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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顆暗紫色的頭顱被豎立於青空之下。
以一般人類的眼光來看，這些頭顱可說是碩大無比，光高度就足足有四尺之多，身周要三人環抱才能將之圈起；在黑泥與青苔之下是充滿邪惡氛圍的異色鱗片，表面粗糙但堅硬如鐵；青綠色及黑褐色的液體自鱗隙與傷口間緩緩流淌，有些已乾涸凝固在表面，發出可怕的惡臭。有人說那是牠們的腦漿與血液，但在場沒有任何人敢靠近去確認。
所有頭顱的死狀清一色的悽慘，某種銳物暴力地劈開了腦門與顎骨，最後更在砍下首級後用烈火焚燒了斷面，本是脖子的部位如今已焦黑一片，散發一陣噁心的烤肉味。儘管如此，牠們生前的恐怖與威嚴仍未消散。向外突出的上下顎有著灰白粗壯的長齒，有不少殘渣與異物掛在上頭；倒豎的細長瞳孔依舊懾人心魄，那宛如仍有生機的眼眸不禁使心底湧起牠將再次重生的錯覺。牠的樣子彷彿是傳說中的龍族，那群用力量及體型君臨諸神之外所有物種的罕見存在。
不過所有人也都清楚的知道，牠不是。
「這是不祥的凶兆！」村裡的巫醫說道：「惡神創造的使徒正在大陸上肆虐，這不是遙不可及的傳說。這些頭顱就是赤裸裸的警告，我們該拋開過去的迷信，去尋找古老神祇的庇護！」
「真遺憾替我們治病的人是個白癡。」一個鐵匠不屑地哼了一聲。「老一輩的人都知道南方的沼澤裡有怪東西，這東西老早就住在那裡，我們的祖先八成都踩過牠拉出來的屎。」他的語氣帶著嘲弄，像是想掩蓋內心的膽怯。「這可不是什麼鬼預兆，別以為可以趁機敲詐我們去捐獻。」
巫醫脹紅了臉，顯然並不服氣。「就算這傢伙很早就把那裡當成牠的窩，你也不能否定牠邪惡的來歷，這一定是某種徵兆。」他見到許多人對他投以懷疑的眼神，群眾的視線徒然讓他一陣恐慌。「因為、因為牠……」
「牠死了。」一名臉色呆滯的村婦喃喃說道，霎時間眾人都沉默了下來。即使牠不是龍，但也相當古老而強大，人們原以為牠將永遠在巢穴附近作亂，今天卻突然發現牠已然死去。
頭顱間彼此交疊，兩根粗長的鐵樁穿過下顎根部的碎鱗將之高高串起，八顆頭顱如同猙獰的招牌豎立在酒館門前的土地上。就某方面而言，這景象有它的滑稽之處，但在場的觀眾中卻沒有絲毫的訕笑傳出。圍觀者們竊竊私語，有人凝望著頭顱，有人正左顧右盼，認出了屍體的身分後他們全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個問題。
第九顆頭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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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就連神祇也無法否認，這是九頭蛇的屍體。」布拉曼戴了數層粗布手套的手沾滿了混濁噁心的體液，他的聲音與指尖都不住地微微顫抖。儘管已經一再確認過了，他仍覺得這景象毫無真實感可言。
在暫停營業的酒館裡，包括布拉曼在內的六個人正見證著那噩夢般的第九顆首級。由於封上了內窗，昏暗的大廳裡只有燈火提供照明，那顆殘破的頭顱躺在陰影中更顯驚人可佈。儘管失去了頭部以外的身軀，它的高度也將近六尺，這個龐然大物生前可以輕鬆將三四名成年男子一口吞下。但是頭顱上無處不見的傷口也同樣令人咋舌，劈砍造成的每一道傷痕都深深嵌進血肉，隱約可見森白的頭骨；牠頭部的鱗片幾乎全被砸得粉碎，一柄戰斧牢牢地釘在腦門，從外翻的血肉間汨汨流出了灰白的腦漿，這明顯是致牠於死的最後一擊。
有人僅憑一人之力就斬殺了這頭莫絲的凶惡造物，布拉曼感到不可思議，這種事應只存在酒客們的吹噓與鄉野的傳說之中。
「部落裡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從灰白沼澤裡取回九頭蛇的頭。」蜥蜴人多姆發出了嘶嘶聲說道：「但那只是其中一顆、頂多是二顆頭。」他的另外兩名同伴贊同地點了點頭，盯著頭顱的眼神帶著熱切與驚訝，親眼見到有人徹底殺死這隻怪物，讓他們回憶起了部落裡塵封的遙遠歷史。
「如果砍下一兩顆就是勇士，那拿九顆頭來示眾的人顯然是個瘋子。」冒險者杜克因說道，他的意見與蜥蜴人們截然相反。這個全身散發酸臭味的駝背人類一臉厭惡的掩著口鼻，像是覺得屍體的異味糟蹋了原本正在品嘗的醇酒。
布拉曼皺著眉，沒有參與他們熱烈的議論。身為酒館老闆他清楚自己的工作，當那個不速之客帶著駭人的首級出現在熱鬧的酒館裡，他立刻知道來了個大麻煩。村裡的常客們在那之後全部一哄而散，還留下了一筆筆沒付清的帳，想到這他不禁暗罵起那群吃霸王餐的傢伙。過於強大的冒險者就像一枚正面雕著好運、背面印著不幸的金幣，你永遠不知道它下次落地時會翻到哪一面。一地的血汙與怪物醜惡的屍體，這只算是輕微的不幸，布拉曼很清楚，自己不能要這枚金幣。
值得慶幸的是，那傢伙已經走了。
通往內廳的破爛木門輕微地晃動著，銹蝕的轉軸發出難聽的軋吱聲響，仍在提醒著那人才離開不久。他是從側門離開的，或許他也明白自己並不受歡迎。布拉曼想起了對方灰綠色的皮膚與高大強健的身軀，雖然他一開始還嘗試著挽留，但那只是內心的愚蠢作祟。賭徒的傻勁、冒險者的好奇……一個酒館主人不需要這些東西。布拉曼一邊暗自反省，一邊從自己肥厚的手掌上脫下了手套，嫌惡地將之扔在地上，他現在該想想如何處理這些礙事的首級。
「你是個好老闆，布拉曼先生。」一名戴著兜帽的酒客在吧檯前坐下，他的斗篷與襯衣上滿是酒漬的痕跡，骯髒而邋遢。酒館裡的酒鬼，這不是什麼罕見的景象，布拉曼暗想。不過這人沒有在一開始就被頭顱給嚇跑，或許有點膽識，但也可能只是因為喝得爛醉。
「西境酒館永遠會誠摯地為旅人們服務，親愛的客人。」布拉曼注意到對方放在櫃台上的銀幣，便朝內廳喊道：「約格！你在幹什麼？還不快來幫客人添酒！」在一陣安靜後，他才想到酒保早就跟那群嚇壞的酒客們一起跑了。布拉曼低聲咒罵著沒膽的員工，接過空杯後熟練地將之斟滿，琥珀色的麥酒立刻盈滿了橡木酒杯。
那酒客打了個飽嗝，傳出一陣濃烈的酒味。「不對……我是指你當初邀那傢伙留宿時說的話，嗯……一場為勇士歡呼的盛宴？好像是這麼說的吧？」他接過酒杯時身子晃了晃，似乎是有相當的醉意。「可惜不被領情啊，否則今晚我也可以在宴會裡大啖烤豬、痛飲麥酒……不過主角走了，宴會哪還辦得成呢？」他呸了一聲說道：「真他媽的有點遺憾。」
「他走得太急了。」布拉曼簡短地附和。再次想起那個冒險者，他在驚奇於那強大的力量之餘，其實也感到一股深深的遺憾，不過理由與眼前的酒鬼不同。
將怪物頭顱插在酒館前示眾或許相當震撼，但也會引來許多懷有異心的目光。布拉曼忍不住看了眼不遠處仍在爭論的冒險者與蜥蜴人們，其實在這顆頭顱嚇跑了多數的酒客後，當時留在酒館裡的還有另外三名戴著兜帽的冒險者，一同見證了當時的情景。
但現在那些人早已從酒館裡消失，踏上那乍聽下「高尚」的冒險之路，然而那群人正在追尋的目標，布拉曼可以猜得到。
歷史上多少英雄是在成就了無可匹敵的偉業後，卻死於無名的荒野之間？身為酒館經營者，布拉曼這輩子看過太多人來來去去，每次想到這些，總是一陣唏噓。
「雖然成功撕下了那張懸賞單，但他可能不知道這麼做還意味著什麼。」那酒鬼突然開了口，竟說出了酒館老闆思而不言的話語。「這可不只是領取賞金那麼簡單。」
布拉曼有些意外地看向那個他原以為爛醉的客人，只見對方兜帽下的眼睛閃爍著銳利的目光，彷彿要將他刺穿。酒客輕搖著杯裡的麥酒，轉出了一個輕緩的漩渦。
「身為一位稱職的老闆，想必您也很樂意跟我分享一點消息。」那酒客扯起了嘴角說道：「關於那位勇士的任何事情……我想您或許會知道他接下來的去處？」
一枚金黃閃亮的帝國金幣被酒客的手指按在吧檯上，酒館老闆在硬幣上看到了梅肯大帝的頭像，金黃色的臉龐朝他露出了果敢的笑意。一筆財富、一名陌客、一個機會，是個似曾相似的場景。
不過這次布拉曼很清楚，自己會收下這枚金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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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我的小說也有人幫忙畫了插圖，我都要感動得哭了QAQ。希望這篇的水準夠好，不會白費了幻窟的一番苦心。
如我之前所說的（這次沒有跳票），這是一篇以冒險者為主角的小說，對大部分玩家來說，這應該是個不陌生的主題。其實我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先王之醒》的套路比較是從「世界軼事」的設定裡出發，與純粹的冒險故事有段差距。而《法外之徒》算是我能做的一點平衡。對這些衍生小說有興趣的讀者，這系列應會比較符合對遊戲的想像，至於想看點不一樣奇幻，那另一篇興許能帶來一點不同的味道。
這篇是個側寫，主角仍未登場。有鑑於網路閱讀的特性，我在此嘗試把一章拆成兩篇，一次讀完需要的字數應會是比較合宜的（當然有任何建議也可以留言）。下半部應該會在一兩天後發布。
補充一下，這篇開頭的所在地是在新大陸西部，時間要往前再推大約十五年；而另一系列主要舞台是在大陸東部，梅肯大公神聖帝國的境內。
創作內容
【符文重生】法外之徒．第一章（上）
符文重生 同人小說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