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的儀式

■作者／飄逸芬芳





對方不認真，是他的問題，但如果我們也不再認真了，難道我們就無須為愛情的失敗負責任？

週四晚上，我收到一張雙人同行打八折的餐廳優惠卷，是新開的鴛鴦火鍋店，我想起對麻辣有異常執迷的好友艾曼，第一時間MSN她：「欸，明晚我們去吃鴛鴦火鍋好不好？」

「明天？我現在還不能確定耶！」她說。
「那妳要什麼時候才能確定？」我問。
「明天晚上十點吧。」她給我一個無奈的表情。「明天是我和他交往一年紀念日阿，可是我看他好像一點印象也沒，不知道是真的忘了還是打算給我驚喜，所以如果十點他還沒call我，我就跟妳一起去吃火鍋。」

得到這種答案，我當然是立刻翻了個白眼。我從來不怪朋友重色輕友，事實上，我覺得要求朋友把自己擺在她的另一半前的人才奇怪，那個人可能是她未來孩子的爸爸、身分證上的配偶耶，看得比朋友重要是應該的吧？我只是對那些愛情裡的「象徵儀式」非常不耐煩，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如果他真的愛妳，沒有任何明目的普通日子妳們也可以一起吃飯逛街約會，過得很幸福，如果他已經不愛妳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還不是等於珣麗的死亡？

隔晚九點多，我接到艾曼的電話，不消說她男友自然是忘得一乾二淨，我和她一起坐小黃到火鍋店，撿了一張靠窗的座位，菜都還沒點，隔壁桌的客人手機響了起來，艾曼立刻露出如喪考妣的臉，用力的拉著我：「那首歌！妳聽那首歌！」

「啥？」
「那個來電答鈴那首歌，是我跟他的主題曲！我都已經想辦法找事情做，跟妳出來吃飯了，神還是要提醒我……。」
「拜託，妳夠了沒？」我看著不知道是被火鍋的麻辣熱煙蒸紅雙眼、還是觸景傷情的艾曼，忍不住說：「妳又不是第一次談戀愛，明明知道搞這種什麼主題曲阿紀念日阿，根本只是找一堆讓自己失望的可能，就像情人節，只不過是商人的噱頭，妳不是唸商科的嗎？行銷學念到哪去了？」

「我知道阿，那妳不是中文系的嗎？妳的荀子又念到哪去了？」
「等等！」我一臉迷網。「關荀子屁事？」

「儀式的目的，不就是損有餘，益不足嗎？就像情人節，是為了讓天天都想過節的不切實際者知道，嗨只能嗨一天，也是提醒太過務實的人，戀愛還是需要浪漫阿！我當然知道交往紀念日當然不等於愛情，一起過情人節也不等於情人，晚安電話也不等於一夜好眠、婚禮當然也不等於婚姻，很多事情其實只不過是做個樣子。」艾曼看著點頭如搗蒜的我，突然反問：「但如果愛情裡沒有這些，那到底還剩下什麼？」

是啊，如果我們連個樣子都不願意做，那，還是愛嗎？

我一邊攪和著火鍋裡的食材，一邊看著窗外走來走去的人潮，今天是週五，天氣又好，每一對情侶都黏在一起走路，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看見相依偎的情侶，心裡想的不再是「他們真幸福」而是「說不定明天就分手」？

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一邊渴望著愛情，卻又一邊否定真愛確實存在？

為什麼我們如此懷念初戀？那是個很棒的對象嗎？
一點也不吧，只不過是個蠢斃了卻自以為很帥的小毛頭，情書上的字歪七扭八，抄歌詞還會抄錯字，永遠以為女人的敏感帶等於三點，vagina和urethra分不清楚，可是偶爾午夜夢迴，為什麼我們還是如此想念？

因為當時我們是用生命在愛的，我們不會說出「分手也沒關係」這樣諷刺的話，我們不會說出「愛情沒有什麼了不起」這樣憤世嫉俗的論調，所以即使最後失敗了，只要認真愛過，它在我們的回憶裡就是美麗的——如果愛情是一首對唱的雙人情歌，我們總不能因為對方唱得荒腔走板，就跟著隨便哼哼阿！
對方不認真，是他的問題，但如果我們也不再認真了，難道我們就無須為愛情的失敗負責任？

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戳著艾曼丟到鍋裡的魚丸，隔壁桌那個不知在忙什麼大事業的客人手機又響了起來，我看著艾曼那一臉「老天在整我」的幽怨，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下次妳也找首不那麼紅的歌來當主題曲嘛！」

「難道妳覺得這首歌明年還會紅嗎？」艾曼笑著反問我，眼淚卻掉了下來。

是啊，明年的事誰知道，我們要做的不就是把握當下？
有人愛的時候，就投入的去愛對方，而不是用「早晚會分手」來自己嚇自己，沒人愛的時候，就用功愛自己，而不是用「我好寂寞好孤單」來折磨自己？

歌手一輩子都在等待著一首量身打造的好歌，但如果他們不把握每一次機會、不把每一首只有一季壽命的芭樂歌唱好、可能永遠等待不到那一首雋永的情歌。
而等待真愛的我們，又何嘗不是？

很多人在我們生命裡來來去去，很多人會對不起我們，為我們量身打造的Mr.Right到底存不存在，我們並不知道，但如果把自己變成錯誤而不可愛的人，那麼，對先生就真的永遠不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