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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小說】《血源詛咒-遙遠的呼喚》第四章:漫漫長夜-01

作者:大理石│2016-07-21 03:20:03│巴幣:6│人氣:285
※經過漫長的時間,第四章終於起頭了!


----------第四章:漫漫長夜-01

  屯田城的外觀像座熱鬧的墓園,此地的建築群高大方正、歷經風霜的石磚黑灰生苔,乍看之下簡直不比亂葬崗好到哪去;那裡的屋舍有如雜草般恣意發展,街如蛇、巷如蚓,要在屯田城裡迷路一點都不難,愛德華深信他們就在其中一種迷路的可能性上。
  
  「坎貝爾醫生,醒醒!」克里頓大喊,「你不能在這時候睡著呀!」
  
  克里斯聽見了後就代替愛德華回答:「幹你老祖的,坎貝爾醫生已經超過四天沒闔眼了,他現在需要的就是睡眠!」
  
  「幹你老祖的克里斯你這白癡,那群人要的就是坎貝爾醫生睡得像頭豬一樣……那些邪教徒會在夢中把坎貝爾醫生給抓走的!就像抓走湯瑪士老大一樣!」
  
  此時他與他兄弟早已將愛德華給扛離了地面半吋之高,兩人隔著中間的病人一來一往地爭吵,最後甚至只是單純的吼,全然沒有任何溝通涵義在裡頭。他們以高度一致性的步伐在屯田城的暗巷與曬衣繩間飛梭,雖然當下逃跑要緊,但偉恩兄弟倆也沒忘了要爭著誰的主意才是好的,絲毫不管身處中間的當事人到底有什麼意見--愛德華要說,他們兩講的都對,因為愛德華要是睡下去、肯定就再也起不來了,然而他又是真的非常需要睡眠,就算一分鐘也好,愛德華感受到他的健康狀況正面臨潰堤邊緣──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死,只要幾個小動作,所有的問題都將一勞永逸。
  
  不用等屯田城讓他迷路,真實世界早已成了愛德華腦海中的夢魘迷宮;刷過眼簾的光影藏著杏仁頭巨人的眼珠子,聲音在三尺之外揮舞著醜陋的翅膀,牠們要告訴愛德華世界的真實性,而真實的概念不過就是一層薄冰。
  
  聲音說:小心了,浩瀚汪洋隨時都在等著你;小心、注意了,它們的舌頭正在舔吮著人類脆弱的大地。
  
  剎那,愛德華發覺駕著他的不是偉恩兄弟、而是兩團不成人形的影子,影子黏稠的手有如枷鎖般將愛德華困在半空中,無數眼與嘴在漆黑如平面的輪廓中載浮載沉。於是那位醫生掙扎,他歇斯底里的哀號、要影子別纏著自己。愛德華憑著蠻力掙脫了束縛,然後叫罵、揮打,兩團黑影讓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不成形的口洞嘶出一聲非人的氣鳴--不一會兒,低壓的雲系便將它們勾往了天空,影子們越拉越長、越扯越細,一切都在變形,最後成了一絲絲無盡延伸的黑線。愛德華扯斷了線頭,卻也狠狠地往前摔了幾圈。
  
  那場不存在的勝利讓醫生忍不住笑,他縮臥在垃圾推上,除了撞破頭的疼痛外,愛德華就只記得自己應該好好地笑上一場。
  
  「醫生!」克里頓一陣驚慌失措地穩住身子,他跑過去想把愛德華從地上抓起,途中腳還給來歷不明的狗兒給拌了一下。狗兒痛叫、他痛罵。
  
  克里頓罵出了幾句連克里斯都沒聽過的方言髒話,其內容之粗俗,就算聽不懂也能聞到蘊藏其中的屎尿味。這些都是克里頓從湯瑪士那學到的大陸方言,更準確來說,是弗蘭姆的伐木工黑話以及連下流的底線都勾不著的特彌斯粗話,而在一旁發楞的克里斯聽了之後的第一個直覺就是:我的弟弟被人給拐走了,那個不要臉的傢伙就是湯瑪士.史瓦茲,該死的大陸瘋子!
  
  盡管愛德華像打定主意當個屍體了,但他因病而過輕的身體完全抵抗不了克里頓的擺布,強壯的仲介人先生鼓起手臂將愛德華攬在懷中,流程一鼓作氣,連聲都不吭。屯田城的騷動仍緊追在後,此時有兩組人馬在偉恩兄弟三人仍陷入混亂的當下便從遠處的轉角中現身了,他們人高馬大、目光渙散、皮膚之蒼白有如屍骸,想當初克里頓還以為對方只是群傻大個,一直到他們其中一人單手扭斷了一個擋路者的脖子--克里頓幾乎可以肯定那群人根本不能算是人類了,是怪物才對。安息會的怪物。
  
  「克里斯,快走、快走,」克里頓出聲催促,「我們老地方會合!」
  
  「操你的老地方,你一個人什麼事都做不了。來,我來背,這是我的工作,而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開路。快點,別打混了!」
  
  他們又跑過兩條窄街,直往鷹龍大道過去。鷹龍大道是屯田城最大、也最筆直的一條幹道,大道盡頭與龍骸廣場相接,從這裡開始,迷路的意義正式轉被動為主動,若你不想被屯田城的誰給找到,直接走進龍路就跟跳進湍急的大河一樣有用,馬匹、貨車、輪軸壓過糞水的機械聲,低語、高談、人群聚散時發出的嘈雜聲,屯田城的急流洶湧,可謂為塔拉尼斯奇觀。這時偉恩兄弟以為自己能在人海中闢出一條道路,對於有經驗的人來說,劈開人海總是能給逃亡帶來一點正面刺激,孰不知他們的粗暴連一點騷動都沒引起,反倒是後頭的追兵敬業多了,他們走到哪、哭叫就傳到哪。
  
  怪物們大開殺戒了。
  
  「一回來就遇到這種事,真倒楣......幹你媽的不要擋在這,白癡!」克里頓囔囔著,雙手奮力地將眼前驚呼連連的路人給撥到一旁,「屯田城的巡警都死去哪啦!」
  
  「吵死了,你就不能專心點走路嗎?不,坎貝爾醫生,現在不是下車的好時機。」克里斯一臉緊張兮兮,感覺上背著愛德華比讓人追還要可怕。
  
  一輛馬車從克里頓面前呼嘯而過,他又一次大罵,克里頓現在一肚子火,不但諸事不順、就連一個適當的罵句都擠不出來,最後他索性就抽出了大衣下的短鎗對空擊發,藉此證明自己的憤怒與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計畫。那鎗聲比什麼都有用,現在他們得到了一場車禍,運蛋車的馬匹經不起嚇,騰起前足就往前方的廚餘車衝過去,兩車相碰一地臭,接連第三台、第四台馬車,不久後浩瀚的鷹龍大道便堆出了一座垃圾沙洲,馬匹的嘶鳴與駕車者的哭嚎痛罵成了方圓二十公尺內唯一能聽見的聲音。
  
  在巡警來到前,偉恩兄弟早已帶著愛德華遁入了另一端的小巷中。
  
  現在愛德華終於完全清醒了,他趴在克里斯的背上強忍著顛簸帶來的噁心感,但克里斯身上的汗味與空氣中的腐敗味讓他苦不堪言,微微嘔出的糜狀物在愛德華牙關後頭蠢蠢欲動,於是等他們一躲進屬於昆丁.史托姆名下的空屋時,愛德華就立即跑去牆角大吐特吐了一番,逼著自己那空蕩蕩的胃袋在嘔出點東西。
  
  嘔吐聲不知不覺便成了乾嘔,小小的屋舍中盡是愛德華那令人寒顫的病因。當他終於吐的差不多了,愛德華才開口說對偉恩兄弟說自己的行程不變,他必須去一趟曼羅希,至於詳細內容,愛德華只說他會連絡黑衣女士,偉恩兄弟倆唯一的工作就是等待與護送。其實愛德華並不信任黑衣女士,她和她家族的苦衷對愛德華而言都是藉口,不過既然對方還需要他來聯繫湯瑪士,那黑衣女士就必然會讓愛德華完完整整地抵達曼羅希。
  
  偉恩兄弟沒有答話,他們分別坐在兩旁的木桶上一邊喘氣、一邊擦著臉上的汗水,而愛德華則坐在一張橡木椅上,臀部刻意只坐滿了椅面的三分之一。
  
  「你們知道威爾醫生與布朗伯特醫生嗎?」愛德華突然問道。
  
  兄弟倆面面相覷,接著克里斯望向愛德華冰藍色的眼睛,那雙虹膜漂浮在紅通通的眼白上;那雙眼外是一輪黑如泥煤、沉似墨的眼袋,看起來格外病態。
  
  「......你是說海軍醫院的那兩位?」克里斯出聲。
  
  「對。他們一個是外科醫生、一個是內科醫生,雖然兩者的領域截然不同,但在血液方面的意見倒是沒什麼差別......」愛德華露出微笑,「......他們都認為那很有趣。兩位先生們,特彌斯是個醫學相對落後的地方,我們比起人體學、更關心病理學,之於整體醫學發展的態度也保守許多,雖然大伙其他地方的從醫者一樣地沉迷於解剖人體、觀察器官,然而特彌斯就是缺乏對微物的觀察力,甚至沒有半點想像力......好比我,我不知道血液除了道德價值與那顯微鏡下的小顆粒外到底還有什麼意義......然而塔拉尼斯不一樣,你們的外科醫生威爾對於我從湯瑪士身上取出的樣本提出了一個全新的看法,那就是他認為湯瑪士的血球具有一種異常的自主傾向,至於布朗伯特,在他用那......呵呵、極為昂貴的儀器檢查後,他便建議我趕快把那東西銷毀,因為布朗伯特醫生認為那不是血。」
  
  他憤恨地問:「你跟我們說這些做什麼?」
  
  愛德華搖搖頭,沒回應克里斯的怒火。「他認為那是受寄生蟲感染的汙水。偉恩兄弟,你們最近有任何異狀嗎?」
  
  「沒有,就算有也不會和你講!」
  
  克里頓接著說:「好吧,我承認自己最近對食物的品質要求變高了。」
  
  語畢,克里頓等著他的兄弟回應這句話,但克里斯卻不像平常一樣和克里頓拌嘴。他的沉默帶著一股矛盾,睜圓的眼睛怒火中燒;他不想再蹚這趟混水了,然而克里斯卻早已看到了太多不該看的東西,他的不安無法傳達到自己的血親兄弟心中,反倒是給了他恐懼的愛德華.坎貝爾卻成唯一能分享這份痛苦的夥伴。他已經騎虎難下了,克里斯憎恨著愛德華,卻早已無法從恣意離去,名為夢魘的鐵鍊拴著他的脖子--他多麼想對克里頓說出這一切,可是克里斯知道,克里頓不會明白、也不該明白那份吞噬人心的恐懼。
  
  「克里斯?」克里頓出聲。
  
  「閉嘴,克里頓,」克里斯把臉埋進雙手中,「閉嘴。」
  
  最後,愛德華如此結論著:「小夥子們,我認為我和湯姆已經沒救了。」
  
  突然間,大門敞開。
  
  
  
  湯瑪士推開蓋斯柯恩家的大門,沾滿血汙的臉冷漠至極;他批著一條破被單走上街道,看起來漫不經心,猶如從迷夢中驚醒的嫖客。
  
  緹妮曾強調說她可以給湯瑪士燒點熱水,家中有浴缸可以給湯瑪士泡澡,只要他從廣場那提幾趟水回來就行了,但湯瑪士只說他寧願沖點冷水,冷到讓人牙齒打顫的冷水。於是他只披了御寒用的破被單就走上了街頭,光著身子像是才從失火的妓女戶跑出來的笨蛋一樣。湯瑪士覺得做什麼都麻煩,就連這個洗澡這件事也是看在緹妮的份上才去做的,所以只要能省點是,他不在乎自己看起來有多蠢。反正蓋斯柯恩家所在的燈心草街區幾乎已經沒有人在外遊蕩了,為了方便,蠢一點也無妨。
  
  湯瑪士赤腳踩過一攤攤汙水,污泥與糞土從腳趾縫間擠了出來,濕滑中又帶有點反差性的溫熱感,湯瑪士忍不住在水灘中多踏了幾步才前進;他只穿了一條破內褲的身子在寒霧中微微發抖,月光照出湯瑪士骯髒的臉上佈滿淡疤、佈滿汙垢的皮膚上又展現了怎樣觸目驚心的舊傷。從蓋斯柯恩家的大門到燈芯草廣場要走五十多公尺,這段路上雖是無人問聞,然而他感覺得到有東西正好奇地在盯著自己看,它們想看清楚這名外鄉生物到底是怎樣的野獸,為什麼要學人一樣穿著褲子到處走動。
  
  這就是愚蠢的代價,湯瑪士終於發覺到自己原來像個奴隸拍賣會上的可悲戰虜,整個夢魘都在看他出糗。他氣自己應該該勤奮一點才對,就算不想花功夫去洗澡,直接提幾桶水回蓋斯柯恩家用布隨便搓個幾下也不算麻煩,而在眾多選擇中,他最不該做的就是逞什麼硬漢要去井邊"冷靜一下"。只是就實際面向來看,湯瑪士知道自己真的需要點徹骨的寒冷才能讓腦子別再胡思亂想,所以這種自我否定感也沒持續太久,反倒是關於食物方面的事還多想了點,湯瑪士離上次吃飯已經個了好一陣子了,不管怎麼算,至少都有一天以上。
  
  飢餓,肉與麵包所無法解除的飢餓。自從殺死蓋斯柯恩後,他對血的渴望又更深了,從前的湯瑪士總是否定著自己想要血的獸性,而今他想要的就是當個能隨便撒野啃屍體怪物。他想要血,可是這點絕對不能讓緹妮知道。
  
  「湯瑪士,你會凍死的!」緹妮在門邊大喊。
  
  湯瑪是沒回答她,反倒在那喃喃自語:「凍死也好,省的麻煩。」
  
  寬約兩馬車的街道上堆滿了貨箱與沙包,在雅南燃起狩獵烽火的此時此刻,燈芯草街卻比哪都要安靜。地上的屍體肯定都同意這一點,畢竟他們親自體驗過湯瑪士是怎麼靶場子搞冷的。或許這些死人當中還有幾個人認識緹妮,畢竟這是蓋斯柯恩家居住的地方,就算不是熟識,至少也看過一兩眼這家人的麼樣吧。霎時,湯瑪士發覺這整件事都十分可笑,因為這群大人竟然沒一個比得上一位小女孩來的理智。
  
  地上的血池又給湯瑪士的髒腳添了幾分色彩,被單末端也染上了污漬。他蠻不在乎地前進。井邊放著許多瓶瓶罐罐,罐身反照著紫紅薰香燈的火光;月亮掛狹小的廣場之上,光芒打出的黑影覆蓋了半個開闊空間,正好將井的遮棚給切成了兩半。他感受不到雅南的詭異,倒是空氣中的血臭不停地提醒湯瑪士:別浪費食物,難道你寧願空著肚子戰死也不想飽著上路嗎?
  
  湯瑪士在終點前猛力甩頭。
  
  水井的繩桿在他手中動了起來,齒輪咭咭嘎嘎的聲響在廣場中來回轟炸,直到第一桶水抵達井口,一聲沉悶的叩響,湯瑪士的第一桶水送來了。
  
  他跪在井前的小階梯前,雙手抓緊了水桶邊緣。經過一番深呼吸後,湯瑪士一鼓作氣把被單擱在牛奶箱上,並在趁寒意滅卻意志前將水傾倒在自己頭上--寒冷,湯瑪士又深呼吸了幾次,他濕淋淋的腦袋凍的無法運轉,身子抖的厲害,節奏性的微顫間還伴隨著體溫引起的熱霧。而後湯瑪士又從井中撈了第二桶水,這次他想沖沖發癢的背,但在水下去的當下,湯瑪士才體悟到這肯定是史上最爛的爛主意了,幾乎與空氣一樣冷的水瀑從脖子一路沿著的背脊線往下滾落、又順著他的背肌與山般的肩線往兩側刷去,湯瑪士忍不住低聲咒罵,無預警的全身性衝擊讓他縮的像隻落水的吉娃娃。
  
  寒冷、寒冷、寒冷。
  
  「誰?」湯瑪士神經兮兮地回過頭,卻只看見地上的一具殘破屍首。
  
  屍體浸泡在烏黑的血泊中,粼粼月光凝結於黏稠的液面上。湯瑪士用舌頭舔了臉凍的發白的嘴唇,接著他左顧右盼了一會兒,街道宛如鐵籠、籠中上演的是一場餵食秀。等再次確定沒有活人注意他後,湯瑪士伸手在血灘上試探性地左右刷了一會兒。血已經冷了,卻依舊比井裡的水還要溫熱;血液帶著腥澀的銅臭,但這股腐朽的氣味卻好比過熟的無花果引人發醉。湯瑪士彎下身子,將雙掌與肌肉糾結的臂膀在血中泡了一會兒,隨後他併前肘與掌側,試圖多撈點血起來,然而他最後弄髒了整個身子,入手的卻僅有那不足四分之一毫升的腐敗液體。
  
  湯瑪士順著肘底吸吮了一口。
  
  「湯瑪士,我可以出來了嗎?」緹妮在遠處大喊。
  
  他嚇得把血一灑,雙手不斷在腰間與背後猛擦。「你出來做什麼?」
  
  「我想拿毛巾給你!」
  
  「我不需要毛巾,蠢妞!快回去,把門關好!」湯瑪士厲聲斥喝。
  
  緹妮嚇得趕緊把門關上。終於,湯瑪士又是一個人了,或說一隻野獸,他該好好地享用--湯瑪士用力打了自己一巴掌。那掌響亮如雷,打得他臉頰紅腫發痛、鼻膜破裂。
  
  「該死,真該死。」湯瑪士喃喃著,順便手擦了擦溢出的鼻血,但那這麼做反而讓他髒得更徹底了,看起來比剛才更糟糕,就像是才剛參加完屠殺派對回來的殺人魔一樣。符合事實,但並不符合現況。
  
  現在他得淋上更多冷水才能把身體乾淨了,如果有必要的話,湯瑪士會直接跳進井裡,省的這樣一來一往給自己找更多麻煩。
  
  
  
  緹妮給廚房的爐子生了火,她為湯瑪士煮了許多馬鈴薯與血醃肉、另外還準備了一壺甜血汁在桌上當配料,等等她或許還該為客人弄一點溫酒才對,就像她的父親蓋斯柯恩每次出門前、或狩獵歸來後會喝的東西;緹妮還記得她的母親薇奧拉是如何製作溫酒的,首先,她會把紅酒倒入小鍋中,然後再加點柑橘果皮、肉桂、砂糖與無花果等材料並以小火煮熱十分鐘--不過馬鈴薯還沒煮好,湯瑪士就像颶風一般掃進了屋子,身子一頂便把大門重重關上。
  
  他看起來變得非常乾淨,但緹妮懷疑那只是失溫帶來的錯覺,畢竟湯瑪士看起來真的很冷,就像剛掉進水井裡一樣;他渾身都濕透了,湯瑪士靠在門前抓緊被單,雙眼僵瞪著地面、收緊的嘴唇正努力地嘗試別讓牙齒的打顫聲溢出來。
  
  「我說過你會凍死的。」緹妮語帶不滿。
  
  「而事實就是我並沒死。」湯瑪士搖搖晃晃地走近壁爐,顫個不停的手沒忘記給自己拉一張椅子來坐。
  
  「湯瑪士,你真的很奇怪,」緹妮從桌上取了一條厚羊毛毯給湯瑪士,「你好粗魯。」
  
  「很抱歉,弗蘭姆不出產紳士。」
  
  「弗蘭姆在哪?」
  
  「在屎爛地獄的狗屁糞石底下。」
  
  緹妮皺緊眉頭,沒有答話。
  
  湯瑪士悄悄看了一眼小女孩。「弗蘭姆,那地方在特彌斯東北部,非常接近柯俄斯邊界。」
  
  「啊、特彌斯,那個魔法師的故鄉!」
  
  「天曉得。愛德很討厭有人談這件事,魔法師什麼的,他常說神棍術士都在柯俄斯,我們特彌斯有的純粹只是科學帶來的奇蹟......誰跟他"我們特彌斯"......我是弗蘭姆人、是卡登斯之民,而他才是那個特彌斯出生的知識份子。」
  
  「那裡還有龍嗎?」
  
  「我在下水道看過一隻,長的又黑又臭,還有一條蚯蚓似的尖細尾巴,而且每天晚上都在那發浪似地吱吱大叫。」
  
  「那是老鼠,」緹妮撈了一盤馬鈴薯燉血醃肉湯給湯瑪士,但她顯然非常不滿眼前這個大個子的幼稚行為,所以就故意把盤子放的遠了些,「湯瑪士,你不但很奇怪,還很無聊。」
  
  「你還沒見識過真正無聊的事,而且你還得慶幸自己不必去體會無聊的極限何在。」湯瑪士用新毛毯把身體又擦過一遍,然後他伸長了手把湯盤給拖到了自己面前。
  
  緹妮坐在湯瑪士旁邊,她交疊於桌上的雙臂撐著下巴,大大的眼兒盯著湯瑪士的側臉。「你好像很生氣。」
  
  湯瑪士的舌頭給湯燙了一下,緹妮接著才把湯匙遞了過去。湯瑪士接過餐具後先是看了看錫匙匙面中的自己,接著再看看緹妮。「我不生氣,我只是......有點不知所措,和一位美麗的單身女性共處一室,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見呀!」
  
  「得了吧,你唬不了我的!」緹妮轉過頭,臉蛋染上了淡淡的紅暈。
  
  湯瑪士搔了搔胡亂生長的鬍渣,到目前為止,他對自己的帶小孩功夫還算滿意,他想,如果能再進一步地劃定彼此的距離那就更好了,畢竟他們沒有必較太過親密。「嗯,對了,緹妮,我們來約法三章吧,我呢,接下來打算把你帶到安全的地方避難,所以可能還得在相處一段時間,為了避免尷尬,這路上我們就盡可能別過問彼此的事情吧。安靜、迅速、一絲不苟,像個好獵人,如何?」
  
  「哪些事?你是說你剛才在舔髒東西的那些事情嗎?」
  
  此話一出,湯瑪士便瞪大了眼,目光宛如金屬之火;他表情失去了剛才的頑皮與散漫,甚至連人性都化為了烏有,沉默與羞恥之怒佔據了湯瑪士的臉,有那麼片刻,他握緊了拳頭,ㄑ字狀的湯匙匙柄便因此又多了四個詭異的彎曲。
  
  緹妮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但當下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所以她趕緊離開客廳,假裝要去客廳休息,實際上緹妮只是躲進了蓋斯柯恩夫婦的房間裡避風頭。她縮坐在梳妝台底下,心理埋怨著湯瑪士又醜又可怕;緹妮想,湯瑪士憑什麼責怪我?他去舔那些髒水是事實,我只是照實把事情說清楚罷了,如果他覺得這很丟臉,那湯瑪士剛才就不剛這麼做。
  
  「蠢湯瑪士。」緹妮喃喃著。
  
  一會兒後,湯瑪士呼喚著緹妮,但她沒有出聲。緹妮遮住耳朵,腦海中想的是以前怎麼和父母親一起玩抓迷藏。有次她和奧維拉一起躲在門邊的大衣櫃裡,而蓋斯柯恩則假裝成一隻野獸在屋子裡到處身為獵物的緹妮一行人--當然,這個遊戲裡還有她的姊姊,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跟著父親一起行動,一定也是因為姊姊的緣故,所以蓋斯柯恩每次都很快就找到了她們的藏匿地點。
  
  緹妮回想著,那時她和母親從縫隙中悄悄查探來到主臥室中的蓋斯柯恩,他在窗邊逗留,一下翻開窗簾、一下伏在地上查看床底,最後他走近櫃子,其實蓋斯柯恩早就知道緹妮和維奧拉躲在裡頭了,但他知道自己得拖點時間,於是就假裝在用鼻子找味道。他很會學野獸的叫聲,喊起來非常有戲劇效果;緹妮聽見蓋斯柯恩在外面低聲囔囔,說他要把小母鹿們的皮拿來做披風,母鹿的毛皮柔順又亮麗,做成披風一定很保暖。
  
  然後他打開衣櫃門。薇奧拉和緹妮驚訝地喊出了聲來,而蓋斯柯恩則露野獸般的邪惡笑容,接著則一把抓住了緹妮,並把他口說的小母鹿給舉到半空中。她們笑得如此快活--
  
  --緹妮把頭埋進弓著的膝蓋中。她好害怕。為什麼蓋斯柯恩跟薇奧拉不肯回來?
  
  不為什麼,就因為他們都死了。
  
  「緹妮?」湯瑪士彎腰查探躲在梳妝台下的緹妮。他把破被單裹在腰間、羊毛毯則披在肩上。
  
  緹妮振了一下,在黑暗中,她好像看見了湯姆士的眼睛在發光,綠色的、有如鬼火。「你嚇到我了,湯瑪士!」
  
  「原來你也會被嚇到嗎?我的小女士?」
  
  她撇過頭,不敢正眼看著對方。「你還在生我的氣。」
  
  「有些事情不能當玩笑......另外,我的確是很生氣,但更準確而言,我是覺得難堪,」湯瑪士坐在床上,「緹妮,我本來希望給你留下點好印象,如此一來,當你未來在某時某地碰上困難時,你將會想起曾經有個好獵人帶你脫離危險,這個獵人最後將會成為你意志的守護者,支持你、讓你不會輕易和困境妥協......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非常不希望你看到那些醜態,但事實上,你全都看到了,對吧?看見一隻野獸在地上舔著死血,看見一隻人皮怪物假借保護之名行屠殺之實--這有理由嗎?不,沒有,緹妮女士,因為這都是我的本性,到頭來,我不會是你的英雄、也不是什麼好獵人,我只是你的殺父仇人,是一隻怪物、瘋子!......然而,接下來這隻怪物暨瘋子仍要堅守諾言,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會拚死把你送離這個夢魘。聽懂了嗎,緹妮?就當作是我在贖罪吧。拜託,緹妮,請不要害怕。」
  
  「我不害怕。」
  
  「但我聞到了你的恐懼。」
  
  「你才是那個害怕的人,蠢湯瑪士!」緹妮揉揉眼睛,看起來是累了,「你怕我會把你給拋下,這樣你就得一個人在外頭遊蕩了。」
  
  他微笑。「是的,我怕極了。」
  
  緹妮從梳妝台下爬了出來,前去和湯瑪士坐在一起。緹妮輕聲問:湯瑪士,我們能晚點再出發嗎?
  
  湯瑪士回答:當然,好好休息吧,緹妮女士。
  
  緹妮又問:你會拋下我嗎?
  
  他承諾:不,我不會。
  
  於是緹妮安心地躺了下來,並在湯瑪士的看護下陷入了詭譎的夢境中。
  
  她想念雅南還有早晨的時候;她想念她的父母,緹妮不經認為,也許他們並沒有死,蓋斯柯恩與薇奧拉其實就在返家的路上,他們才剛參加了完一場舞會,蓋斯柯恩穿上他最好的獵裝,而薇奧拉不但穿上了她最愛的黃色禮服、胸前還別了那顆紅色的大寶石,而舞會結束後,他們並沒有請車夫把車停在家門口,反倒選擇在燈薪草街頭下馬車,因為這樣他們才能享受更多的私密時間。
  
  這時蓋斯柯恩與薇奧拉會一邊散步、一邊低聲談論著舞會上發生的與聽見的各種趣事,時不時會發出笑聲或互相打鬧,好像小孩一樣。最後。夜已深,當他們回到家時,就會看見那位不聽保姆勸告的小女士躺在兩人的大床上;他們會看見自己的女兒睡著的模樣,她佔據了床的一側,作著關於舞會的夢。
  
  當然,她的姊姊就站在一旁,她笑說緹妮都快十歲了,怎麼還這麼幼稚?
  
  可是緹妮不在乎。她是個女士,但作為女士不代表她能忍受孤獨;緹妮想念她的父母,想念他們溫柔的呼喚聲,而她的姊姊只是在一旁笑著,笑著她的小女士為何要如此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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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山居小屋
蓋斯柯恩死了!什麼時候

07-21 05:46

大理石
在3-06的時候唷~07-21 11:09
我要留言提醒:您尚未登入,請先登入再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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