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想找人談談關於父親及叔叔的異樣一事,但是畢竟這是菲索奇亞家較為私密的問題,所以我也沒能將這件事向帝維瑟及尤迦南提起,他們兩人看出了我有心事卻故作鎮定、強顏歡笑,不僅沒有逼著我說出口,反而盡力以其他方式試圖讓我的心情好轉一些。
至於黛洛兒……我不想讓她操無謂的心,所以也沒找她商量,這件事就擱在我心頭上、梗在胸口,極不舒坦。
這日我於後院找小黑玩耍,原本想藉由與牠的玩樂中讓自己心情爽朗些,但是即便我坐在草地上與小黑在一塊兒,我仍心不在焉,我的雙手無意識地胡亂揉著牠的臉,眼中卻無聚焦之處,僅是面無表情。
倏地,我的左手傳來一陣刺痛感,原來是小黑咬了我一口!
我皺起眉,這才依稀想起方才我似乎不小心扯了小黑的鬍鬚所以才惹惱了牠吧。
我低著頭,見到左手背不僅有小黑的口水與齒痕外,甚至傷處還滲出了淡淡血跡,聰明的小黑隨即低下了頭,若說狗也有表情,那正是小黑現在這般低著頭、一臉無辜的模樣,牠抬起頭,在我的傷口舔了兩下,我以右掌揉了揉牠的腦袋瓜安撫道:「小黑乖,是我自己不好,我沒事的,去包紮個傷口就好了,不要自責哦。」
牠又舔了我兩下,我對著牠微笑說:「好了啦,你別擔心了,我去找漢克先生擦個藥,你乖乖的別想太多哦!」
我輕輕拍了拍小黑,牠也乖乖地離開我身邊,在牠走了幾步後,還不時回頭看著我,我向牠揮揮手後便站起身準備離開後院前往醫療部包紮傷口。
當我行至醫療部外,正巧見到父親面無表情地由裡頭走出,由於昨晚發生那樣的事,我下意識地腳步一踏、藏於柱後,等了好片刻,我悄悄探出頭,直至確認父親已經走遠,我才緩緩走出。
……若無大事,父親極少至醫療部的,難道父親受了傷嗎?
但是,這段時間他也不曾離開過家族才是。
低頭看著左掌隱隱作痛的傷口,我甩了甩頭決定不再多想,大不了,等等再詢問漢克先生就是。
一入醫療部之中,漢克先生的助理孟娜小姐正抱著一本厚重的資料夾記錄著密密麻麻的數據,見到我前來,她還沒來得及打招呼,便見到我左掌滲血的傷口而瞠圓眸子:「二、二少爺!快隨我來,我替你包紮。」
她二話不說,丟下手中的鋼筆及資料夾便拉著我快步走至藥品櫃前,正忙碌中的人員也投來好奇的神色,我則歉然地笑道:「孟娜小姐,不好意思……呃,我只是被小黑咬了一口而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妳別緊張。」
「二少爺!您太不自愛了,小小的傷口若是不及時處理,惡化得了破傷風那可就難辦了,您是菲索奇亞家的重要支柱,請您多愛惜自己的身體。」
重要……支柱……?
我的唇瓣輕顫,隨即抽回了手,孟娜不解地回頭望著我,我垂首低喃:「什麼重要支柱……我、我只是一個像小零件般存在的殺手,沒有你們說得重要。」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最近圍繞我在身邊的每件事,怎麼都像不對勁了?
是我太過敏感,還是真有什麼事發生了,我卻被矇在鼓裡?
孟娜微蹙柳眉,她強硬地拉起我的左掌,她拍了拍桌子示意要我坐下,取過消毒藥水及紗布,我攤平左掌,她也坐下,一面進行包紮一面說道:「二少爺,您說這樣的話孟娜無法認同,確實,也許是我妄言,我一直認為菲索奇亞家族就像精密的物件,由家主、幹部、智囊、殺手、情報人員、醫療團隊以及協助處理雜務的助手們所組成,每個人各司其職、關係緊密,在這之中,大家都是這精密物件中的一個小零件,看似不起眼卻又缺一不可。」
聽了孟娜這番話,我微微抬眼,她俐落的包紮動作在最後綑綁時卻又施重力道,讓我感到疼痛而微鎖眉心,在包紮完畢後,她又起身轉向身後的藥櫃,取了藥劑與針頭,打算為我注射破傷風藥物。
「就算您貴為二少爺,但是在我們這些醫生眼前,您與家中佣人一樣,都是一條命。」
我直視著孟娜,帶著微笑望著她許久,在注射了破傷風針以後,她將棉花壓在我的手臂,這才看向我問:「呃,有什麼問題嗎?」
我輕輕搖首說:「沒有,只是妳能對我說這些,我心裡舒服多了。」
平等視之嗎……倘若還有人這麼認為,那麼,家主與佣人也不過是各司其職,並無甚差別。
「好了,傷口處理好了,二少爺您自便吧,我還有工作呢。」
她點頭致意後打算離去,我這才想起方才打算詢問父親前來一事,所以我趕忙喚道:「等等,孟娜小姐!」
「嗯?」
「我想問父親剛才過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她聳了聳肩說:「我不是很清楚呢,老爺會過來都只是來找部長。」
「是嗎,我知道了,謝謝妳了,孟娜小姐。」
「呵,不客氣。」
我站起身,握了握左掌,孟娜小姐的包紮不僅整齊乾淨,且不太影響行動方便性,心滿意足地勾起唇角,我走出傷口處理室而走向部長辦公室,敲了敲門板,漢克先生宏亮的嗓音隔著門板傳出:『進來。』
旋開門把、踏入室內,映入眼簾的是漢克先生坐在辦公桌前垂首凝視著文件,他的右掌貼著額際、看上去十分頭疼。
我關上門,見到是我,漢克先生慌忙地收起桌面上的文件對著我微笑道:「二少爺,您請坐。」
見他打算起身,我趕忙揚手制止:「不用了,漢克先生您別忙,我不會待太久,只是有件事想請問您。」
他又坐回辦公椅,抬首望著我:「請說。」
「那我直說了,父親今天過來是有什麼問題嗎?不會是他受了傷吧?」
我皺著眉頭,望著漢克的眸子盈滿擔憂之色,父親一向愛面子,先前他受了重傷卻在大家面前硬撐的情況已有幾回,看著父親依舊自信的笑容,我們總認為他的傷勢應該不是太嚴重,在他接受治療後才明白他的情況早不容樂觀。
「不是的,老爺並沒有受傷,請二少爺放心。」
「不是受傷,那是什麼事?」
我眨了眨眼投出問句,漢克半覆眼眸搖首道:「這、就只是一些家族方針之類的問題而已,二少爺您多心了。」
……不對,漢克先生說謊。
雖然我的演技極差,無論老師怎麼指導,我的演技依舊僵硬而不自然,但是他人究竟是演戲或是說實話,我看得出來……況且是漢克先生這種不曾受過專業演員訓練的人,一旦說謊,眼神就會透露出訊息。
於是,我緊鎖眉心說:「您瞞不過我的,漢克先生,究竟出了什麼問題不能讓我了解嗎?我……好說歹說,我都是菲索奇亞家的二少爺,如果家族出了什麼事,我也有義務幫忙處理。」
漢克抿了抿唇搖首道:「不行,請二少爺別為難我,老爺交代了,這件事不能對任何人透露,先前我說漏了嘴讓斐洛先生得知這件事後,老爺已狠狠訓了我一頓了。」
見漢克的態度堅決,我閉上眼眸央求:「漢克先生,最後一次,就算我求您了,父親會選擇隱瞞的,從來都不是什麼小事,您就算不體諒他已有些年紀,也該體諒我身為人子對父親的擔憂,所以我拜託您……告訴我,告訴我父親隱瞞了什麼?」
既已提及了叔叔清楚父親所隱瞞的事,再加上昨日叔叔的異常……
於我心底的不祥預感油然而生。
難道,叔叔希望我成為菲索奇亞家主一事與父親所隱瞞之事有關?
是了……叔叔還說了……
──哥總有一天會不在、總有一天會不在的!
想起叔叔的這句話,我難受地抓著胸口、唇瓣微微發顫,但是如今我站在漢克面前,我必須力持鎮定,漢克沒漏過我眼眸中透露出的驚慌,他仍搖首:「抱歉,我真的不能說,二少爺,時候到了您自然會明白的。」
其實,在聯想到叔叔的異常或許與父親有關之時,我也迷惘著究竟該不該繼續探究父親所隱瞞之事,我……害怕自己聽到的答案,會是我無法接受的事實。
但是……
若事實真如我猜想那般,身為家族一員的我難道不該做些事嗎?
不該做些……父親希望我能夠做到的事,也是我身為菲索奇亞家次男該盡的責任。
思及此,我深吸了口氣,紅眸一掃方才的猶疑,直透入漢克的雙眸輕柔地低喃:「漢克先生,接下來,請您仔細聽我說……請您放鬆心情、拋開煩憂,現在……你不過是與友人坐在咖啡廳中愉快而輕鬆地閒聊,聊著生活、聊著娛樂、聊著工作……漢克,你是否聞到了陣陣撲鼻的咖啡香氣?」
在催眠的效力之下,漢克露出淺笑,方才緊鎖於眉心的那道紋路終於舒展開來,他看似愉快地緩緩點頭,而我卻帶著無比沉重的心情繼續說道:「非常好,既然如此,我們先談談工作吧,漢克……你最近在工作上是否遇上什麼棘手的問題?比方說……你的雇主是否交給你一些強人所難的工作內容?」
一言及此,處於催眠狀態中的漢克竟緊抿著唇,等了好片刻,見漢克始終不打算開口,我便要加強催眠效力,可是我方啟唇瓣還來不及出聲,漢克的雙眸卻落下兩行清淚,令我訝異地瞠圓眼眸。
怎麼回事?為什麼漢克先生哭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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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填單走這邊
以上!
在看電視懶得…(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