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記憶殘留

06　記憶殘留

維瓦·維爾維特感覺胸中有一股氣正要爆發而出。

他面前的那名壯碩男子，如今正斜躺在地板上，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吃著薯片，時不時還抓抓屁股，活脫脫一副尼特族的模樣。

維瓦握緊了拳頭，咬緊牙根大吼：「我說啊！你沒聽到嗎？Assassin被幹掉了啊！」

「哦……」

壯碩男子隨口應了一聲，卻是抓起了一把薯片塞到嘴裡，頭也不回，根本沒有理會維瓦的意思。

「Assassin被幹掉了啊！」維瓦用力晃了晃拳頭，不滿地喊：「喂！聖杯戰爭已經開始了啊！Assassin被人幹掉了！已經有一個傢伙出局了耶！」

「先別管那個。」壯漢突然起身撲向了電視機，像個要糖的孩子瞪大了雙眼，喜孜孜地直盯著電視機上播映的畫面：「這個叫B2的傢伙好厲害啊！喂小子，買個十幾二十架來吧。」

維瓦看了看電視上展示的最新式的戰鬥機，嘆了口氣：

「有那筆錢的話，買個國家會比較快吧。」

「哎，也是呢。」壯漢無奈地坐了下來，重量級的身體一坐下就引發了小小的地震，不過維瓦對此已經習慣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只見那壯漢撓撓頭，又抱著胸說道：「果然，問題還是在資金的聚集呢！要是有個像波斯波利斯一樣富庶的城市，就可以馬上開始掠奪了。」

曾經在短短十三年間征服小亞細亞和波斯高原，遠至印度河西岸，創立疆域橫跨歐亞大陸的龐大帝國，造成希臘化時代的主要推手，被後人讚譽為史上最偉大的軍事將領之一－「征服王」伊斯坎達爾（亞歷山大）大帝。

——本屆戰爭以Rider（騎兵）職業應召喚而來的，正是維瓦面前的這一名大漢。

不過，維瓦看不出他究竟偉大在哪裡。

自從三日前應召喚而來，Rider只有幹過以下幾件事：第一、到圖書館偷書；第二、到DVD出租店偷影碟（就是現在電視上所播放的）；第三、成天在家裡看著電視吃零食。這讓維瓦感到十分不滿，但又不好說些什麼。

畢竟，身為Rider，正面的碰撞才是他所擅長的。既然聖杯戰爭還沒有正式掀起戰火，所有人都還在隱藏在暗處，先在據點內觀察情況才正確。偵查的話，就只好依靠維瓦這個Master了。

然而那都是過去式了。依據維瓦安插在遠坂宅邸的使魔所見，就在先前不久，Assassin嘗試潛入遠坂的本營，卻被遠坂的Servant當場格殺，這豈不就意味著聖杯戰爭的開始嗎？難怪維瓦會如此怒氣沖沖的，任誰看到Rider現在這一副頹廢的模樣，都會感到胸中怒火升騰吧。

「……哇，那不是重點啦。」維瓦差點就要被Rider把話題帶到別的地方去了。他橫眉，想裝出一副嚴厲的面孔，但太過稚氣的面龐全然凝聚不出哪怕一點威嚴。「Assassin被幹掉了！在暗地裡放冷箭偷襲的傢伙不在了，再留意Caster就行。只要知道Caster的身分的話……」

「——幹掉Assassin的傢伙是誰？」

「咦？」

Rider皺起眉頭，岔著腰，一改剛才的嘻笑，換上了稍有些嚴厲的面孔，配合他高大的身材，看上去倒是真有點嚇人。維瓦感覺自己像是被獅子盯上的小松鼠一樣。

「真是的，不過是個偷偷摸摸的暗殺者，何必如此重複強調？聽好了，朕想要交手的，當然是取勝並存活下來的那一方。」

Rider收起無名指，用力地彈了一下維瓦的額頭，令對方「唉呦」地發出一聲哀鳴。他搖了搖頭，頗是不滿意地訓道：「怎麼沒替朕看清楚遠坂那邊的Servant的模樣呢！」

「這、這也不能全怪我啊。」

維瓦不甘心地辯駁道：「遠坂的Servant不論是從穿著還是攻擊方式，都金光閃閃的十分華麗。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回過神來Assassin就被人家幹掉了。」

聽了維瓦的解釋，Rider「哼」地呼出一口氣。「只是一瞬間啊，真可惜。要是能看見他的寶具的話……」

「寶具……」維瓦突然想起了自己看見的畫面。他向Rider詢問：「說起寶具，有沒有那種能發出好幾把劍的寶具？」

「能複製出無數把劍的寶具嗎？也不是不可能。」Rider沒想太久就回答：「你應該也知道吧，小子。所謂的寶具，即是英靈傳說的具現化。除了實際的武裝，也可能是一種特殊能力。也許遠坂那邊恰好就是擁有複製劍的能力的英靈呢。」

維瓦回憶了一下自己看見的影像，十分堅定地搖搖頭：「不，不是複製。因為他所發射出的寶具，每一件都長的不一樣。」只是，全都金光閃閃的。維瓦在心裡暗自補充。

Rider「唔嗯……」地沉思了片刻，「擁有多個寶具的英靈嗎？這也有可能啊。」

過沒多久，Rider又露出了一張笑得十分開心的臉：「啊啊，不管了。」隨後用力一揮掌，狠狠打在維瓦背上，把他整個人打倒在床上，同時也打斷了他的思考。

吃痛的維瓦不滿地大聲咆嘯：「你幹嘛？」

Rider咧開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要出陣囉小子。準備準備吧。」

「出、出陣？你是指去哪裡？」

「隨便什麼地方都好，就在這附近晃晃吧。」Rider活動了一下筋骨，發出了喀吱喀吱可怕的聲音。維瓦嘆了一口氣，雖然胸腹怨念卻已經沒有力氣釋放：「別開玩笑了……」

聽了這話，Rider吊起眼睛，用一對鄙夷的眼神斜瞪著維瓦說道：「監視遠坂的可不只你一個人。這樣的話，所有人都知道Assassin陣亡了吧。也就是說，那些傢伙差不多要開始行動了。」他走到窗邊，撥開了維瓦為了隱密而放下的百葉窗，看著窗外的夜景，難掩臉上的興奮：「朕要找出他們，然後一個一個地幹掉。」

「找出來、一個個幹掉……」維瓦撓撓頭，現在再反對似乎也已經晚了。他倒是仔細想了一想對方計畫的可行性，搖了搖頭：「哪有這麼簡單。」

「本王可是Rider。單論腳力的話，比其他Servant要優秀的多。」

征服王突然對他的Master笑了一下，從腰間抽出一柄樸實的凱爾特長劍。這把「長劍」是對維瓦而言的尺寸，在Rider手裡卻只比他的手臂長一些。只見Rider使勁兒一握，長劍兀自便發出了錚錚的聲響，劍身冒出螢光，漫起一股令維瓦感到十分不安的氣息。

……不對。

這個場景，維瓦是見過的。

征服王伊斯坎達爾（亞歷山大）大帝，之所以能以Rider（騎兵）之名於本次戰爭現世，要歸功於他傳說中最有名的一幕：「戈爾狄俄斯之結」（Gordias Knot）裡登場的，一架由兩頭駕馭著神雷的飛蹄雷牛所拉動的古代雙頭戰車。

每當需要它的時候，征服王就會用他的配劍，也就是如今他手裡握著的凱爾特長劍為媒介引發天雷，隨後這架「神威車輪」（Gordius Wheel）便會順著神雷自天上奔馳而來。

引發天雷。

順著神雷……而來。

「等下等下等下！不可以在這裡發動啊！房子會飛掉的————！」

……

就在維瓦和他歡樂的夥伴還在喧鬧的同時，冬木市偏遠地帶的教會門口來了一位訪客。

「Servant消失了，失去了Master的資格，因此不能再繼續參加聖杯戰爭。按照規定，我，言峰綺禮，前來教會尋求庇護。」

言峰綺禮的臉上仍保持著他既有的冷漠，不像是一位剛失去Servant而沮喪的魔術師。但身為監督者的言峰璃正並不在意，既然失去Servant的Master主動來尋求教會的庇護，那麼監督者自然要確實地接納並保護他。

璃正神父笑得十分慈祥，「批准。請進吧，Assassin的Master。」他推開教堂的大門，側過身示意綺禮進入。言峰綺禮看也不看父親一眼，逕自大踏步走了進去。而璃正在他進入後，稍微觀察了一番外頭的景況，微微一笑，也跟著進去，順手帶上門。

教堂裡。

「計畫成功了？」

「啊啊。」

綺禮不打算用言語回應父親的問話，他只是一揮手，教堂四處遍颳起一陣陣漆黑的旋風，面帶骷髏假面、身著黑色緊身衣的影之英靈一一從中現身，數量多得讓人眼花撩亂。八十減一，一共七十九名Assassin，在他們的主人言峰綺禮身前俯首，聽候指揮。

綺禮所召喚出的Servant，並不只有先前那一名被Archer狙殺的Assassin。

這就要談談這位暗殺者了。

被人稱為「百貌之哈桑」，他能在執行任務時切換不一樣的性格，有時工於心計，有時擅長異國語言，有時具備毒物相關的知識，有時又是精於設置陷阱的技工。配合巧妙的變裝，無論男女老幼，即使是性格也會隨場合劇變，加上精練的言語舉止，令人難以相信只是演技——即使是他的心腹直至臨終前也看不出他的真實面貌。

——「人格分裂」。若是Assassin生活在現代社會，他應該會被醫生診斷為具有這般症狀的患者吧。但是Assassin的狀況並不能如此輕易定論，他在世時，乃是以一具身體裡容納著多達八十個靈魂的狀態生活。成為Servant之後，這八十個靈魂脫離肉體的桎梏，能各自以不同的面貌現世。

因為是八十人共享一個人的靈力總量，一旦完完全全分離之後，各自擁有的力量將遠遠不如一般的Servant；但是作為一個情報單位，人數上的優勢帶來的影響十分的可觀，尤其綺禮本來就是以輔佐遠坂時臣為主要目的，能召喚出這麼「一位」Servant於他而言當說得上是求之不得。

一直以來，綺禮都將自己Servant的資訊隱藏的極好，不久前難得的令八十人中的一名Assassin現身，為的自然是混淆他人的耳目了。誰也沒想到他居然有多達八十位Servant，看見Archer華麗狙殺Assassin一幕的Master們，肯定會以為Assassin已然退場，並因此而卸下心房吧。

如此一來，完完全全潛入黑暗之中的Assassin們才能真正地派上用場。

綺禮對著靠他最近的一名女性的Assassin開口詢問道：「失去了一個成員，對你們而言有什麼影響嗎？」

「——薩伊德的死雖然沒有大的影響，但那也是損失。」

Assassin用一把清冷的聲音回應。雖然聽不出太大的情緒波動，但她肯定是對綺禮將她稱為「薩伊德」的Assassin作為棄子而犧牲的舉動，感到了些許不滿吧。

「要說的話就像是缺了一根手指，我不想讓他成為無意義的犧牲。」

綺禮冷冷地看著Assassin蒼白的面具，「……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