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青色羊(三十九)

三十九、希望與絕望(中)-乙篇

　　我知道學姊現在非常脆弱，光看那掉淚的模樣就足以令人心碎。眼淚就那樣一直掉一直掉，整個人衰弱到用手指一戳就會崩壞的地步。

　　我輕輕拍她搭在門邊的手指。那觸感滑滑的、嫩嫩的，非常舒服。

　　「還有披薩會送過來耶……，這樣吧！妳先洗我等一下再進來陪你好嗎？」我說。披薩店離大樓不遠，送過來大概只要10分鐘左右。

　　這樣大概還來得及。

　　當然，以往周年慶完慶功，或者一起出去玩的場合也不是沒有一起泡過湯甚麼的。但那也是各自在隔間盥洗好才出來邊泡邊聊。這次情形不同，我不希望學姊在失神情形下滑倒或出甚麼意外，我也有責任保護她哪。

　　「還是我取消外送出去吃好了！」我說。

　　「不用不用！我先放水等妳……。」她說完就把門關起來了。我還在門口叮囑一下才走回座位。接下來浴室裡傳來單調的蓄水聲，學姊或許也知道剛剛表現得太脆弱了些吧？披薩送來之前她都靜靜地盥洗。

　　巴士剛經過中崙，在與市民大道交叉的地方稍微塞車。雖說是陰天但也將近黃昏，我將視線轉回貓的身上，她與阿法隆兩個都安靜地睡著了。某種方面來說，貓比學姊幸福，是不是呢？

　　我繼續回想過去。

　　披薩果然很快就送來了，這種離峰的時間下的小訂單，對外送來講不會花很多時間。拿好換洗衣服後一切就緒，接下來就是看看學姊的狀況了。

　　「進來了唷~」我敲敲門說。

　　會租這一間公寓就是因為浴室夠大。我喜歡沐浴完後那種可以輕鬆地吹吹頭髮、擦乾身體的自由。「老實說這麼大的浴室真的很棒啊。」男友曾經認為是個驚喜，對我來講那只是個巧合罷了。或許還真便宜了那傢伙也說不定。

　　不過，那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現在得看一下學姊的情況。門開了，我換好拖鞋走進浴室。拖鞋是男友的有點大，地會滑所以我小心地走。我讓學姊穿我的鞋，那看起來似乎有點小的樣子。

　　「不好意思喔，好像男友的拖鞋比較適合妳耶」我說。「沒關係啦。」她連講話的聲音都衰弱了。

　　「嘿，我先進浴缸裡等你喔。」學姊說。她從我身後走過，輕輕地滑進浴缸裡面。我想起學姊平常愛用的KAMURO眼鏡，帶點繽紛色彩的那一副。每次她和我喝下午茶時都會戴著。那時候的她看起來真是位神采飛揚、可愛十足的都會女性呢。

　　我換下貼身衣物的時候，學姊正要轉身進入浴缸。老實說那體態真是令人讚嘆。身體的主人正承受著失戀的苦楚，而身體自己卻毫不知情、仍然盡情展現那撼動人心的美妙曲線。

　　於是學姊將身體沒入水中，只露出臉深深嘆了一口氣。那真是非常悠遠深長的一聲嘆息，我想。

　　「薰衣草的泡泡精……，希望是妳能習慣的味道噢？」我說。學姊點點頭沒甚麼意見。我放心地開始盥洗，希望舒服的泡泡浴可以讓她心情好一點。

　　那天晚上，終於學姊在大浴缸裡抱著我嗚嗚地哭了。她從背後環抱著我淒慘地哭，那眼淚不停地流下；我的側臉、後頸都可以稍微感受到她那濕熱熱的悲傷。我的雙手輕輕疊在學姊的手背上，而她的雙手就環著我的小腹。她哭泣的時候，我也跟著她的身子微微震顫。

　　「我…….，我竟然被那種男人給拋棄了！好不甘心哪~」這就是學姊不斷重複說的話。

　　同居了三年，這三年一切的付出在男方的劈腿後突然終止。學姊開始訴說失戀的始末。但由於情緒激動的關係，有些事情斷斷續續講不清楚，順序也有點怪怪的，但總之她慢慢的可以停止抽咽，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說。

　　「最後他說很抱歉我不再愛妳了。過去的一切就這麼一筆勾銷，完全不用談也不想談，如果覺得以前有些東西想要回去我可以賠給妳。錢不是問題。」錢怎麼會是問題呢？我本身也是頂尖的櫃姐，錢的事情一點也不用擔心，我恨的是他的絕啊。嘿，我終於知道負心漢是怎麼一回事了，那比碰到奧客還要可惡一千倍、甚至一萬倍喲！

　　於是我們一邊談一邊吹好頭髮、擦乾身體。我還幫學姊用吹風機再噴一次熱風，確定全身乾爽了再讓她穿上睡袍。薰衣草的香味中，我們兩人從浴室走出來，似乎感覺清新一點了。

　　「還好不是生理期，真是幸虧噢？」她說。「沒有痛上加痛真是萬幸。」我說。而且「好朋友」來了就不方便這樣泡澡，我也沒辦法好好地讓學姊抱著痛哭，最終學姊必須獨自承受那痛苦也說不定。

　　「那種爛人就別再去理他了。」我說。「一邊跟妳同居卻還跟別的女生交往，真是可惡透了！然後再告訴妳因為沒有愛要分開，根本是個大無賴哪。」

　　「嘿，『愛』好像是分手的好理由噢？」學姊說。她面對著玄關的鏡子端詳自己，一邊戴上KAMURO眼鏡。想交往因為愛、想分手也因為愛。只不過前者愛上自己，後者是愛上別人。學姊說。

　　「想分手藉口太多了啦！」我說。「而且，說不定是因為慾望吧？」

　　「嘿，戴這個感覺有點不夠元氣噢？」她轉過頭看著我。

　　「除了眼睛有點腫之外很完美，迷人的好姊姊呢。」我點點頭。「還有本宿舍規定睡袍要穿好啦！」老實說睡袍穿得太鬆，點都要露出來了。當然，配合轉話題這種禮貌我也是很熟稔的。

　　「Sorry for the teats.」她把睡袍綁緊，然後雙手抱著胸說道。我沒好氣地笑笑，但同時又覺得學姊既貌美又善良，被劈腿總是令人遺憾。

　　我們坐下來，稍微笑著吃冷掉的披薩。看起來她的心情回復了一點點。

　　最後呢？我一邊吃一邊聽學姊訴苦，但她說了一句甚麼我有點忘記了？她一邊說著一邊還鬆開睡袍，讓我評定她白皙的上半身……的樣子？雖然同為女性，但看到那波濤洶湧的身材仍然令我印象深刻……。

　　「哈囉！快到站啦！」貓跳過來我這邊，她用掌心肉輕輕拍打我的手背。

　　我有點驚嚇似的顫動，然後臉稍微紅了。「呵抱歉……，我失神了喔？」

　　我們在這一站下車，站名是「M市楓葉行政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