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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One's Memory 序章【深山】(終點之日)

作者:幽影│ONE ~前往燦爛季節~│2016-08-14 01:31:20│巴幣:4│人氣:597
序章【深山】

雨後的天空,真是耀眼。
剛鋪好柏油,乾淨整潔的人行道上,星羅棋布地散佈著大大小小的銀色水窪。
慢慢地走在習以為常的道路上,不時小跳步避開水窪。那是多麼單純,又多麼懷念的舉動啊。

(距離上次走在這裡,已過了好幾個月……)

無聲地在心裡自言自語,同時再度深深感受到流過的時間。
高中畢業後,很快就要一年了。
大學的新生活,既新鮮,又匆忙……
根本不給我回首顧盼的時間。
然而,那是自己期望的道路。
自孩提之時,便極為渴望的羊腸險徑。
如今,我真切地走上了那條道路。
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這便是可以見到的全部現實,也是能夠抬頭挺胸,引以為傲之事。
我來個深呼吸,慢慢地仰望天空。
天氣,真的很好。

(明天也是像這樣的晴天就好了……)

映在水窪上的雲朵,在純白的、蔚藍的大地上靜靜流動著。
那正意味著光陰的流逝,循規蹈矩。
緩緩地、緩緩地……
宛如時光停下了腳步般,那裡有著一如往昔的光景。
真的,就像那時……
用目光捕捉向後疾馳而去的街景,同時宛若拍攝風景般,烙印在記憶中的景色,隨即展現在面前,我輕輕一笑。
如今,與身處之不講理的狀況相反,明白自己其實心情很好的我,再次露出了笑容。
話說回來,跟那孩子已經好久不見了。
忽然打電話來,單方面地講些自己的事,給旁人添麻煩的兒時好友……我憶起了她的面貌。
老是那麼隨便,又任性……
給我添麻煩……
如此,無可取代的重要好友。
雖然時常通電話,可是讀的大學不一樣,我也沒多少自由的時間,因此開心見面的機會自然就少了。
所以說,或許接到今天的電話,我心裡其實很高興。
麻煩跟懷念,各佔一半吧。
並且,不那麼想的話,就無法說明我為何要推掉重要的事情,以配合那孩子的任性請求了。

「……真的,一點都沒變。」

我輕輕嘆道。
那孩子如此。
我也是如此。
從我們還是高中生的時候……
也許,從我們的小學時代……
甚至從認識那時,便一直、一直如此……
聽見了似乎很開心的笑聲。
那是從現實中的聲音。
我中斷回首往昔的思緒,將目光投向鮮明浮現的現實光景。圍繞著柵欄與花木的那個場所,再次傳來宛若歡聲雷動的喧鬧。
將網眼的影子投向地面,承受著昨夜之雨的柵欄,反射著銀色的光輝。
在那另一邊……
……是學校的運動場。穿著體育服的學生們,聚集在拿著碼表的老師周圍。
搞不好刷新記錄了。
從那體育服的顏色來看,應該是一年級的新生。那是我們用到去年的顏色。雖說已經過了三又半個學期,因此已不適合用『新』這個字眼也說不定……
看著穿體育服的學生,我想起那位兒時好友跑步的樣子。
那孩子喜歡跑步。笑著說她喜歡用長長的頭髮感受到的風。
那笑容,完全就是『無憂無慮』這個詞兒的寫照。
相反地,對於跑步,我並不拿手。
因此,我有點羨慕她講的那些。
悄悄地用手摸了摸小腿肚,遙望著懷念的校園。
裡面有著形形色色的體驗。

四處散落的回憶,許許多多的記憶片段。
並且,在那回憶的畫面裡,必定會有一個女孩子。

「……這就是所謂的孽緣嗎?」

我悄悄離開柵欄,再次踏出腳步。
以這個季節來說,日照還是很耀眼,我用手遮了遮,同時將視線落到左手腕上。
小小的錶盤上,兩根指針像是要依偎著彼此般,靠得很近。
距離中午,還稍早些。
距離約好的時間,尚有些許餘裕。
然而,目的地就在學校旁邊。從這裡過去,用不到一分鐘。
比預料的還要早到。
本想去哪裡打發時間,可是我馬上就改變了主意。
她這樣忽然一通電話叫我過來,也該回她點顏色瞧瞧。必需讓她稍微注意下,我方不方便配合她吧……
稍微加快腳步來到目的地,我慢慢伸出手指。
背後,是學校的校門口。面前,是上書『川名』的門牌與對講機。
我輕輕吸了口氣,按下那按鈕。

※      ※      ※      ※

「妳來啦,小雪~」

在門口稍候片刻,便聽見慌張的腳步聲,吧嗒吧嗒地接近過來。

「可是,離中午還有點時間。」

隨著水藍色拖鞋的聲響,兒時好友露出似是鬆了口氣般的笑容。
顏色跟拖鞋一樣的圍裙,輕飄飄地搖曳生姿。

「比起遲到,還是早到比較好吧?」

「嗯,小雪就是這樣的人。」

她使勁點頭。
久違的好友,最起碼看起來很有活力。

「不過,真的好久不見了,小雪。」

「是啊。」

知道數月不見的兒時好友,跟從前幾乎沒變,我下意識地發出夾雜著不可思議與放下心來的輕嘆。

「本來以為妳不來的說……我好開心。」

穿著長裙配鵝黃色毛衣,以及不知為何的圍裙,岬雙手貼著胸上,做出鬆了口氣的動作。
怎麼看都是相當樸素的服裝,但卻很適合這孩子呢。一頭長髮也跟以前一樣。說真的,或許這副看來挺端莊的樣子,也跟從前一樣。

「我本來也沒打算要來。」

「唔,抱歉……」

她一副很有涵養的樣子低下頭,同時用目光抬望著我的臉色。
不過只是稍微低頭,代表那看似滿懷歉意的樣子,僅止於表情而已。

「真心想道歉的話,就我更有空的時候再打電話來啦。」

我擺出一副嘆氣的模樣,低下了頭。呼出來的那口氣,已不再泛白。

「人家真的有急事~」

她用手貼著嘴角,發出好像很傷心的聲音。

「至今以來,岬所謂的急事啊,連一次真正的急事都沒有。」

「好過份……才不是那樣。」

這回是好像在鬧彆扭的聲音。

「我不管什麼時候,都是認真的……」

川名岬。

那是孽緣深厚的兒時好友之名。

「小雪,不要不理我啦~」

看起來是個成熟穩重的女生,可是只要講話大概十秒,這第一印象便馬上崩潰殆盡。
最主要的是,她本人根本沒打算裝老實,所以那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小雪,難道妳在生氣?」

「生不生氣,等知道妳今天叫我來的理由以後,再來判斷。」

要是不加理會,她就會鬧彆扭,所以我只好那麼回答了。
這點也是老樣子。

「呃……」

聞言,岬的表情為之黯然。
明顯地面有難色。
那簡直像是用熒光顏料寫的一樣,極其一目了然。
岬的表情真的很好懂。從很久前,她就是這種藏不住秘密的人了。

「小雪,我們是好朋友吧?」

「那也要知道妳今天叫我來的理由以後,再來判斷。」

「好過分~人家把妳當好朋友的說~」

「我懂,所以快回答我。」

「嗯……那個……」

用一副面有難色中,又帶著羞澀的複雜表情,岬慢慢地講了下去。

「我相信小雪,所以無論如何都希望妳能幫幫我~」

她雙手合十擺在視線所在的高度,做出拜託的姿勢。

「幫妳什麼?」

「巧克力。」

「……巧克力?」

下意識地再問一聲。我現在的表情,恐怕充滿了訝異。

「說到二月,就是巧克力的回合!」

「……我覺得那是極端言論。」

「我一個人的話,再怎麼樣都沒辦法。」

她保持著合掌的姿勢,苦苦央求般不肯罷休。

「拜託了,小雪!幫幫我!」

「……」

「媽媽也要工作,所以能拜託的人,只有小雪了。」

「……岬。」

「什麼?」

「打擾您了。」

「哇,不要若無其事地走掉啦~」

她驚慌失措地揮著手,挽留將手搭在門把上的我。

「我說啊……為什麼我就非得幫忙岬做情人節巧克力……」

「……我又沒說是情人節巧克力。」

她一臉害羞似地紅著臉否定了。
今天是2月14日。
一年之中巧克力最遭大量消費的日子。

「……可是一般來說,應該前一天就要事先準備好了?」

昨天是星期日。然後,今天是星期一。
何必這樣,昨天又不是平日……

「話說,今天的課呢?雖說我今天是沒選修啦……?」

「……擅自停課。」

「那不就是翹課。」

「只有今天啦……吶?」

剛才一直合掌以對的岬,懇求般將手高舉。

「……我已經拼命努力過了。」

「所以呢,現在情況怎樣?」

「……似乎做出了,像是巧克力的東西吧?」

「然後呢?」

「……吃起來好苦啊。」

她一臉傷心地,將視線落到裝修木地板上。

「這樣不好嗎?就算很苦,裡面也充滿著愛啊。」

「我覺得那只會招人反感……」

好像很難吃。

「可是……」

對於做個巧克力結果垂頭喪氣到這種地步的岬,感覺很搞笑。
然後,還有點羨慕她。

「從岬的話聽來,那還是情人節巧克力吧。」

「……啊!」

岬一慌,捂住了嘴巴。

「好、好過分,小雪……!?」

「真的好~過~分~啊,在平日忽然把好朋友叫來,想要她幫忙做巧克力~」

「我只有小雪能拜託了~」

她刻意裝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擺明了要打同情牌。
那雙瞳孔,注視著我。
如同映出真正的黑暗般,漆黑一片。
可是,那冰冷的瞳眸中,並沒有我的身影。

「小雪,這是我今生最大的懇求!」

「……唉。」

我不加掩飾地一聲輕嘆。這是第幾次的『今生最大的懇求』啦。
至少有兩位數字……或許,離三位數字也不遠了……?
跟這個孩子待在一塊的話,總會有這種感受。
說真的,總不停要讓人操心啊。
小學……不,感覺從幼稚園同班的時候,就一直被這孩子折騰不休。
並且,在那種場合,我的回答總是這樣。

「我懂了。」

「……哎?」

「這樣一來,我要做個豪華到讓人捨不得吃的巧克力!」

如此宣言過後,隨即脫鞋進門。

「小、小雪?」

並且,不管一旁的岬,逕自往廚房去。
我知道地方。
這是孩提時,來玩過好多次的家。名副其實就是『知根知柢的別人家』。

譯註:原文為『勝手知ったる他人の家』

「小雪,忽然提起幹勁了~」

「要做的話,就要做到最好,這可是我的座右銘。」

「那句話,我現在是第一次聽到。」

隨著吧嗒吧嗒的拖鞋聲,岬連忙從後面追過來。
今天,我的心情似乎好到連自己都嚇到的地步。
而且,據我所知,大多數料理都做不來、笨手笨腳的岬,忽然講要做手工巧克力,這點讓我很感興趣。
對於岬的對象,我一無所知。
岬,也不想多談……
最起碼,在高中時代,應該不存在那樣的對象。

(……不存在?)

忽然間,對自己的言語感到某種不協調感,我停下了腳步。

「哇!」

啪一聲,有東西撞上了背後。

「好過分,小雪……」

回頭一望,只見岬捂著變成紅色的鼻子,一臉指責地面對著我。

「啊……抱歉,岬。」

「嗚~鼻子好痛~」

安撫了下淚眼汪汪地在生氣的岬之後,繼續往廚房移動。
那時感受到的一絲不協調感,遂消失在記憶深處。

※      ※      ※      ※

「深山 雪見。」

我一邊回答岬的問題,一邊轉開水龍頭向鍋裡注水。
雖然早有預感,但這個不知世事的兒時好友,似乎連隔水加熱都不知道。
結果,白色對角線裝飾的桌上,丟著底下燒焦的鍋子,就是她幹的好事。受害者只有鍋子,或許算幸運了。

「就像那樣,連名帶姓。」

豎起耳朵聽著水流打在鍋底的聲音,岬露出興味盎然的笑容。

「我啊,已經決定一直用本名了。」

「是嗎,那麼肯定,不想個更帥的名字嗎?」

「本名不夠帥,真是不好意思啊。」

嘰的一聲,關掉水龍頭。
最後的水滴,在搖曳的水面疊上一圈圈波紋。

「可是,難得要上舞台……」

只與我一樣的圍裙身姿前頭,看起來遺憾地感到疑問。

「馬赫雪見之類的,如何?」

「妳當真希望,重要的兒時好友,在舞台報上那麼讓人難為情的名號?」

「開玩笑的。」

她那樣說了,同時瞇著眼睛,開心地微笑。
真的,一點也沒變。從一起上高中時候,就一點也沒……

「可是,馬赫雪見,有點帥吧?」

「一點也不。」

並且,擁有如此笑容的兒時好友,我也引以為傲。
幼時,直面了絕望,卻還能笑著走到最後的少女。

「唔~別那樣馬上否定啦~」

「岬,感覺妳的品味跟那傢伙差不多……」

低聲這麼講了一句,而那句自己脫口而出的話,令拿著鍋子的手停了下來。

(那傢伙,是誰……?)

在那瞬間,我確實想起了某人的面貌、言行、舉止。
應該已經消失的不協調感,再次浮上心頭。
我忘了什麼。
並且,連『忘了』這件事都想不起來。
莫可名狀的不安。

(為什麼……這感覺……?)

「不過真的好厲害呢,小雪。我現在可以跟妳要簽名嗎……」

「這樣的話,請把簽字筆請拿來,我簽在妳臉上吧。」

「呃,臉上的話……」

她面有難色地退了一步。

「所以就別廢話啦,拜託岬也幫點忙,因為這可是為妳而做的。」

「好、好的。」

她點點頭,匆匆打開冰箱,並從中取出巧克力的材料。

「小雪,下回公演是什麼時候?」

岬一邊在桌上擺放新的材料,一邊繼續剛才的話題。

「明天。」

「……咦?」

「附帶一提,舞台準備是今天。」

「……嗯。」

「所以,我跟妳講過很忙吧?」

我故作姿態地嘆了口氣。

「……呃。」

岬當真一臉愧疚地望向一旁。

「對不起……」

隨後,神色黯然地向我道歉。
雖然她基本上頗任性,但這種時候還是坦率地、不加掩飾地向我賠罪。
我喜歡的,就是岬如此純粹之處。
並且,回過神來,我與她已共度了十年以上的歲月。

「不要緊,我這次也不算非常忙啦。」

感覺她這樣有點可憐,便開口安慰道。

譯註:原文為『助け船を出す』,含意為伸出援手

「事先跟前輩講好了,所以今天能陪岬到最後。」

「……妳用了什麼理由?」

「同學會。」

岬的表情,頓時緩和下來。

「我可沒說謊。」

「只不過,是僅有兩人的同學會。」

我倆互望彼此,接著不知從哪邊開始笑了出來。

「可是,小雪還是很厲害啊……」

岬一邊用手指抹去笑得滲出來的眼淚,一邊繼續說道。

「真的當上了女演員耶。」

「還只是新手一個啦。」

「然而,妳一直逐夢踏實啊。」

「岬不也一樣?」

「嗯……」

聞言,岬的表情微微陰沉下來。

「我啊,該怎麼說呢……」

緩緩移開視線。

「大學生活還開心嗎?」

「……嗯。」

「學校餐廳賣的好吃嗎?」

「……好吃,不過貴了點。」

「要是這樣,妳要不要少吃一點?」

這孩子跟外表截然不同,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旁人無法置信的食量。
那怎麼看,都是物理上不可能的食量。
關於這一點,至今仍是未解之謎。

「不要緊。我在學校附近,發現了一間西式自助餐。」

感覺那家店會被吃垮……

「其他便宜又好吃的店,也發現了很多,所以不要緊的。」

「那,妳有什麼不滿嗎?」

「……新生活太忙了,沒時間思索那個人的事情……吧。」

「那個人是誰?」

「……秘密。」

岬用手貼著嘴角,微微笑著。她的表情,看上去總覺得有些寂寞。

「我都幫妳那麼多了,妳就老實招來吧。巧克力就是給那個人的?」

「跳過一遍。」

「不准跳過。」

「那……我有權保持緘默。」

語畢,她用雙手捂住嘴巴。

「我懂啦,現在不問就是了。」

我如此嘆道,隨後一笑,專心在溶化巧克力的工作上。

「……等到某天可以說的時候,我也會向小雪介紹的。」

印象中,大概一年前,岬也講過一樣的話。
似乎是……
忽然,下雨的那天。
岬,向新的世界踏出那一步的,那天。

「既然如此,到了那一天,妳絕對要跟我講啊,我會好好期待的。」

「太期待的話,我會困擾的……」

岬微笑著說道,可是我總覺得,她的神色中帶著痛苦。
就如同忍受著深深的悲傷……那樣的表情。

「啊……剛剛說的,請別在意。」

感覺就像勉強而為的笑容……我有那種不協調感。
然而,那也只是一瞬間,馬上就恢復平時爽朗的笑容。

「巧克力,感覺好好吃。很棒的香味出來了~」

「所以,岬也請多少幫點忙吧。」

滴了幾滴利久酒(甜香酒)當作少量佐料,用勺子慢慢攪拌。
我也好久沒做巧克力了,不過至今為止都很順利。
可是,從剛才到現在,幾乎都是我在動手。這樣一來,感覺有點搞不清楚,這到底是誰的手工巧克力啦。

「我也準備好了……」

摸索確認著擺在桌上的巧克力材料時,岬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啦?」

我一邊用單手攪拌鍋裡的東西,一邊回望岬那邊。

「白巧克力,好像沒了……」

她抬起頭來,一臉可憐兮兮地望向我。

「……的確沒了。」

確認了下岬排好的材料,我下了斷語。
本打算用於最後裝飾的白巧克力,袋裡空空如也。

「昨天,全都用掉了……」

「若是岬的場合,妳是不是嚐口味時,把它吃光光了?」

「才、才沒那種事。」

「……嗯~」

「妳在冤枉我,這是人權迫害。」

「好吃嗎?」

「有點不夠甜。」

語畢,她一臉『這下完了』的表情,低下了頭。

「對不起……我撒謊了……」

「……岬,妳太好懂啦。」

「因為本性是個老實的好孩子。」

「好啦好啦……」

我隨口應付了下,總之先讓一臉不滿的岬安靜下來。

「可是,真的只是稍微吃了些。」

「岬所謂的『稍微』,可不是稍微吧?」

「我想應該不是吧……」

「不管怎麼說,現在不去買來就沒轍拉。」

這麼說著,解開圍裙的帶子。

「好的,我去買來。小雪,妳看家吧。」

她先脫下了圍裙,將它蓋在椅子的靠背上。

「……自己一個人不要緊吧?」

「嗯。」

點點頭,將錢包放進包包裡。

「還是,我也一起去吧。」

關掉爐子的火,我也脫下圍裙。

「我一個人真的不要緊啦。」

「今天是好天氣喔。」

「好天氣?」

岬一臉訝異地歪著頭表示疑惑。

「我偶爾也想跟孽緣深厚的兒時好友,一起散散步啊。」

高中時代,我幾乎沒有跟岬一起出門過。
不,豈只『幾乎』……印象中一次都沒有。
那就是我的理由。

「我們邊散步,岬邊跟我聊聊那位對象吧~」

「唔~人家還要保密啦~」

對岬來說,外面的世界充滿了恐怖。
岬內心的世界,就停頓在七年前的那天。
未知之處,好恐怖。
離開已知之處,就得不到安全感。
對此,我什麼都幫不了她。
因為,岬必須以自己的意志踏出那一步
向前走出,那一步。
高中畢業的同時,岬踏出了猶豫已久的那一步。
有個人,粗魯地按著她背後。

迎著耀眼的陽光,岬如是低語。
岬那時的表情,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我並不知道那人的名字。
可是,對於這位不曾相見的,岬的恩人,我由衷地感謝他。
讓岬見到了新的世界……
給予這小小的勇氣……

「天氣,真的很好呢。」

走出門口時,一陣風吹過,漂亮的長髮隨風飄動,岬笑容滿面地望著我。
冰冷而清澈的瞳孔。
除了黑暗,什麼都映照不出來的,那雙瞳眸……
岬,眼睛看不見。
自從那久遠之日,直到如今……


可想過,幸福的意義?
可察覺,平和的每日,便是真正的幸福?
可有過,失去之後才醒悟其珍貴之平凡日常?
可明白,忽然流入安穩平和之每日的,命運的低聲絮語?

可知道,名為黑暗之絕望?

===================================

譯者後記:

又到了今年的終點之日,神尾觀鈴之GOAL……

翻到這章最後那段話時,在下驀然回憶起一個當初深思不已的故事……

來自印度的古老故事

有個王子,捉到了靈異猴神派到世間的使者……白色眼鏡猴,因此見到了靈異猴神,得能實現三個願望。

靈異猴神要王子先看看『自己』,再說出願望。

看過『自己』之後,王子的三個願望是:「第一個願望,我要快樂;第二個願望,我要快樂;第三個願望,我還是要快樂!」

聞言,靈異猴神嘆道:「很抱歉,你的三個願望,我一個也無法實現!」

王子哀求道:「為什麼!偉大的神,我的三個願望極簡單,只不過要快樂!」

靈異猴神答道:「簡單?這是最難達到的願望!不信,你從今日起,開始去環遊天下,只要你能夠遇見一個快樂的人,我就可以使你實現這三個願望!」

於是王子就開始旅行,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他的足跡遍天下,等到幾十年後,王子已經垂垂老矣,才又回到靈異猴神面前。

靈異猴神問道:「你有沒有遇見過一個快樂的人?」

王子道:「沒有。」

靈異猴神嘆道:「世上根本沒有快樂的人,所以我也無法實現你的願望。現在,我准你再重提三個願望,請說。」

王子毫不考慮地說道:「我只要一個願望就夠了!」


……故事就到此為止。

有些人或許已經讀過了,不過這裡還是講一下,這個故事出自倪匡的『衛斯理』系列,書名為《連鎖》。再版時分為上下兩冊。上冊沿用原名,下冊訂名為《願望猴神》。

對於這個故事,倪匡在序文中如此評道:『世上自然有快樂的人,但也只是在某一個時間中快樂,在某一件事上快樂,不可能永遠快樂,快樂只是一生中的一剎那,不可能是一生的全部。想想也有道理,要是人的一生中,滿是快樂,那豈非等於一點快樂都沒有?』

若一生滿是快樂,就等同毫無快樂……或許沒有任何存在,可以真正實現王子的願望吧,因為這願望本身就是類似『上帝能否創造一塊祂搬不動的石頭』這樣的悖論。

重讀這個故事,深思種種之餘,最欣賞的地方,在於整個故事完全沒有『絕望』二字,卻在字裡行間,不斷刻劃著何謂絕望。

但若能正視這一切,絕望將不再是絕望,如同一則流傳甚廣的佛經故事,大意是:

有個居士的親人死了,於是請求佛菩薩復活那位親人。佛菩薩要那位居士環遊天下,只要可以找到一個從未死過人的家,就能復活居士的親人。居士當然找不到,但在找尋過程中,明悟生死無常乃世之常理,遂當下開悟。

這則故事在下也很喜歡,言簡意賅地道出了會者定離、生者必滅之理,也演繹了直面絕望,而不被絕望打倒,便能見到絕望之中的希望。

久彌老師的『One's Memory』當中,極少出現『希望』『絕望』兩個字眼,卻又在字裡行間,演繹了何謂絕望、何謂絕望之中的希望,也是在下極為神往的筆法。

即使並非出自久彌老師之手,但這也讓在下聯想到《CLANNAD》的主題『愛人之心,世界之羈絆』

《CLANNAD》最終結局的改天換地無疑是『奇蹟』,但也不是『奇蹟』,因為這『奇蹟』的根源是每個人都擁有愛人之心。可以說,這是人們對世界的祝福,喚來世界對人們的祝福。更形象地來說,或許可稱作『世界的善意』。

《ONE》的『永遠』,永遠是存在的;《Kanon》的『奇蹟』,唯一的一個願望,同樣來自這世界的善意。感謝久彌老師,寫下如斯動人肺腑、如斯溫暖人心的篇章。

現在想來,當年翻譯《ONE ~前往燦爛季節~》劇本時,最吸引在下,並且也最先翻完的正是岬學姊線……或許這就是最大的原因吧。在下的本命,果然是岬學姊啊。(笑)

道魔幽影寫於2016年8月14日
引用網址:https://home.gamer.com.tw/TrackBack.php?sn=3288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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