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看了繼母的訊息讓我心裡五味雜陳……如果能恨一個人有始無終，我想會是一個極難得的毅力，但是我面對傷害自己的人，不管是最初的「她」還是神經病Ｄ語，亦或者長年相處一直對我冷語諷刺的繼母。
如果在最後一刻得到道歉，我可以拋棄過往被傷害的心重新接納一個人——我就是這麼彆扭的孩子，認為戴上冷漠的面具就可以抗拒一切，卻不知自己根本不適合這個面具，我跟大家都一樣，都渴望著溫暖。
我會這麼說是因為繼母慌了，雖然我把她之前傳來的簡訊都刪掉不知道她有說什麼，但日期越靠近現在，她傳來的訊息口吻不再是那麼尖銳，反倒有了關心與擔憂，這並非假象而是真實，所以讓我感到五味雜陳。
如果她能繼續維持以往對我的態度，那一切會簡單不過。
我思考許久後勉為其難的回覆了繼母，也補充不要讓父親知道我有回她，就像是說悄悄話，但其實我回覆了繼母就等同將自己曝露於危險之中，因為我不知道她或者他會不會靠追蹤的方式找到我的位置，到時會害了Ｆ子。
感覺現在的我又回到了鋼索線上，不是等著失去平衡墜下去、就是等這尖銳的細線慢慢一點一丁將我的腳底削出一條線，用它的鋒利割開我的血肉，走過的線不再是純白。
然後我收到繼母打來的電話，我愣了幾秒猶豫該不該接，等手機自己響完後螢幕又亮起來，繼母傳了一條訊息要我快接電話，她在家裡，但是父親不在。
所以在第二通時我接了，這是第一次聽到她如此鬆口氣的聲音……
『妳真的快把我嚇死了。』
繼母的聲音慶幸，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反正不可能說對不起，那種情況本來就是他們不對，只要是人都會跑。
『妳……現在還好嗎？Ｎ……尼？』
當然繼母並不是喊我Ｎ尼而是本名，但這是她第一次沒有連名帶姓的叫我，讓本來緊張的情緒鬆垮不少，更是令我小心遮掩手機的通話孔深吸一口氣，不讓她發現我為此動搖。
「我……」很好，但卻說不出來。在Ｆ子這是自母親過世之後我過最好也最舒服的地方，但為什麼現在卻說不出這種話？更是令我眼眶濕潤甚至吸了鼻子。繼母聽見我快哭的反應好像誤會什麼，趕緊說了些勉強可以算是安慰的話，因為真的十分勉強所以安慰效果不大，但對比過去她所說過的話已經接近奇蹟。
我從未想過自己也這麼在意繼母過，就算是將我寵過頭的Ｆ子，我也從未因為人的一句話而淚崩不止，而我也因此打開話匣子——雖然是單方面像山崩一樣止不住，我抱怨因為繼母的出現，將我後半的人生整個打亂掉。
她聽見只咬牙切齒說了一句「什麼？」本來以為電話那頭的人會暴跳如雷，結果卻只說了這句後安安靜靜的聽我說下去，我開始說起自己的事情，從最初說到母親的事時她顯然不太關心，而後我說到她的出現導致父親的轉變才有些興趣，最後落下一枚震撼彈——我被父親性侵害的事情，她啞然了。
『妳是蠢蛋嗎？為什麼不跟我說！』
正因為是自己愛人做出此事，身為女人又育有孩子的她一定特別驚嚇。想想她與父親可是合法的夫妻，每當兩人歡愛時那人所掏出的東西，可是性侵過自己親生血肉的器具，繼母很明顯反胃了、更是憤怒，聲音帶有抖音。
他連這種事情都做的出來，不就代表對弟妹也有可能？
聽見她有這種反應我很安心，所以我告訴了她為什麼那晚我會逃跑。
然後她好像心寒了，語重心長的跟我說。
『我很抱歉。』
我溼了眼眶，最後又聊了好久才掛斷與繼母的通訊。她最後並沒有要求我趕快回家，反而是要我等些時間——一天、兩天、三天、甚至到了十天，在這期間我與Ｆ子時好時壞，比較能慶幸的是身上的傷已經慢慢癒合減少我們回診的次數。
要知道密醫看我跟Ｆ子時雖然沒多說什麼，但我知道她有感覺出我們彼此間的氣氛不對，即使Ｆ子跟以往一樣都面有笑容，可是我跟她卻有細微的一步距離，只要Ｆ子試圖拉近、我就會退開。
我們已經回不去了啊——
被Ｆ子發現我的軟弱之處後，我不敢待在她身邊太久，她的眼神太過柔情與銳利，即使是無意的，卻總覺得像是在責備我不願面對，讓我心裡像是有一根刺插在骨子裡。
直到某天放學時繼母來學校找我，她雙手懷抱著胸在師長注視下什麼都沒說，直到四處無人時才摸摸我的頭說，回家吧。
我不知道受到什麼吸引，她那聲「回家吧」就像電台發出訊息而我準確接收後直接在心裡打勾，我隨意用手抹眼皮子下方的皮膚後「嗯」了聲後，坐上繼母的車跟她一同回家看看。
家的印象不是離開前的混亂，反而乾淨整潔又舒適，連我的房間本來該一團亂的，進去時不知是誰整理過，好像這房間隨時都在等我回來，而電腦主機也被換成新的了，我用來裝錢的盒子被好端端的放在桌上角落。
繼母什麼都沒說，只冷淡的從我身旁走過。
我回家讓Ｆ子緊張到胃痛……這沒有誇大，我回家看過後跟她說我打算回去就見她吞下好幾顆胃藥。
Ｆ子給我的感覺像憂心到隨時會潛入我家也不意外，她神經成這樣讓我喘不過氣，但也是因為我她才會這樣，心裡愧疚於Ｆ子卻也厭惡這過度的關愛，我認為彼此都應該留點空間回歸到平衡，所以我走了，離開Ｆ子的天堂。
也因此她開始喜歡、甚至常常主動要求我留下來過夜，雖然沒有明講，但我也知道Ｆ子會這麼做的原因，有時我會答應、有時會拒絕……Ｆ子試圖影響我的決定，也因此有了磨擦。
我喜歡Ｆ子嗎？很喜歡——很喜歡——
但最後我還是離開了Ｆ子。
跟她相處時愉快大於不滿，看著Ｆ子的美貌，她輕輕闔起的雙目有捲翹的濃密睫毛，看著她的睡臉——Ｆ子乾乾淨淨的臉孔上隱約藏著疲倦，她變了，本來有朝氣的眼神藏著擔憂，她本來可以無憂無慮的過自己的生活，如果不是當時遇到了她，如果當時不是德先生約我出來……
Ｆ子可以更幸福的。
我壓抑快溢出眼眶的淚，Ｆ子安穩的睡臉有我許久未見的平靜，她之前的生活也是這般平靜吧？卻因為有我才導致她的生活受到影響改變；看看這個家、看看這個房間，還有那台冰箱。
Ｆ子像生活於早期的古人，除了化妝品，她這地方可以說十分簡陋，東西開始多還是因為我，她在不知不覺間將我融入了這個家。
將Ｆ子與印象中的型態對比，我果然傷害了她。
闖入她的生活、闖入她的世界；搗亂了規律、搗亂了一切。
我告訴她我的事情然後拒絕幫忙，如果從一開始我沒有遇上德先生，Ｆ子說不定有更好的生活，甚至很有可能交到男朋友，早就不做ＡＶ女優了也說不定。
都是因為我在她身邊。
看著Ｆ子的睡容，她帶給我如夢的美好；我卻帶給她渾身的刺。
所以我知道，該離開了……
我低下頭親吻Ｆ子的唇，第一次是她主動示愛，第二次是我在她的夢裡道別。感覺甜甜又有點苦澀，吻完時我知道自己該閃了，卻仍坐在Ｆ子旁邊遲遲動不了身，回過神時才發現已經流下一把鼻涕與一把眼淚，依依不捨凝望著Ｆ子，在她耳邊小聲道別。
＂掰掰，Ｆ子。＂
然後我走了，總覺得Ｆ子會追過來但是沒有，因為她前晚的工作很累，我想Ｆ子現在仍睡著。告別她後有如釋重擔的感覺，我的腳步卻一點也不輕，好像綁著石塊、拖在地上行走。
那天太陽很大，我流了滿身汗。
離開Ｆ子就像離開伊甸園，好像過去只是場夢，我迷迷茫茫的再次消失於人海，將有關Ｆ子的一切揮之而去——那只是一場夢、一場差點醒不過來的美夢，夢的主人離開了夢，伊甸園再次緊閉大門。
我回去後繼母隨時都在注意父親與我的互動，在一次我晚上我差點被父親性侵害時打響與繼母約定好的暗號，她拿著我房間的鑰匙開鎖進來，拍到父親試圖性侵我的畫面後隔天提告。
這件事情差點鬧上新聞，繼母去尋找她同事一名有權有勢的朋友才壓下，沒給媒體報導出來當人們閒茶飯後的八卦，她保住了自己的面子，也讓我日後能安靜了些。
當父親被關後我們決定搬家，家裡東西多卻只有女人與小孩真的很不好搬，還好繼母的哥哥、弟弟都有來幫忙，就算我不認識他們，這兩位也幫了許多忙。
我將許多東西整理好後搬上車子，而Ｆ子給過的小東西……我猶豫該不該扔掉，最後決定封存於小紙箱中，然後藏在我也不記得的地方，是故意遺忘、也是惡意丟棄。
Ｆ子給的錢我全部捐了，我不想買東西，買了也像是Ｆ子送我的。
即使她不在我身邊，只要有Ｆ子的東西陪著我就好害怕，怕她能感覺到我而追來，因此有關於Ｆ子的東西我都扔了，還有關於……母親的。
一開始認識Ｆ子，我感覺到她身上有母親的香氣；如今家庭的崩盤，代表Ｆ子的一切與母親殘留在我記憶中的痕跡，我只記得母親有雙溫暖的手，她會拉著我一起轉圈圈，到最後母親的臉都會變成Ｆ子的，在我記憶中她替代了她，已經找不回原貌。
我想這不告而別一定讓她很氣吧。
已經弄好轉學手續，也整理好最後一箱。我看著空蕩蕩的家有不自然的感覺。這個家曾經發生過很多事，對我來說不美好的回憶偏多，而記憶像是在倒數，我看見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正在倒退，就好像一部邁入ＢＥ結局的電影正在倒轉，從淺灰色逐漸轉為彩色，捲曲身子哭泣的女孩抬起了頭露出微笑，畫面從冰冷逐漸轉成淡鵝色，少了好多東西卻也多了不少溫馨，我看著畫面慢慢倒轉回１，看見了父親母親的微笑，看見他們牽著我的手在客廳玩耍。
我看見我在笑，笑得好燦爛且無憂無慮，我看見父親正用溫柔的眼神凝望著我，他臉上僅是笑容不帶一絲嚴肅，而母親如水柔軟般的擁抱給予我溫暖，他們是我的天與地，太早過世的她此時就好像活在我眼前、活在這倒轉的記憶，我們都笑得好天真與甜蜜——
從何時開始，父親拋棄了人性？從何時開始，我拋棄了笑容？從何時開始，母親退去我的記憶？從何時開始，一切改變了。
Ｎ尼——
母親的聲音與Ｆ子的聲音，在暖光中轉圈的女人溫暖笑著對我展開雙臂，是Ｆ子還是母親，我感覺自己喘不過氣，鼻涕淹沒我的鼻喉，而眼淚沸騰了我的眼睛，視覺逐漸模糊、聽覺卻甦醒，我聽見了、看不見了，Ｆ子的聲音、母親的聲音，Ｆ子消失的身影，母親逐漸模糊的容貌。
如果這世界可以選擇拋棄自己的一樣東西，我希望能夠拋棄的，是關於母親、關於Ｆ子，關於這一切的記憶。
我不想離開——一股熱能量令我頭昏腦脹，感覺眼前還看得見Ｆ子，這次離開後真的不會再回來了，Ｆ子將永遠離我而去。
她明明只出現在我生命中這短暫的時光，卻打亂了生命中的重要平衡。原來不止我搗亂了Ｆ子，甚至連她也在不知不覺間，進入了我內心最深處的核心定點了嗎？
＂掰掰，Ｆ子。＂
我好像能看見當時的自己說這句話、依依不捨凝視她的模樣。
好難呼吸……只覺得眼前發白。
Ｆ子，我們能夠幸福嗎？
一定不行的吧。
妳是ＡＶ女優而我是援交妹，打從一開始是我打亂妳的生活、而妳也擅闖進來。如果我不是援交妹該有多好？如果妳不是ＡＶ女優該有多好？我不是歧視妳的職業因為我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我只是希望——如果一開始，我們都只是平凡人，在平凡的路上相遇、在平凡的路上相愛，有多好呢？
如果我們能夠平凡點、單調點，生活不那麼複雜，在人生的道路上相遇有多好？簡簡單單的愛情與簡簡單單的陪伴，我不捨妳為我心力交瘁，也不願看見妳為我露出倦容。
妳做的已經夠多了，沒有必要為我付出這麼多。
我們只是一同陌路的……過客，從一開始的玩笑到後頭的動心，我想永遠與妳在一起，甚至已經開始後悔當時跟妳告別，我知道自己離開妳不是單純不想再讓妳捲入麻煩，我不斷洗腦自己、說服自己，最後心淌血的把妳丟下。
Ｆ子，我們本來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謝謝妳曾經帶給我快樂，我好喜歡好喜歡妳——也因此認為自己配不上妳。
妳雖然是ＡＶ女優，但我每次看妳總覺得是光鮮亮麗的大明星，更是個天使，而我渾身罪惡卻想將妳拉入污泥下……對不起，我愛妳，我這自以為是的愛情傷害了妳。
我配不上妳的美，我配不上妳的純淨——對不起，Ｆ子，對不起。
我們沒有辦法幸福，我們沒有辦法在一起，對不起我最後拋下了妳……好希望深呼吸後，我能將妳的記憶永遠封存於腦後。
然後隨著風箏——
鬆開了線。
掰掰Ｆ子，希望妳沒有我後可以過得很好，然後遺忘了我。
請讓我在閉起眼睛後，永遠的遺忘妳吧——
掰掰，怪怪的德先生。
把腿張開（全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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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把腿張開３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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