼、硬鱗附體以及光是存在就足夠造成威脅,比山還龐大的傳說生物。
在這賜予「巨龍」之名的幻想之城中,某種傳說中的怪物便棲息在我們這裡。
「……沒想到連你也被感染了。」
除了驚愕還是驚愕,眼前那散發濃烈腐臭的巨龍怎麼看都與傳說相去甚遠。
連龍都能感染的凶狠病毒,面對那龐大的身軀我只感到一陣頭疼。
「這還真是……不得了的威脅啊。」
黑幫創立到現在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在任何場合總是能夠從容應對的烏鴉居然少有的對此感到棘手。
喪屍巨龍的出現讓我方本有的勝算整個翻盤,更慘的情況還不僅於此,在巨龍身邊居然還聚集了大量的喪屍群!
這是自感染爆發後我所見識到最龐大的群體,宛如蜂擁蟻聚,將其比喻成「喪屍軍團」也不為過。
糟糕,非常的糟糕。我們再怎樣也只有兩個人,手頭上的王牌在面對這麼大量敵人有多麼的無力我是知道的。
本職為「殺手」的烏鴉女僕在一對一能夠保持「不敗」的理由很簡單,她能夠在交手的瞬間判斷「要勝還是不勝」。
「勝」的場合就只有擊殺對手這唯一結果;「不勝」的場合結果也是一種,就是逃跑。
遇到無法一次擊殺的對手,烏鴉她通常都會逃跑,她稱這為「戰略性撤退」。嘛……名稱怎樣都無所謂啦。就算是逃跑,在逃走前她的敵人通常也不會太好過
所以在我的認知範疇內烏鴉女僕從來沒有敗過。
但是眼前這已經不是能夠談論敗或不敗的狀況了,而是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明明都走到這一步了……」
不行……絕不能讓一切就這麼結束了,一定不能白白浪費其他人的努力和犧牲。
我是這麼想的,可是越是思考就越是被絕望給一點一滴地吞噬,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我還是──!
啪沙。
一條拋向這來的絲質黑布將我從思考的死胡同中拉回現實,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令人絕望屍群,而是一雙如火的眼睛,而這雙眼深深的將我給吸引、魅惑。
「吶,老公。對現在這狀況汝在想什麼?汝在考慮著什麼?說給妾身聽聽。」
「欸?不……我還沒……」
沒來由地這個女人在說什麼?最初開始感到的除了莫名其妙以外沒有其他想法,可是看到那雙眼,那個在這種毫無勝算的場合露出的無畏冷笑,這都讓我感到困惑,也令我萌生出另外一種荒唐的想法。
「咱再問一次,在一絲勝算都沒有的情況下汝在想些什麼?在考慮些什麼?」
莫非她……?烏鴉女僕的視線依舊給我莫大的寒意和壓力,要不是因為她的雙眼很明顯就能看出早就失去光明,擁有這種銳利度的視線恐怕會有不少人質疑她失明的真實性。
撇去這點不談,我的心中有了另外一種感覺,一種似乎能從她那令人聯想烈火的雙眼中看見希望之火的錯覺。
於是我這麼回答:「我不想放棄,這麼多人用性命換來的一絲希望我絕不會就這樣讓它付諸流水,所以烏鴉,我以主人的身分命令妳,有任何辦法或是手段全部使出來,把眼前看得到的喪屍全部殲滅!」
「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寒意驟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刺耳笑聲。我的老婆狂態盡展,令人錯愕。
「命令……嘎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那妾身就如汝所願,折損自己的壽命滅盡三界!」
還未來得及領悟她口中所說的折損壽命是什麼意思,一股爆發性的力量陡然從烏鴉女僕身上迸出,其力量之霸道甚至足以匹敵眼前的巨龍。
不……居然還在其上!?
只見她將柔弱的腰部突然向後一仰,隨之而來的刺眼光芒遮蔽眼前一切,接著──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一聲破天尖嘯、一道純白身影、一雙如焰雙眼,只靠聲音就把趨近而來的屍群盡數撕裂。
在這之後,映入眼簾的只有腐血飛濺這種畫面。
又拖稿了(扶額)
這次也沒啥好說的就是繼續出sick篇
預估在一到兩篇就能把這番外給結束吧??
希望大家不要因此感到厭倦
那下回見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