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開局

09　開局

海風一陣又一陣的吹來，穿著羽絨外套的愛麗絲菲爾一點也不覺得寒冷。稍稍扶正了帽子，感覺心曠神怡的她展開了一張愉悅的淺笑。

「吶，Saber。」愛麗絲菲爾成熟的面龐上卻掛著孩子氣的笑容：「英格蘭那裡，也有著這麼美麗的月亮嗎？」

在她身邊忠心護衛的，自然是Saber了。今天一整天，兩人算是幾乎逛遍了這座城市所有熱鬧的街道，名義上是搜索敵人的蹤跡，實際上也就是玩了一圈。

聽愛麗絲菲爾如此一問，亞瑟王露出了有些尷尬的表情，「……抱歉，愛麗絲菲爾。身在王位，我實在沒有太多的閒情逸致欣賞月景。」她隨後臉色一肅，說道：「黑夜是對敵人展開突擊的絕佳時機，太過明亮的月光反而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蹤。因此，我記憶中的夜晚向來是沒有月亮的。」

白皙如玉的手悄悄的攀上阿爾托莉雅的臉頰，雖然她並沒有被這下「突擊」給嚇到，眉間的肅穆卻因此而消散了不少。只見愛麗絲菲爾露出了惡作劇成功的壞笑，輕輕揉弄著阿爾托莉雅精緻如人偶的臉，道：

「不准露出這種不識趣的表情喲。Saber現在是只屬於我的騎士，而不是什麼『王』。」

身為「創始御三家」之一－愛因茲貝倫家當代聖杯戰爭的參戰者，愛麗絲菲爾·馮·愛因茲貝倫十分強勢地，如此要求她的Servant－Saber道。

以「Saber」的職業（Class）降世的亞瑟王，看著愛麗絲菲爾純真如赤子的笑顏，露出了有些無奈的苦笑：「我明白了，愛麗絲菲爾……我盡量做到。」

愛麗絲菲爾面上的笑顏更加燦爛了：「不是『盡量』，是『必須』！」

一聽，阿爾托莉雅立刻就「啪」地站起身，彎腰做了一個紳士禮。

「謹遵汝命，我的公主。」

阿爾托莉雅面上正笑著，然而心上卻彷彿有顆大石重重地壓著，無比沉悶。

因為她知道，戰爭已經開始了。……就在這靜寂無聲的夜。

●

是夜，冬木大橋上仍車水馬龍，被機車、轎車、貨車的車頭燈所點亮。這座壯麗的拱形大橋橫跨未遠川－貫串冬木市中央的大川，連接西邊的深山鎮和東邊的新都，是全市的交通樞紐，同時也有著極佳的視野——前提是你能爬上那高聳的拱形結構。

拱高至少五十米，站在那上面，光是強勁的海風就能把人給颳下去，若不借用安全繩索一類的保護裝置，即使是技術純熟的工人也不敢隻身上去。

「Ri、Rider，可以放我下去了嗎……」

此時，在拱上，一個從底下不容易看見的位置，兩個人坐在那裡——不，只有其中那名一身鮮紅裝束的高大壯漢是坐著的，他身旁另一位纖細瘦弱的男孩卻驚恐得四肢著地，有時風起，他更是緊緊抓住身下的大鐵塊，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吹飛了出去。

紅色的壯漢斜瞥了男孩一眼，「哼」的笑了一聲，抓起手邊的酒瓶，一口氣喝了大半：「視野夠寬廣，在這裡盯哨那是再好不過了。但是嘛……難得的好機會，就讓朕欣賞一下風景，放鬆放鬆心情吧。」

「……我、我……我想下去……」

「有點耐心啊，小子。」壯漢撓撓頭，舉瓶還想再飲，卻發現瓶子裡已經空無一物了，只得無可奈何地放下。「覺得無聊的話，就看看書吧。我帶來的那本。好書啊。」

背負著沉重行李的男孩這才想起Rider臨行前要求他一定得帶著的兩本書——一本地圖集，和古希臘時代的著作：荷馬史詩《伊里亞德》。

地圖也就算了，好歹Rider生前也曾馳騁沙場，對地理感興趣也是可以接受的。不過詩集？當男孩向Rider問起時，Rider的回答是：「為戰鬥而做的準備。」可這又不是什麼兵書，哪國的士兵會在上戰場的時候帶著詩集啊？

「……Rider……為什麼……要帶這本書？」

「哦呀。《伊里亞德》很深奧啊！我擔心在戰鬥時突然想起其中一節，要是不能立刻看一遍的話我會很難過的。」

「……」

Rider的Master－維瓦·維爾維特目瞪口呆的瞪著發出這番話的Rider。

「……戰鬥時？你是說，在戰場上？」

「哦，沒有錯啊。」

「在戰場上看書？一邊揮劍、一邊看書？」

「當然。右手握劍那就左手捧書，左手若要握韁繩，那就讓一旁的士兵唸給我聽。」

「不、不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Rider張著如銅鈴般大小的眼睛，看似十分詫異地對維瓦說道：「在我們那個時代呀，戰鬥可是家常便飯的事情。一邊吃飯、一邊抱著女人戰鬥的將士可不在少數，還有邊睡邊打的呢！這點小事，那還不簡單？」

「……真的假的？」維瓦終究還是難以置信。儘管他深知面前這個男人無疑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那種人。

Rider盯著他看了良久，總算是笑了出來：「騙你的啦，小子。話說回來，一般人聽到這種玩笑都會笑的，只有小子你一臉慘白的發著抖耶。」

「……我想回家……我想回英國……」

沒有理會一臉憤憤不平的維瓦，他轉而抱胸，目光放遠，片刻後盯住了橋一邊濱海的冬木港。

男孩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儘管感覺喉頭一陣鬧騰，極端不適，作為Master的能力還是讓他感覺到了些什麼：

「……另一名Servant……」

「嗯。是Saber吧。」Rider微頷首：「回應了那傢伙的挑戰啊。」

口中的「那傢伙」，正是與Saber同為三騎士的另一名——Lancer。

紅色壯漢嘴角還是掛著一抹微微的笑容，但是那對眼睛卻漸漸沾染上猛獸般的狂野之氣。英靈伊斯坎達爾的靈魂，終究還是屬於戰場啊！

「聖杯戰爭！」Rider突然站起身，哈哈的大笑起來：「各個時代的英雄豪傑，聚集在這片大地上相互爭奪、相互較量，多麼令人熱血沸騰啊！」他興奮得一跺腳，身為英靈的怪力震得腳下搖晃不止，而他膽小的Master更是嚇得死死抱住拱形結構，不敢輕舉妄動了。

Rider將手掌遮蔽在眼睛上方，作遠眺狀，像是看見了什麼「哦」的一聲：「得快點趕過去了。Lancer那傢伙好像使出了殺手鐧呢！這樣下去，Saber可能會落入陷阱啊。」

維瓦聽他這麼一說，不解地抬頭問道：「等他們自相殘殺、兩敗俱傷的時候，我們再去一口氣解決掉他們不是很好嗎？」

「蠢貨！說什麼呢！」咚！又是一下帶有怒意的跺腳，維瓦抱住橋拱的雙臂更加用力了。他一咬牙，強撐著瞪住Rider稜角分明的側臉，質問道：「不然，Rider！你待在這裡觀察這麼久又有什麼意義！難道不是想漁翁得利嗎？」

「確實，朕是在等待其他Servant回應Lancer的挑戰。畢竟，難得有能和多達六個的，各代的勇士激戰的機會，朕怎麼可能會放過任何一個呢！」

「什麼……！」

Rider叉著腰，嘴角勾起了一抹曠達的微笑：「眼下的是Lancer和Saber，各個都是不可多得的強者，朕豈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去！」

「你、你這傢伙……」維瓦心中一堵，這個蠢蛋，明明也是Servant，竟然想去幫助敵人？「不想讓他們死，那你想怎麼樣？這是相互殘殺的聖杯戰爭啊！最後，你還不是得將他們殺死嗎！」

「膚淺。」Rider搖搖頭，蹲下身屈指狠彈了維瓦的額頭一下，維瓦便立刻被彈飛了一、二公尺遠。

「勝而不滅，霸而不辱。這才是真正的征服，才是我『征服王』伊斯坎達爾信奉的王道！」

他抽出了腰際的凱爾特長劍，朝天一劃，天空中就被劃出了一道裂痕。像死狗趴在地上的男孩見他如此，面上的驚恐更盛，正想掙扎著起來，可是下一刻颳起的強風又把勇氣全部打回了老家。

隨一道道震雷從裂痕中出現的，是一台由兩頭「天之公牛」所牽引，踏著雷電，在空中自由奔走的戰車－神威車輪（Gordius Wheel），是Rider的寶具，也是Rider之所以以「Rider」（騎兵）的職業（Class）被召喚出來的主因。

「觀戰至此結束，吾等亦要出征！走了，小子！」

「笨蛋笨蛋笨蛋……你太亂來了啊啊啊啊…………」

伴隨著維瓦絕望的呼聲，駕馭神雷的戰車消失在天際的彼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