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深夜，空蕩蕩又陰暗的街道上時不時有刺骨的寒風吹過。
在如此不友善的天氣下，大多數人都選擇乖乖地待在溫暖的被窩裡。但符痕騎士團，第五分隊的隊長及副長才剛結束手上的工作，踏上回程的路途。
「今天意外的疲勞呢，雖然是精神上的。」
「……」
「因為不知道之後會發生甚麼事，所以會下意識的繃緊神經。像這樣的任務也可以當成耐力的鍛鍊呢。」
「……」
「對了對了，還有克勞和萊芙莎小姐的事情。我嚇了一跳呢，沒想到他們還有這一層關係。不過店長平常總是表現出對別的男人沒興趣的樣子，說不定是眼裡除了克勞之外看不上其他人喔。」
即使前幾次的對話都沒有得到回應，繁還是持續單方面的和奧席露卡『聊著』今天發生的事，畢竟這已經是兩人習慣的相處型態了。
或許是因為認識久了，也或許是因為兩人的親密程度遠超過他人。繁總是能夠知道奧席露卡有沒有在聽他說話，也能夠依靠眼神解讀出一些她心裡所想要表達的事情。
「怎麼突然對萊芙莎這麼關心？難不成你也對他有意思？」
繁挑起一邊的眉毛，對於得到回覆這件事感到些許的驚訝。
雖說兩人在私底下的互動是親密的，但工作時奧席露卡還是會保持著冷淡的態度。除了重要的事以外很少主動開口，更別提和繁聊天了。
「雖然萊芙莎小姐確實很漂亮，但很可惜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何況我的戀人這麼霸氣，我
怎麼敢隨便對別人有意思呢？我只是覺得羨慕罷了。」
「羨慕？」
「兩個互相深愛的人，若能結為連理，讓人生漫長的時日擁有另一半的陪伴不是很美好嗎？我很嚮往這種感覺喔！
聽說萊芙莎小姐是被克勞拯救性命後才愛上他的，真希望我也能有這樣的機會呢。奮力的英雄救美後，在夕陽的餘暉下向她求婚，然後得到歡樂大結局的回覆……什麼的。呵呵，感覺很不賴！」
奧席露卡用冷冰冰的眼神瞪著繁幻想中的臉。
正準備要開口潑他冷水時，繁又突然說道：「可以的話我真希望劇本的女主角是奧席露卡呢。」
「……………你在說甚麼阿！？」奧席露卡先是愣了一下，才理解這番話的意思並做出回應。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繁露出那副曾打動奧席露卡的燦爛笑容，並握住她的手，「我可是很認真的在思考喔，都已經是戀人了卻沒有下一步進展豈不是很奇怪嗎？若有天真的發生這樣的事，就算沒有夕陽的餘暉我還是會求婚的！」
「別…別說傻話了！而且這些都是以你能打倒敵人為前提的事，要是出現真有實力可以把我抓走的人，那你面對他根本就束手無策吧！」
「這可不一定喔，假如是為了救妳，我的身體一定會爆發出比平常多數百、數千倍的力量！沒錯！那就是愛的力量啊！」
「哼！我才不相信甚麼愛的力量呢！要是真的想英雄救美，就先想辦法打贏我再說吧！」奧席露卡抽開被握住的手。並為了不被注意到早已通紅的白皙臉頰，將頭別過喃喃自語的說著：「而且…要是真的想求婚的話…就算不用做到這樣我也……」
「嗯？妳說甚麼了嗎？」
「沒事啦！」
※ ※ ※
我合起手中的書，瞄了眼掛在咖啡店牆上的時鐘。
目前的時間接近中午，原本該在數小時前就來接我們的馬車因不明原因而延誤，直到剛剛都還沒有消息。不知道能不能趕在傍晚前回到家呢……
「哈啾！」
「你要不要乾脆去店裡休息啊？雖然也是在室外，但暖和多了。還有餅乾可以吃耶。」我拿著還冒著白煙的熱飲走向不遠處的克勞，「要是不稍微讓身體休息一下的話，說不定會沒有力氣戰鬥喔。」
自從被襲擊後這傢伙就一直保持著備戰狀態，昨晚似乎也沒怎麼睡的樣子。而現在為了預防被襲擊時會波及周遭的事物，又刻意站在空曠的地方任由寒風吹拂……
這樣下去甚麼時候倒下都不意外……
「難得你會擔心我。」
「我只是覺得你感冒還要照顧你很麻煩罷了，雖說笨蛋是不會感冒的。」
「那看來我是屬於會感冒的一方阿。」克勞接過我手中的咖啡，「但感冒的話就有正當理由可以去看希爾薇醬了，倒也不賴。」
嘖！這傢伙……
「話說從早上到現在都沒什麼動靜阿…直到昨天還能清楚感受到的視線也消失了，該不會是放棄了吧？」
「要是到我們離開前他都沒有出現呢？」
「他不肯出現我也沒辦法了。說起來我還是不明白他攻擊我的原因是什麼，如果不講明的用意是要讓我自己回想起來，那好歹也表明一下身分吧…」克勞的語氣中散發出因事態毫無進展而感到的煩躁。
「你跟我講也沒用阿，我比你還不清楚整個經過欸。」我翻了個白眼，「話說我總覺得，
相較於平常，你似乎更熱衷於這次的事。」
「被查覺到了嗎？」克勞很乾脆地承認：「畢竟人家衝過來時是認真的想殺我，不免會讓人想知道他到底被做過些什麼嘛，就算我可能是引起事件的元兇也一樣。」
「一般碰上這種情況的人都開始著手進行解決方案了吧？誰還在想事件的經過啊？」
「所以說我總是那個例外嘛－－」克勞邊拉長音邊擺出『欸嘿』的表情，而我已經無力吐嘈了……
「算了…你開心就好……我還要去跟萊芙莎小姐拿昨天訂的便當，一起去嗎？」
「不要，我怕被纏住後會掙脫不了……你路上小心。」
「這樣啊。對了，要是真的想不起任何事情，不仿試試看從別的角度來思考，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發展，我走啦。」
※ ※ ※
傑斯洛離開後整個廣場只剩下克勞一個人，連剛剛在還營業中的咖啡店也不知不覺的拉下了門簾。
雖說今天並非是例假日，但如此冷清的情景在帕斯提亞城還是相當少見的。
「從別的角度來思考阿…具體來說要怎麼做呢……？」正在仔細思考著事件經過的克勞並
沒有因為眼前的情景而分心。
「我想想…從那個人對我表示出明確的殺意這點來看，目的不外乎就是復仇吧。身為Auswerfer的成員，難免會接觸到暗殺各種大人物的要求。我也已經不是第一個在任務進行時不小心暴露自己身分而遭到報復的人了。
根據幾名前輩的經驗和規定，現在我能做的就只有了解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並設法和平解決，除非對方做出危害自己生命的事不然不能隨便出手……
……這尼瑪什麼爛規定？而且這規定居然還是領主大人訂下的！
什麼『殺人就是殺人，不能用戰爭來當逃避責任的擋箭牌……』啊？
碰上這種事我想和平解決，也不想逃避所謂的責任啊！但對方說不定在我們談到一半時就拔刀出來把我桶死了耶！唉－－」想到這，克勞不禁無奈地嘆了口氣。
「咦？等等…不對…既然傑斯洛不在現場，我就算動用武力解決也沒人知道…如果對方也執意用這種方式的話，那我們就算達成共識了……
……好啊！這樣就可以簡潔有力的搞定這件事啦！」克勞原本落寞的臉龐再次散發出光輝，「放馬過來吧！無論下次你打不打算說出襲擊我的原因，都先打了再說！」
突然，數道人影從天而降，且每個人的身上都穿著相同的連身黑袍，面貌也都依照慣例的遮掩著。
「我心裡才想著放馬過來就立刻出現啦…而且這次還多帶了點小夥伴呢……說起來幹嘛每次都要用空降的方式登場阿…？」克勞一邊吐嘈，一邊拔出裝備在背上的長劍。
最前方的兩人剛落地就馬上以急速衝向他們的目標。而見到這次的敵人依舊毫無談話意願的克勞，即使感受到了些許的異樣，還是微笑著面對接下來的戰鬥。
兩名刺客在奔跑途中抽出懷裡的匕首，並快速的互相切換位置試圖混淆克勞的注意。
但尚未到達可以靈活使用匕首的距離，就先被在攻擊範圍上佔有絕對優勢的長劍和接踵而來的體術奪去了武裝與戰鬥能力。
「好弱…我還想說這次帶來的小夥伴應該會稍微強點，沒想到依然是雜魚等級的……」克勞的內心不由得出現這種想法。
確認了倒在地上的刺客沒有受到致命傷後，克勞伸出左手食指，向自己的方向挑釁的搖了搖：「雖然我也贊成用戰鬥說話，但可不想鬧出人命，你們要懂得適可而止喔。」
冷靜的接受挑釁後，以一名位在團體中央的刺客為主，共有三個人同時衝出隊伍，展開了第二波攻勢。
「還是一樣直直的衝過來嗎…？若是不改變攻擊的方式可是沒辦法……嗯！？」查覺到敵人意圖的克勞及時舉起劍將射來的飛刀彈開。而突襲者們利用了剎那的空檔，進入最適合使用匕首戰鬥的貼身戰。
「不依靠言語就能完成這種合作嗎？這群傢伙搞不好比我想像的還要難纏……」
三人潮水般不間段的連續攻擊迫使克勞只能專注於防禦，等待反擊。但面對如此高默契的配合，一時間竟找不到任何可切入的破綻。
在原本待機的兩人加入戰局後，克勞的防守開始變得吃力起來，身上的大衣也有多處都被銳利的刀刃劃出破口。
「一對五果然太勉強了嗎？不對…問題是出在於判斷錯誤，要是剛剛不選擇和他們正面硬幹的話可能就不會落到這種下場了……」
隨著戰鬥進行，克勞逐漸筋疲力盡。好不容易抓到一瞬間的反擊機會，卻還是無法造成對方任何傷害，頂多能稍微拉開距離，並取得些許的喘息時間而已。
「過去師傅常說我不夠謹慎，但沒想到會因為這樣而被逼入絕境阿…明明之前戰爭的時候也一路這樣走過來了說……」克勞一邊抹去臉上的汗珠，一邊死盯著再次向自己逼近的敵人。
或許是因為太專注於眼前，克勞無法發揮平時敏銳的感覺，縱使有人正從身後慢慢靠近也一樣。當查覺到時，對方的距離已經近到無法迴避。
「支援？不…是一開始朝我衝過來的其中一個人嗎…？」見到往自己刺來的匕首，克勞咬著牙將雙眼闔上，做好疼痛襲擊身體的準備。
但當匕首終於擊中物體時，發出的並非是刺中肉體的聲音，而是金屬用力碰撞的『鏗鏘』聲。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沒事吧？」再次睜開眼，眼前出現的是一把刀身散發著微微藍光的長型刀具，以及握著它的主人－－繁。
「阿…嗯…感謝…幫大忙了……」繁出現那一瞬間的背影，和克勞記憶裡的某人相重疊。
同時，克勞也突然明白了為何自己不夠謹慎的個性能在過去的戰爭中存活下來。「我的背後…總是有個人在阿……」
「不必道謝，保護市民和協調紛爭本來就算是騎士團份內的工作。雖然你住在帕斯提亞城的時間不長，我也不確定算不算市民。」確認自己搭救的人沒有受傷後，繁微笑著用一記肉眼無法看清的斬擊將刺客擊飛。
「好快！？單論速度的話肯定在我之上！」克勞驚訝的看著將刀緩緩收進腰間劍鞘的繁。「比起這五個傢伙，說不定眼前的這個人更棘手呢……」
見到同伴被擊飛失去意識，剩下的刺客一口氣將兩人團團圍起，
被困住的克勞立刻從驚訝中回復成雙手握劍的戰鬥姿態。身後的繁則是呈現一種左腳在後右腳在前，膝蓋微蹲，右手按在刀柄上的姿勢。
雖然克勞沒有見過這種姿勢，但從繁身上散發出的氣息也明白他已經做好戰鬥的準備了。
「小心點，這群傢伙雖然單體不強，但配合度相當高。要是讓他們找到同時攻擊一個人的機會可是會吃大虧的。」
「明白了！」
數分鐘後，奧席露卡也來到了現場，原本冷若冰霜的臉龐因眼前的情況而稍微出現了變化。
「除了我以外居然還有人可以看清並配合繁那只注重於速度的劍法嗎…不對……這不是配合，是因為兩個人都熟知對方的出劍時機和出劍方式才能做出這種動作……他們真的是第一次共同作戰嗎？」
二對六。照理來講在一個人要對付三個人，且繁和克勞實力相差不遠的情形下，獲勝的機率和剛剛相比是沒高多少的。
但兩人不輸對方，甚至超越對方的默契，一舉打破了處於弱勢的僵局。
只要繁或克勞其中一人製造出對方攻擊的空隙，另一個人就會出現在自己的身旁，並給予敵人決定性的一擊。
最後，戰鬥結束在對方撤退的背影。或許是因為不想犧牲自己人，也或許是害怕會被抓去洩漏情報。總共七人的黑袍部隊被擊倒四人，剩下擁有行動能力的三人則是抱著失去意識的同伴逃跑了。
克勞邊喘著氣邊直接向後倒在廣場的地面上，「呼…我還以為這次會完蛋呢……要是一般人現在大概已經進醫院了吧……」
「一般要是知道要一次對付那麼多人根本不會選擇戰鬥，而是選擇逃跑吧。」繁的臉上也稍微露出了點疲憊的神情，不過因為是在中途才加入戰鬥的，所以不至於像克勞一樣。
「對了，你剛剛的戰鬥方式是怎麼回事啊？居然在要砍人時才把刀拔出來，防禦的時候還是用劍鞘防禦的…不會危險嗎？而且我們是怎麼做出這種配合的？我們是第一次一起戰鬥對吧？」
克勞如連珠砲彈般的發問，讓繁思考了一下後才做出回應：「這個叫拔刀術，是我還小的時候父親教我的，但我的劍術並非是從我父親身上學來，而是另一位師父在帕斯提亞城教我的。過去從經試著將兩種武術融合使用，沒想到效果不錯就一直沿用至今了。」
繁吞了口水後繼續回答：「因為我的武器和其他金屬硬碰硬的話容易削減銳利度，所以我習慣使用劍鞘來作防禦。再者我的劍鞘也是使用特殊材料製成，要是有好好抵擋住就不用害怕會擋不下來。
至於我們的配合……坦白說我也不知道。雖然我們的共同戰鬥確實是第一次，但我只是直覺認為可行所以就上了……」
「直覺認為嗎…？」克勞並不滿意這個和他內心想法相同的答案。應該說，正是因為和他想的一樣所以才會不滿意。
但在一陣思索後仍然沒有得出其他結論，因此很乾脆地放棄思考了。
「奧席露卡？妳怎麼在這？另一邊都搞定了嗎？」一道銀白色的身影慢慢的走向繁。
「另一邊…？」繁的問題引起克勞的注意，但那份疑惑並沒有明確的表現在臉上。
「只是些小嘍囉，很輕鬆的就結束了。目標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其他的部下正在收拾善後。」
「是嗎，辛苦了。」繁滿意的點了點頭。
「小嘍囉…目標…收拾善後…？難道不遠處也有發生戰鬥嗎？」如同任務回報的回應更加重了克勞的興趣，正當想要開口詢問相關的事情時，一道呼喊聲打斷了他。
「隊長－－！隊長－－！」從奧席露卡走來的方向又出現一名穿著和繁身上的軍裝類似，但因為上面還加了許多強化防禦的鎧甲而感覺笨重許多的男人。
「別老是這麼慌張，雷謝爾。先喘口氣後再慢慢告訴我，發生甚麼事了？」相較於男子的慌張，繁表現出冷靜的樣子，似乎是對於他的行徑相當習慣了。
「目標…目標被擄走了……」名叫雷謝爾的男人一面喘著氣，一面說出這段連繁的眉毛都微微皺起的話。
「簡單敘述一下情況。」
「是！」聽到繁的語氣從平淡轉變成嚴肅，雷謝爾馬上回復成報告的立正姿勢，「當大家都以為已經擊退所有敵人，鬆懈下來，副長也離開後，對方冷不防的使用煙霧彈攻擊。而目標就是在一陣混亂中被帶走的。」
聽到這裡，奧席露卡的表情雖然沒有改變，卻還是浮現愧疚的神色，「是我的疏忽…要是我不那麼急著離開，或許目標就……」
「……現在不是討論該把責任歸咎於誰的時候。雷謝爾、奧席露卡，你們各自將隊員分成兩半進行現場周圍的搜索，要帶上傷員及目標對方應該還沒有走遠。」
「喂……」
「我獨自一人行動，這樣會比較方便，效率也比較高。」
「喂……」
「有任何線索就立刻通知我，我會馬上趕過去。要是沒有問題的話就開始……」
「喂！」多次呼喚都沒有得到回應的克勞，一氣之下直接抓起繁的衣領。
會如此激動，是因為克勞發覺奧席露卡和雷謝爾出現的方向，正是剛剛傑斯洛為了拿想帶回去的便當，而前往的路徑。
距離他離開已經過了半小時以上，就算被捲入戰鬥，也應該是要和奧席露卡一起回來。消失了那麼長的時間，不禁讓克勞內心做出了最壞的推測……
「你們知道的吧？那群黑袍部隊的來歷。還有你們說的目標又是誰？全都告訴我！」
※ ※ ※
皎潔的月光潑灑在房間的地面上，屋外時而傳來陣陣夜梟的鳴叫聲，對於尚未入眠的我來說格外清楚。
經過幾次翻身後，我將厚重的棉被推開，披上掛在旁邊椅子上的外套，離開了寢室。
明明身體能感受到今天一天活動所遺留的疲勞，但卻還是無法睡著……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胸口總覺得悶悶的……
由於特莉珂姊和歐蒂妮亞姊姊都已經睡著了，所以整棟房子安靜地只聽得見微弱的呼吸聲與鼾聲。
「還沒有回來嗎……」我望著門口，想像傑斯洛大人回來時，提著一個行李箱推開門的模樣。「不是說好會在今天回來嗎…？會不會是出了甚麼事呢……」
越是這麼想，胸口那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煩悶感就更加嚴重……
在走廊緩緩地坐下後，我懊惱地將臉埋進膝蓋。
「我好想見您……傑斯洛大人……」
創作內容
【同人】與希爾薇 【10】
與希爾薇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