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短篇】最後。　-1

　　我總是會這麼想：「如果我不在了，認識我的人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會大哭嗎？還是感嘆？或是淡漠地應一聲而已呢？


　　現在，我就站在自己的棺木前。看著我的家人、朋友和同學，以及職場上的同事，仔細地觀察他們的表情變化。
　　畢竟——現在的我也沒什麼事可做了吧？

×　　×　　×

　　坐在自己的棺木上頭，是什麼樣的感覺呢？我得說，挺奇怪的。你看著某位與自己容顏相似的人躺在裏頭，臉色蒼白、毫無生氣的模樣，即使用手指塞它的鼻孔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但是，只有這個位置才能讓我看到在場所有人的表情。

　　我不是一個很愛秀的人，因此更不會喜歡目光集中於自己身上的感覺。
　　不過現在大家都低著頭，聽著主持人念念有詞。

　　「——深感遺憾，芳齡僅僅二八歲的她如此早逝，但願蒙主寵召，帶領她到西方世界去。」
　　聽著他這樣一直念、一直念，他不渴嗎？還有我挺好奇，如果所謂的「蒼天」知道我喜歡過女生，還會不會把我帶到天堂去呢？
　　我想我待會兒就可以證實了吧。

　　在這冗長的「演講」時段中，我瞇起眼跳下棺木，走走跳跳去觀眾席那。
　　來的人數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
　　我很訝異我的家人居然連我的同學都能請到！嘿，不是說我人緣不好。我是指……當你過了讀書的那個年代，還能再和他們保持聯絡也是不容易的。除非你的同學就住在家附近，而且還一起上了大學。
　　在場的同學我大半都忘了名字，除了那個站在角落的傢伙、還有拿著手帕擦汗的……噢天啊，沒想到我的初戀，簡稱小白，居然也來了。他就坐在倒數第二排，白色的襯衫配著牛仔褲，側臉看起來還是一樣帥！

　　但是他的表情看來很無聊，而且還拿出手機滑了幾下。

　　「也對啦，我以前根本沒跟他說過幾句話，更別提告白了啊。」正當自嘲地這麼想，我瞥見了角落的那個傢伙，簡稱西瓜男孩。
　　跟小時候一樣木然的棕色眼睛望著前方，表情雖然跟小白看起來一樣撲克臉，但是又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同。我才想起，似乎從來沒有人能從他呆愣的表情猜出他的想法。
　　
　　我走到西瓜男孩面前盯著他說：「嘿！西瓜男孩，你還在擔心你的小貓沒吃飽嗎？」
　　是啊。這傢伙曾在學校後面偷養一隻小灰貓，取名叫做灰薩姆。我偷偷跟去看才知道的！那時候我以為他要把沒吃完的午餐偷偷拿去丟掉，沒想到他也有溫柔的一面。我也是從那時候才跟他感情好的，不過……我們從國中畢業之後就沒再聯絡了，因為這傢伙居然移民了！

　　「嘿，夥伴，我猜你現在應該也在想你的小灰有沒有吃飽，對吧？」我歪頭笑看著他，如昔日往常地道。

　　「——怎麼會這麼早走？」西瓜男孩卻突兀地吐出這樣一句話，順著牆壁跌坐在地。
　　他說出來的話和反應，讓我的心開始絞痛。

　　「我知道你當上獸醫的事了，你還出了不少錢建立了幫助小貓小狗的基金會呢。」我蹲在西瓜男孩面前，看著他的腦袋瓜揮了一拳，「很、很厲害嘛你，看不出來喔！」
　　如昔日往常一樣跟他打鬧。

　　在那個讀書年代，我只求安逸，西瓜男孩追求突破和夢想。
　　逐漸地，我也被他的態度影響。

　　聽到他要移居的時候，我真的很難過。
　　

　　「你的夢想，應該還沒完成吧？加油喔。」摸了摸他剛才被我搥的頭。
　　如昔日往常一樣安慰他。

　　但，西瓜男孩應該感覺不到什麼，對吧？
　　「掰掰囉。」


　　重整心情，道別完之後——我給了他一個擁抱便急急走開，假裝沒聽見那些個啜泣聲，往同事們走去……


×　　×　　×

　　「為什麼要叫『阿薩姆』啊？這名字很奇怪！」女孩摸摸小灰貓的頭，撇著嘴望著一臉木頭表情的男孩。
　　「可是，阿薩姆奶茶就很好喝啊。」男孩不以為然的回應，讓女孩覺得他更難溝通了。
　　「不行啦！牠又不是飲料！」她想了想，一邊摸著貓頭、一邊看牠乖巧的模樣努力地想，「叫灰常厲害好了！跟牠的毛色一樣！」

　　「……什麼怪名字？」
　　「從『灰熊厲害』的諧音來的啊！」
　　「不要，怪名字。」
　　「蛤——」即使女孩發出怪聲音抗議，看男孩還是不為所動，女孩只是繼續問，「那不然要叫什麼？」


　　「灰薩姆？」
　　「太、長。」
　　「那就，」他彎起嘴角，伸手把小貓咪抱進懷裡，「簡稱小灰。」

　　「喵——」小灰看起來非常開心的喵喵叫了一聲。


To be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