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是一名漁夫。
至少在「深海棲艦」出現之前,我是一名漁夫。
初次和她們相遇,是在一個風平浪靜,萬里無雲的大晴天。
雖然仰望這種天空時,會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但說實在的,這種天氣真的不適合進行海上活動。畢竟太陽的威力可是十分強大的,一個不小心,就算是長年討海的老將都有可能在那可怕又可敬的豔陽下中暑,更別提我這初出茅廬的小咖了。
所以——當我在工作結束,正凝望著海面發呆時,突然望見有些距離的海面上,似乎佇立著數名像是「少女」一般的身影時,我只是愣了一下,便擦了擦滿頭的汗水,無奈地緩步進入船艙休息。
唔,中暑了嗎……頭好像真的有點暈?而且為甚麼是看到少女的幻象?難不成是單身太久,滿身情緒無法得到發洩的緣故?感覺超悲哀的,不如說是糟透了。
我情緒有些低落轉開了水壺,並想著今天回去後一定要好好打理一下自己……乾脆到城裡去剪個頭髮好了,挑個美女理髮師順便搭訕……
什麼的還是算了。雖然沒法傳宗接代對我那已經過世的雙親來說有些抱歉,但說實話我也不是那麼在意。
畢竟,我討厭人類。
所以,也理所當然的討厭與人交際。
……啊,當然,這並不是在說我看到鯨魚或兔子之類的雌性會感到性奮或之類的意思哦?如果只單看外貌的話,我還是喜歡可愛的女孩子的。
我討厭的只是人心而已。
嘛,不過在旁人聽來,或許單純是個社會不適者的亂吠而已吧。
「呀咿——」
「——唔!?」
突然間被推開的門所發出來的聲音令我嚇了一跳。明明在出航前確實檢查過船上的裝置,除了我以外,沒有,也不會有其他的人會上這艘船才對……難道是有鳥在航行過程飛上了船?但鳥也不太可能轉開門把吧?門我也確實有關上……奇怪,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想搞清楚情況的我轉過頭去——只見一個有如水母般外型,但比起水母要巨大且猙獰的多,漆黑的皮膚上帶有金屬光澤的怪物,就這樣出現在我眼前數公分,凶狠的瞪著我。
「唔哇啊啊啊!怪、怪物啊!」我被嚇的倒退了幾步,狼狽地跌倒在地上,並緊握著塑膠製的水壺胡亂揮舞,不知為何,總覺得心裡比較踏實了點。
現在想來,不過只是揮一揮連小石子都不如的水壺也能安心的原因,大概是因為至少在被吃掉之前,自己有做過些掙扎吧?雖然也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會不會吃人就是了。
嘛……真的是蠢的無可救藥呢。
總而言之,我揮了半天,沒有被咬成兩截吞下肚,也沒有被勒死,身體更沒有突然被炸成碎片或是甚麼鬼的——我依舊好好的呼吸著,正常的活著,完全沒事,彷彿剛剛近在咫尺的怪物只是我的幻覺似的……
……嗯?對呀,也有可能那個水母怪物只是我的幻覺不是嗎?畢竟剛剛自己有點中暑……了對吧?
思及至此,我膽顫心驚的將緊閉著的雙眼微微鬆開,露出了一絲隙縫……
「……wo?」
然後,我的雙眼就像是被奪去了控制權般,不由自主地緊盯著眼前所見的事物。
當下我的理解是這樣的——
剛才的水母怪物並不是幻覺,而且不僅如此,它還突然的就變成了一個皮膚白的就像從沒曬過陽光,擁有著銀色長髮、水藍色瞳眸且面無表情的可愛少女。
……我的腦袋快要沒救了嗎?
察覺到這種奇幻到無以復加的事不管怎麼想都是天方夜譚,於是緊接著我的行動,便是強迫我那已經接近停擺的大腦思考並觀察……
過了一兩分鐘,終於!我得出了答案。
——原來並不是可怕的水母怪物入侵了我的船,還用一瞬間變成了可愛的美少女,而是個看樣子也差不多在十六七歲上下,頭上頂著一個奇怪水母,外貌可愛到讓人想一把抱住她的美少女,沒有依靠船或飛機,便從這一望無際的大海登上了我這艘船!真是太神奇了!
……果然,我已經不行了吧……
「wo?」銀髮少女湊了過來,壁咚……不,地咚了正倒在地上的我,並稍微歪了歪頭,水母怪上的觸手也貼上了我的臉頰,就像是對我感到有些好奇似的。
「那、那個……早、安?」腦袋越發混亂的我,感受著有些堅硬卻又溼黏的觸手在臉上滑動的詭異觸感,表情僵硬地向少女打了聲招呼。
「……wo。」少女又再度「wo」了一聲,但這個「wo」到底是甚麼意思?是哪個國家的語言嗎?還是單純心情好想「wo」一下?其實完全沒有意義?可惡!一下事情發生得太多太急太莫名其妙,我實在沒辦法正常的思考啊混帳!
……總而言之還是先問問她吧,雖然這孩子看起來像是外國人,語言不曉得通不通……不,說到底她到底是何方神聖?她到底怎麼上來這艘船的?上來有什麼意圖?搶劫?看起來也不像……啊算了,與其在這裡想破頭還不如直接問……
「那個,妳究竟是誰?到這裡是要做甚麼呢?」
「wowo?wo,wowo?」
少女雖然面無表情,但不難從聲音了解,她好像不清楚我所說的話。
不、不行嗎……
「呃……En、English,ok?」
嘗試了下我那破到不行的英文,但她似乎也聽不懂的樣子。
嘖,這該怎麼辦啊?第一次遇到英文不通的外國人啊……話說也不是所有的外國人也講英文啊……不對,那個觸手為什麼一直在我臉上滑來滑去的啊,雖然不會痛,但那個觸感很不舒服啊!
……話說,那個觸手是有意識的……嗎?
還是只是個反射性會不斷在接觸到的物體上滑來滑去的觸手罷了?
還是說,那個少女其實有操縱那頂帽子的能力?
又或者是說,那頂像帽子一樣的東西,其實和少女是連在一起的?
不不,怎麼可能,人類的頭上怎麼可能會長出這麼獵奇的東西呢。
……
……反過來說,只要不是人類……?
正當我的腦袋中出現了些超現實般的想法時,面前的少女突然大聲「wo」的叫了一下,雖然還是不了解那聲「wo」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我的直覺卻告訴我,那就像是在呼喚什麼一般。
……唔,這、這次又是甚麼?會不會跑出個頭上頂著巨大海膽怪的美少女之類的東西啊?糟糕,總覺得好像挺可愛的。
我半害怕半好奇的窺視著門,期待著等等可能出現的海產美少女……
……不對,我怎麼好像有點樂在其中的感覺?因為對方是美少女就放鬆警戒了嗎?果然男人就是用下半身思考動物呢。冷靜冷靜,要好好思考危險性……
「……wo級,妳在做什麼?」
——
一瞬間,真的只是一瞬間的事。
就在一瞬間內,伴隨著巨大的轟隆聲與衝擊,熱辣辣的陽光,就直接曬上了那個少女和我的臉上。
原本是船艙天花板的木片與鋼片被接連不斷的砲彈打穿、分解,在空中飛舞著,並脆弱無力的落入了海水中。這樣可是會造成海洋汙染的不是嗎,會被罰錢的吧。
「wo!wowo~!」似乎是很開心的樣子,少女迅速的從我身上爬起,輕盈的跑到了正倚靠著甲板的欄杆,穿著以白色系為主的休閒服裝,銀色長髮下還有一長一短的漆黑雙角——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上,還掛著兩條純白色的,在空中亂晃著的,看上去好像有點柔軟的,頭部前端還有著炮管的——不知道能不能稱做鰻魚的詭異鰻魚。
「出現啦!真的是新的海產美少女啊!!」
「……這傢伙是怎麼回事?」相對於我的激動,鰻魚少女只是呆了一下,便皺起眉頭,冷冷地問了一旁的水母少女。
「wo,wowo。」
「好像是人類?……恩,也是。這麼一看,人類的外型確實跟我們還蠻像的。只是腦袋構造可能有些不同吧……嘛,不過聽說人類有很多種語言,恰好先前學的和這傢伙是同樣的呢,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人類,不用白費力氣重新再找真是太好了呢。是吧?wo級……啊,忘了妳沒學過聽不懂啊……嘛,算了。」鰻魚少女一邊用銳利的眼神打量著我,一邊用我聽不著的音量對著旁邊的水母少女碎念著。
鰻、鰻魚在和水母說悄悄話啊……在一旁看著還真是心情複雜。
……不過,這條鰻魚是不是不太妙啊,畢竟她剛剛好像把我的船艙給轟了?
明明就一身休閒度假的打扮,卻在舉手之間把一艘船的船艙給轟了?
……這些海產……不,少女的戰鬥力,說不定是在人類的範疇以外啊。
「喂,你……」鰻魚少女將飲料杯交給了水母少女,雙手抱起了胸,一副不良少女的樣子,慢慢向我走來。
「請先稍等一下。」我用著認真地表情打斷了鰻魚少女的話語,她看上去似乎有些疑惑。
「怎麼了嗎?……啊,是要求饒嗎?放心吧,我們暫時不會傷害你……」
「請問妳們的性別是雌性嗎!」
「……呃……是、是這樣沒錯……?」對於我的問題,她貌似有些錯愕。只見她回答過後撇過頭去,低聲的咕噥著些像是「這就是……文化差異嗎?人類和深海棲艦還真是十分的不同呢……」之類的話語,不過我選擇無視,繼續發問。
「請問,妳和旁邊那位是人類嗎!」
「蛤?……不,哼,當然不是!卑微的人類啊,聽好了!我們是……」她揚起了嘴角,用著一副不屑的樣子冷笑著。但我沒聽她說完,便立刻將我內心正不斷澎湃起來的情感,化作言語,用著將這片平靜的大海掀起波瀾的氣勢,大聲喊出——
「那麼!請兩位務必成為我的女朋友啊啊啊!!!」
於是,在這艘殘破不堪的漁船上,萬里無雲的天空下,稍微起了點風浪的大海中央,我——海原 蒼海,對著兩位身上掛著奇怪海產的非人類美少女們,獻出了生平第一和第二次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