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朔迷離的真相
不知何時,我的思緒愈漸迷茫混沌,如墜入五里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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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髮女青年,睡眼迷濛間,緩緩睜眼。
映入她眼簾的,是晦雲遍布、遙闊無垠的荒漠──一陣疾風,便將塵沙捲起,拂滿她一身。
她闔眼,仍舊沉默。
沉默。
「太好了,妳終於來了。妳知道為什麼會來嗎?」
女青年睜眼,拂去沙塵,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名溫文爾雅的白髮青年,向她前來。
女青年若有所思,而後沉著問道;
「這裡是『那個世界』嗎?」
她的黑瞳,隱透一絲幽輝。
「不是。不過,妳確實是『喪命』了。至於原因,妳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我只知道,這樣對我來說,才是一種解脫……」
黑髮女青年淡然低喃。
「是嗎?然而,妳其實還在原本的『世界』,只是穿越時空,來到這遙遠的終末而已。」
「終末?」
女青年不禁提高聲調。
「是的。因為在遙遠的將來,世界會因為地球暖化,而讓世界滅亡。屆時,地球會一無所有。」他聲色一沉,側身展開右臂:
「而這一切,都是人類所造的罪孽。而這就是,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終焉』──」
青年不等女青年反應,緊接闡釋:
「但在地球徹底消亡之前,有個人類苦苦發願,只要能夠挽救這個世界,便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因為他與家人都是死於土石流,而在他生前,他曾多麼努力想守護家人,但終是枉然──畢竟他連自保都無法。加上他見證過無數眾生都是亡於天災浩劫。然而這些浩劫,都是前人所留下的遺害,後人都是無辜的……」他的聲調不再輕柔緩慢:
「因此,他很不甘心、不甘心,也不忍心再讓眾生白白犧牲,讓世界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他聲調愈漸壓抑,再逐漸轉柔:
「而神明終於被那個人的真誠所感動,但因為自身受限於宇宙法則,而無法直接干涉世界。因此便與他締結契約,讓他成為世界的『守望者』。」
「守望者?」
「是的,」他柔聲娓娓道來:
「所謂的守望者,就是會直接來到世界的終末,在沒有任何人煙的情況下,孤身一人吸收世界的汙穢,進行『淨化環境』的工作。而在體內汙穢到達極限後,會將其自動排出,轉化為諸多怪物,必須與它們作戰。殲滅後則回到淨化循環。而這種能力,是在締結契約後,神明所賜予的。」
青年的聲色,不禁再度黯淡:
「原本神明允諾那位守望者,可以在三個月內淨化完畢。一旦淨化完畢,便會時光逆流,回到世界走向毀滅前的世界,守望者也能投胎轉世。」他垂下目光:
「然而,或許是受到宇宙法則的箝制,神明無法給予守望者足夠的能力,加上他的『潛質』不足,故守望者無法迅速淨化世界。因此那位守望者日復一日地,孤身一人淨化荒蕪的世界,而且進展微乎其微。最終守望者受不了孤獨與絕望,他曾試圖自殺,但因被賦予不死之身而不成。他深陷痛不欲生、求死不得的煎熬折磨中……」青年溫和的聲調,漸轉壓抑,眉頭深鎖:
「因此他再度懇求神明,找人接替。」他仰望沙塵瀰漫的穹蒼:
「後來神明終於聽見他的心願,並答應了。因此又賦予他召喚具有『潛質』的死者來接任守望者的能力。只是為了給予這份能力,必須等價交換,就是等到有人接替時,原任守望者必須墜入虛無,永死不得超生。但守望者也答應了。」
風沙再度颳起,白髮青年的形影,恍若風沙般飄忽不定、不可捉摸。
待風沙漸止,便陷入靜默。
「因此那名守望者──」
「就是我。」
白髮青年壓住胸膛,女青年默不作聲。
「而妳,就是『潛質者』──因為要接任『守望者』,需要超越生死的覺悟。而我也不想為了一己之私,而誘騙任何人接任,因此我說的都是事實──妳真的是極為優秀的『潛質者』,可以在一年內淨化世界,讓時光回溯至文明崩毀前的狀態。」他走近女青年,提高音調:
「如此一來,可以讓一切慘絕人寰的悲劇,從沒發生過!最重要的是,可以讓因為前人所造的罪孽,而淪為犧牲品的芸芸眾生有重生的機會,不再讓他們,死得不明不白……」他與她四目相接:
「包括妳,也是因為天災而犧牲的吧?」
女青年俯首,容顏籠罩一層陰霾。
「妳應該想起來了吧。在妳身亡之際,地球比我當時更接近毀滅了──正因如此,妳才覺得世界沒什麼好眷戀的。」青年輕柔徐緩的聲調,漸轉低沉黯然:
「說不定,妳還因此失去什麼……」
黑髮女青年俯首默然,抿緊唇瓣。
風聲再度呼號,兩人腳下的沙塵再度飛揚。
「若是如此,妳不會想挽回這慘絕人寰的一切嗎?不會希望春回大地,讓芸芸眾生可以繼續生存嗎?讓美麗的地球,重展生命光輝嗎?」青年不斷拉高語調。
女青年俯視塵沙。
「我們在生前,都只是希望能夠好好活下去吧!如此一來,或許再也沒有任何人,要平白無辜地為前人受罪了……」
女青年緊握雙拳,雙唇打顫。
「妳不希望再有誰受這種痛苦了,對吧?」
女青年將頭愈垂愈低。
「只要妳一聲允諾,就能讓眾生重獲幸福……」
黑髮女青年思索須臾,才目光上移,嚴肅詢問:
「你真的認為我能夠在一年內,就能夠讓一切重來?」
「當然,我說過絕對不會騙妳,因為我不想將痛苦轉嫁到他人身上,這種天大的罪孽,縱使我化為虛無,這種事實也不會改變……」
白髮青年誠摯懇切。
「縱使你沒想騙我,但有可能會失準,倘若這一切的努力代價都是枉然,那意義何在?」
「不會的!」
青年企圖解釋──
「憑什麼守望者就是我?若我無力挽救,難道我要承受永恆的孤獨嗎?你自己也說過,那痛不欲生,但又求死不得,莫非我要為了擺脫這痛苦,而像你一樣再找個人來接替嗎?」
「聽我說──」
「沒有任何人煙、生物,在放眼望去,只有無盡荒漠的世界中,孤軍奮戰,那我遲早會受不了,還不知能撐多久……但是我又不願自己若無法承受,而再讓其他人受苦……」
白髮青年一時啞口無語。
「況且,即便拯救這世界,但人類鐵定會重蹈歷史覆轍吧。因為在時光逆流後,他們會遺忘歷史的教訓,若是如此,他們是不會明白的……」
沙塵再度捲起,蒼茫了女青年的身影。
「這樣拯救了世界,又有什麼意義?」
黃沙塵土,也蒼茫了白髮青年、蒼茫了天穹……
「確實,但是妳若不試的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莫非,妳要讓我這樣,一直痛苦下去嗎?以我的能力,淨化世界是無法走到終點的……」
白髮青年的嗓音,逐漸不再溫柔從容,取而代之的,是淒迷黯然……
「但是,萬一我也無能為力──」
「難道妳要離我而去嗎?我是千辛萬苦,才等到妳的啊!」
白髮青年陡然緊捉她的雙肩,愴然涕下:
「拜託,不要走,不要丟下我孤身一人……好不容易,才有一個人,可以陪我說說話,讓我獲得解脫,且讓世界重生的機會啊……」
白髮青年淚如雨下,抽泣不止。
黑髮女青年,蹙眉垂眼凝視他……
「這漫長的時間以來──我已經不想去算有多久了。我就這樣,每天孤軍奮戰,但我無論做了多少事,我卻永遠被孤獨感緊緊抓著……我多麼希望,其實還有人活著,什麼都好,就是微不足道的生物也罷──但是我一直等不到,我每天都很努力去尋找會動的東西──不,不需要會動,只要有任何會散發生命氣息的東西都好!但是,終究只是枉然,什麼都……」他俯首,泣不成聲:
「明明我知道,這裡就是世界的終末,連神明都跟我說,這裡就只剩我一個人了……但是,我多麼希望是騙人的、騙人的,我希望祂弄錯了,就如祂沒算準我無法拯救世界一樣……」他癱軟趴在女青年的肩膀上:
「妳明白這星球上只有我孤身一人的感受嗎?能夠想像嗎?能夠體會嗎……」他淚流千行,放聲痛哭:
「我無數次地自殺,但都……『活』也活不成,死也死不成,我……只能行屍走肉般,懷抱一絲絲希望,看能夠遇到什麼,但是每次傳來的都只有風沙聲,每一次、每一次……」
白髮青年痛哭失聲。黑髮女青年將他擁入懷中,輕拍他的背脊。
「我就想,那就更努力地淨化世界、消滅怪物,這樣可以轉移注意力,說不定也有拯救世界的希望……但是無論如何努力,縱使精疲力竭,也什麼都、什麼都無法改變……」他放聲吶喊:
「而且,孤獨感還是……」
兩人緊密相擁,白髮青年抽噎不止:
「我的白髮,就是在經年累月的操勞與痛苦中,所催化出來的……我多麼渴望,這只是一場噩夢,但卻……要我做別的噩夢也好,但就是要終結這一切……」
女青年緊咬牙關,眉宇緊蹙。
「拜託了,只要妳願意,我們的噩夢、世界的厄運,就會走向終結……」
女青年逐漸鬆開擁抱。
「求求妳,答應我──」
「我──」
黑髮女青年正要回應,卻驟感一陣天旋地轉,視野開始崩解、意識漸被剝離……
──就讓孤獨的我們、孤寂的星球,獲得救贖吧……
白髮青年最後的話語,與她的意識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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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骨碌從書桌前爬起。
桌上的書本筆記,喚醒黑髮女青年的朦朧睡眼。
『竟然睡著了……』她暗忖,翻開筆記:
「為何會做那個夢?莫非是因為,我在做地球是否有『暖化』的議題嗎……」她持續呢喃:
「因為近來有科學家提出質疑地球暖化的論點,我就想做這方面的研究。但是支持與反對地球暖化的,都拿出各自的證據,各執一詞……」
女青年閱讀筆記上的文字──
支持地球暖化的主要論點:
一、約有1/3的氣象站在過去70年來的溫度紀錄是下降,包括大多數的美國和歐洲北部氣象站,但其餘2/3的氣象站溫度卻是上升。
二、美國國家氣象資料中心(NCDC, National Climatic Data Center)指出自1880年以來,半數以上的地域出現暖化現象。
三、美國國家冰雪資料中心(National Snow and Ice Data Center, NSIDC)的科學家於日前指出,伴隨地球暖化情況加劇,北極海冰融化的速度越來越快,每天約有26平方公里的海冰消失……
她默不作聲,翻頁。
反對地球暖化的主要論點:
一、全球溫度升高可能為小冰河時期來臨前的徵兆。
二、全球溫度升高的原因,可能為太陽輻射的變化及雲層覆蓋的調節效果。
三、實際上,近幾十年氣溫、海平面和二氧化碳水平的變化完全在自然變化範圍內。現在「防止全球暖化」,以維持地球的溫度,違反了自然規律……
她眉頭微蹙,扶額尋思:
『這些資料,真是越看越不明白……』
大量文字,於她的腦海漾起陣陣漣紋──
──北極海冰在過去30年期間減少了40%,如今已縮小到410萬平方公里,是1979年開始觀測以來的最小面積。倘若北極海冰以這個速度繼續融化,將在2050年之前消失……
──「平均氣溫」難以定義,姑且不論數十億年的地球史,近兩千年的人類歷史中,就出現了中世紀溫暖時期和小冰期這兩種平均氣溫極端對立的情況……
──根據政府間氣候變化專門委員會(IPCC)的數據,全球平均氣溫在1998-2012年與1951-2012年間相比,前者每十年上升攝氏0.05度,後者為攝氏0.12度……
──部分國家以「防止全球暖化」為名義,開徵各種稅收,加重國民負擔。此外,「低碳」和「防止全球暖化」等口號實際上成了政治作秀,令人懷疑這是政客騙取選票的手段,因為不少環保組織會捐贈金額給支持環保運動的政黨……
黑髮女青年更加紊亂,她俯首,壓住前額。
恍惚間,她隱約憶起──
──因為在遙遠的將來,世界會因為地球暖化、氣候極端化,而讓世界滅亡。屆時,地球會一無所有……
在夢中,白髮青年曾如此說過……
──最重要的是,可以讓因為前人所造的罪孽,而淪為犧牲品的芸芸眾生有重生的機會,不再讓他們,死得不明不白……
白髮青年的話語,讓她不禁埋首桌前。
與此同時──
『況且,即便拯救這世界,但人類鐵定會重蹈歷史覆轍吧。因為在時光逆流後,他們會遺忘歷史的教訓。若是如此,他們是不會明白的……』
她在夢中的話語,於腦海映現。
「沒錯,即便地球暖化是真的,我也能夠拯救世界,但若重蹈覆轍,有什麼意義?」她的語調肅穆冷冽:
「現在我只是認為,不破壞環境是正確的,因為那違反自然。但除此之外,我們還能做什麼?因為地球暖化的『真相』,依舊撲朔迷離……」
她抬臉,思緒再度逐漸迷茫混沌,如墜入五里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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