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逐漸西沉,昏黃的光線降至地平線下帶來暗幕。
日與夜的交界點。
以東方的角度來說,這是邪魔準備開始出來遊蕩的時間帶──逢魔之時。
如果是以前的蘋果‧賽拉拉‧盧絲禮亞,作為修練法術的一環會認為這是增進驅魔術技巧的好時間吧。
不過就現在的蘋果而言,經絡毀壞失去了內力的支撐,她僅僅是個普通人。過去的記憶亦曖昧不明,渾身充滿不確定性的她沒有因此停留腳步,反而決定走出故鄉踏進世界的門檻內。
那麼在已經沒有東方力量庇護的當下,唯一能選擇的就是學習魔法之路。
所以這個時段對她而言的意義是下一個新階段的開始,代表一天最美好的時刻──魔法時刻。
「發現大姊姊了!」
一整個下午都處在忙碌狀態的蘋果,突然有個可愛的小女孩向她打招呼並且呼地撲向她的腳邊。
「诶诶──!阿啦?妳是……怎麼跑到這裡來啦?」
被突然這麼抱住,處在座位之間走道上的蘋果不免手忙腳亂了一下,但在詳細低頭端詳之後,她還是認出了小女孩,高興的蹲下身體摸摸小女孩的頭髮。
「我來找姊姊玩了!」
「妳阿病才剛好別這麼亂來。肚子還有哪裡感覺怪怪的嗎?」
「沒問題喔!謝謝姊姊!」
蘋果擔心著小女孩的身體,但看著她有精神地的發出「嘿嘿嘿」的靦腆笑聲,緊張的心也跟著紓解。
蘋果目前正在這輛車上做著打工性質的服務,要說到明明是乘客卻為什麼要這麼做的原因就要從還在鎮上時說起。
蘋果是這麼考慮的。雖然父親給予她的盤纏相當足夠,但是她並不清楚在故鄉之外的物價是怎麼樣的情況。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恐怕要一個人獨自生活相當長的時間,面對未知的未來無法判斷金錢的使用而感到徬徨猶豫。
本來即便是如此啟程的這趟車錢還是必須要扣除的花費,但這個困擾在車長主動搭話下就自然解除了。
『一趟長途的旅費也是挺貴的,不過俺這車上剛好缺點服務生,妳就適當點在這幾天內做些什麼抵車資吧!』
似乎認識以前的自己的車長爽朗的如此建議,這才讓蘋果得知模糊的記憶中兩年前曾前往過學園的自己也是以這種方法免費搭車。
半是想著追尋過往的自己,蘋果無法拒絕盛情便慷慨的接受了,因此從第一天的下午開始就在車廂之間四處打轉,為乘客進行服務和困擾處理。
同時在隨車待命的醫生不足的情況下,面對乘客輕微的病痛也讓蘋果的醫護專業有了使用的機會。
因為這個世界上不存在能夠輕易治好任何病痛的法術、魔法。
要使用治癒系的能力相對的也要有該方面的知識。
簡單來說治療眼睛的醫生無法用他的治癒力量治療刀劍外傷,反之亦然。
所以才有了蘋果這類藥草學家的出場空間。
這名小女孩就是因為這樣的契機認識。
「下次要注意別再亂吃東西搞壞肚子了喔。」
蘋果挽起手來鄭重的這麼告誡女孩。
「我知道!」
小女孩滿臉笑容地點頭表示理解。
在無限號上為了應付長途的旅程,24小時都免費提供各式餐點,這對小女孩這種六、七歲年紀左右的孩子是一種甜美的陷阱。
光是半天的時間,蘋果處理小孩子吃壞肚子的事件都有多達十件以上,可見小孩子們都抵擋不住食物的誘惑大快朵頤一番。
真是傷腦筋,不過這也是孩子獨有的朝氣證明,而維持住孩子們笑容的是自己的能力這點,更是讓蘋果感到高興。
安心之際蘋果偏移了視線,這時候她才注意到小女孩的肩膀上坐著一只可愛的人偶。
「嗯?什麼時候有這個玩偶呢?」
蘋果記得第一次跟女孩見面時還沒有這個人偶。
人偶的高度約三十公分左右。穿著巴洛克風格沒有裙撐的緊身露肩洋裝,頭戴與服飾相同夾帶深藍與白兩色的寬檐禮帽,在帽緣底下是一頭留長的淺淡蒼髮和甜美分明的細緻五官。
一眼就能看出是非常高價的物品。
「這是人家剛剛在找姊姊的時候撿到的!」
小女孩絲毫沒有發覺手中之物的價值,興致盎然地把人偶從肩膀上取下提到蘋果面前擺弄,這是小孩子特有想要跟喜歡的人分享喜歡的玩具的習性。
「超級可愛的,人家第一眼就喜歡上她了!所以今晚決定要讓她陪人家睡覺!」
是這樣啊……看著小女孩高興的表情,雖然不忍但蘋果認為既然是遺失物果然還是要交還給主人,因此為了鎖定範圍,她仔細地留意起人偶的細節。
蘋果用右手食指將流洩至眼前的紅髮勾到耳後重新定睛一看。就算是不熟悉人偶製作這方面的她,平常有著手工工藝品的興趣,姑且能分辨物品的好壞程度。
從外觀來看這個人偶作工過於完美,栩栩如生的紫瞳彷彿帶有意志,已經是到了即使說它是活的蘋果也不會驚訝的程度,人偶的整體就是這麼驚為天人。
這樣的東西不可能是小孩子的玩具,說是哪個有錢人家的收藏更有可能。
有了判斷的材料,再來就是要好好告知小女孩。
「嗯,真的很可愛。但是這可不行喔,像這樣的人偶一定是很貴重的東西,不可以隨便亂拿,會讓它的主人會很困擾的,說不定他的主人現在正在很努力的尋找它呢。」
既不是責備也不是說教,蘋果細聲地向小女孩說明。
「诶!那樣我要趕快還回去才行!對不起隨便就把妳帶走了……」
今晚不能跟妳一起睡了,小女孩雖然不捨還是小心翼翼地把人偶捧在臉頰旁道歉。
看著小孩子純真的模樣,不禁讓蘋果心生憐愛。
「沒問題的!告訴姊姊它是掉在哪裡,我們一起回去找他的主人吧!」
「好!」
牽過小女孩舉起來的手,蘋果認為真正的困難就從這裡開始。
雖然可以肯定擁有者是個富裕的人,不過線索還是太少。
偌大的無限號,除去列車前方負責帶領的一節車頭和五個高等車廂以及後方十個放置貨物用的車廂以外,中間的二十個車廂皆是屬於一般乘客用。
尋找的範圍過大,而且蘋果目前所在位置是中間偏後段的13號車廂,是個處於不知道該往前找還是往後找的尷尬區域。
只能懷抱著所有人會回到小女孩原本待的12號車廂的期望地毯式搜索了,畢竟那麼貴重的東西遺失不回頭尋找也不合乎常理。
要是假如真的找不到,蘋果還有著最後的手段在。
那名少年──帝天晞,因為一樁意外才得知他姓氏的少年是一位擁有龐大財產的實業家。
他在蘋果面前,任意的將能讓全族不愁吃穿一整年的鉅資當作零用錢般交付給了人口販子,就結果來說他幫助了蘋果想要幫助的奴隸應該是一位好人,可是兩人之間發生的許多問題,難以這麼簡單就一概而論。
不過現在不是糾葛那種小事了。
天晞既然是有錢人,想必比起自己對這種貴重物品更熟識。雖然自己是個被他所討厭的人物,但如果只是幫忙協尋的小事的話,應該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吧。
唉,但蘋果還是在內心重重嘆了口氣。
到底是為什麼呢……無法跟他搞好關係。
「總之先行動吧。」
說了出來。比起悶在心裡不知所措,做些什麼才符合自己的性格。
然而──
一陣強風突然吹襲列車,引起了微微晃動令窗戶嘎嘎作響。
這是前所未有的狀況。一直以來都保持在破百高速行駛下的無限號在有術式的保護下從來沒有發生過震動的情事,就有如待在陸地上的平靜,而這也是跨境列車無限號最大的賣點之一。
以至於僅是這麼輕微的晃動周圍的乘客就過度反應地全都站了起來。
「那是什麼!」
緊接著關注著窗外的乘客們又發出了驚呼。
蘋果順著驚訝直指著外邊的乘客手指方向看去,入目的是超越常識的一幕。
深厚的雲層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如同摩西分海一般以排山倒海的氣勢切分開來。天象在一瞬間劇變,強烈的風勢不斷增大甚至大到讓列車啟動了防衛術式抵抗,不過這是沒有意義的,因為接下來的一聲爆炸是連地表都能夠撼動的恐怖力量。
車體產生了劇烈的上下左右搖晃,沒有因此而脫軌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可是這一下使得所有的乘客都慌亂了,就連待在蘋果身邊的小女孩也被強烈的不安壟罩開始哇哇大哭起來。
蘋果蹲了下去努力安撫著小女孩的情緒。
儘管她想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光是用是看得她也清楚周遭沒有人可以回答她這個問題,大家都束手無策的只能待在原地訝然盯著外面。
噹噹~就連廣播聲響起也沒有人轉移注意力,因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待在靠近強風影響那側窗戶的乘客齊聲叫喊出了難看的嘶吼,他們像是逃命似地想要逃到另一側而瘋狂似地擠了過來。
為了保護嬌小的小女孩,蘋果用身體圈住以肉身阻擋了這波人海。
人群的衝撞與踐踏毫不留情讓蘋果受了不輕的傷。
但這還不代表結束,尚來不及確認混亂的主因下一秒蘋果就摟著小女孩騰空了。
蘋果的耳朵只捕捉到了『碰』的一聲巨響,然後人就失去地心引力的抓持飛了出去。
究竟在那之後怎麼了,她的五感已經傳達不了訊息,憑著連續的碰撞以及刺穿感她隱約察覺自己的生命力快速地消散中。
蘋果無法等到所有的騷動停止意識就迅速斷去,在雙眼闔上之前她只能祈禱懷中的小女孩能夠平安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