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王業語中充滿了懷疑的味道。
「是的，啊，當然你有拒絕權，不過我並不認為這是明智之舉就是了。」
王業心想，如果真能保護傷重的他的話，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可是眼前這女子無法讀心，代表著女子有對他說謊的可能性，那麼說不定會是假借保護之名的監視軟禁？自己會被這樣關在房間裡無法出去？
可是如果要說謊的話，為何不從一開始就說？只要隱瞞那個機器，裝做對一切不知情，在有恩的前提下，王業就算是懷疑也不會給她難看，應該說以他對自己的了解程度，他可以保證絕對會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沒辦法信任妳。」
「我沒有要求你必須信任我，你只要做出選擇就可以了。」
王業嘖了一聲，搔搔頭再說：「那妳先講，妳要怎麼保護我們？既然都說『你們』了，代表外面還有除了我跟稚子以外的人吧？還有，妳大概不知道，停車場有台遊覽車上也載著二十多人，妳要怎麼救回他們，說啊？」
卻見女子默然一笑，搖頭說道：「你誤會了，我說的『你們』，並不是在這裡的所有人，只有你跟特定人士而已喔。至於如何保護，我自有辦法。」
「……啊啊，這是那個嗎，超中二發言，只有能力者適合活下去，除此之外的人類都是不值得保護的渣渣？」
「很可惜，也不是這個呢。」女子嘲笑似的繼續說：「應該說大多數的能力者都有著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甚至在這樣的末日下建立自己王國的能力唷。」
王業又嘖了一聲，這樣明擺著的嘲諷就算沒辦法讀心也聽得出來。
「所以，你是專門來保護像我這樣的弱小能力者的其中一人？還真是貼心啊，或是應該說，即使像我這般弱小沒用，也依然能成為你們的研究材料？」
「很可惜，這也不對呢。」女子苦笑，嘴上講著就真的那麼想被解剖嗎，這樣的喃喃自語。
碰！
就在此時，一聲巨響猛地傳來，隨之而來的是稚子略帶怒氣的登場。
「聽到王業的慘叫才衝進來的……不過看來沒事呢，呿。」
「妳剛剛呿了一聲對吧！沒錯吧！媽的就這麼想我死嘛！」
稚子的怒火是很快的煙消雲散，跟著環抱雙臂淡淡講：「啊是啊，我確實很想你隨便在哪個地方死掉最好了，麻煩又命大的傢伙。」
王業聽了是青筋爆露，然而在回嘴的同時，稚子後頭又再傳來了聲音：「桐野小姐，剛剛米利亞不就說了有傳染危險嗎，好了，讓我們出去吧。」
見著稚子身後探出的身影，王業只是一陣發愣，便立刻回想起了這人是誰。關子婷，那個短捲髮的做作女人。
媽的！怎麼這種討人厭的傢伙能活下來啊！雖然說自己也是如此，不過這兩者當然不能相提並論！
「我也說了，就算真會傳染，那我早就……唉，隨便了。」稚子講一講突然一陣無力，扶著額與關子婷兩人一起走出門。
「啊對了，米利亞小姐，可以請妳等等抽空出來一下嗎？有些事情想要討論。」
關子婷於離去前回頭問了一下，在看到米利亞笑著答應後才滿意的把門帶上。
王業看著兩人離去，這才嘆了口氣：「真是，麻煩的女人跟討人厭的女人。」
「喔？真的是這樣嗎？」女子在旁竊竊偷笑。
「啊？妳有甚麼意見嗎？」
「怎麼會呢，沒有的事喔，只是覺得口是心非的臉特別好玩而已喔。」
不聽王業焦急的否定，女子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總而言之呢，既然都被打斷了，那就把答覆放到下次再說吧，在這期間你就好好休息囉。」
接著女子就自己離去了，王業此時身子也是虛著，對這安排也沒理由反對，就這麼放下警戒躺回床上了。
然而即使想再次閉眼睡去，王業卻怎麼也辦不到，他的精神低迷、眼皮沉重，睡意卻是一丁點也沒有。王業無從解答為何，那究竟是焦躁、是擔憂、是困擾，還是出自對女子的單純不信任？他感覺喉間像是有一根刺，怎麼嚥都嚥不下。
就在女子與王業相見之時，蔡何宗等人依然在與生命拔河。
如今只剩下十四個人，蔡何宗再次環視，存活下來的只剩小莫，那一對情侶，以及半數的同班同學。
「為甚麼！蔡何宗！為甚麼要關上門！」一位矮小的同學死死拎住蔡何宗的衣領，臉上淚水與血汙混雜成令人不敢直視的修羅相。
「……對不起。」
「不要給我道歉！我不要你的道歉！去死！你給我去死！」
蔡何宗被這麼怒視著，然而他卻連回嘴的能力都沒有，只能裝出哀傷無助的神情讓視線移開。
小莫把獲救的人安頓好後，急忙趕了過來，制止了即將發生的單方暴行：「快住手！在車頂上打起來是想要掉下去嘛！」
眾人此時在遊覽車的車頂上，就在第一隻殭屍衝進來的瞬間，小莫立馬揮棍而下，爆了那隻殭屍的頭，而在接下來的殭屍湧進的極少時間內，蔡何宗這才遲鈍的想到頭頂上的救生出口，自己先行在慌亂中開門上來後，一個接一個的把人拉上來，然而速度依然沒有湧進來的殭屍快，在無可奈何之下只得把逃生口再次關閉。
「這傢伙該死！你也該死！為甚麼！為甚麼要見死不救！她……她……」
矮小同學哭吼著，然後像是憶起了與那名永遠牽不起手的女孩子，陷入無止盡的咒恨循環，跪趴下去，矮小的身影更顯得軟弱無力。
小莫見了也是說不出話，只是握緊了手中嚴重彎曲變形的拐杖鎖，面容糾結。
蔡何宗同樣是沒有立場說話的，然而即使如此，他卻一反剛才的歉意，眼神堅定的再次看向那名同學：「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就說了！不要給我道……」
矮小同學抬頭怒斥，然而卻被眼前蔡何宗的磕頭身姿給一時止住了話勢。
「對不起！我明明可以救下她的，但是我卻把門關上了，儘管恨我吧！一切過錯都在我身上！」蔡何宗維持著低下的姿態，抬頭看向錯愕的矮小同學：「就算如此！就算如此！也請讓我保護你們！即使你們恨我也好、想把我丟下去也好！拜託了！請讓我贖罪！就算要死，也請讓我為了你們而死！」
不只是那名同學，這番話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他明白自己在說甚麼嗎？這是所有人在當下的疑問。他不僅卑微不求原諒的道歉，甚至還大言不慚的請求大家讓他保護，為此竟然把自己定為下次犧牲品的地位，這算甚麼？
一時大家都傻了，在無法理解的情況下，只好採取靜觀其變的態度，看看那名矮小同學的反應再說。然而他也是無法理解的一群人之一，眉頭緊鎖，口齒死咬，不可原諒的，氣頭上的他卻是被這樣的話語給打退了惡意，應該說被這樣的念頭給打動了。即使不願意相信，但他開始以回憶中的蔡何宗言行做自我解釋，從而得出了「是啊，他就是這樣的人，所以大家、包括我才如此喜歡他啊」這樣的結語。
然而即使如此他也不可能笑著接受，只得靜靜的走回隊列中，默許這般宣言。
「小……小宗真的是很厲害啊。」
「是啊是啊，他就是這樣的人呢。」
「就是這樣所以才讓人安心啊！」
「話說他也沒有錯不是嗎？應該說那才是正確的決定才對。」
蔡何宗維持著跪姿，聽到吵雜聲不由得黯下了面孔。
才不是這樣。
「小子……你的班導一定也會以此為傲的。」小莫在旁也是淡然一笑，拍了拍蔡何宗的肩膀，跟著扶起他。
蔡何宗看向那個逃生出口，他並沒有看見班導被攻擊的瞬間，然而他有聽到在最後她交代給小莫的遺言：「救他們！我的學生！先救他們！」
那才是無私無求的宣言。
蔡何宗唇齒緊閉，演出了想哭的神情。
小莫見了也是一陣安撫，但也沒多說甚麼，便讓蔡何宗一個人離隊列一些距離的靜靜待著，自己回到人群中。
耳邊低沉沙啞的屍吼，擾亂心神的傳入眾人的腦裡。
然而所有人對此只能充耳不聞，裝做冷靜的等待，等待幻想中的一線奇蹟。
「妳的意思是，蔡何宗人現在正在遊覽車上？然後那裏被一大群殭屍攻擊？很可能已經死了？」
「嗯。」
關子婷雙目不自覺放空，搖了搖頭，再次詢問：「妳、妳真的確定嗎？百分之百？確、確定是蔡何宗這個名字？或許是音很像，還是甚麼的……」
「這位同學，妳這是問第三次了喔？如果妳不想要這個答案，麻煩請自己否定，不用想從我這裡得到不同的回答。」桐野稚子不耐煩的回答到。
對此關子婷也實在說不出話了，嘴巴開闔不止，最終一個咬牙嚥下了所有的問題，接受這不願承認的答案。稚子則是看了她的模樣，嘆了口氣後便自行走開。
怎麼辦……正當關子婷躊躇不已時，她聽見了腳步聲的靠近，往後一看，恰好是她的摯友陳靜心略顯疲態的走來。
陳靜心一頭烏亮長髮已不像昨日的平順，不過還是保持著一定程度的整潔，同時身上的衣物並沒有沾染上過多的血漬，整體上來看倒沒有落魄的樣子，然而神情卻是透露出超出於此的黯淡。
「嗯？怎麼了嗎丸子？」陳靜心叫到關子婷的小名，臉上掛著即使帶有疲憊，但依然可以說是甜美可掬的笑顏。
「……沒有，沒什麼。」
「怎麼看都不像沒什麼呢……那位日本小姐說了甚麼？」
「沒什麼，只是、只是聽說停車場的出口被車禍堵住了，所以我有點……擔心之後的事而已」
陳靜心聽了也是一陣低落：「這樣啊……」
「希望小宗他及時逃下去了。」
「啊、啊，恩，是啊。」關子婷一臉心虛地轉過了頭，要她在好朋友面前說謊，還是太難受了點。
卻是陳靜心也是嗅出了幾分假意，但並沒有點破，只是略為皺眉後，很快地又轉換了心情：「嗯……啊！這個味道！這個是戀愛的味道！」
「妳妳妳想說甚麼！我才不會跟妳搶！」
這讓關子婷也是慌了，她怎麼也沒想到剛才的扭捏居然被曲解成了愛慕。
「嘻嘻，開玩笑啦！」陳靜心一改剛剛自己營造的氛圍，笑的更甜了。
「不要再都自己承擔囉，昨天妳已經做到最好了，即使現在休息一下，跟我訴苦也可以喔。」
「……恩，我會的。」
陳靜心把關子婷抱入懷中，兩人依偎須臾，隨後陳靜心說自己要再去巡視一下受傷的同學們，關子婷則謊稱自己雖想去，但米利亞說有事要跟她講，不好離開，陳靜心也表以理解，兩人便這麼分開了，於此同時，關子婷也默默下定了決心。
陳靜心是她最好的朋友，已經認識快六年了，從國中開始同班到高中，兩人的友情深厚到甚至超越此之上的地步，可以說要是今天兩人在外被殭屍襲擊，關子婷能毫不猶豫地為了陳靜心而捨棄自己的性命。
事實上在昨天，雖然還不到這樣的絕死關頭，然而兩人也是這樣互相扶持，帶著其餘兩位友人從危機四伏的植物園逃往旅館這邊。
一路上少不了的血盆大口，還有周遭人群的混亂暴動，都在關子婷的靈機應變下一一化解，途中雖然不免見死不救，但也有多少帶上一些人逃往旅館，當然這是多虧於陳靜心的善良，不然關子婷原本是無心無力的。
也因為有拯救那些人，關子婷才不至於在之後大家躲到這旅館，冷靜下來後陷入過度的自我厭惡，看著自己原本打算捨棄的人紛紛感謝她的相助，她心中充滿了害臊與對他們的虧欠，更多的則是對陳靜心的感謝。
陳靜心那溫柔已經在國高中就拯救她好幾次了，不管是課業還是感情路上的波折，而那無可救藥的善良在末日後也依然拯救了她。
所以，為了陳靜心，為了不讓她的眼淚落下，此時此刻她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絞盡腦汁，耗盡全心全神……
「把蔡何宗……救出來！」
最少，即使是最壞的情況，也要由她來將蔡何宗解決掉，絕不能讓陳靜心看到甚至是動手。
然而，只憑她一人是不可能的。
那也是理所當然，這次的救援所要面對的可是數以百計的嗜血殭屍，那可不是只有點小聰明的弱女子能說做就做的，她必須要找到援兵，數量越多越好，然而在這之上，有一名擁有足夠，甚至能說過足實力的人，無論如何都要說服她加入。
那就是現在於房間內，看護王業傷勢病情的米利亞。
有了她，關子婷甚至覺得要把殭屍全部殺光都不是空談……不，果然還是太瘋狂了。
「但是……要怎麼樣才能拉攏她呢……」
在訂立計劃前，必須先認清的是這行動將伴隨著巨大的風險，重則拖全旅館的人都下地獄，輕則僅前去的人員遭到滅團，雖然悲觀，但關子婷並不善於計畫，所以此時她腦中的都極其粗陋的方案，得出這樣的結果也是沒辦法的。
當然，只要有時間，計畫可以越修越好，但首先必須要讓米利亞有即使要冒風險也值得一試的理由，也就是關子婷提出的先手方案要有合理性與可靠性。用花言巧語欺騙也是一招，但關子婷雖然自認有點小心機，卻完全不覺得能騙過那樣有絕大戰鬥力同時又博學到不可思議的神秘俄國女子，打從身為一個人類的格局上就已經完全輸了。
那個人可是面對數十隻，幾乎快把整個走廊塞滿的殭屍，都能面不改色的一隻隻、一刀刀的全數殲滅的怪物啊。
然而即使關子婷又來回踱步，思量了好幾十分鐘，甚至到了喃喃自語的神經質程度，她依然想不到一個絕好的計劃，先不說米利亞，就連她自己都無法接受。
用誘餌戰術也無法保證能夠把殭屍全部引走，假如全部引走也沒有能把所有車內人帶離又不驚動到殭屍的百分百安全方法，還有根本想不到能保障誘餌方性命的法子，不會有人願意為了陌生人而自願成為近乎必死的誘餌，意味著沒有援兵，而號召不到人的計畫就更別想得到米利亞的幫忙……惡性循環。
然而除了誘餌戰術，其他的更是天方夜譚；打帶跑絕對會被殭屍追上；讓殭屍回來旅館則是本末倒置；把殭屍全部殲滅就不用說了，完全是夢話，就算真的殺的光，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車內人能否撐得過今天都是問題了。
要在有限的時間內，僅憑三十多名（還是全部願意參與的前提）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都耗弱至極的人，拯救被百來隻殭屍逼死的二十多人，實在太過不切實際。
「啊啊啊！怎麼辦啦！真恨腦袋不夠好！」關子婷因為思考過度，神經衰弱起來，不禁咒恨起自己的無能。
「腦袋好也不代表甚麼。」
關子婷聽見這話，呆呆著抬頭看去，直到這時她才發現，她居然被自己打擊到都跪坐在地上了。
稚子帶著不含任何一絲情感的神情俯視著她。
「……難道妳看了很久嗎？」關子婷有些倔強的撇過頭。
只是稚子沒有回答，明明是她先來搭話的，但卻對此不發一語，這令關子婷微微皺眉。
「我說，你知道我剛剛在煩甚麼嗎？」關子婷很注意自己語氣並沒有帶怒的又問一次。
「不知道，也沒興趣。」
「那還搭甚麼話……嘖。」關子婷砸砸嘴，一不小心就把心裡話給說出來了，雖然沒有歉意，但她還是怕惹怒了稚子，小心地看著她的表情。
不過稚子非但不怒，反勾起了嘴角。那絲微笑美的冷的淡的像月亮，一時間竟讓同為女性的關子婷也看呆了。
「是啊，為甚麼呢……」
那個瞬間，關子婷腦中突然冒出了一句成語，事實上她其實不知道那究竟是真的成語，還是她所喜歡看的日劇中所出現過的某一句，只知道那詞彷彿就是為了此時此刻，為了眼前這身影顯得極其單薄的女子，為了這寂寥一笑而被創造出來的。
──天涯孤獨。
啊啊啊──
突然間，一道嘶啞尖叫打斷了兩人的交談，是從眼前B509的房間裡傳來的王業的求救聲。
他醒了？可是幹嘛大叫？就在關子婷還在納悶時，一旁稚子動作飛快，立刻衝到門前就要打開。
「等等！米利亞說過有傳染危險，除了她開門之外不准我們進去的！」關子婷飛身擋在稚子與門的中間。
「離開！」
只見稚子一改方才那超然的平靜，暴怒的不像同個人，關子婷是差點就被她的氣勢壓了過去。
「不行就是不行！妳冷靜下來仔細想，要是妳因為這樣也被傳染甚麼感冒之類的，那不是得不償失嗎？」
「我告訴妳我很冷靜，我跟他相處了整整一天，要是會被傳染的話，我早就倒下了！」
「……說不定是殭屍化了啊！」
「那我更要進去！害怕死的話就別進來！離開！」
「妳、妳一開門，結果讓他衝出來怎麼辦！」
「那妳就躲遠一點！不要擋我！」
不可理喻啊！關子婷也是勸出火來，所幸理性尚主持大腦，還不至於跟她一起無理取鬧，不過也快要到達極限了。
「丸子！發生甚麼事了？」此時陳靜心慌張的跑了過來，身後還跟了一名女孩子。兩人是在走廊末端那邊聽見王業的淒淋慘叫，才急忙趕來的。
「靜心，快幫我勸勸她啊，她……欸啊！」關子婷視線才一轉，稚子立刻將她推離門前，跟著手旋握把，人就這麼竄了進去。
米利亞居然沒鎖門嘛！關子婷心感不妙，也是跟在其後迅速進到房間。
「聽到王業的慘叫才衝進來的……不過看來沒事呢，呿。」
「妳剛剛呿了一聲對吧！沒錯吧！媽的就這麼想我死嘛！」
關子婷人在後，聽到兩人的對話，也知道至少是沒有了王業殭屍化的危機，也是冷靜了下來，擺出自己苦苦勸留的樣子：「桐野小姐，剛剛米利亞不就說了有傳染危險嗎，好了，讓我們出去吧。」
直到這時她才看見了王業的樣子，而這也讓她嚇到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人的臉色可以慘白成這樣，就算眼前這人下一秒就這麼昏過去她都不意外。這種身體狀況還能吵嘴嗎？該說是厲害還是神經大條啊？
「我也說了，就算真會傳染，那我早就……唉，隨便了。」說著說著，稚子也是扶額離去，而關子婷把這個解讀為對王業病情的體諒。
關子婷自然也不會多做久留，怕打擾同時更怕被傳染，不過正當離去前，想到了必須要勸誘的事情，便回頭告知，而得到了米利亞的微笑頷首後才帶上門。
「呼……」門關好後，關子婷吁出一口長氣，總覺得從剛剛王業與稚子兩人被米利亞送上來開始，心情一起一落得實在太急太快，搞得真有點頭昏腦脹。
「沒事吧？」陳靜心也是過來關心了一番，不過關子婷自然是笑說沒事，此時可不能讓她再多操心了。
「嗯？那個桐野小姐呢？」關子婷定眼一看，身旁除了關子婷和她所帶來的另一名女孩外，完全不見稚子的蹤影。
「她剛剛出來之後就立刻走掉了，雖然有叫住她，不過她只是揮揮手就……然後妳也剛好出來了，我就沒有追上了。」
「走掉了？！真是夠了！陰晴不定的賤女人！」
「不行喔丸子！怎麼可以這樣罵人呢？而且我們也同樣身為女人，更不能用賤女人這種髒話唷。」
「可是……可是她剛剛真的很過分啊！唉唷！好啦好啦！我不說了啦！不要這樣瞪我啦……」
即使關子婷苦苦哀求，陳靜心還是持續了好幾秒的惡意凝視（雖然事實上非常的可愛），這才換回笑容：「說好囉，這才是我的好丸子。」
好丸子怎麼聽起來像是甚麼一點都不好玩的玩具啊……關子婷汗顏無比，不過她知道陳靜心向來說話這麼無厘頭，雖然聽起來有貶意，但實際上她完全沒有這個心，當然了，這也是關子婷覺得她惹人保護的一點就是了。
「喔？在聊甚麼好玩的啊？能讓身為女性的我也加入嗎？」
跟著門扉再次開關的聲音，米利亞從後抓住了關子婷的雙肩，笑嘻嘻的玩弄她的肩頭，甚至還彈了兩下肩帶。
「米米米利亞！那個，台灣女生是不能這樣開玩笑的，至少也要很熟才行……」
「不用在意國籍喔，因為俄國女生也不能這樣玩的。」
「那妳還玩！」
「可是，關子婷小妹妹渾身都散發出一種引人欺負的味道啊！」
「喔喔！米利亞小姐！不對，請讓我稱呼妳為米利亞姊姊！」突然間，陳靜心開關ON，跑去和米利亞握手示意。
「妳們兩個！還有靜心妳給我說清楚！難道妳一直覺得我很好欺負嘛！」關子婷此時真是哭笑不得，怎麼這兩個突然就成了同一陣線的啊！
米利亞此時打了圓場：「好啦，玩笑就開到這啦，妳不是說有事商量嗎？關子婷小妹妹？」
「明明就是妳擅自玩起來的……在談之前，那個，靜心，要不妳迴避一下？」
「咦？我被排除在外了嗎？」陳靜心露出一副大受打擊的表情。
「不是啦！只是，接下來談的事情稍微難一點……」
「丸子妳把我當成笨蛋嘛！」
「……」
「不要沉默啊！」
「開個玩笑啦，誰叫你們剛剛一直欺負我。」關子婷一臉奸笑，然而被耍了的陳靜心卻是一點都不生氣，反而跟她一起笑了出來。
關子婷握住了陳靜心的手，鼓足了心中的堅毅說：「相信我，這次我一樣會帶著大家出去的，一個不少。等逃出去之後，我們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我們，還要當好久好久的朋友喔。」
陳靜心凝望著關子婷的雙眼，像是知道了甚麼，露出了說是笑容卻又顯得太過彆曲的不捨。
「嗯，我也會，一直陪著妳的。」
躲在空蕩的樓梯間，稚子蹲坐在角落中的角落。
「朋友啊……」
稚子細細呢喃剛剛聽到的話，咀嚼、咬碎、在大口的吞嚥，她沒有感到任何羨慕，更別說是忌妒了，她甚麼都沒有感覺，即使那是個感人肺腑的情景，但稚子沒有升起何等心動之情。
她的心早就沒再動了。
只是，對，就僅僅「只是」而已。
胸中那始終拔不掉的刺，時不時戳痛那顆早已喪失功能的心臟。
創作內容
末夜 第七章 心刺
末夜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