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打了一巴掌,馬力歐與在場所有人都是同一個反應──錯愕。
沒有人預料到如宛竟會在這時候動手打人,就連一旁原先不太想介入其中的薰也為了眼前凝固的氣氛,而不曉得到底是該退去還是繼續留在教務處才好。
這時候,回過神來的馬力歐不僅因被掌摑處一片楓色般的通紅,更是為了如宛在如此多人面前毫不留情的這計巴掌,讓怒火化為血色洋溢在臉上。
劇烈的憤怒之下,他也顧不得這裡到底還是哪裡,張口就是句髒話。
「死女人,你幹嘛啊!」
反倒是這群人之中最為冷靜的如宛,彷彿冰窖底部般令其他人不禁感受到她那張姣好面容底下深藏的冷漠,一對雙眼流露著鄙視緩緩吐露起不屑的話語。
「低等生物,不要隨便跟本宮搭話。」
「什、什麼!?」
「好話不說第二遍。」
寥寥數字的話語之中滿是瞧不起的意味,讓馬力歐不禁怔了下才理解了如宛所說的「低等生物」便是指自己。
原本就已經在氣頭上了,這話可成了提油救火般讓他那張臉不住漲紅簡直像是快爆炸了。
「那是好話嗎!你這古代人!」
「你既然有聽到,又何故再回本宮?」
如此高傲至極的態度,已經讓馬力歐內心裡自劇烈的憤怒轉了圈,倒變成了滿腔的無奈。
「……我還真的不知道怎麼說妳耶。」
這個人到底是吃了什麼長大的,非得要如此看輕別人才罷休。
礙於如宛開口閉口就是本宮本宮,腦袋裡不禁隨著她這般古風稱謂而頭昏腦脹的馬力歐,內心裡充滿了難解的複雜情緒。
該不會這傢伙真的是從古代穿越而來的公主還是什麼的嗎?
(嗯?公主?古代是怎麼叫這些人的?)
礙於歷史課大多都在講述些永遠不可能體會到當代生活的內容,馬力歐此刻正被自己腦袋裡猛然的一個想法困住,而停下了繼續與如宛鬥嘴的動作。
也是對這個人失了興致,如宛緊接在一聲嘆息過後,喚起了一旁完全不敢開口的助教。
「來人,本宮要回家了,再跟這些生物共處一室,本宮會降低智商的。」
「你又說了生物吧,到底要自以為是到什麼程度啊!」
看她一個轉頭便打算離開,馬力歐頓時就從思緒之中回到現實,手往前一伸就想拉住那囂張跋扈的少女──然而,伸出的手卻因晚了一步而落空了。
只見如宛暫緩了準備離去的步伐是頭也不回的答了他這麼句話。
「因為本宮你聰明,比你有錢,權力比你大。低人一等,又能怨誰呢?」
對於如此態度,甚至可稱得上是豪氣來形容也不為過的如宛,馬力歐開始打結的腦袋裡再也擠不出任何話語來迎擊她,僅能像隻金魚般雙唇一張一闔地勉強流瀉出些許不成文句的音節。
這時,如宛回頭一撇,注意到了自剛才起就不曾開口的薰。
「妳過來吧,站在這裡。不然妳的智商也會跟著降低的。」
突然被點名了薰一時間還不解為什麼得把自己拖進這淌渾水之中,見到薰仍是站在原地發呆,如宛這才又不耐煩地催促起。
「孩子,回話啊?」
雖不知對方年齡,只覺對方看上去與自己並沒有太大差異的薰懾於她凌人的氣勢,也是腦袋有點轉不過來,只是默默點了下頭後站到了如宛身邊。
這時,被智商二字再度點燃起憤怒之火的馬力歐好似聽見了心裡傳出啪擦一聲,看似是理智斷了線般,在教務長與其他人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之前已經一個箭步衝了上去。
他可不甘自己得單方面淪為被辱罵的對象,好歹得讓如宛那張臉蛋上多個與自己相同的印子才肯罷休。
孰料,如宛的反應卻是快了他一步,只見才剛踹過門的那腳一抬,精準地落在馬力歐微微放低身子而暴露在前方的臉上。
「螻蟻!別靠過來!」
「螻……蟻!」
然而,馬力歐可是不甘示弱,即使臉可說是自己送上了如宛的鞋底,卻是逞著一股氣勢一把抓住了她的小腿。
「螻蟻……螻蟻又怎樣!別太小看人了!」
「呀!?」
突如其來的轉變,如宛甚至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便被馬力歐這麼一抓而失了重心不禁就是向後一倒,連帶地抓著她小腿的馬力歐也是在臉上那腳離去的瞬間頓時失了重心,兩人便是雙雙倒下。
「你、你這傢伙到底把頭塞到哪裡去了!」
「唔、嗚呼!?」
該說是天運如此,還是世間總有至極巧妙的場合。
馬力歐那張才剛慘遭鞋底蹂躪的臉,卻是在這騷動中直接落在如宛胸前的豐滿之上,且好死不死的雙嘴正處於呼吸困難之下,只得將一口口灼熱的氣息不住呼在她那套雪白的女用襯衫,令如宛是滿心焦急又羞怯不已,卻又被這傢伙壓在底下而動彈不得。
然而馬力歐可是無心去體會此刻的美好,只是雙手雙腳不知上哪去了,只能像個溺水的人那般在空中不住揮舞,看上去像條擱淺的魚似地正在陸地上游泳。
這時候,也是來得及時。
裝設在教務處的喇叭響起了下課鐘聲,頓時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與當下異常尷尬的氣氛,隱約間有著不少人頓時呼出了口放鬆的嘆息。
總算是在找尋到適當時機介入的教務長與助教,兩人合力拉起了差些就要窒息的馬力歐,隨後就是向著滿臉通紅緩緩站起的如宛不住點頭,甚至有股氣勢彷彿會直接雙膝一軟直接跪倒在地的衝動,懇請這位握有生殺大權的少女可別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本宮的時間很寶貴,不跟你耗了。助教,本宮乏了,本宮先回去了。」
只見教務處所有的辦公人員,以及一部分走出教室的學生們,個個雙眼是不住盯著這來,也是察覺現在並不是像馬力歐討回這筆公道的時機,如宛只得丟下了句不滿的話語,這才結束了於教務處突發的騷動。
本以為如宛會就此大發肝火,直嚷嚷著要把他與這群教師們通通炒魷魚也不足為奇的場面,卻是在她喚起自己瞬間看似有了轉圜的餘地,一時反應不過來而傻愣了下。
「是……娘、小姐!」
腦袋裡轉不過來,不曉得到底該稱呼如宛為娘娘還是小姐的,助教慌張的態度又是得了如宛一聲的嘆息。
「呿……滾回你的宮殿去吧,古代人!」
這時正站在教務長一旁,看著身邊那顆油亮油亮的腦袋瓜不住流下冷汗,隱約間聽到了生放鬆的嘆息後,馬力歐可是逮住了如宛放鬆的瞬間又補上了這麼一句。
但,此刻如宛卻是不想再節外生枝,只向著教務長扔了這麼句話。
「教務長,這裡需要很多芳香劑。」
說此話的同時,還刻意伸起手來在鼻前揮了揮,看似嘲諷著馬力歐身上至今仍未退去的臭味。
就在馬力歐又是一個衝動,準備衝上去要她道歉的瞬間,這動作卻是被教務長所制止,一個無奈至極的目光示意著馬力歐饒了饒再過幾年就能退休的他吧。
「是……娘、小姐!恭、恭送大駕!」
饒得是教務長腦袋一轉,懂得迎合如宛的習慣便是一聲吆喝。
看似是對了她的心意,讓如宛一句「識相」換來了自己能繼續坐在教務長桌之前。
就在看不見馬力歐他們了,如宛這才想起剛才那股噁心的味道,不禁就是臉色一陣鐵青,幾欲作噁的喚起了助教。
「助教……給本宮拿些濕紙巾……」
好似一開口就會讓胃裡的東西全都傾瀉而出,如宛只能一方面按耐著不適,看著助教在自己一聲令下像個陀螺般四處轉啊轉的,就為了替自己找來一包濕紙巾。
「回娘、不小姐話,東西已經拿來了!」
接過了那包也不曉得是從哪個學生那要來的濕紙巾,如宛一次又一次,好像想讓馬力歐殘留在自己身上所有的一切通通抹去那般,用力地擦拭著自己那雙索價不貲的鞋。
至於仍是不知如宛此刻所做之事,馬力歐自個原本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的結果,就只不過是看到了薰站在教務處罷了,天才曉得居然會出現了個程咬金,還接連兩次讓自己這張臉飽受摧殘。
不過,好歹也是用這張臉著實地討回了個公道……呃,按世間普遍的觀念而言,自己搞不好還多討了些也說不定。
然而,剎那間鼻腔是猛然竄進了股惡臭,他這才想起教職員洗手間那檔事,向著教務室內仍一愣一愣不知該怎麼辦的工友招呼了一聲,這才估溜溜地趕緊離開,避免被人問起了翹課與擅自使用教職員洗手間這兩件事。
反觀從頭到尾幾乎是置身事外,卻又隱約地牽涉在其中的薰不禁就是一口深深的嘆息。
(呼──雖然很不想跟這兩個人再扯上關係,不過多虧了這場鬧劇,老師們好像忘了我遲到的事情……)
自己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怎麼會被這兩個人闖入了自己以往平淡無奇的生活呢?
趁著騷動看似落幕的當下,所有人的注意力並未放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她一個轉身就是離去,內心裡倒是有些小小的慶幸於打工這件事情並未被追究──雖是一時,而非長久。
(下一堂……是美術課呢……)
想著稍會就是自己最愛的美術課,她看似總是平靜的臉上乍現一抹淡淡的笑意。
離去後,靜待在自家轎車自停車場駛到校舍門外的如宛,腦海中所想的仍是那既愚蠢又突兀的笨蛋。
「那種傢伙,根本比不上彥哥哥!」
這話一說,如宛猛然地甩了幾下腦袋,讓一旁的助教不禁投了個關切的眼神。
「無妨。」
隨意打發了連名字也不曉得的助教,如宛晶靈的雙瞳中突現一絲溫柔。
那是想起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被自己喚為「彥哥哥」的男人。
那傢伙身上,即便不像剛才那般光是想像就令自己肚中一陣翻騰的臭味,但身上就是存著一股噁心的味道。
可不像自己的親哥哥──如彥身上,與總是一股好聞又讓人醉心的味道全然不同。
想起了憧憬多年的兄長,一張小臉頓時羞紅得像秋日之楓,情不自禁地就喚起了自己對如彥的暱稱。
「彥哥哥……」
這些年來既不像父親那般,見到自己時就是一陣嘮叨要自己當個人上人,或是講述著帝王之道或管理學這老早就已聽得厭煩的話語。
在這個世界上就只有自己的親兄長,如彥總會帶著張笑臉喚著自己的小名,或是靜坐在旁聆聽內心裡諸多的不滿。
就只有他,會真誠地對待自己。
「小姐?」
這時原先腦海中回過頭來的如彥卻不如往常那般叫著熟悉的暱稱,竟是一道異常陌生的嗓音將自己猛然一扯,帶回到了現實之中。
原來是身邊的助教看到阮家的轎車已經停在兩人的面前,卻不見如宛有任何舉動,這才輕聲提醒起正沉溺在想像之中的如宛。
「沒事,該回家了。」
隨後一聲輕咳,正了正衣衫的如宛並不想被察覺自己前刻腦海中所想像之事,彷彿什麼事也未發生似地不動聲色的向助教道了聲謝。
(今天可真是糟透了。)
本盤算著今天一整天的行程,卻被那不知從哪來的平民打算了一次又一次的計畫,自己是不是上輩子做錯了什麼,才會惹來這段噩夢般的際遇。
(不不不,別再想起那傢伙了……)
前一刻才用了自己那體貼的兄長好好洗滌了下思緒,可別又再染上了那傢伙的身影。
連忙不住搖頭,上了自家車後的她卻是注意到了自後照鏡那投射而來的視線。
那位由父親派來,名為服侍自己通勤問題,實則監視自己行動的中年紳士,如宛原本只是想把那傢伙的身影給甩出腦袋外,卻沒想到自個仍是想著那個既野蠻又莫名其妙的青年。
打從今晨第一次的見面,始終就與自己不對盤,好似什麼都得鬥上一鬥這般。
「小姐,參觀的結果還好嗎?」
而,或許是察覺今天的如宛相當不對勁,這名寡言的司機今天可還是第一次開口問起了如宛的狀況。
「別提了。對了,本宮乏了,先歇會,到了再叫本宮。」
但,如宛可沒這好心情來解釋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隨意打發了下,雙眼一闔便是閉目靜養了起來。
『欸,馬力歐。不是說好一節課而已嗎,現在都幾點了?』
剛回到了宿舍,才一把那件仍沾染著惡臭的衣服脫下,走進浴室裡好好洗浴一番過後,馬力歐卻接到了來自那位好友路易的催命連環叩,不情不願地接起這通電話之後,劈頭就是聽見了這麼句話。
「啊啊,那個啊,因為一些事情,今天就幫我代整天的吧。」
也不曉得到底該怎麼向路易解釋,馬力歐只得隨便敷衍幾句。
因為他也不知道原本只是想溜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過兩節課後繼續回到教室裡和周公下起那盤未完的棋局,卻沒想到被如宛這程咬金打亂了計畫。
『啥?』
果不其然,路易怎麼可能就此放過馬力歐呢?
說好的前兩節自己替他點名,後兩節就輪到自己到外頭溜達溜達的,怎麼現在上午的課都快結束了,還是沒看到馬力歐乖乖回到教室裡來接班。
「拜託啦,下次請你吃巨無霸漢堡啦。」
只不過馬力歐也不是不知這位好友的習性,一開始就是僅張貼在速食店大門,至今還未曾聽過有哪位勇士能突破這十七層難關的大胃王挑戰專屬美食。
『好、好吧。不過給我記住,我這麼做才不是為了漢堡呢!』
「是是,總之就這樣吧。」
一放下電話,馬力歐便是看了眼自己那難以稱得上是豐腴的皮夾。
想起剛才一提起這道美食,耳中好似聽見了話筒中傳來唾沫吞嚥的聲音,不禁就是哼笑了聲,心想路易這人還真好敷衍。
反正,頂多就是從原本預計好的一客兒童餐,多加個小份薯條就好了。
順利的話,還能從他那「收押」點薯條回饋到自己的肚子裡呢。
裸著上身,看著空蕩蕩的房間,今天也沒有再前往學校的念頭,馬力歐突然間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嗯──今天也變閒了呢,要去哪玩呢?」
伸了個懶腰,躺在床上思考起接下來該上哪晃晃,卻是不知哪能打這段時間。
這時,他卻想起了今天遇見的那兩位少女。
一個是霸道不已的宛,另一個是看似沒啥存在感,卻分了自己一個飯糰的薰。
這兩位個性迴異的少女,卻讓本來平靜的一天,多了額外的點綴。
平常鮮少與同學以外的女生接觸,他的腦袋裡不禁浮現起諸般幻想,以及今天頭一次感受到的柔軟。
「嘿、嘿嘿──」
就在不知不覺間,意識便陷入了夢鄉之中。
當他再次醒來,窗外卻早已降下了暮色。
下堂課必須得換到專業教室,薰才來到美術室並輕輕推開了那扇門,卻看到大部分的同學早已坐定,幾乎將大多的空位都已坐滿。
「那、那個……早安……」
礙於是多系別的選修課程,在場的可不全然是同班同學,薰與那數十雙眼睛對上的瞬間,只得小聲地向著其他人打起招呼。
或許是她的招呼聲太小,也可能是所有人早已專注在眼前未完的畫作上,所有人並未分心在薰身上太久,不久後便各自回過頭來繼續畫起課堂作業。
面對眼前這番沉默,薰既覺得有些安心,卻又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只要這樣就好……)
並未對現狀存有任何想法,她仍然過著以往平淡無奇的生活,不需要其他人過度的介入自己,這一切都只要像是小圈圈外那些不需要去煩惱、思考的事情,只要這樣就好。
來到了教室稀少的空位,薰拿起了畫具並架起畫架,腦袋裡空蕩蕩的不存任何一物,只是默默描繪起今天的課堂作業。
或許是因為剛才的相遇,當正在思考該用什麼顏色來描繪時,薰一看見咖啡色的顏料,腦海中就會想起那名有些莽撞,卻又有點可憐的男生。
(總覺得……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不願再去多想相關的事情,她將咖啡色的顏料放在一旁,決定今天不再使用它來上色。
※※※
當晚,看似所有人又一次地回到了以往的生活當中。
在便利商店打工的薰,,卻因為同班的工讀還沒來上班,只得自己一個人處理晚班第一波的進貨,望著大大小小的貨箱而嘆著氣。
至於躺在床上昏沉睡去,連午餐也忘了吃的馬力歐可是飢腸轆轆,卻又懶得騎車到學校附近比較便宜的小吃店用餐,只是撫著不斷咕咕叫的肚子來到宿舍附近的便利商店。
而今天可是積了一肚子怨氣的如宛正在與父親來一場難得的家族聚餐。
家人間談話的內容,不外乎就是今天第一次到公司報到的場景。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