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塵僕僕，從永嘉軒轅營趕到洛陽的余丹波，到了洛陽總管府門口，馬蹄方歇，他也不管有沒有通報，只丟了一句，「本將軍要見王爺。」便直接奔進府內，兩個站在門口的護衛面面相覷，瞧丹波臉上那股狠勁，哪像是個下屬來拜見主子的模樣，說來興師問罪還差不多。
只是余丹波畢竟還是王爺身旁的大紅人，他們哪敢阻攔？也只能由著他去了。
「王爺，余將軍來了。」燕子樓一手提著酒壺，身上滿是酒味，輕扣著沒掩上的書房門，朝裡頭正專心著讀書的玄玉通報。
玄玉頭也沒抬，仍沉浸在字裡行間，「知道了，讓他進來吧。」
看玄玉如此鎮定，彷彿料定余丹波必定會過來似的；玄玉對丹波身邊的人做了些什麼燕子樓也是清楚的，相信玄玉自己也知道，這次丹波過來拜見，鐵定沒什麼好事。「余將軍臉色不太好看哦。」他仰頭飲了一口，向玄玉補充一句。
「意料中的事。」
「王爺真打算就這樣接見他？」看見余丹波那怒氣沖沖的模樣，就算是他這個與他一同在玄玉麾下的同僚，都得退避三舍，而玄玉雖然是他們的主子，但在氣勢上，此刻的余丹波強過任何人，他還真有點替玄玉擔心。
「本王旁邊不是還有個人嗎？」玄玉總算抬起頭來，朝身旁的堂旭望去，順著他的視線，燕子樓這才發現原來書房裡還站著另外一個人；沒辦法，堂旭個頭雖然一點也不小，但是沉默的彷彿不存在一樣，很容易就被忽略。
「……余將軍，您不能擅闖啊，這裡、這裡可是王爺的書房啊……」才沒一會兒功夫，余丹波腳步穩健，已經走過前廳，直搗玄玉所在來了；燕子樓聽聞總管的呼喊聲已經近在咫尺，為了不讓自己通風報信的行徑被發現，他決定還是腳底抹油、趕緊開溜。
「既然小的已經帶上話了，那就沒我的事了，王爺，請多保重。」他拱了拱手，趕在丹波還未能轉過迴廊，先行拔腿跑了，模樣滑稽，讓抬頭望他的玄玉也不免笑了出來。
「瞧他，我不緊張，反而他先急著跑了。」玄玉抿唇，淺笑搖頭，這個燕子樓啊，萬一那天要他在前線護主，他該不會也像現在這樣急著開溜吧？
話說完沒多久，那身著戎裝，盛氣凌人的丹波，已經站在書房門口，而旁邊還緊黏著一個盡責的好總管，「余將軍……」余丹波沒有魯莽的進門，只是手握著佩刀，站在書房面前以表不滿。
「王爺恕罪，小的沒能攔下余將軍，罪該萬死啊……」總管看見玄玉，忙不迭跪下，正準備高歌一曲哭調以表忠心時，玄玉揚起手來要他打住。
「行了，你先下去吧，讓本王跟余將軍談談。」
總管看了老神在在的玄玉一眼，還不忘偷瞄身旁這可怕的余將軍，這才顫巍巍的起身，安靜退下了。
丹波盯著桌案前的玄玉，動作僵硬的單膝跪下，「屬下未先通報，便擅闖王爺府上，屬下知錯，還請王爺原諒。」
「本王知道你的心思，不怪你。」玄玉放下書本，「進來吧。」
「謝王爺。」客套禮數也都做盡了，是該好好問個明白的時候，丹波一腳方踏進房內，一抹高大身影隨即掩上，朝他伸出手來。
堂旭掌心向上，擋在丹波面前，像是跟他要些什麼。丹波會意，解下身上還來不及取下的佩刀交到他手上，堂旭這才緩緩退下。
「為了楚將軍一事而來？」玄玉看著丹波那頭被風吹散的長髮，臉上還沾著塵土，不難想像他是用何等速度趕來見他的；此舉全然在他意料之內，只是他沒想到的是，今天只是寧濤第一天走馬上任，他就已經沉不住氣的飛奔過來了。
聽見「楚將軍」三個字從玄玉口中吐出，丹波竟覺得分外刺耳，「是，屬下正為此事。」他咬了咬牙，恨不得現在就把事情全給問清楚。
「先坐吧。」玄玉擊掌，差人送條毛巾以及茶水過來，先稍稍讓他喘口氣，也順便讓他降降火，等到他休息夠了，他才接著說：「對本王的安排不滿意？」
喝著沁涼茶水，抹去滿臉黃沙的丹波聽見這句話，心頭的不滿再度回籠，「屬下不敢，只是……」
「只是什麼？但說無妨。」玄玉大方的說，念他風塵僕僕的趕來這兒，他自然要多點耐心好好聽他訴苦。
「直接讓寧濤接這麼重的職務，是不是太突然了一點？」丹波直視著玄玉，對於寧濤，早已習慣直呼其名，即使在玄玉面前，仍是維持著。
「你怎麼會這麼覺得呢？」突然？丹波將她拉進軍營幫忙這件事兒也很突然；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更何況他還是他的頂頭上司。
「她沒經歷過這麼大的責任；即使屬下知道，這全是為了讓她能夠名正言順在軍營裡訓練兵士，只是，萬一將來需要領兵出戰，她不也要一視同仁？」這才是他最擔心的事情。
莫怪他先前逾矩，也別說他私心，他原本的目的，只是想要將她帶進軍營裡頭，以便就近照顧而已，畢竟他接下將軍之職離開洛陽，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這兒，沒看見她在跟前，他不放心。
即使，她也已經是個能夠獨立自主的大姑娘家了。
「本王知道，你對她有一份責任在。」迎上玄玉的眼，丹波看見玄玉眼底，竟是那般知悉一切的了然，「是沒錯，她必須負起這職責，但，誰說我們不能用其他方式去保護她呢？」
「何況，你不覺得當初除了將她直接拉進軒轅營，應該還有其他方法可以安頓楚姑娘才是？」
「丹波，就處理楚姑娘這件事，你倒是意外的不夠冷靜啊。」
經玄玉這麼一說，丹波頓時啞口無言，全然不知如何應對。
那句「不夠冷靜」除了道盡他的魯莽之外，更是急切的想將她送到跟前來照顧，那番莫名的，熱切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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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的時光匆匆流過，寧濤已完全適應在軍營裡的生活。雖然顧長空與符青峰見到她臉色還不是很好看，但她已學會處之淡然。前陣子還趁著休假，隨樂浪去了一趟長安拜見素節公主；果真如樂浪所說，公主完全沒有架子，很親切的與她話家常，讓她能夠很放鬆的與公主談些，平常不方便與那班大男人說的話。臨走前，公主還送她一只雕工精細的象牙梳做為見面禮，讓她既感激又感動。
這日，寧濤照常訓練手下箭兵。這段時間她的訓練小有成效，雖然還夠不上丹波「箭不落空」的標準，但也足以應付一般情況。寧濤有些欣慰的看著場中揮汗練箭的士兵們，正要抬手讓他們休息，就看見一名百夫長急急忙忙地朝她跑來。
「屬下見過楚將軍。」急歸急，基本禮儀不可廢。百夫長匆匆抱過拳，連忙說明來意，「余將軍請將軍立即至帥帳，有要事相商。」
看他一頭大汗，寧濤也感到事態嚴重，「知道了，我立刻過去。」一轉頭，吩咐副將道：「讓大家休息。半個時辰後若我還未回來，你就先代我繼續。」隨即邁開步子，與百夫長走向丹波的帥帳。
才掀開門帘，一股沈重得不像話的氣氛迎面而來。寧濤用眼一掃，馬上就知道這絕對又是丹波那臉色的緣故。偷偷嘆了口氣，她抱拳，「屬下見過余將軍、樂將軍。」並朝已在一旁待命的長空與青峰點頭示意。
行禮已畢，丹波也不浪費時間客套，直接切入正題，「上月探子來報，洛陽的異姓王意圖謀反一事，想必諸位已有所聽聞。日前聖上已頒布動兵銅魚，奉齊王令，」丹波頓了頓，深吸一口氣，「以驃騎將軍樂浪為行軍總管，與顧將軍、符將軍及楚將軍立即整軍趕赴鄭州！」
聽完，樂浪倒是頗感訝異。丹波看見他疑問的眼光，無奈說道：「王爺命我留守軒轅營，以防不測。」
寧濤在心底「哦」了一聲，怪不得他臉色如此難看，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不過這是王命，無法違背。在三人抱拳接令之後，丹波看了樂浪一眼。樂浪明白，他有話想私下對寧濤說，便拎了長空與青峰兩人離去。
眼見礙事的人都已離開，丹波朝寧濤招招手示意她近前。寧濤看現下帳內只有他二人，也不跟丹波客氣，聽話的走到他身旁。
待寧濤走到跟前，丹波猶豫了會兒，自懷裡掏出一把匕首，拉起寧濤的手，鄭重其事的放在她掌中。
一看到那把匕首，寧濤眼睛就睜大了，「丹波，這不是…？」
也難怪寧濤如此驚訝。那匕首，是丹波父親的遺物，她當然知道，它對丹波而言有多麼重要的意義。慌張的搖頭，寧濤就要把匕首還給丹波，「這……我不能收。」
然而丹波根本不容她拒絕，「這匕首，妳帶著護身，」苦笑一下，丹波抬起頭望著她，「當然我不希望妳真有用到的一天。」
「丹波……」看他這樣，寧濤不由得也緊張起來。
輕拍她的手，這回換他來安撫她了，「上戰場不比在營裡操練，凡事多加小心。有什麼粗重差事，儘管交給長空跟青峰就行，反正那兩人皮粗肉厚，多幾件事兒也沒差別。」他故作輕鬆的說道。
一席話將寧濤逗笑了，但笑過之後，卻也感到眼眶微微泛酸，她可從沒見過丹波對哪個人表現出這麼明顯的關懷啊。可她沒想到，丹波接下來的話，更讓她險些淚灑當場。
「自個兒多保重，」丹波堅定的看著她，像是在給她力量，「我會在軒轅營，等妳平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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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出兵，主要目的是討伐一位前朝的韓姓異姓王。
說來奇怪，在玄玉攏絡康定宴，得到洛陽裡幾乎所有異姓王的支持與財源之後，本以為即使是不在洛陽本地，河南一帶的前朝異姓王應該也會跟著臣服下來才對，不知這位韓姓異姓王是哪來的兵員與財力，居然還有餘力造反？
不過現下可不是思考箇中原因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先要把叛亂鎮壓下來；要滅火，就須趁仍只是點點火苗時就與以撲滅，等到化為熊熊大火之後，要費的心力與代價絕對不止數倍。
根據探子回報，異姓王手中兵員約不到兩萬人，由韓姓王爺親率；不過不管他是不是真上過戰場，論戰技、戰術、經驗等方面，樂浪絕對穩穩凌駕在對方之上，再加上軒轅營目前招募兵員中，正是厚存實力，以便將來之用，全營上下可用之兵不過四萬，能撥出兩萬來敉平戰事已是奢侈，更何況玄玉居然撥了兩萬五千名士兵，此戰不僅要打得快、打得果決，更要贏得漂亮。
大軍開拔至鄭州城外約十里左右，不等樂浪派人叫戰，似是欲先搶得地利之便，兩座丘陵上已插著異姓王的旗幟，看樣子敵軍已然開拔至此，只等不知情的他們進入谷地，形成甕中捉鱉之勢。
樂浪見狀，隨即揚唇冷笑，「當本將軍沒打過仗？」此勢雖巧，但須在敵軍不知情之下埋伏此處，才能收得功效，現下未等他們進入其中，便已擺出此等陣勢，豈不成了活靶？
雖然對此戰擁有絕對自信，但為了謹慎起見，樂浪仍喚來身後的探子，「鄭州城中可還留有兵員？」現下這塊丘陵地一過，順勢而下便是鄭州城，他心底已有一計，可若城中仍留守著士兵，他擔心鄭州兵援此處之後，戰況將更顯得棘手。
「回將軍的話，鄭州城中還有兵員，只是……」探子朝樂浪靠近了一步，「僅四千人，小的調查過了，這廝領兵不過一萬八千，兩萬人只是好聽的，扣除城內的四千人，在眼前的也不過一萬四千，就是此軍的主力了。」
若能一舉擊潰，城中的四千兵員或許還能收編為己軍，樂浪思忖，便差了符青峰來到跟前，「青峰，交代你一件事兒……」便要符青峰附耳過來。
符青峰聽了聽，漸露笑意。「明白了？此戰能否成功，就看你的了。」樂浪拍了拍他肩膀，鼓勵似的說。
這些將才將來都是能夠獨當一面的人才，為了玄玉著想，他也必須好好利用機會，替玄玉多培養幾個可靠的幫手。
「行了行了！樂將軍，屬下一定不辜負你的囑託。」聽見有事可做，又是樂浪底下三人第一個領命出戰的，自是喜不自勝。朝樂浪拱了拱手，隨即出帳去點兵，準備行動去了。
「將軍，那我呢？」看見符青峰已被委以重任，而自己卻被晾在一邊，尤其自己跟樂浪還算得上是遠親，現在居然有種被小看的感覺，令長空不太愉快。
「當然，少不了你一份的。」樂浪微微一笑，也交代了他一些事兒，顧長空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出帳門前還瞄了寧濤一眼，挑釁意味濃厚，接著便得意的出了帳門。
樂浪回頭，對上寧濤的眼，「不問問本將軍為什麼沒派給妳任務嗎？」
寧濤僅是恭敬的肅立拱手，一如方才與長空、青峰兩人在場時那樣，「屬下相信將軍定有道理，並不刻意強求。」
「好，答的很好。」樂浪收起笑意，聲調沉穩的低喝，「楚寧濤聽令。」
「屬下在。」
「妳與本將軍留守此處，待兩人事成後，舉兵進軍。」
創作內容
奇幻科幻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