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直到結束用餐之前，林喻連一個有意義的情報都沒有得到。基本上除了環境吵鬧的聲音影響了他在裡頭將一句話給釐清以外，還有他處理資訊的速度上的問題。
「怎麼？沒有聽到什麼比較有用的消息？」於涼看著頹廢地趴在桌上的林喻，莞爾問道。
「我只有聽到一堆什麼『今天天氣真不錯』、『這間的菜不錯吃』、『這次讓我付錢、讓我付錢』這些非常沒有意義的對話呀……」他的身體依舊貼著桌面，僅是將頭微微抬起、無精打采的回應道。
「噗──你能都找到這些對話我也是很佩服你啊。」於涼先是調侃，而後沉下玩笑的神情，弄著三人能聽到的音量語道：「剛才我有聽到有關傭兵和學院的事情，你們想先聽哪個？」
「你覺得哪一個可以先處理就先說那一個吧，感覺這兩件事情都要花很長的時間來弄咧。」林喻挺起身子、一擺剛才的頹廢樣，正色道。
「唔，我都可以喔。」赤寒依舊毫無主見地回答道。
「……既然你們都讓我決定的話，那我們就先處理傭兵的事情吧。」於涼猶豫了片刻後，開口道。
「好。」
稍稍整理了一下腦中的訊息後，他緩緩開口道：「剛才聽到的消息是，這個鎮上有一處傭兵介紹所，可以透過完成任務來獲得金錢、物資。不過在接任務之前，得先有傭兵的資格；而傭兵與傭兵之間，還可以透過組成隊伍來共同完成任務。」
「聽起來還蠻不錯的嘛。」林喻微微驚嘆道，「不過，那個傭兵介紹所在哪？」
「據說就在城西。我們這間旅店是屬於城東的部分，要走一段路程才能到達。」
一聽見於涼這一席話，他頓時萎下精神，苦著臉道：「還要出去啊……」
「你就忍忍吧。更何況以後如果有必要，我們還得長途跋涉，你這身斗篷更不能脫了；要是想要擺脫這樣的局勢，你還是盡早把你的耳朵跟尾巴弄掉吧。」於涼雖然說得頗有道理，但對方還是擺脫不了那種鬱悶感。不想再沉浸於這種情緒的他，趕緊轉個話題，即便他的口氣依舊悶著。
「那學院呢……？說說學院的事情吧……」
知道對方用意的於涼，稍稍思索過後，開口答道：「嗯，學院的話，似乎和我們部落裡頭的差不多，都有分成兩類，一個魔法、一個鬥氣，不過又和部落不太一樣。我們除了要每天到以外，還得額外學習兩方的知識；而我所聽到的學院，是不用每天都去，而且課程也不會向部落的一樣混搭。只不過，要是根據能力被分配到其中一類，另一類的基礎課程就不能去學習。」
「聽起來好像挺不錯的嘛。」林喻一聽對方的解說，剛才的鬱卒感彷彿全都隨著吐息而帶走，「那，你所說的學院，要去哪裡報名啊？」
「我只有聽到這些而已；更何況，你也別抱太大的期望。這些事情只有等你親自體驗之後，才知道好壞。」於涼稍稍打擊對方的期待，正色道。
「至少那裡的魔法教學會比部落的好吧？」林喻露出口中白牙，反問道。看著他這樣的反應，於涼無奈的啞笑以對。
片刻過後，他斂起笑容、站起身子，對著還正陶醉在自己幻想中的林喻和至始至終都只盯著他們倆的赤寒，開口道：「好了，你們應該也休息夠了吧？我們先去傭兵介紹所一趟吧。」
「嗯？喔……」
「好。」
三人來到城東的傭兵介紹所。門旁的木製布告欄上貼滿了各種紙章；而門上的木框布上一些細微的裂痕；整個木造的屋子內，擠滿了人潮，就連門外也有和他們三人一樣觀望著的人。
「這就是你所說的地方嗎？這裡的味道比起旅店那哩，還要來得複雜許多吶……」林喻一面嗅著空氣中的氣味，一面緩緩語道。
「或許這邊的高手比旅店那兒來得多吧。」他微皺眉頭、推論道。一旁的赤寒一聽這番話，神又不知道飛去哪了。他嘴唇微開、魔怔般地低喃著。
「高手……」
「總之我們先進去吧。總不能一職待在外面、毫無進展吧？」於涼語畢後便向前邁出步伐，林喻見狀、趕緊拉起一旁的赤寒，連忙跟上前去。
一踏過門檻，一陣威壓頓時襲來。雖然這股壓力並不帶任何的威脅，但實力完全的壓制所帶來的不暢感，依然讓他們三個的氣息全都亂調，花了數秒的時間才緩和下來。在這期間，赤寒猛然一抓林喻的衣袖，一絲冷汗從額邊泌出，但為了抵抗外來的壓力，少年並沒有發現小孩的異狀。
「剛剛那個感覺，真是令人……不舒服啊。」林喻向著面前的於涼低聲語道。
「但這種壓力並不是針對著我們，要是以後進出都會有這種難受的感覺，就只好忍一忍了。」於涼同樣也沉聲回道。但一直待在門口不走，也太過怪異；他便在說完話後，就上前走向不遠的櫃檯。
身後的林喻向前一走，卻又被一股力量鉗制而停下腳步。低頭一看莫名向後的手臂，卻見著咬著唇的赤寒。他迅速將小孩牽到了一旁，詢問道：「你沒事吧？」
「……林喻哥哥？」赤寒微微頓了頓，而後擺了擺頭，「剛剛只是有點不舒服而已，現在已經好多了。」
「確定？」看著對方微微泛白的臉，林喻不放心地確認一次。
「嗯，哥哥別太擔心，我真的沒事。」赤寒露出微笑，「於涼哥哥已經在那邊等著我們了，我們趕快過去吧。」
「……好吧。」
再三確定對方看起來真的沒事後，才朝著於涼走去。身後的小孩緊緊跟在少年的身後，臉上帶著一絲淺淺的笑容。
已經完成手續的於涼，倚靠著櫃檯看著兩人連忙走來。剛才林喻將赤寒拉往一旁的畫面他沒見著，對於對方慢上一些時間有些疑惑，開口道：「怎麼？發生什麼事？」
「回到旅店再跟你說吧。現在，要做些什麼？」林喻匆忙的口吻隱隱透出剛才發生的事情的嚴重性，他收起好奇、擺正表情。
「你跟工作人員說一下你要辦理傭兵證明就好，你就會知道要做些什麼──記得也讓赤寒也做一下。」
收到對方的指示，林喻朝著他頷首後，便立即和櫃檯後方的女性辦理手續。於涼先是看了看他緊張的模樣，而後瞟了一眼他身後的赤寒。小孩雖是滿臉笑意，但咬破的嘴唇和泛白的指間，毫不掩飾地向他訴說他剛才的痛苦。
稍稍知道林喻會這麼著急的原因，於涼輕嘆了一口氣。不清楚小孩到底再忍耐什麼的他，也只好先掃過整個屋子的各個角落，粗略確定視線之內只有忙碌和閒聊的人們，沒有形跡詭異的人後，才收起那審視的眼神、走向入口旁、雙手環胸，等著他們倆辦理結束。
回到旅店的房間後，林喻迅速地脫下斗篷，將小孩拉到了床邊讓他坐下，自己則蹲下身子、左右檢查著他的身體，同時開口道：「你沒有怎麼樣吧？現在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赤寒搖了搖頭，淡淡地對他哂笑道：「我已經沒事了。只是想要忍過那個壓力，所以就傷到自己了，林喻哥哥別太擔心。」
「怎麼可能不擔心？」赤寒一聽完對方的回答，立刻回道，「除了於涼以外，你就是在我們找到延續結界的方法之前，唯一的親人啊，難道我不擔心？而且你為什麼要忍耐？這種事情要是讓我知道的話，我就不會讓你一直待著啊？」
「夠了，你在說這些也沒用。都一個月的相處時間，難道你不知道他的用意僅僅是不想耽誤我們的行動嗎？」於涼上前制止了有些失控的林喻。經過這麼一聲略為冷淡的話語，林喻整個人、包含頭上那兩個耳朵都頓時萎了下來，目光正好與赤寒對上，那是帶著些許驚嚇的眼神。
「抱歉……」
林喻別下眼，錯過赤寒變化的眼神。他那眼底的驚恐，全數轉成一股更深層的感情，封存在更深處的地方。
「林喻哥哥不用道歉，原本就是我不好，讓你跟於涼哥哥都擔心了。」他收起驚乍的表情，語氣中帶著歉意與細微的高興，臉上依舊微微笑著。
「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你也不要太自責剛才的行為。」於涼看著林喻明顯低落的樣子，無奈說道；隨後，他話鋒一轉，「話說回來，你還沒和我說剛才究竟怎麼一回事，不和我說說？」
「……嗯，好。」林喻頓了頓後，站起身子，收起滿是後悔的神情，淡然開口道：「剛才的經過是這樣的──」
由於整件事情起始到結末僅有短短幾秒的時間，這敘述不可能長到哪裡去。很快的，林喻一說完後，於涼推測並歸納內心的想法，語道：「我猜他會比我們還要來得痛苦的原因，和他的年齡、能力有關；那股壓力在我們身上而言，或許只是讓我們呼吸錯亂，但作用在他的時候，反而造成他身體上的負擔。」
「要真是只有這樣的話，那我還真是──」
知道對方要說些什麼的於涼，連忙打斷他的話，「你緊張是沒錯的，對方的忍耐也是有原因的；要強挑一個錯誤，那只能怪罪在最一開始，也就是我們下山的時候。你不覺得挑這種錯誤很沒意義嗎？」
「……嗯。」
於涼看著對方自責的神情收斂了些，知道自己那番言論已經被他聽了進去，也就打住本來還想勸告的話，轉而對著坐在床邊的小孩平聲語道：「你也是，下次有什麼怪異的地方，別只是一味的忍耐。」
「對不起。」赤寒低下頭來，彷彿是認了錯一般。但依照對他的了解，於涼絕不認為經過這次之後，他就不會再做出剛才那種事情，也只能希望他能夠別忍得太過，反倒傷了自己。
「算了，一直說教也只會讓你們的心情更差。」於涼看著他們低迷的模樣，將話題帶離這上頭，問道：「話說回來，你們剛才有將〈傭兵導讀〉看過一次了嗎？」
「〈傭兵導論〉？」林喻抬起頭來，一臉迷茫的回問道。
「就是辦完手續後，那個姊姊給林喻哥哥的紙張喔。」赤寒無聲無息地站在林喻的身後，重新掛上笑容，解答道。
「嗯，就是赤寒所說的。你應該把他丟進你的空間戒指裡頭了，找一下吧？」於涼先是附和小孩的話，隨後推論道。
聽見兩人的回答，林喻的記憶漸漸回籠，依稀想起當時離開前，對方有給他兩張黃色為底、四周用著一小條金箔裝飾，只是時間緊湊，直接將其收到了空間戒指內。一想到這裡的他，也不須翻找空間戒指內的物品，心念一動，那兩張紙便騰空出現在手上。
將其中一張交給了赤寒後，他隨意的坐到房間內其中一張椅子上，仔細讀起內文。撇去開頭的「恭喜您成為了一名傭兵」這段客套話外，接下來便主要在敘述關於傭兵、任務的等級與相關規定。
「要是看完的話，就把魔力輸入進去。當這張紙燃燒完畢之後，才算正式成為了一個傭兵──最低等的九階下等傭兵。」於涼淡淡的說著。
林喻將最後一個字讀畢後，他按照對方的意思，將魔力導入紙張。一瞬間，導入的魔力頓時被切斷，接觸紙張的地方開始燃起深藍色的火焰，著實嚇得林喻將手放開。這股火焰，並不炙熱燙手，反而冰冷得刺人；而在火焰「燃」過的地方，被結上了一層冰，直到火焰消散、那層冰便化作齋粉，隨著裡頭的紙一同碎滿一地。
反觀赤寒，明明和林喻相同步驟，整張紙卻燃起赤紅色的火焰，可他卻和對方一樣鬆開握著紙張的手。這火焰就如同一般燃燒的火焰，高溫而灼燙；而整個火焰消散的同時，這張紙便轉成灰燼、並散落於地面。
「剛才那個到底是……？」林喻甩了甩手，剛才火焰冰冷的感覺彷彿還留存在手上；即使那份感覺與自己使用魔法時的感覺一致，但剛才那突然的燃起，讓他心有餘悸。
「那是根據你的能力與屬性所產生的契約展現而已。你可以動用你的魔力、看看你的魔力源周圍，有沒有一個盾牌上被畫上一橫的圖案？那個就是這個契約生效的圖案，同時也代表你現在的等級。」
等到於涼講完，林喻將精神集中在他所說的位置上，只見一片黑暗的地方閃出藍色的光芒，那裡就是魔力源的所在。而在它的周圍，可以找到一個小小的圖案，環繞在魔力源的上頭，這個便是於涼口中所說的圖案。
「怎麼？有看到吧？」看著對方緩緩睜開雙眼，於涼莞爾問道。
「嗯，很清楚。」林喻還以對方一個哂笑，答道。
於涼收到他的答覆後，轉而看向他身後的赤寒、問了相同的問題：「你也有看到吧？」
小孩睜開雙眼，並頷首作答，正如他心中所料想一般。隨後，他一如往常地走到林喻身旁、緊抓了他的手。但對方卻反常地反握，而不是單純放任他的行為。這樣的回應，反倒讓小孩低下頭、遮掩那不明而起的興奮神情。
「那麼，」於涼深吸一口氣後，緩緩吐出，「正事做完了，窩在房間不是個好選擇；現在要去逛一下這個城鎮、還是要去接任務？離晚餐的時間還有一段距離。」
「……那就逛一下城鎮吧，反正我們有三天的時間可以磨蹭。」林喻細想後，如此答道。卻在最後一個字結束的同時，他的手不知不覺間握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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