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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小說】《血源詛咒:遙遠的呼喚》第二章:溯源-03

作者:大理石│2015-11-08 11:29:50│巴幣:6│人氣:333
※照這種進度,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寫得完溯源篇啊。


----------溯源-03

  克里頓與湯瑪士出了獅子港鎮。鎮外櫟樹一片橙褐,落葉從野林飄至田間,此時麥穀正熟,其金黃、枯褐與殘存餘的綠意交錯,景色絢麗的讓人分神。一段時間後,兩人脫離了銜接威爾獅子城的主幹道,馬蹄跨入林中,嘶嘶馬聲消失於灌叢與樹蔭下;此為通往英格的捷徑,路上罕無人煙,說是條獸徑也不為過,但路上看得出還有人打理,至少不是那種隨時隨地都會死於非命的亡命之路,所以湯瑪士也沒多問,只管跟著克里頓的方向前進。
  
  直到入林之前,湯瑪士時常會把玩手中的銅板。倒也不是觀賞,他純粹只是在感受硬幣的形狀與質感,接著放入口袋、不久後又一次拿起,就這樣反反覆覆,直到湯瑪士覺得自己夠安心的時候才停止--這時已經時近中午,離威英格還有七十里遠。路途漫長,只是克里頓依舊沒有加速的打算。
  
  等兩人乘馬切過的幼獅溪灣時,湯瑪士漫不經心地問了克里頓這樣的速度會不會太慢,不過克里頓拍胸脯保證,他特地抓了點餘裕,為的就是能悠悠哉哉地抵達終點,所以只要不碰上斷路或事故,接下來的路程就沒有任何趕路的必要。對克里頓來說,急忙行事只會讓所有的計劃亂成一團,所以他總是會想辦法讓每件事都擁有不慌不忙地準備空間。當然,這也是克里斯偶爾會出錯的主因--錯不再於他的先見之明,而是他不懂得如何利用妥善這份先見。
  
  「直到目的之前都不能鬆懈,克里頓,」湯瑪士坐在馬背上,他看起來搖搖欲墜,像顆隨時會倒塌的大樹,「我知道你才是這場旅程的嚮導,在塔拉尼斯上,我沒有任何說教與提議的能力,但是我很擔心我們會因為這份悠閒而失去了應變能力。」
  
  「可是,史瓦茲--湯瑪士老大,」克里頓坐正了身子,「著急沒有任何好處,況且太陽又不會因為我們的早行而提前落下,是吧?」
  
  「你說的對,克里頓,太陽就在那。」他點點頭,接著就不再說話了。
  
  湯瑪士又握起了口袋裡的硬幣。有時他覺得自己的心態像個軟弱的老人家,想說點什麼卻又使不上力。湯瑪士在愛德華身邊待太久了,他習慣了沉默與思考,那位醫生總是在一旁出手指導,指出如何填寫藥單、如何精煉草藥;愛德華總是對的,他是湯瑪士一切行為的最高原則。最初那位老兵還誤以為愛德華的形象是位長官,服從、忠誠,只要有這兩點就足夠他在那間小診所中生存了,然而現實中的愛德華既不是長官、也不是權威者,他就是一個智者,愛德華要的是學習,而湯瑪士這個傻蛋必須做的就是努力地去理解。
  
  傻蛋不該多說話,他該多培養點耐心、多感受一下話語的意義;一個人愚笨不要緊,但不能無知又不知進取、甚至是故作聰明。
  
  "就算你走遍了西岸大陸,你也不可能比一個塔拉尼斯人更了解自己的島嶼家鄉;情況不同了,現在的你沒有任何指導的能耐,湯瑪士。"。湯瑪士想著,卻又不自覺地感到嫌惡,因為他認為這一切都是愛德華灌輸的想法。那不是湯瑪士.史瓦茲會做的事,他是個老兵、也是個有經驗的領隊,真正的湯瑪士從不畏於發表主見。
  
  「克里頓。」他開口。
  
  克里頓從恍神中清醒。「嗯?什麼事,湯瑪士老大?」
  
  "但著急真的一點用都沒有。"湯瑪士突然如此結論,於是他就扔了剛才準備要說的話,並改口道:「你可以直接叫我湯瑪士,如果你不覺得這種稱呼過分親暱的話。」
  
  「真的?」他回過頭,那雙悄悄露出的褐色眼眸透露了奇特的驚喜感,「那我就這麼稱呼你囉!」
  
  「我反倒想問,誰讓你們老是稱呼別人"先生"還是"老大"什麼的......我得說,作為一個帶路人,你們真是做足了禮數。」
  
  「這是諾克斯老闆教的--實力與紀律,兩者並重才能讓業績蒸蒸日上--但我們也不是對誰都這麼畏畏縮縮!」克里斯抬起胸膛,看起來十分滿意自己的說法。
  
  「一個怪醫生、還有一個瘋病人......這種狀況確實值得你們畏畏縮縮。」
  
  「不,你們不一樣,老大!我是說湯瑪士......老大,隨便啦。我真的不能叫你湯瑪士老大嗎?」
  
  「這對你有何意義?」
  
  「我--」克里頓想了一會兒,「--我想更尊敬你一些。」
  
  「不要因為那些故事而把我當成了英雄,克里頓,」湯瑪士板起面孔,「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這種錯誤的崇拜只會讓我難受......別難過,克里頓,我只是......只是發現了事實,要是在六七年前,我肯定會不以為然,甚至認為有人稱我做老大還是大爺......都是我應得的......但今時今日,我什麼都不是,留在這的只是一個叫做湯瑪士.史瓦茲的特彌斯弗蘭姆人。」
  
  軟弱。面對湯瑪士的懦弱無力,克里頓不只是感到羞愧,他甚至有些惱怒--他想要為湯瑪士辯護,但一回頭,克里頓才發現自己看見的不過是個重症病患。那個人不是什麼英雄,就算是,一切也都過去了。
  
  但那位青年不承認自己的所見所聞。他不自覺地加快了馬速。「我知道你是個英雄,就算無法留下功績,至少你值得被人尊敬,老大。」
  
  「小鬼頭,你這不是存心想我難堪嗎?別再這樣纏著你的客人了,仲介人先生,這有失禮節。」湯瑪士笑著。
  
  「你得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被塔拉尼斯人纏著的,尤其是我,克里頓.偉恩,雨澤鎮的獵戶之子、太陽島戰士的後裔!」克里頓發現兩人距離拉遠了,於是趕緊又放慢速度。
  
  「但你既不是獵人、也不是戰士,克里頓。」
  
  「我有這種血脈,老大,總有一天我會表現給你看的。」
  
  「喔?我很期待唷,克里頓。」
  
  克里頓聽了忍不住仰起嘴角,他的眼睛直盯著路上的風吹草動,深怕辜負了那位長輩的期望。
  
  湯瑪士闔上眼,他想起了無數與血有關的事情,但不知怎麼了,他不覺得痛苦。一切都是硬幣的功勞。
  
  載著湯瑪士的黑馬緊跟著克里頓的棕馬,牠們熟悉這條小徑,蹄下的土壤實實在在、青苔味揮之不去,那些馬兒堅定地漫步於旅途的一角,隨主人從前往某地、完成某事。可是當林子漸深、黑馬的恐懼隨之而來,牠的嘶氣聲在櫟樹下遊蕩,呼喚著夥伴、傳達警戒之意,但棕馬不以為意,他載著的是一位訓練精良的騎師,那位騎師告訴牠,這條路沒有任何威脅。
  
  在一連串的不穩定中,湯瑪士的意識仍舊昏沉不清。他想起了愛德華,想到他贈與的硬幣正在自己的口袋裡隨馬步而跳動。那枚銅幣是個變鑄幣,圖面中的火炬壓出了重影、火外的蛇環錯成了兩道,而字面疏疏落落、格言成了密碼;它是個缺陷品,硬幣中間有個小凹槽,槽型圓潤到讓人覺得那是刻意之舉,但實際上那不過就只是個錯誤。
  
  可是這是愛德華贈與的東西。
  
  "拿去,湯姆。"愛德華在別離前將它扔給了湯姆士。
  
  湯瑪士接過後仔細看了一會兒,接著才說:"謝謝,我正好缺點錢用。"
  
  "蠢蛋,沒有人會收下那種玩意兒的,你把它掛在脖子上搞不好還更有用些......"愛德華繃緊了臉,"......啊啊、可別誤會,這不是我的,這是諾克斯的運氣,雖然不值得費心留意,但總歸是無不小補。真是的,我幹嘛說這麼多廢話,快、去吧,我在馬內等你的消息。"
  
  "我不缺運氣,愛德,你也不需要......"
  
  "你最缺的就是運氣。噓、不要和我爭論這種事,湯姆。"
  
  但我不想爭論。湯瑪士想。我只是覺得你很傻。
  
  --馬發狂了。
  
  湯瑪是從回憶中驚醒,他拉緊韁繩,試圖靠蠻力奪回主控權;黑馬的嘶叫聲貫串了野林,蹄子在地上猛剁,不停躍動的身子想將背上的騎師給甩下來。有什麼東西讓黑馬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那是牠的夥伴無法察覺的東西,棕馬在克里頓的安撫下很快就脫離了夥伴帶來的恐懼,然而黑馬只會越來越害怕,牠怕著所有東西,一陣風、一道碎葉聲、一片藏在樹幹後頭的黑影,通往英格的獵人之路已非牠的國度,這個環境容不下牠--容不下一隻自然之物。
  
  黑馬帶著湯瑪士奔離了原路。灌叢與矮枝在湯瑪士的肩旁飛梭,馬兒的恐懼聲押過了蹄鳴,他的視野所見只剩一道綠影,世界正遠遠離他與他的坐騎而去。
  
  畜生、畜生!湯瑪士喊道。他勒住了黑馬的脖子,指甲深深扎進了那層皮毛。
  
  畜生!這個詞就像在講湯瑪士自己一樣。
  
  剎那間,黑馬明白了牠恐懼的不是森林裡的無名之物,實際上乘著牠的正是恐懼本身。
  
  「老大!」克里頓的呼喚緊追在後。
  
  湯姆士想回應要他別過來,然而那個男人只發出了一陣低吼;馬兒嚇壞了,牠的四蹄越過了溪水,直往下個險地奔去。那隻馬刻意選擇了顛簸的方向,坑洞、碎石地、甚至是兩樹之間的狹縫,牠要做的不過就是甩下一個威脅,對方用爪子威脅、用吠聲恐嚇,但黑馬知道,牠只要再多蹬個幾次,那隻纏在牠背上的野獸就會落入地面--
  
  --湯瑪士看見了樹後的蒼穹,天色迷濛且明亮,在那光芒後頭一無所有。他騰在半空、身體不聽使喚,不一會兒,湯瑪士的視野轉入了地面,此時他瞥見了那匹老馬的影子,發狂的馬兒回過身,牠的嘴巴溢著口沫,黑馬深沉而緩慢的喘息中蘊含了一股異樣,其鬃毛失去光澤、緊繃的身軀變得異常強壯。
  
  最後是那些眼睛。有東西賦予了牠眼睛,一顆顆渾圓如黑珍珠,珍珠的周邊還纏著牡蠣腐朽的殘肉,它們有的不過只是惡臭與噁心,毫無意義可言。現在那些眼睛回蹬著湯瑪士,它們要發問。
  
  眼睛問:你看見了什麼?
  
  「不。」湯瑪士呢喃,而後墜入地面,身子在濕漉漉的腐葉上滾了幾圈。
  
  馬兒停在十步之外的樹後,蹄子在地面上踢了踢,鐵蹄挖開了落葉與雜草,地面被挖出了一層黑土。
  
  「你是抓不到我的......」湯馬士甩開疼痛,他抬頭看著馬兒臉上的眼睛們,想鼓起勇氣與之抗衡,但才掃過一眼,湯馬士心中的陰影被揭開了大半,「......不要妄想控制我,月亮。」
  
  眼睛不會說話。它們不可能說話,不管是眼睛還是那隨著吐息開闔的馬嘴也一樣,但湯瑪士就是無法去否定那些事實--如此輕易被觸碰、扭曲的事實。眼睛不會說話,可是它們能讓你聽見一切。黑馬高聲鳴叫,鳴聲中參雜著亢奮、痛苦、以及不可探究的喜悅。牠衝向湯馬士。
  
  它們說:提爾,我們就在這,在夢中;我們等不及擁抱你的腐血了,提爾。
  
  馬兒張大了嘴巴,牠的嘴中也有眼睛。湯姆士告訴自己不要看,隨後他聽見蹄聲逼近,破碎聲即將輾過他的腦袋--湯瑪士撲上前,身子一展便勾住了黑馬的頸子。
  
  克里頓的聲音逐漸靠近;湯馬士張口咬開了馬兒的喉嚨,他的爪子毀了那些眼睛;克里頓正準備涉水而過,他害怕、亦擔憂即將面對的事;湯馬士制伏了那隻怪物,他用破碎的衣服蒙住雙眼,隨後把手伸進口袋,祈求硬幣賜予他運氣;克里頓停了下來,他知道前面有問題;湯瑪士喘息著,像隻飢餓的野獸--克里頓屏息;湯瑪士傾聽。
  
  「不要過來,克里頓!」
  
  「湯瑪士老大,我能幫上忙......」克里頓看見湯瑪士的人影在遙遠的樹影下蠕動。
  
  「你不能!我警告你,克里頓!」湯瑪士一邊探索著馬兒屍身上的行囊、一邊喝斥著,但一下秒他的話語又成了哀求,「克里頓,請不要過來,不要看見這一切......請你不要看見這一切......快點,發揮你的直覺的,作為戰士與獵人的直覺!你該感覺到一切是多麼的不合常理,甚至連理解都是一種折磨!」
  
  「但我必須幫助你,老大,你受傷了啊!」那位年輕人跨出一步。
  
  「該死、該死!狗娘養的!你他媽的就是聽不懂人話嗎?克里頓,停下來!」好不容易,湯瑪士找到了馬鞍上僅剩的行囊,那塊小肩包中放著一套衣物與一本書,等他一摸出書的形狀,湯馬士立即就將肩包抱在懷中,語氣也變得柔和了許多,「......這不是什麼逞強,克里頓,我們面對的是一個邪物,越是理解它、你就會離世界越遠,好像迷失於大湖海的無桿之船,船外無處不是陸地、卻哪也不是陸地;隔著一個船身,之上是一片未知的蒼穹、之下就是千變無情的深水,我們所面對的就是這種東西。我求求你,克里頓,在外面等著我出去......抓住你的理智,珍惜你的船槳與船帆。」
  
  汪洋漂流記。克里頓想著。他咬了咬嘴唇,接著退到了溪水中等待。一段時間後,湯瑪士從林子中爬了出來,他滿身是血、衣服破了幾個大洞,看起來曾和某種東西搏鬥過,更怪異的是湯瑪士蒙著眼睛,克里頓無從理解他的遭遇,然而現在也不是去胡思亂想的時候了。
  
  「湯瑪士!」他上前攙扶著湯馬士。
  
  「我沒事。這不是我的血,是馬兒的......現在我們少了一批馬,還有行李,它們可能全散在路上了,」湯瑪士抱住了克里頓,「但是啊,快、快點趕路吧,帶著我們離開這座林子,安迪。」
  
  「我不是安迪,湯瑪士老大,」克里頓拍拍湯瑪士的背,「我是克里頓。」
  
  「克里頓......對,克里頓,獵戶之子、太陽島戰士的後裔,你是克里頓才對。」
  
  「安迪是你的朋友嗎?」
  
  「......只是,一個死人,」湯瑪士的雙腳越來越沉,最後整個人半跪在溪水中,「很抱歉,我累了......克里頓。」
  
  克里頓沒有答話,只是點頭答應。湯馬士看不見克里頓的回覆,可是他感覺得到,並笑著感謝克里頓的諒解。
  
  
  
  漫漫長路。他們並未來得及在日落前脫離森林,但離英格不遠了。
  
  克里頓點燃油燈,小小的火苗在黑暗中有如煦日,火光引導著兩人一馬繼續這趟旅程。克里頓牽著馬匹,他邁開腳步,試圖讓兩人在深夜前走到小坎特伯雷鎮,只要到達那就能再弄匹馬,到時他們至少能趕在凌晨前抵達英格大門;而乘在馬上的湯瑪士仍遮著眼睛,他搖搖欲墜的身子勉強撐著不讓馬兒的步伐給搖下來。
  
  蒼穹從靛青色轉為黑色,不知不覺熟悉的樹林成了異域,發皺的樹皮中藏著聲音,滿地的落葉與果實中躲了一道道幽影。湯瑪士看不見,但他感覺的道光芒消失、空氣的寒冷驟增,他說服自己一切皆因夜晚而起,然而夜晚代表的即是一切,這裡沒有庇護之地,他們正行經煉獄,隨時都會遭遇非命。湯瑪士偶爾會低聲喃喃,要克里頓小心、小心所有不可預知的事,一絲碎葉聲、一陣寒風、一道夜梟的凝視,此地乃夢魘,他們不能相信自己的意志。
  
  那些話顛三倒四,甚至無法辨別,克里頓聽了之後雖不知道怎麼回應,但他盡可能用明確的聲音安撫湯瑪士,要他別過度擔憂。
  
  「它們還在。」
  
  「不,它們不在了,湯瑪士老大。」
  
  「它們,」湯瑪士抱緊了放著書本的行囊,「是我創造出來的。是我的夢。它們永遠不會消失。」
  
  「你的夢?」克里頓的聲音有些顫抖。現實如此脆弱。克里頓想起了克里斯的話。
  
  「我不想作夢,所以我把他們趕出去了。但那是我的夢,現在它們要來討債了。」
  
  「可是夢就只是--只是夢,湯瑪士老大!也許教區牧師會說邪靈會把惡意放入我們的夢裡、使我們錯亂,因為夢是靈魂的安適之地,但那些惡意不會真的,它只是個謊言。」
  
  「它們來了,克里頓,那是我與月亮的夢。」
  
  「月亮在對你說謊。」
  
  「是的,盡是花言巧語,但夢不會說謊,因為夢就是我的現實,而未來我要去的地方就是一場夢......雅南之夢。家鄉的神父曾說過,夢是現實的延伸,當時我不懂,那些哲學思想、神學理論,對於一個樵夫而言,知識不會讓你的斧頭更銳利,一切一切,我只了解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含意,可是現在我全都明白了,夢即現實,平常我們有幸讓一道牆隔著,只能看見卻不能跨越,然而一旦跨過了......它們就會變成事實。我觸碰了,那些血腐朽了我的堡壘,如今夢全跑出來了,我可以不要、但卻永遠躲不過。」
  
  「不要再說了,老大。」
  
  「你說的對,克里頓,我們得安靜。噓,不要看、不要聽......」湯瑪士查覺到自己的失態,連話都說不下去了。
  
  路徑逐漸清晰,人走的痕跡越來越明顯。一道路標架在三岔口旁,岔口寬闊、可從樹冠間窺見天空中的黑暗;路標上寫著簡單的符號,路標分別指著小坎特伯雷暨王城英格、威爾獅子城與不知多遠以外的雷霆堡。附近有處篝火,火旁聚集了三個旅人與三匹馬,看起來像是出門打獵的地方居民。克里頓想,畢竟這是狩獵之路,有人在野地紮營一點都不稀奇,於是他便牽著馬兒走過去打招呼,並詢問可否借個火取暖,一會兒就離開。
  
  三位獵人舉杯歡迎,其中名為傑瑞米的年輕人注意到湯瑪士的異樣,所以就趕緊上前與克里頓一同協助湯瑪士下馬。
  
  「發生了什麼意外嗎?」名為漢克的中年人問。
  
  「再多的解釋也說不清楚啊,朋友。」克里頓回答。他將湯瑪士安置在樹頭旁。
  
  漢克的兒子傑瑞米聞到湯瑪士身上的血臭味,不禁眉頭一皺,爾後又問了:「你沒事吧,這位先生?」。
  
  克里頓帶湯瑪士答應:「不要緊的,這是獵物的血。老實說剛才我的大哥碰上了一頭落單的大狼,那隻畜生把馬給嚇跑了、還想咬斷我家大哥的脖子--但牠沒料到自己惹上了什麼東西!」
  
  「你是說你的兄弟跟一頭餓狼搏鬥?」漢克的友人韓賽爾張大了眼睛,火光照出了他眼中質疑與不信任。然而他又揉了柔自己無花果般的大鼻子,好像覺得自己的話說的太快,因為克里頓講的是如此肯定、毫不猶豫。
  
  「赤手空拳!而且,老實說這些傷口跟衣損都不是給狼抓的,是被馬匹給摔近險坡時弄出來的。但也多虧了那頭狼沒帶夥伴,長的雖大,但終究只是一匹狼,」克里頓張大手臂,那副厚膀子想詮釋出這場冒險有多驚人,「無論如何,事情發生得太快,我追過去的時候已經看見大哥咬下了那隻畜生的脖子。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野獸轉世啊,湯瑪士大哥,要是我的話肯定不會把自己弄得這麼髒兮兮的!」
  
  湯瑪士微微一笑,不做答覆。
  
  「你叫湯瑪士嗎?看來以後你要多了個外號了,」漢克遞了兩個裝滿溫酒的木杯給傑瑞米,要他拿給新來的朋友,「野獸湯瑪士,你值得這個稱呼!」
  
  「我不信,」坐在傾木上的韓賽爾調整了自己的位置,但一直沒找到個舒適的角度,最後索性就換了個地方坐,「一隻小野狗也被你叫在大野狼,你們這些外地人都喜歡來這套。」
  
  「不信就算了,我也沒逼你。」。克里頓接過了兩個酒杯,答謝後又接著說:「先不談這個了,朋友們,你們知道小坎特伯雷那哪有人要賣馬嗎?我們接著要趕去英格,然後又要往雲頂洲,兩人一馬實在吃不消。」
  
  「良駒不便宜,尤其是小坎特伯雷的良駒更是價格不斐。你們是哪來的啊?」漢克說道。
  
  「從望雷州來的。」
  
  「那你該知道最好的東西都在獅子洲這,尤其是馬匹,塔拉尼斯之雷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嘿,名馬就算了,我們只要能耐得住旅行的馬就行了。」
  
  「但是--」
  
  這時傑瑞米出聲:「爸,你又不是馬商。」
  
  「可是我引以為傲!你是坎特伯雷人,你也應該要有同樣的自覺才對!」
  
  克里頓無意介入他們父子倆的家庭紛爭,所以打算回頭看看湯馬士的狀況。不過才把酒杯交給了湯馬士,韓賽爾就接著回應了克里頓早先的詢問,此時戈登家的漢克與傑瑞米似乎陷入了膠著,他們仍持續著某種抗衡狀態,但內容已經從馬匹轉移到了真正的家庭事件。
  
  「你們要馬,我家正好有批老馬能賣你,但那批馬雖老、卻是有血統的馬,我就怕你們同樣也沒法付錢買下牠。」
  
  克里頓有點受不了這種繞圈子式的對話,他就是不懂為什麼這些人沒辦法了當地說個有或沒有。「你開個價。」
  
  「我對寶石比較有興趣,你身上有嗎?」
  
  「你的馬值一枚寶石?年輕的塔拉尼斯之雷也同樣要一枚指甲大的祖母綠,你不會說你的老馬比坎特伯雷的名駒還要高貴吧?」
  
  「當然,你不信?」
  
  韓賽爾只是來找碴的。克里頓想著,不自覺地感到生氣。
  
  「兄弟,」湯馬士出聲,「我們該走了。謝謝你們的火焰與溫酒,朋友們。」
  
  「怪胎。」韓賽爾碎嘴著。
  
  「要當個稱職的怪胎不容易。」湯瑪士在克里頓的攙扶下起身。
  
  他看不見韓賽爾等人的樣貌,但湯瑪士可以想像--人形,幾個黑影在火旁聚集;可能穿著厚布袍,塔拉尼斯人偏愛綠色與藍色,而韓賽爾這個人是那種喜歡反其道而行的人,他的品味與眾不同,像是個總是一身深色的男人--然後是味道,麥與麻的氣味揮之不去,雖然當中參雜了一點血臭,但只是一點點,而且是人血的氣味,另外還有金屬、油脂、以及些許無味的汗水,他們當中有誰在緊張,也許是那對父子,他們的爭吵聲不大,卻十分激動--最後是面容--
  
  「兩位要走了嗎?」在另一端的漢克問道。聽他的聲音,好像剛才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他依舊是個好客的好坎特伯雷人,而他的客人只是正巧急著趕路,所以漢克出於禮貌與疑惑必須開口詢問。
  
  --沒有面容。他們只是一團黑漆漆的影子。現在湯瑪士後悔去想像了,因為那些影子的眼睛正看著他。它們發現有人在凝視自己。
  
  「走吧,兄弟,別再躊躇了。」
  
  「當然,大哥。」克里頓回答。他想,湯瑪士這個兄弟一詞到底順著自己的謊話說下去,還是他又在作夢、把自己當成了不知身在何方的家人?
  
  湯瑪士與克里頓兩人遠離篝火,火焰在沉默中凍為霜雪。
  
  等那道篝火成了林中的一渺星光時,湯瑪士便說:「不尋常,兄弟,小心了。」
  
  「老大,坎特伯雷人就是這麼自負,他們的熱情不過只是為了展現自己有多大的氣度。」
  
  「安迪,你平常不會這麼叫我的。」
  
  安迪。他是誰?克里頓猜著,那就是他的家人沒錯。「我是克里頓,湯瑪士老大!」
  
  「你是......喔,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湯瑪士低垂的腦袋隨著馬兒的步伐而微微擺動,「請原諒我,克里頓。」
  
  「湯瑪士老大,你只是睡糊塗了。」
  
  「睡眠真是件蠢事......總之,克里頓,他們不尋常,這座林子的所有東西都不尋常。我們離出口還有多遠?多久後才會抵達小坎特伯雷?」
  
  「約十里路,離英格又要二十里左右,我們可以走過去,但這樣可能要清晨才會抵達了。」
  
  「計畫敢不上變化,是吧?太陽雖不會因我們的早行而提前落下,但多的是讓我們追不上太陽的事情發生。可是正因為如此,你做的很好,因為意外無論如何都會發生,而你讓我們有了更大的緩衝空間。」
  
  「要是我們能趕緊再弄到一匹馬就更好了。你說的對,應變能力,比起克里斯,我做事就是不夠全面。」
  
  湯瑪士林間有騷動聲。「克里頓,你的優點就是願意去安排。你知道那位坎貝爾醫生吧?他也是個喜歡規劃的人,而他對意外的處置方式就是在意外發生前多安排一個計畫。」
  
  「但他要怎麼知道會發生什麼意外?」克里頓踢開了一顆石子。
  
  「愛德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他只是試著在任何情況下保持自己的工作品質。我也搞不懂愛德的腦袋到底怎麼運作的,但想來想去,我認為他不過就是幫自己留了一條後路。也許你只缺這點,克里頓。」
  
  「我為很多東西準備後路......但其中不包括在森林裡弄丟一匹馬。」
  
  「哈哈哈......哈哈......」湯瑪士的聲音亦哭亦笑。
  
  一會兒後,湯瑪士又陷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他感到害怕,森林的夜晚是多麼詭譎,湯瑪士見識過它們詭計;樹是活的、黑影也是活的,那片土地想要致人於死,如果不馬上離開,它就會伸出它的爪子。
  
  他求助於硬幣與書本,他喃喃地對那些不存在的東西懇求著,願命運不要再讓凶兆降臨。接著湯瑪士斥責著那枚硬幣不給施捨點運氣,他說愛德華是個成天說謊的神棍;然後湯瑪士對書本訴說了自己的恐懼,他害怕死亡、害怕夜晚永不離去。
  
  那些陳腔濫調。
  
  剎那,後方傳來了哀號,人類與馬匹的驚駭擴散於黑暗中。克里頓愣了一會兒,爾後便問湯瑪士後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這時那位病患只是說夢來了,那些夢盤據了整座森林--沒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
  
  他一次又一次地強調,夢、黑暗、夜晚、以及可怕的眼睛。那些話不是對克里頓說的,湯瑪士只是在說服自己,他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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桜井メイル
湯瑪士漫不經心地問了克里頓這樣的速度會不會太慢,不過克里頓拍胸脯保證,他特地抓了點餘裕,為的就是能悠悠哉哉地抵達終點,所以只要不碰上斷路或事故,接下來的路程就沒有任何趕路的必要。
(´◔v◔`) 每次這樣說都會出問題!

究竟是怎麼回事無辜的黑馬才會異變成近似夢魘的存在?
是被『那邊』給找上附身,還是被湯姆嵌入指爪感染的?

不過,就「正常人」的眼中,
這場戰鬥不過是湯姆發狂把自己的黑馬給弄死的吧?

幸好克里頓是湯姆的迷粉(X)所以他多少能感覺到,湯姆所訴說隔在稀薄現實牆壁後夢境的可怕才會相信湯姆所說的話,有克里頓這小伙子當湯姆的嚮導真是太好了。

然後與當地人的對話調侃的「怪胎」或「野獸」,
就事實而言湯姆真的相差不遠……

>剎那,後方傳來了哀號,人類與馬匹的驚駭擴散於黑暗中。克里頓愣了一會兒,爾後便問湯瑪士後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這時那位病患只是說夢來了,那些夢盤據了整座森林--沒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

總有沉默之丘表裡世界切換的感覺呢
嗯……
噩夢緊隨著湯馬仕的身後亦步亦趨呢,往回頭看就回不來……

但我還是得說,

湯姆你這衰神!!!!!

獅子洲→州?
計畫敢不上變化→趕

03-17 20:47

大理石
湯姆很努力了,你不能黑他><03-17 2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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